字體:  

這一層樓梯

naoki232 發表於: 2015-9-07 16:00 來源: ADJ網路控股集團


傳說中的聖·羅瑪莉安學院的舊圖書館,現在就真實的屹立在我眼前。這所充滿古老韻味的學院,是始建於1927年的戰火紛飛的年代。在近大半個世紀的漫長歲月中,炮火、人為的拆遷已使這所學院內的大部分建築層不同程度的經受毀損,有很多建築都是近些年內,按照當年風格重建或翻修的。而只有這幢圖書館例外——它在飽經了硝煙歲月后,依然完好一如當年——政府及學院甚至已將它列為紀念性建築——但這仍不是它在這個及相鄰城鎮被廣泛知曉的重要原因。在青年一代,特別是學生中間流傳著的一個古老的傳說,為這幢建築覆上了一層神祕的面紗。
  我深吸了一口氣,抑不住自己激動與渴望探求祕密的心情。天啊!它和我想象中的一模一樣!青黑色的磚,在時光消磨中已出現了裂紋,因為季節氣候潮濕的原因,隱隱地滲出水來,墻面上爬滿了藤蔓植物,半青半黃。唯一可以讓人值得去觀賞與紀念的,就只有屋脊與頂梁上所雕飾的精美異常的圖案,以及通向正門台階旁的一對白玉雕的怪獸。這些都顯示並烘托了這建築的尊貴,但它整體上透著一股陰氣——使我沒進去就渾身冷冷的。
  不時有學生出入,經過我旁邊時好奇地看上一眼。我知道自己已站的相當久了,也該進去瞧瞧了——畢竟那只是個傳說罷了,否則怎會有學生出入卻也平安無事呢——想至此,我踏上了台階……
  圖書館並不高,只有兩層。但只有一摟在使用。通向二樓的樓梯被一道鐵柵門隔住,上面加了鎖。因為潮濕的原因 ,整個墻壁都長了一層綠苔。水泥的台階、以及雕了圖案的扶手上落滿了灰塵,幾乎快要辨不清扶手上圖案的形狀及色彩。看來是很久沒有人打掃過了。我不由有些失望,盡力朝樓梯盡頭望去,拐角處似乎黑乎乎一片,愈加令人感到神祕。
  正當我想象著樓上一層該會是怎樣的情景時,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肩上。這情況是相當可怖的,我差點驚叫起來。
  “嘿,老兄,別怕。”一個矮個子、戴副眼鏡的男孩站在身后,看制服應是這學院的學生。“喂,你也是來驗證那傳說的吧?收回好奇心吧!”他搖搖頭,“你瞧,來的人多,院方早已把這里封閉了,樓上也廢置了。沒用的,啊,回去吧。”
  我有些疑惑的看著他:“莫非那傳說是真的?”
  這矮子忽地壓低了聲音,挺神祕的:“你信嗎?我告訴你吧,其實很久以前……哈哈!”他忽地又大笑起來,“緊張了吧?笨蛋!其實用腦子想想也知道,封閉前那麼多人來過,也沒什麼事情發生啊!四十年前那只是個傳說罷了,鬼才信它那!哈!”說罷,他一邊笑,一邊晃著腦袋走掉了。
  我又在一層繞了一圈,一無所獲。除了氣氛有些壓抑外,一切都再正常不過了。沮喪地回到旅社,心情糟透了。為了專門來看這幢傳說中的建築,我放棄了暑期打工掙錢的機會,還婉拒了鄉下姑媽的熱情邀約,湊了旅費跑到這個鳥不生蛋的邊遠城鎮來,而現在卻要毫無收獲地返回!多麼地讓人不甘心啊!
  我也是個敢想敢做的勇者,在學校就是個出了名的鬧事鬼,最上一次就是燒了班里的全部凳子——只因為想讓學校給換成新的靠椅,讓我們上課不必那麼累——被揪出來后,不必說自然又挨了處分,勒令賠償了損失。傷疤剛愈,心又開始蠢動起來,我想半夜去撬那把鎖!
  想到就做,我立即上街,購買了必要的工具,一把鉗子和一些鐵條等。再次回到學院,太陽已經偏西了。進入圖書館,轉了半天,終於找了個離樓梯不遠處一個陰暗僻靜的小角落。這里疊放了很多紙箱,似乎是裝運書籍的包裝箱。好吧,就在這里先委屈一下,等閉館了再行動吧!這樣想著,我鉆進了那些紙箱的后面。空間只有兩三個平方那麼大,我想要坐下來,可又沒有地方。瞅著面前三個疊放著的紙箱,我決定抽一個下來。但當我真正去這麼做時,卻發現它很沉。咬牙扛著最上面那個,盡力往外拉……卻沒想用力過猛,它翻倒了。轟然的響聲在這靜寂的館內回蕩……
  我有些嚇呆了,站了一會兒,卻沒有人來。看看手表,指針已是8點了,暑期的日照較長,陽光昏黃地從高處一個小窗口射進來,光束里滿是煙塵飄舞……書攤了滿地,我就干脆坐在上面。離天黑還有一段,為了消磨時間,我順手掂起面前的一本書來看。
  這是一本相當老舊的書籍,紙頁都發黃了,從書名上看大概是寫關於古羅馬時期希腊某些神話傳說。我從后翻起,胡亂掀過幾頁,忽然有了新的發現:書上這一頁的右下角空白處,有著一小段鋼筆文字和日期落款!這一定是某位借閱此書的學生留下的,落款日期卻是1963年,距今剛巧四十年!我聯想到四十年前的神祕傳說,為這意外的發現激動不已。上面只寫了三個字:

  別了,梅。

  梅?像是個女子的名字,這是向她告別,還是其他的什麼意思?后面的日期是7月23日。我急忙向前翻找,希望能再得到一些信息。 
  與此同時,不遠處的某個地方,似乎傳來了女子的笑聲。笑聲相當輕柔,傳來卻異常的清晰。我的心一緊,扔了書跳起來,穿過幽暗的走廊,再一折,樓梯就出現在面前。樓梯的拐角處那一層上坐著個縴秀的少女。她有著亞洲人般的象牙膚色,黑而直的長發,黑色的眼瞳。笑起來很嫵媚。
  “嘿,你怎麼上去的?”我大聲問她。女孩不答,繃緊了臉冰冷地看著我。忽然感到那種冰冷的眼神似在那里見過。我這才發覺,她身上所穿著的衣服,已是相當老式的那種裙裝。她是誰?為何讓我感覺如此熟悉而又神祕?

我想要走近她,手触到鐵門,才發現它是開著的,鎖已不知去向。我拉開門鉆過去,就當我踏上台階時,眼前出現了令我不可置信的一幕,整個周圍都極速地移動起來,不,應該是變換。因為變得太快,看起來像在移動一樣,自己像是處在這個變換的中心,旁邊的物體都模糊不清,感覺像是出了故障的電視畫面。 
  很快的,周圍平靜下來。我吃驚地發現身旁的布置已完全換了樣子。整個樓梯上鋪了昂貴的波斯地毯,扶手上色彩艷麗動人,干凈的一塵不染,身后地鋪了光潔的石材,朝上望是水晶的吊燈……可這一切的布置,卻有著濃厚的傳統風格,像是很多年前的室內設置了。
  正驚訝間,一個女孩從正對著樓梯間的大廳口沖了過來,沖過了我身旁,一口氣上了樓梯最上一層,坐了下來。我仔細瞧,還是剛剛的少女,只不過年齡小了些,像剛有十七、八歲的樣子。她抱著泰迪熊,把臉大半埋進去,只露一雙冷漠的眸子。我正想問她怎麼了,一陣哭聲從大廳那邊傳來,我好奇地被吸引過去。循著哭聲,大廳側邊的一個房間里,一些人正圍著一架靈樞哭泣。站了一會兒,這些人除了哭泣,咒罵,無人理我,甚至沒有來看我一眼。我忍不住走近身邊的一位婦女問道:“這位不幸的人是誰?”這女人胖得像只水桶,頭發灰黃散亂著,穿著黑裙。可奇怪的是她並沒有回答,並且好像沒聽到我的問話一樣。
  身后有腳步聲,是那女孩,出現在門口。她目光冰冷的掃過來。我哆嗦一下,難以想象一個小女孩會有這樣無情的眼神。看到她,那個胖胖的女人以幾乎要撕碎她的神情,惡狠狠地咒罵著:梅杜沙,你這個殺人的小魔鬼!你咒死了你爸媽 ,現在又來害我老公!滾,你從這里滾出去!”這女人瘋了般地抽起一支拐杖,舉起來想要去打她,我趕上去阻攔,卻發現自己的手居然穿過了她的身體!我瞬間領悟出,過去寫在小說上的那種穿越時空的虛構,竟然真實地發生在我身上!那麼,他們當然看不到我,在這里我只是空氣里的某種元素,是無法用實體來介入這個時空的。
  眼看著杖子要落在梅杜沙身上,門口忽又鉆來個少年,擋在她身前,並用手臂去擋住落下來的拐杖。那女人不依不饒地還要打,我卻睜大了眼盯著那男孩看。天那,這世界不可思議的事情太多了!我還沒能完全接受穿越時空的現實,卻來了個長相與我一模一樣的人!我的思緒有些混亂了。
  我顫抖著,按著頭,閉著眼睛。不知何時吵鬧聲漸漸遠了,直至消失。我睜開眼,仍是這房間,這靈樞,一切都沒變。我走上前去看棺木上的刻字:伊本。史克魯奇伯爵1874——1923。
  我再次顫抖起來,這是遠在八十年代前的時代,而剛剛那個男孩——分明是我,那麼,我就不該活到今天,是現在這個樣子!
  天那,但願誰來給我解釋一下!
  我狂亂地在房里走來走去,如同困獸。轉了幾圈,我忽然想到應該回樓梯間去,既然是從那里來,就應該可以回去。這只是一場夢罷了,醒了一切都會好的。
  想至此,我疾步穿過大廳,跑到樓梯口。卻碰到那個“我”拉著梅從樓上下來。他手里拿著一個黑提包,並大聲地叫著,並且看起來很急躁。
  “梅,快走吧!否則那些老女人會殺了你的!”梅沒有說話,但看上去十分不情願。她仍抱著那個泰迪熊,冷冷的眼神里竟有一絲恐懼。沉默了一會兒,她幽幽地說:“你讓我去哪里?現在這個城市,每一天、每個地方,都在死人!”
  “可你也不能呆在這里!伯爵死了,這樁房很快就會被國家收回的!這里的一切,都將被移走,只剩下一個空殼!”
  短暫的沉默,梅終於下了決心:“我不離開這里,這原是我的家啊,雷,你還是自己走吧……哼,我現在,已經復了仇了!那個混蛋,害死我爸媽、搶占我家園的強盜,終於死了!終於有這一天了。”她仰起臉,凝望著天花,“你聽,現在戰機就在我們上空掠過,也許明天、后天、一個月內,這里就會被夷為平地。可是,就算是被炸為灰燼。我也不離開這里!我已經很滿足了!”
  她說這些話時,表情一直很平淡,聲音也依舊冷冷的,可在我的心中,卻掀起了萬丈波瀾。像被電流擊中一樣,往事一幕幕如電影片段般在腦海閃現。也許令人不可置信的是,我在前世,也就是站在那里的淚,和梅是一對戀人!梅在7歲時就親眼看著那群戰爭強盜闖進家門,用槍殺了父母、家仆……為了合理地占有這里,他們讓梅活了下來……從那以后,梅變的冷漠了,只有泰迪熊與她作伴。而那時的我,是后來被人買來在這里干活的小雜工。我長年在這里生活,給她送飯上樓,陪她聊天解憂。漸漸地我們一起長大。也只有我明白,梅的孤寂與痛苦,年復一年地過著這樣囚徒般的生活……終於,那強盜頭子死了!可這之后呢?
  我又感到頭痛欲裂,不得已用雙手捂住腦袋。是啊,這之后呢?為何我想不起來……
  “你死了。不,應該是我們都死了。”
  我睜開眼,發現已回到了現實中的舊圖書館。我仍站在那樓梯口,而梅,依然坐在上面。
  梅的一句話讓我清醒。這是一定的了,那個所謂的伯爵死了,房產也要放棄了,梅對剩下的人來說也不再有任何的價值了……時間似乎在一瞬間又回到從前,穿過時間的縫隙,我似乎看到了梅是怎樣被那群瘋狂的人拉出去,當中還有那肥胖的女人,以及穿著制服的道貌岸然的所謂的裁判官。他們咒罵著她,說她是女巫,是殺人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