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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馬王Part II 作者:古靈

naoki232 發表於: 2011-7-18 20:49 來源: ADJ網路控股集團


巫馬王Part II

她真的愈來愈覺得怪異,為何總會有些模糊的影像出現在她的眼前,  
就像是現在──  
當她乍見到他身受重傷之際,她並沒有立即急奔到他的身邊,  
只因……她竟感覺這可怕的一幕曾經真實的發生過?!  
為什麼?她為何一直會有這種奇怪的“幻覺”?  
但她現下真的沒時間去想這些有的沒的,因為她很介意一件大事!  
他不但女人緣好到不行,甚至還敢騙她,隱瞞他真正的身分?!  
哼!是可忍,孰不可忍,她決定立刻休夫,再也不管他,  
就說過她們家的習俗與眾不同,只要她決定不要他,  
七天內要是他沒能得到她的諒解,沒能進到她的家門,  
她跟他就算是一刀兩斷,從此各過各的獨木橋、各走各的陽關道!  
可她忘了他目前可是個重症病患,想及時追上她的腳步,可是難上加難……


拉麵
   小狸某次去屏東找朋友玩時,朋友剛好在屏東一間九州拉麵工作,於是早上帶小狸去屏東某間很特別,名為“六寸盤”的早餐店吃早餐;晚上因為她要上班,所以小狸就自己騎車到屏東市逛街順便晃來晃去當遊民,時間差不多了就到朋友工作的面店抓人。
  但又因為對屏東的路不是很熟,雖然從屏東市區到面店只是直直一條路而已,但小狸在市區裏繞來拐去的,早就不知自己方位何在,等到小狸終於問到了正確的方向時,天色已經非常非常暗了……
  好不容易終於找到了面店的正確位置,因為已經是八點半接近打烊時間,小狸就非常“監介”到底要不要在這個令人很容易成為“奧客”的時間,按照原訂計畫進去試試朋友所說的超級好吃到會想在上面打滾的拉麵,就在小狸猶豫不決、不知如何是好時,突然看到老闆娘非常熱情的一直朝小狸招手,嘴裏還說著無聲的唇語,“來、來、來……可以用餐!免驚啦!進來吧!”
  哦!於是小狸就走進去吃了第一碗超級好吃的拉麵,一邊等朋友下班,這也是小狸生平吃面吃最快的一次,超級俗擱大碗的拉麵,小狸平常除了牛肉麵之外,不太喜歡吃麵食類,就算吃面也不太喜歡喝湯,但是那天不僅面都嗑光光,連湯也喝到見碗底,總共只花了十分鐘左右!
  真的超大碗,整碗面吃完,小狸差點升天,阿彌陀佛!(^O^)
  孝順的小狸當然也不忘帶幾包回去孝順老佛爺,至於幾個小鬼就免了,帶那麼多包面,想重死狸喔!
  自從小狸去屏東玩時帶回了三碗屏東的九州拉麵後,全家人幾乎都迷上了它湯頭的味道,據說阿母吃到了完整的一碗面,剩下的渣就由阿爸和QQ等各自分贓,而阿葦只吃到幾口面外加一湯匙的湯……
  為此,老佛爺特地大放利市,命令小狸拜託在九州拉麵工作的朋友用宅配寄個幾碗上來解解饞,這一寄就是十碗的量!當然,湯自然要包多點羅!最贊的就是湯頭的味道啦!
  阿母吃完都不停地豎起大拇指,直說:“好世!”
  過幾天面一送到,朋友說這面和湯是店裏的老闆娘親自包的,也許是為了回報臺北的熱情客戶,瞧這兩大包分量十足的湯,真夠撐掛狸一家老少and小貓們,當下阿爸先把一包湯給凍了起來,另一包就湯和麵,成了狸家當天的晚餐和隔天的午餐,連一向挑嘴的QQ也是吃了個碗底朝天、乾乾淨淨、清潔溜溜。
  總之,屏東九州拉麵真是好吃到沒話講,不要懷疑小狸有幫朋友做廣告的嫌疑,小狸自己在麵包店工作都沒在打廣告的哩!
  真的是很好吃的咩,贊啊!
  PS:店名:九州日式豚骨拉麵
  地點:屏東市民生路2-58號
  TEL:08-7213888


時代、背景及人物介紹
  
  時代:架空
  背景:類似歐洲中古世紀
  人物簡介:巫馬王
  西方大地:風之地
  雅爾伊斯洛藍(雅洛藍):巫馬王,狄修斯與安亞之子,西方大地與東方大地之主。(風魔:毀滅之神、帝神與風母之子)
  賽克:巫馬王的金色寵豬,賽利的兒子。
  神官:嘉肯的養父,七十多歲,看上去卻依然不到四十歲。
  嘉肯:繼狄修斯之後成為風王和西方大地的統治者。(風神:融合之神)
  塔莎:原北方大地的白巫女,現為嘉肯之妻,風王妃。
  安傑利爾(安傑):嘉肯與塔莎的兒子。
  妮貝拉:嘉肯與塔莎的養女,被寵壞的公主。
  洛司:金眸的金司特族族長。(金神:保護之神)
  艾諾特:綠眸的木諾諾族族長。(木神:榮木之神)
  唐恩:藍眸的水連恩族族長。(水神:醫療之神)
  莫桑倫:琥珀眸的火桑族族長。(火神:冶煉之神)
  凱德:褐眸的土蘭德族族長。(土神:豐饒之神)
  西麥:巫馬王的黑武士特衛隊隊長。
  魘魔之地:基納魔神被毀滅之處
  東方大地:木之地
  圭南:彪皇王,東方大地的統治者,莎裏耶的弟弟。
  阿瑞斯:前王妃生的兒子,雖仍年幼,但很能幹。
  閻月:大祭師的女兒,繼任大祭師,冷漠無情,但絕對服膺巫馬王的旨意。
  瞑星:大祭師與合月的女兒,東方大地的女祭師。
  水魔:水災、瘟疫之神。魔力被巫馬王封印住了。
  木魔:早災、饑荒之神。魔力被巫馬王封印住了。
  土魔:地震、災難之神。魔力被巫馬王封印住了。
  南方大地:沙之地
  火之巫女:神秘的巫女。
  列坦尼:悍羅族的沙達王,白髮神女之子,南方大地的統治者。
  蘿蘭:列坦尼的妻子,摩克王的妹妹。
  梅麗妲:列坦尼的孿生妹妹,對雅洛藍一見鍾情。
  佩妮:沙達王的堂妹。
  卡羅:殘羅族的巫師。
  瓦平:幫助絲朵兒尋找雅洛藍的遊牧民族。
  北方大地:冰之地
  摩克:摩克王,北方大地的統治者。
  波拉:托拿特王的雙胞姊姊,從闇影之地嫁到北方大地為王妃。
  茜亞:摩克王的小妹,貪圖榮耀,一心想嫁給巫馬王。
  聖湖之地:天界入口
  愛西芙:依絲麗的長女,女蘿族族長。
  瑪荷瑞:依絲麗的次女,女蘿族巫女。
  絲朵兒:依絲麗的三女,聖湖守護者。
  那曼:愛西芙的丈夫。
  吉瑞恩:愛西芙的禁臠之一。
  卡娜:那曼的小老婆之一。
  樹要:瑪荷瑞的禁臠之一。
  唐曼:瑪荷瑞的禁臠之一。
  席特:戰鬥專家、軍事天才。
  貝蒂:絲朵兒的副手。
  闇影之地:煉獄入口,原海中天的聖地
  托拿特:托拿特王,闇影之地的統治者,莎裏耶之子,波拉的雙胞胎弟弟
  無名之地
  莎裏耶:前彪皇國公主,現為蘭皇王。
  天界帝神:天界之主。
  神後:帝神的正後,光之女神的母親。
  風母:帝神的妃子,神後的妹妹。
  聖母女神:帝神的姊姊。
  大地女神:帝神的妹妹,狩獵之神的妻子。
  罪之獄神:煉獄之王,帝神的弟弟。
  夜之冥神:冥界之王,帝神的弟弟。
  基納魔神:帝神的弟弟。
  夜之女神:神後、風母的小妹,基納魔神的妻子。
  光之女神:帝神與神後之女,精靈王之妻。
  精靈王:掌管人界大自然中一切事物,是天界中唯一能在人界自由出入的大神。
  風神、風魔:帝神與風母的雙胞胎兒子。
  金、木、水、火、土神:精靈王與光之女神的兒子。
  金、木、水、火、土魔:基納魔神與夜之女神之子。
  戰神:保衛天界的戰將。
  天兵:戰神的軍隊成員。


序曲
  
  包括席特的五千士兵在內,女蘿族僅有不到三萬的戰士,而且還要留下四分之一防守最後根據地——女蘿城,兩萬戰士對上十萬大軍,不必用腦子,用頭髮想就知道誰勝誰負了。
  即使女蘿族有席特這個戰鬥專家、軍事天才指揮部署,畢竟女蘿族戰士不是他親手訓練出來的部下,沒有足夠的瞭解、默契和信任,也就沒有辦法徹底配合,結果他的努力也只能做到儘量多拖點時間罷了。
  不過這已經夠了不起了,不然女蘿族早就輸到脫褲子,但就是因為有席特在,女蘿族才能夠支持四十多天這麼久,更在他精心策畫的戰略和陷阱中毀損了敵人近兩萬武士,雖然節節敗退,總是無法轉敗為勝,至少不是兵敗如山倒,一敗不可收拾。
  於是女蘿族一路打、一路退,最後終於退到了吞雲穀。
  愛西芙三姊妹知道她們非得死守住吞雲穀不可,一旦這裏被攻破,再下去就沒有任何足以仗恃的屏障了,因為聖湖之地大部分都是原野平地,最多再來一些小山小岡、小丘小陵之類的“小東西”,根本不足以為屏障。
  所以,吞雲穀絕不能被攻破!
  這時,遠在吞雲山脈另一頭,兩個返老還童的頑皮小孩——雅洛藍和列坦尼還在大玩捉迷藏,列坦尼拚命跑胞跑,稚洛藍用力追追追。
  並不是說雅洛藍的馬跑得比較慢,所以老是捉不到“鬼”,而是列坦尼手段太卑劣,沿途不管碰到誰就抓誰當人質——多半是小孩或女人,在投鼠忌器之下,雅洛藍只好暫時放過他,等列坦尼放了人質,他還得先把人質大人送回家,之後才能夠再繼續追。
  因此,在女蘿族和沙達軍的首次對戰中,時隔四十多日後,雅洛藍還沒有機會表現他的戰力,但列坦尼同樣也沒機會施展他的“魔力”,彼此相互牽掣住了對方,誰也沒辦法幫助自己的軍隊。
  幸好,戰爭一開始,隨著女蘿軍隊的敗退,吞雲山脈這一邊的居民們就逐漸往山脈另一邊遷移,最後終於全部遷移了過去,於是列坦尼再也抓不到人質了。
  “這下子我看你還能逃到哪里去!”
  兩手交疊搭在鞍頭上,雅洛藍默默凝視著遠處倉皇賓士的馬匹,唇畔揚起一抹冷酷的笑。
  “我想,我應該可以再殺一次那傢伙吧!”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純粹是自言自語,絕不是在詢問誰,也不期待任何人的回答,因此有“人”回應他的時候,他還真是嚇了一跳。
  不可!
  “嚇死人了,精靈王,人嚇人嚇死人,你知不知道?”
  我不是人。
  “好冷的笑話!”雅洛藍咕噥。“好,說吧,為什麼我不能殺他?”
  因為煉獄之主:罪之獄神必須上天界去向帝神解釋,為何會被火魔脫逃。
  “那關我什麼事?難不成要我去送行?還是去幫他說好話?”
  人類的魂魄是由勾魂使者負責捉到煉獄去,但火魔是罪神,非得由罪之獄神親自捉拿不可,可是罪之獄神上天界去見帝神了,此刻不在人界,所以你暫時不能殺死列坦尼。
  “可惡!”雅洛藍低咒。“那要等多久?”
  應該不會太久。
  “那還好。”
  可是……
  “請收回你的可是,我不想聽!”
  天界一日等於人界七百年,所以……
  “更該死了!”雅洛藍咬牙怒駡。“請問到底是幾年?還是幾十年?或者是幾百年?”
  不知道。
  “媽的!你倒乾脆!”
  巫馬王,你母親沒有教你不要講髒話嗎?
  靜默一晌,雅洛藍豁然大笑,“精靈王,你果然有趣!”他一邊笑一邊無奈搖頭,“好吧,等就等!”再移目眺向遠方那一騎——還在沒命的奔跑。“朵兒那邊的情況如何?”
  正在死守吞雲穀。
  “你不能幫忙嗎?”
  倘若只是少數幾個人的小爭執,我可以幫忙;但戰爭是大型衝突,一旦介入,很容易誤傷生命,這是不被允許的,所以精靈不能介入戰爭之中。
  “也就是說,我沒時間耗在這裏了!”
  你想如何?
  雅洛藍沒有回答他,逕自左看看,沒人;右看看,也沒人,安心舉起手來,朝上伸出一個手指頭開始轉圈圈,先是小圈圈,這時候若是有人在旁邊看,一定會奇怪他到底在幹什麼,是不是腦袋秀逗了?
  但兩、三圈後,隨著他轉圈圈的手指,周圍的空氣竟也跟著繞圈圈,周圍的空氣一動,轉圈圈的動作便開始增大幅度,於是,跟著轉圈圈的空氣也愈來愈密集、愈來愈沉重,不一會兒就形成一股小型旋風,小旋風一形成,手指頭轉圈圈的速度也開始加快了,不過眨眼功夫,小旋風就飆成大旋風,而且仍然繼續不斷的增強氣勢,愈來愈強烈、愈來愈巨大、愈來愈兇惡、愈來愈狂猛……
  最後,頂在他手指上的小旋風竟暴長為一股驚人的龍捲風,兇猛的巨型漩渦直卷上天際,轟隆隆的在他頭上呼號、狂鳴,四周的花草石木也隨之飛舞至空中,呼呼呼的被吃進遊渦裏去。
  突然,轉圈圈的手指頭往前方一指,但見那股驚人的龍捲風竟然像只聽話的小狗狗似的對準目標呼嘯而去,瞬間將遠處那個幾乎已逃離他視界範圍的小黑點一口吞進去,再迅速飆向遠方,頃刻間消失無蹤。
  一陣靜默。
  巫馬王。
  “幹嘛?”
  你把他送到哪里去了?
  “回他老家!”


第一章
  吞雲穀前的曠野上,敵我在捨生忘死的纏鬥,闊劍彎刀互相砍殺、巨斧盾牌相對攻拒,怒吼聲夾雜著金鐵撞擊聲,熱血噴濺在石礫間,斷肢飛拋,哀嚎陣陣,連日來的戰鬥,每個人都殺到眼紅了。
  雖然戰況很明顯的是一面倒的情勢,因為雙方人數比例過於懸殊,但女蘿戰士們卻更不要命的拚死戰鬥,銳利的沙漠大彎刀在她們裸露的胸前、背後和大腿上劃下一道道皮開肉綻的傷口,她們也一無所覺,而那些身著無袖皮衣皮褲,外罩胸甲的席特士兵們同樣不顧性命的揮動巨斧,抱定有敵無我的決心悍不畏死的廝殺。
  因為他們沒有退路了。
  反倒是短袍長褲的沙達武士們不像對方那樣豁出性命的戰鬥,因為他們是為了列坦尼的侵略野心而來的,而列坦尼並不在這裏。
  即使如此,人數上的優勢仍使他們輕而易舉的占上風,因為占上風,戰起來自會有一股勝利者的氣勢,這股氣勢使他們格外激昂振奮,想說儘快打敗對方,他們就可以享受勝利者的成果了。
  “席特,你估計我們還能夠支持多久?”
  穀頂上,愛西芙憂心忡忡的俯觀整個戰場,席特的神情也很凝重。
  “不知道。”他的回答很坦白。“之前我們的戰士一受傷就馬上退回來,以減少死亡人數,現在如果不管輕重傷全數派上戰場的話,也許還能多支持個一、兩天吧!”
  “才一、兩天?”愛西芙喃喃道。
  席特歎氣。“我們現在是在死守吞雲穀,再也沒有辦法使用任何策略,只能以命搏命,人數上相差這麼多,你又能期待支持得了多久?”
  “真的沒有任何良策了嗎?”愛西芙不死心的再問。
  席恃稍稍猶豫一下。“還有一個最後的辦法,我們所有人都退到穀頂,讓他們進穀裏來,然後我們居高臨下用箭、石頭、熱油攻擊他們,這起碼可以再阻止他們兩、三天,可是一旦讓他們通過去之後,我們就只能一路退回女蘿城了!”
  “該死!”愛西芙詛咒。“雅洛藍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呢?”
  “不知道,不過起碼他設法絆住了列坦尼,否則要是讓列坦尼有機會用那種火龍來攻擊我們的話,不管拿出什麼策略陷阱都沒用,我們早就全軍覆沒了!”席特苦笑。“話說回來,就算雅洛藍在這裏也差不了多少,他一個人再厲害,又能起得了多大作用呢?”
  “那是因為你沒見過他的戰鬥,”愛西芙低低道。“你要是見過,就不會說這種話了。”
  “是嗎?”席特不以為然的咕噥。“我知道他很厲害,但是……”
  “不,你一點也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厲害!”不曾親眼見識過的人,絕無法想像出一個人的戰鬥力究竟能高超到何種程度。
  “……那他為何會被絲朵兒打敗?”
  愛西芙一怔。“誰說池被絲朵兒打敗了?”
  沒有嗎?
  席特也呆了一呆。“在他們結婚之前,他不是絲朵兒的禁臠嗎?”
  愛西芙搖搖頭。“那是雅洛藍自己的要求,因為當時絲朵兒和列坦尼的婚約還沒有取消。”
  席特十分意外的眨了兩下眼。“雅洛藍自己的要求?”
  “嗯。”愛西芙漫不經心的應了一聲,雙眸俯視,注意力依然集中在戰場上,眉頭愈來愈緊皺。“我們可能必須把受傷的戰士們也派出去了,唔,先把輕傷的派出去吧!”
  眼見戰場上大片褚紅色的沙達武士逐漸縮小包圍圈,女蘿戰士和席特士兵們身不由己的逐步往後退向穀口,愛西芙心中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了。
  “你確定?”
  “確定,不然下面已經抵擋不住了,我們……咦?”愛西芙的視線忽地定在沙達軍隊的後方,那裏突然出現一幕非常奇特的景象。“快看,那是什麼?”
  席特順著她的目光望去,也不禁咦了一聲。
  遠遠的,只見沙達軍隊後方乍然漾起一圈漣漪,就好像小石子被投入水池內一樣,不過水池的漣漪很快就會消失,而沙達軍隊後方的那圈漣漪不僅沒有消失,還在做各種變化,有時縮小、有時放大,有時拉成橢圓形,又有時不成形。
  但它始終堅定的朝吞雲谷方向前進。
  “那到底是什……啊!”愛西芙突然驚喜的尖叫一聲。“是……是雅洛藍!大神保佑,他終於來了!”
  席特沒有出聲,他駭異得出不了聲,他也看清楚那圈漣漪是怎麼一回事了。
  在數萬人的重重包圍之中,雅洛藍雙手各舞動著一把十分長而沉重的巨劍,仿佛拎著兩根羽毛似的揮灑自如,一劍就砍倒十幾個人,另一劍又劈翻十幾個人,雙劍不曾間斷的又劈又砍,不懂得何謂疲累,也不懂得何謂手軟,一路冷酷無情的屠殺著包圍他的沙達武士,他走到哪里,屍體就堆積到哪里。
  相反的,不斷蜂擁而上的敵人不但連他的半根寒毛也碰不到,還被阻絕於三尺之外,砍向他的大彎刀還來不及構上位置就被斬斷,包括握住大彎刀的人也順便被切成兩半,一圈人倒下,後面的人立刻又湧上來;再倒下,又湧上來,漣漪就這樣不斷縮小又放大,放大又縮小……
  誰也阻擋不住他前進的腳步。
  “他……他……”席特出聲了,卻依然震撼得說不出話來。
  普天之下,誰敢一個人單槍匹馬殺進數萬人的敵軍之中?
  普天之下,誰又能匹馬單槍殺進數萬人的敵軍之中,不僅沒被砍成肉醬,還反過來將敵軍砍得七零八落?
  只有他!
  只有他有這種大無畏的豪氣,也只有他才有這種驚世駭俗的戰技,這世上只有他一個!
  現在他才明白何謂一夫當關,萬夫莫敵!
  “他總是如此勇猛!”愛西芙激動的呢哺。
  “勇猛?”席特喃喃道。“不,這不叫勇猛,這叫偉大!”
  起初他是因為意外打輸了,基於誠信原則,不得不謹守諾言委身做雅洛藍的奴隸,帶領士兵為雅洛藍東征西戰,不是心甘情願的,只是不想失去身為男人最基本的尊嚴。
  直至此刻,他才打從心底徹底被降服了!
  對一個戰鬥天才而言,也只有另一個此他更厲害的人才能夠使他低頭臣服,更何況雅洛藍不僅僅是此他厲害,他們根本是不同等級的,就好像大人跟小孩一樣,程度差太多了。
  就在這一刻裏,他知道自己將會死心塌地的跟隨稚洛藍,絕無二心,即使雅洛藍要放他自由,他也寧願捨棄自由,至死跟隨。
  這世上再沒有人會比雅洛藍更強悍了!
  就在他思忖間,穀口前激戰的雙方也察覺到有什麼不對勁了,對打的動作不約而同逐漸減緩下來,女蘿戰士和席特士兵往前看,沙達武士往後看……
  終於,漣漪漾到了最前方,當滿身是血——敵人的血,臉不紅、氣不喘的雅洛藍出現在女蘿戰士面前時,她們先是吃驚的不知如何反應才好——她們幾乎已經絕望了,但不過一會兒後,陡然間,一陣狂喜的歡呼震天駭地的響起。
  而雅洛藍,他只顧尋找某人,轉頭四顧張望半天後,他終於找到了。
  “朵兒!”他找到了,也生氣了。“你受傷了?”
  “才沒有!”絲朵兒往自己身上看看,到處都是血,但其實沒有半點傷,累斃了倒是真的。“跟你一樣,都是敵人的血啦!”
  也對,有精靈王在,她怎麼可能會受傷嘛!
  雅洛藍松了口氣,又有心情說俏皮話了。“朵兒,你穿這樣真性感!”
  跟所有女蘿族戰士一樣,脫掉連身布裙之後,絲朵兒只穿著一件鹿皮短褲和鹿皮長統靴,但由於她是高級戰士,上身多了一件小得可憐的鹿皮短上衣,恰恰好夠罩住胸脯,可能風大一點就會被吹下來了,看得雅洛藍直流口水,下麵當場就“長大成人”了。
  “把你的口水吸回去!”絲朵兒恨恨的瞪他一眼。“大家都累得半死,你就不能先處理眼前的狀況嗎?”
  見她生氣了,雅洛藍連忙陪上笑臉。“是是是!我馬上處理!馬上處理!”
  聽他的回答,大家都以為他會像先前那樣揮劍砍得敵人驚魂喪膽、落花流水,誰也沒想列,他最後一個字才剛傳入耳際,瞬間便見他眸子轉紅了,像鮮血;唇瓣翻黑,猶如惡魔的詛咒;濃墨般的長髮在空中猛烈的飛舞,似天地在震怒。
  那模樣,仿佛不起眼的凡人終於現出真面目——原來他是主宰人界生死存亡的神魔!
  除了絲朵兒之外,包括從穀頂趕下來的愛西芙和席特,女蘿戰士和席特士兵們都駭了一大跳,那些沙達武士們更是猛抽氣,背脊冷汗像雨在下,腳底下不由自主的直往自己軍隊那邊退,但那雙駭人的紅眼卻緊隨著他們轉動……
  直至雅洛藍正面對上所有沙達大軍,他突然笑了,笑容邪惡又殘忍,駭得那些沙達武士們更是毛骨悚然,不寒而傈,心中油然生出逃命的衝動,正在考慮要不要跑第一名,這時又見雅洛藍緩緩揚起兩把巨劍,仰頸大吼。
  “雷!”
  吼聲清朗雄渾,高亢入雲,俄頃間,原是陽光普照、微風徐徐的大晴日驟然變色了,不分敵我,雙方所有人都驚悚惶惑的紛紛仰頭觀看,眼見不過片刻功夫,豔陽已被層層密佈的烏雲遮蔽,轟隆隆的雷聲在雲端悶吼,狂風呼呼號泣,咆哮著天神的怒氣。
  然後,就在那兩把巨劍相會于雅洛藍頭頂上,鏘的一聲交叉的那一刹那,一道閃亮的雷電猝然自雲端劈下來,在眾人的失聲驚叫中,鋸齒狀的光芒轟然擊中巨劍交叉之處,劈哩啪啦爆出驚人的火花……
  眾人以為雅洛藍肯定被劈成焦炭了,但不可思議的,火花消逝處,雅洛藍不僅毫髮無損,更可怕的是,仿佛是上天特意賦子他懲罰的力量,那兩把巨劍竟然開始劈哩啪啦不斷發出駭人的電光雷鳴,被電光擊中的地方瞬間便焦黑了。
  不消說,要是人體被擊中的話,肯定也白不到哪里去。
  現在,連絲朵兒也被嚇到了,沙達軍隊更是驚懼的開始往後退,不是幾個人或幾十個、幾百個人,而是一整片動作劃一的齊步往後退。
  想逃?
  噙著冷酷的笑,雅洛藍緩緩垂下巨劍,再踏前一步,巨劍繼續不斷發出一道道閃電擊中草地,燒焦它們,於是,沙達軍隊退得更快,雅洛藍再進一步,他們側過身開始半跑起來,雅洛藍又進一步,巨劍徐徐往上揚……
  就在這當兒,不知是誰突然發出一聲魂飛膽裂的尖叫——好像是那個領軍的傢伙,這聲尖叫仿佛是一種神秘的訊號似的,猝然間,所有人動作一致的往後轉,像女人一樣拉嗓門尖叫著拔腿狂奔,爭先恐後的亡命逃竄。
  有人不小心跌倒,後面的人顧不得,一腳便踩上去,更後面的人裝作沒看見,繼續踩踩踩,幾千幾百個腳印輪流踩過去,跌倒的人頓時被踩成一片椒鹽人肉餅,但大家依然只顧沒命的埋頭跑,就怕被閃電劈成人形焦炭。
  於是,半晌時間不到,數萬大軍便溜得半個也不見,只剩下遍地屍首和慌張逃命中被棄置的武器,以及驚駭的默然……
  嘖,跑得可真快!
  雅洛藍聳聳肩,雙劍又舉回頭上交叉,再鏘一聲刷開,竟然將那道閃電又劈回雲端去了,自然,他的巨劍也不再發出任何電光雷鳴。
  而後,他轉回身來,若無其事的眨著亮晶晶的銀眸,堆滿一臉諂媚討好的笑。
  “處理好了,朵兒。”
  絲朵兒目瞪口呆,滿面駭異與不可思議——如同其他人一樣,根本無法回應他任何話。
  他真的不是人!
  雖然不是人,但他可真會吃!
  火堆上剛烤好一隻香噴噴、肥嫩嫩的兔子,不過說是剛烤好,其實老早就被人摸去一整條兔腿幹掉了,現在那雙油膩膩的手又摸過來撕另一條免腿,渾然不覺高溫的燙熱。
  “你到底多久沒吃東西了?”眼見雅洛藍吃得狼吞虎嚥,一點“英雄”或“神魔”的形象都沒有,絲朵兒忍不住問。
  “三天。”雅洛藍滿嘴肉,口齒不清。
  “為什麼?”
  “我知道你們有麻煩,要趕來幫忙嘛!”
  絲朵兒沉默一響。
  “雅洛藍。”
  “唔?”
  “請問你那個劍上的閃電是怎麼一回事?”
  “跟雷神借來的。”
  喔喔喔,原來如此,跟雷神借來的,就像跟人家借一下廁所一樣嘛,沒什麼大不了的……
  狗屁,要是雷神的閃電可以隨便說借就借,她早就借來“沒收”了!
  可是話又說回來,那閃電如果不是跟雷神借的,又是打哪兒來的呢?總不會是他自己的怒火劈出來的吧?
  絲朵兒與愛西芙、席特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問下去才能夠得到正確的答案?
  不過最詭異的是,她的腦子裏雖然好奇得要死,內心中卻又有另一種聲音在告訴她說那根本不需要問,好像雅洛藍一切不正常的變化,以及不可思議的舉止都是理所當然的,她幹嘛還要問?
  這種奇特的感覺就跟不時閃現在她腦海中的影像同樣詭異,同樣令人困擾。
  從第二回之後,她腦中就不時自動閃現出那種奇特的影像,有時僅有一幕,又有時是千百幕,速度同樣飛快,稍縱即逝,明明是跟她毫無關連的影像,卻帶給她愈來愈熟悉的感覺。
  最後,雖然她依然抓不住那些影像,但她的心已經可以百分之百肯定那些影像都是她親眼見過的,可是,她的腦子也可以百分之百肯定自己從來沒見過。
  是怎樣,她終於要被雅洛藍逼瘋了嗎?
  不能怪她這麼想,因為在她腦海中出現的影像裏都有同一個個——雅洛藍,縱使容貌有些許不同,但她可以肯定是他,而且她從來沒見過那種樣子的雅洛藍,難道是他們認識以前的事?
  也不對,既然是他們認識以前的事,她又怎會“看”到?
  見鬼,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為何她想破頭也想不出為什麼會有那些影像,又有那種矛盾的感覺?
  更該死的是,那些疑惑尚未找出答案來,甚至連半點頭緒都沒有,現在又出現這種同樣矛盾的情形,明明腦子裏塞滿了問號,心裏卻認定一切都沒有問題,只是她還沒有想通而已。
  可惡,她真有這麼笨嗎?
  算了、算了,還是先設法解決眼前迫在眉睫的問題比較重要,要是連老命都保不住,搞清楚那種事又有何意義?
  想到這裏,絲朵兒用力甩甩頭硬甩掉那些疑惑,把思考力轉到眼前的問題上。
  “那接下來我們應該怎麼辦?”
  雅洛藍抬起眸子來,橫手背抹嘴——半張臉全油了,再指著自己的鼻子。
  “問我?”
  “對。”
  “我說什麼就是什麼?”
  “不然幹嘛問你?”
  兩隻銀眸立刻發出萬丈光芒來,雅洛藍曖昧的猛笑。“那麼,當前最重要的問題是,你好久沒讓我碰過了……”
  啪一聲,絲朵兒一掌劈過去,劈得雅洛藍差點一頭掉進火堆裏去烤。
  “誰跟你說那個,說正經的啦!”
  “我很正經啊!”揉著後腦勺,雅洛藍委屈的垂下嘴角。
  絲朵兒舉起手來又要劈出去,雅洛藍連忙一手抱頭,一手用免腿擋住她。
  “好嘛、好嘛,不說那個嘛!”收回兔腿,他賭氣的噘起嘴兒,哀怨的瞅她一眼,再洩憤似的狠狠咬下一口免肉。“我們最好趁現在列坦尼不在,儘快把沙達大軍趕回南方大地去。”
  “咦?列坦尼不在嗎?”絲朵兒與其他兩人困惑相對。“他跑到哪里去了?”
  “回南方大地去啦!”
  “耶?他如何會肯回去?”
  “被我‘強制驅離’了嘛!”
  強制驅離?如何強制驅離?
  絲朵兒本待繼續追問個詳細,但轉眼一想,還是不要問比較好,她有預感,再強制追問下去的話,恐怕又要多一個無解的大問號。
  於是她舌頭轉個彎,再問:“既然列坦尼都離開了,他的軍隊不退回去嗎?”
  “他的軍隊又不知道列坦尼被我強制驅離了,他不說退,誰敢退?”
  “可是……”絲朵兒指指他。“他們不怕你嗎?”
  雅洛藍聳聳肩,不語。
  “不怕才怪!”席特一旁插進嘴來。“不過他們的火之巫女也很厲害,三年前悍羅族暴亂,意圖推翻列坦尼的統治,結果火之巫女一出現就嚇得悍羅族民從此後再也不敢生出反抗的念頭……”
  他瞟一下雅洛藍。“那是我親眼看到的,火之巫女也能夠召喚雷電,一下子就把上千人燒成焦炭,所以沙達軍隊一見雅洛藍招來雷電就嚇壞了,因為他們老早就見識過雷電的厲害。不過火之巫女還能夠招來此列坦尼的火龍更可怕的火焰,兩相一比……”
  頓了一頓,他又朝雅洛藍瞄去一眼。“很抱歉我這麼說,但這麼一此,火之巫女似乎比雅洛藍更厲害,所以他們還是怕火之巫女多些。說到這,雅洛藍,我想請問,你是巫師嗎?”
  “巫師?我?”雅洛藍失笑。“告訴你們一件事,神官神女、巫師巫女是不拿刀耍劍的,因為他們只懂得施法術,對他們來講,刀劍只是切肉、斬蘿蔔的工具,親自上戰場殺敵不是他們的格調。現在,你還認為我是巫師嗎?”
  看他殺人像割稻草,自然不可能是!
  “可是……”他會召喚雷電呀!
  “不過我倒是有點奇怪……”雅洛藍困惑的攢起眉宇。“即便是神官神女、巫師巫女,也沒有能力向天上的大神借雷電、借火焰,所以,火之巫女為何能夠召喚雷電和火焰?”
  “咦,不能嗎?”絲朵兒、愛西芙與席特訝異地脫口問。
  “不能!”雅洛藍斷然道,“除非是……”遲疑一下,又對自己搖搖頭,自言自語。“不可能,如果真有那種事,精靈王應該會通知我……難不成他忘了?”
  精靈王。
  巫馬王?
  你知道南方大地的火之巫女為何能夠召喚雷電火焰嗎?
  精靈王?
  我不能知道嗎?
  我懂了。
  原來如此,看來是……嗯嗯……
  雅洛藍不在意的聳聳肩,抬眸,見其他三人正用一種十分奇特的眼光盯著他,他不由摸了一下自己的臉。
  “幹嘛?我臉上開花了?”
  那三人相覷一眼,又拉回視線來盯住他。
  “你……跟精靈王也有‘交情’?”
  雅洛藍莞爾。“何止有交情,他從我出生開始就伴著我長大呢!”
  那三人吃驚的猛抽氣。“為什麼?”
  雅洛藍露齒一笑。“因為……”
  巫馬王,請記住,你絕不能主動告訴她你的身分,要由她自己想起來,你一告訴她,她就再也想不起任何事了。
  咦?剛剛不跟我說話,怎麼現在又跟我說話了!
  那跟這是兩回事,互不相干。
  嘖,分得可真清楚!
  巫馬王,剛剛我說的……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會告訴她的。
  另外,雖然你們已經結婚了,但若是在她想起一切之前,她就主動離開你,那麼你就合。永遠失去她了。
  耶?我已經是她的丈夫了,她怎麼可以離開我?
  你忘了她是女蘿族人嗎?女蘿族的女人可以把丈夫趕出家門,單方面斷絕彼此的婚姻關係,男人毫無反對餘地。
  這這這……這種事你怎麼不早一點告訴我?
  我現在告訴你了。
  ……可惡!
  “喂,因為什麼,快說啊!”
  “……因為我可愛嘛!”
  三人一呆。
  雅洛藍裝作沒看到,慢吞吞的咬一口兔肉,“現在,你們到底決定要拿列坦尼的軍隊怎麼辦?”若無其事的轉開話題。
  話被岔開了,自然是他不想再被詢問更多有關的問題,其他三人心裏有數,雖然有點不甘心,但此刻確實不是追問那種事的好時機,於是決定暫時放過他一馬,以後有機會再榨幹他!
  “他們真的不會退回南方大地?”愛西芙想要尋求確認。
  “不會!”席特果斷的回道。
  “那我們要如何把沙達大軍趕回去?”絲朵兒脫口問。
  雅洛藍奇怪的斜眼看她。“打回去呀!”這還用得著問嗎?
  絲朵兒張口要反駁,但馬上又闔上了。
  有道理,當然是打回去,不然要如何趕人家?總不會他們在這裏隨便吐兩口唾沫,沙達大軍就會自動滾回南方大地吧?
  “要如何打回去?”
  “這個嘛……”雅洛藍一邊沉吟,一邊舔手指頭,像小孩子一樣。“席特,你的士兵沒有受傷的還有多少人?兩千多?好,那麼,席特,該如何防禦吞雲穀,麻煩你仔細寫下來交給愛西芙,並向她解釋一下。之後,席特帶你那兩千人跟我走,我們一起去把沙達大罩趕回南方大地吧!”
  聞言,絲朵兒、愛西芙和席特一起張嘴,三個人都想抗議。
  席特想抗議的是:兩千人去驅趕近十萬人,有沒有哪里搞錯了?而絲朵兒想抗議的是:讓男人替她們打仗,未免太瞧不起女蘿戰士了!至於愛西芙想抗議的是:只有女戰士可以率領軍隊,男人不可以!
  不過三個人都沒有說出口,話又吞回去了。
  現在是非常時期,攸關女蘿族的生死存亡,她應該考慮的是結果,怎能斤斤計較這種小細節呢!愛西芙如此警告自己。
  席特的士兵是奴隸,不是男人!絲朵兒如此說服自己。
  有雅洛藍在,兩千人已經夠多了,恐怕人家遠遠一瞧見他,早就跑到連武器都顧不得了,他有什麼好擔心的呢?席特如此安慰自己。
  不過即使他們什麼都不說,雅洛藍也看得出他們心裏在想什麼,他淡淡一哂。
  “我想,朵兒也可以率領一千女蘿戰士跟我們一起去驅趕沙達軍隊。”如此一來,所有問題應該都可以解決了吧?
  “但列坦尼不會再回來了嗎?”愛西芙又問。
  “當然會,不過……”雅洛藍微微綻出詭譎的笑。“到時候我會再‘請’他回去!”“強制驅離”還滿好用的呢!
  “說到列坦尼……”絲朵兒瞥向雅洛藍。“你提過火魔在他身上,真的嗎?”
  “耶?火魔?”愛西芙與席特異口同聲驚呼。“但他不是死了?”
  雅洛藍繼續啃免腿,狼吞虎嚥,秀氣的臉愈來愈油了。
  “死了又如何?人類死了也沒有真的消失了,大神又怎麼可能會真的消失?”
  “咦?不會嗎?”
  “人類死了,靈魂會到冥界等待轉生,或者到煉獄接受懲罰;而天界的人死了,是被切斷與天界和人界之間的聯繫,因此無法再返回天界,也無法再依附到人類身上,之後靈體再被捉到煉獄最底層承受永生永世的折磨。”
  “無法再依附到人類身上?”絲朵兒喃喃重複。“但火魔不是又依附到列坦尼身上去了?難不成他被風魔殺死的傳言是假的?”
  “他確實被風魔殺死了,只不過……”雅洛藍聳聳肩。“又被某人從煉獄最底層救出來了,別問我是誰,我也不知道。至於火魔被切斷與人界之間的聯繫之後,再想強行依附到人類身上,就只剩下一個辦法……”
  “什麼辦法?”其他三人連聲追問。
  “一般大神依附到人類身上,其實只是借居在人類體內,人類的魂魄與大神的靈體是分開的。不過一旦被切斷與人界之間的聯繫之後,再想依附到人類身上,大神的靈體就必須與人類的魂魄結合在一起,從此後再也分不開了。”
  連體嬰?
  “再也分不開了?”席特睜大眼。“那不就……”
  雅洛藍點點頭。“對,倘若大神再一次被殺死,人類的魂魄也只好跟著大神的靈體一起被捉到煉獄最底層去接受永生永世的折磨,所以在這麼做之前,非得要得到人類本身的同意才能夠進行。”
  “列坦尼……”愛西芙咽了口唾沫。“同意了?”
  “應該是,”雅洛藍橫臂抹一下嘴。“表面上看起來,這麼做是他占了便宜,因為他不但能夠擁有火魔的能力,火魔也必須順從他的意志。不過倘若火魔再次被殺死的話,列坦尼可要後侮莫及了!”
  “因為他以為不會再碰上風魔了,”絲朵兒低喃。“只有風魔才能殺死火魔,但風魔回天界去了—所有人都這麼認為!”
  “風魔沒有回天界嗎?”愛西芙更吃驚了。
  絲朵兒瞄一下雅洛藍。“風魔還在人界。”
  席特也嚇了一跳。“真的?那他在哪里?”
  絲朵兒兩手一攤。“我也不知道。”
  “那你怎會知道風魔還在人界?”愛西芙追問。
  “他……”絲朵兒大拇指往雅洛藍那邊一此。“告訴我的。”
  “他?他又怎會知道?”
  “西方大地的神官告訴他的,因為他是神官撫養長大的。所以我們不用擔心火魔沒有人應付,只要風魔還在人界,火魔就撒下了野!”
  “原來如此。”愛西芙轉注雅洛藍。“那神官有沒有告訴你風魔在哪里?”
  “當然……”雅洛藍懶洋洋的回道。“沒有!”怎會有,神官也不知道啊!
  除了卡羅之外,應該只有絲朵兒一個人知道的,沒想到她卻給他到處宣傳做廣告,招攬客戶拉生意。
  唉,女人的嘴真是不牢靠啊!
  而當絲朵兒他們在討論列坦尼的問題時,列坦尼又在幹嘛呢?
  話說回列坦尼被“強制驅離”當時,他身不由己的被捲入那股莫名其妙的龍捲風之後,上下左右、東南西北不知暈頭轉向了多久,突然砰一下摔在自家王宮大門前,狠狠的啃了一嘴泥土,這口氣不用說怎麼也吞不下去,滿頭塵灰顧不得擦,一爬起來就怒火沖天的飆向神廟,這回女侍一瞧見他的臉色比上回更黑,二話不說,立刻引領他到神殿后的主廂房。
  “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布幔後的聲音有點訝異。
  “你說賜予我的這項魔力是天下無敵的?”列坦尼咬著牙根,一個字一個字的說。“你確定?”
  “當然。”
  火魔唯一畏懼的只有風魔,但風魔已回天上,火魔自然就天下無敵了。
  “那為什麼我遠遠一看見那傢伙就害怕、就想逃?”
  “是嗎?”布幔後沉默片刻。“列坦尼,從頭到尾仔細告訴我!”
  列坦尼正想好好抱怨一下,馬上一五一十詳詳細細的講了個夠,但他說完之後,布幔後卻久久沒有聲音,好像布幔後的人離開了似的,正是疑惑間,突然聽見布幔後傳出狐疑的自言自語。
  “難道是風魔?他沒有回天上嗎?”頓了一頓。“列坦尼,你進來一下。”
  列坦尼應聲進入布幔後,不一會兒就出來了,又聽布幔後的人在喃喃自語。
  “果然是風魔!”布幔後的低喃陰森森的宛如徘徊在黑夜裏的幽魂。“那就別怪我這麼做,風母,我不能再讓你兒子把我兒子送回煉獄,只好先把你兒子送回天上,雖然我真正想做的是殺死他,可惜除了帝神,誰也殺不死他!”
  “巫女?”她到底在說什麼?
  “沒什麼,我是說,我會去替你解決這個問題,之後你就可以回去繼續進行你的大業了。”
  “巫女要親自去?”列坦尼有點吃驚。
  “是的,我必須親自去。”因為沒有人能夠殺死風魔,但起碼她可以殺死風魔依附的人類,把風魔送回天上。
  任何人都別想再把她兒子送回煉獄去!
  未幾,列坦尼便興高采烈的離開神廟,準備先找幾個女人好好發洩一下滿肚子窩囊氣,再耐下性子等待重新出動的時候。
  巫女親身出馬,還有什麼會搞不定呢?
  “列坦尼!”
  才剛進入王宮,便聽到熟悉的聲音呼喚他,他不由暗暗呻吟,回身,果然是那個他暫時不想見到的麻煩人物。
  “托拿特,你怎會在這裏?”他不是應該負責抵擋東方大地的軍隊嗎?
  “我把阻擋圭南軍隊的任務交給萊姆將軍了,只要火陽島和靜月島掌握在我們手中,圭南的軍隊就休想跨越雷池一步。”托拿特溫聲解釋,再滿懷期盼的望住列坦尼。“那麼,你何時要讓我見梅麗妲呢?”
  列坦尼揉揉鼻樑,按下不耐煩的脾氣。“好吧,就現在,跟我來吧!”
  不一會兒,他們來到梅麗妲的公主殿前,列坦尼要托拿特在外面等待,他先進去勸說梅麗妲,托拿特喜滋滋的同意了。可是這一勸說就勸到了傍晚,列坦尼方才怒火沖天的跑出來。
  “頑固的女人!”他咬牙切齒的低吼。“好了,可以進去了。不過你可別忘了之前我們已經說好,我不負責她的態度,你要自己想辦法喔!”
  “我沒忘!沒忘!”托拿特猛點頭。
  好,那就讓他自己去碰鐵釘子吧!
  於是,列坦尼回他自己的宮殿去了,托拿特雖然很興奮——終於可以見到思念多時的公主了,但還是有點猶豫,在門口躊躇半天後才拖著腳步慢慢進殿裏去。
  他該如何說服她呢?


第二章
  
  循著沙達大軍倉皇退走的足跡,絲朵兒領著部隊一路追到聖湖之地東南方的丘陵地區,發現沙達大軍似乎並不打算就這樣退離聖湖之地,正如雅洛藍所料。
  在未曾得到列坦尼的命令之前,他們不敢擅自退回南方大地。
  前方,絲朵兒舉高手臂示意隊伍暫停,然後命令女戰士到前頭探路;後頭,雅洛藍神色嚴肅地望著她若有所思,他身旁,席特也在偷偷打量他。
  “雅洛藍,你在想什麼?”
  “想如何把朵兒拐上床。”
  席特忍不住翻了一下眼,看他臉色那麼凝重,還以為他在思考什麼大事,沒想到竟是在想這種勾當,真懷疑這樣的主人究竟會把他們帶往什麼樣的未來?
  算了,正好乘機問一下他一直很想問但找不到機會問的問題吧!
  “雅洛藍。”
  “嗯?”
  “你是巫馬王嗎?”想來想去只有這個可能,能夠擁有那種萬夫莫敵的戰技、驚世駭俗的能力,既然不是巫師神官,除了傳說中的巫馬王之外,也沒有其他可能了,雖然雅洛藍跟他想像中的巫馬王完全搭不上邊。
  但雅洛藍一直沒有回應,席特以為他沒聽見,正想再問一次,他才突然側過臉來,食指豎在唇瓣上比出“噤聲”的手勢,然後擠眉弄眼,一臉頑皮。
  “看來還是我們男人比較聰明!”
  話落,他笑吟吟的眨了眨眼,隨即扯韁策馬到絲朵兒身邊,開始鼓動三寸不爛之舌意圖拐她上床,席特則當場張口結舌的傻住。
  雅洛藍真的是巫馬王?
  不可思議,他只是隨便猜猜的說,根本不以為自己會猜對,不料竟然真的給他蒙著了!
  不過這麼一來,雅洛藍的特異能力就不足為奇了,傳說中的巫馬王是被上天遴選來統一這個世界的,難怪他能夠向雷神借閃電,又擁有那樣大無畏的勇氣、魄力和戰技,只是,沒聽說過巫馬王會“變臉”啊!
  而且,絲朵兒是他老婆,為何不讓她知道呢?
  “絲朵兒,他們在湖邊紮營。”女蘿戰士回來報告了。
  “好,那我們……”絲朵兒瞥向雅洛藍,後者卻賭氣的噘著嘴不看她。“喂喂喂,你這是什麼意思?”
  “今天雷神休假,借不到雷!”不看她就是不看她,誰教她打死不給他解饞!
  休假?
  絲朵兒哭笑不得。“別忘了你是我的禁臠,要聽從我的命令!”
  雅洛藍氣唬唬的連雙頰都鼓起來了,像嘴裏塞滿了核桃的小松鼠。
  “禁臠是在床上聽你的命令,不是在戰場上!”
  有人噗哧笑了一下,絲朵兒馬上橫過眼去看是誰那麼大膽,但觸目所及每個人都眼底笑意盎然,實在看不出“兇手”到底是誰。
  “雅洛藍,我警告你……”
  “你要我現在就躺下來嗎?好啊,我……”
  轟然大笑聲中,絲朵兒一把捉住雅洛藍的手臂,因為他真的要下馬去就地“躺下來”了。
  “你……”絲朵兒非常認真的考慮要不要當場就把他闈了。“你……你……你給我坐好,先解決他們的問題……”見他要開口,她兇狠的瞪住他。“今天晚上,可以了吧?”
  雅洛藍瞬間換上了另一副嘴臉,“可以!可以!”眉開眼笑,樂歪了。“我現在馬上去趕他們!”
  “你不是說雷神休假?”絲朵兒嘲諷的問。
  “雷神休假,我不會找別‘人’嗎?”話落,雅洛藍單騎賓士到丘陵頂上,抽出一把巨劍,直指向天,怒吼,“雲!”
  吼完,不過眨個眼,天,黑了!
  層層疊疊、綿綿密密的雲朵,不知由何處而來,仿佛原本就在天上,烏黑又沉重,瞬間便遮蔽了整片天空,掩去了日陽,掩去了所有光明,那些正在紮營的沙達軍士們不由驚魂不定的抬頭看。
  現在又是什麼狀況?
  惶然四顧間,一瞥見高高佇立於丘陵頂上的雅洛藍,頓時轟地一聲,大家齊聲驚叫著轉頭就跑,爭先恐後、前推後擠,帳篷不要了、營具不要了,連兵器都不要了,逃命要緊,逃逃逃、逃逃逃……
  一片寂靜,望著空蕩蕩的營地,絲朵兒面無表情,雅洛藍得意洋洋。
  真好騙,不過幾片破雲而已,沒有雷、沒有電,也沒有風、沒有雨,這樣就嚇得他們屁滾尿流了!
  “行了,這下子肯定他們會一路逃到海邊去!”
  “……雅洛藍。”
  “幹嘛?”
  “下次請不要這麼‘乾淨俐落’好不好?”
  “為什麼?”
  “一點成就感都沒有!”
  現在是在打仗不是嗎?
  起碼讓她們表現一下嘛!
  托拿特再度踏入公主殿,侍女們立刻自動回避——按照列坦尼的指示,當他一眼見到那個纖細柔美的背影時,呼吸頓時停住了,整個人都沸騰起來,還微微顫抖著,數天以來,雖然天天都能見到她,但他還是壓抑不住這種極度亢奮的反應。
  他實在太迷戀她了!
  “公……公主……”
  他以全副熱情呼喚她,卻被梅麗妲用最淡漠的聲音狠狠的潑了他一盆冰水,她靠在窗枱前,甚至連面對面跟他說話都不願意。
  “你又來幹什麼?”
  “我……我只是想……想看看公主……”面對心儀的女人,老實靦腆的托拿特心情一緊張,又開始結巴起來了,滿臉通紅,就像剛煮熟的龍蝦。
  “看我又有何用?我絕不會嫁給你的。”
  “我我我……我知道,你對我不……不熟,自然不願……願意嫁給我,所……所以我想……想……”
  “王兄似乎‘忘了’告訴你,我不願意嫁給你的原因……”梅麗妲徐徐轉過身來,溫柔如昔,美貌依舊,只是有點憔悴,不知是為何?“不是因為你,而是因為我,我心裏有喜歡的男人了。”
  “你有……”托拿特似乎聽不懂,有點茫然。“喜歡的男……男人?”
  “是的,我已經決定了,除非是他,否則我誰也不嫁!”
  這話對托拿特肯定有相當的殺傷力,因為他沉默了好一會兒後,興奮與狂熱的神清漸漸流失了。
  “那麼他……也要娶你?”
  “現在還不行,”梅麗妲輕輕道。“等王兄娶絲朵兒做二王妃之後,王兄就會命令絲朵兒放了她的禁臠,屆時我才能夠和他結婚。”
  絲朵兒對她的看法真是一點也沒錯,雖然外表飄逸脫俗、美色冠蓋群芳,儼然是個非常有氣質、有內涵的女性,其實恰好相反,梅麗妲真正的內在也只不過是個很平凡、很一般,甚至有點幼稚、有點單純的女人。
  不僅崇拜英雄、崇拜王者,一廂情願又愛作夢,滿心以為雅洛藍一旦得回自由身之後,就會很高興的和她結婚,因為她是高貴的公主,而且沒有任何女人比她更美麗。
  公主配英雄,英雄配公主,這不是最完美的結合嗎?
  托拿特的表情愈來愈顯怪異。“禁……禁臠?他是禁臠?”
  梅麗妲又半側過身去面對窗外,“雖然是禁臠,但他是我所見過最最勇敢強悍的男人!”她低低呢哺,“一個真正的男人!”纖美的嬌靨上透著深深的愛慕,語氣中更是充滿了崇拜與依戀。
  眼中閃過一絲嫉恨,托拿特老實的臉上俏俏抹上一層陰鬱,看上去十分詭譎。
  “如果我……殺了他呢?”
  聞言,梅麗妲既不緊張也不害怕,“你?”口氣中反透著一絲輕蔑。“你殺不死他的!”
  “如果我……可以呢?”托拿特堅持再問。
  “你絕對殺不死他的!”梅麗妲也很頑固。
  托拿特臉頰抽搐一下。“那麼……如果他死了呢?不……不一定是被殺死,或許是……是病死,你不能說他絕不會生病,也不會……不會死。”
  “即使如此,我也不會嫁給你!”梅麗妲毫不遲疑地說。
  “為什麼?”
  “我討厭你這種男人!”梅麗妲身子再轉,又背對著他了,好像連看也不屑看他。“雖然你是闇影之地的王,可是懦弱又無能,說話還會結巴,我知道這不能怪你,有人天生就是這樣,但我就是討厭像你這種男人。”
  高貴的公主怎能配上一個無用的懦夫呢?
  托拿特下顎緊繃,臉頰連連抽搐不已,仿佛在掙扎、在抗拒著什麼。“你……你給我機會,我會……我會證明我既不懦弱,也不無能!”
  “你能夠單獨一個人對戰三、四百個敵手嗎?”
  “我……我沒試過,但是……”
  “不必試了,王兄都不能,你怎麼可能?”
  “請讓……讓我試試……”
  “不用了,你是絕不可能做到那種事的,只會白白送掉一條命而已。但是他可以,我從沒見過比他更強悍、更勇猛,比他更有氣魄、更有氣概的男人,從那天開始,我就忘不了他,日思夜想,連夢裏都有他……”
  梅麗妲愈說愈忘形,不覺又流露出深深愛慕的心情,沒注意到身後的人已經開始變天了,她愈往下說,身後的人就愈是烏雲密佈。
  “侍女說我憔悴了,那是因為我想念他!我日夜都在盼望,王兄能儘早娶絲朵兒做二王妃,再命令絲朵兒放雅洛藍自由,如此一來,我就可以嫁給雅洛藍了!相信他也一定會很高興能夠娶我,他……”
  “不要再說了!”
  一聲憤怒的低吼猝然砍斷侮麗坦多情的呢喃,使她嚇了一大眺,因為托拿特的咆哮聲非常可怕,好像老虎被惹火了,想吃人!她不由戰戰兢兢的回過身去,入目所見更是駭然。
  “你……你怎會變成這樣?”她失聲尖叫。
  托拿特的臉變形了!
  不是說他的臉真的變成什麼怪物,而是他的老實溫和都不見了,慣常的靦腆也消失了,原本白皙俊秀的臉龐蒙上一層邪惡的青氣,褐色的眸子也轉變成陰惻惻的青光眼,仿佛剛從煉獄裏闖出來的惡鬼。
  “不能怪我!不能怪我!是你逼我的!是你逼我的!”他喃喃道。
  “你……你想幹什麼?”梅麗妲驚恐的想往後退,但身後就是窗枱,她根本無路可退。“不要靠近我!不要!”
  托拿特眼中的青光愈加熾盛、慘怖,愈來愈像是失去理性的瘋子。
  “不能怪我,是你!是你逼我的!是你……”
  他猛然撲過去,梅麗妲驚慌失色,正待尖叫救命,但已來不及了,她的嘴被捂住,人被捉住,硬拖向寢室,她奮力掙扎,她拚命抵抗,但一切都是枉然,她被扔上床,只來得及發出半聲求救,托拿特便壓上去了……
  這是命運!
  她不知道,他也不知道,連上天都不知道,這是在他們出生之前就已註定了的命運!
  一個可怕的命運!
  絲朵兒想要表現一下、想要成就感,雅洛藍只好給她表現一下,給她成就感。
  雖然之前天天都在戰,但一路戰一路敗,灰頭土臉,面子徹底丟到底,還被踩爛了,那種仗怎會有成就感?
  打仗當然要打贏才會有成就感嘛!
  於是,他們一路追到海邊,沙達軍隊全數躲上船,卻不敢離開——因為列坦尼尚未下令他們撤回南方大地;絲朵兒率領三千女蘿戰士和席特士兵整齊排列在海邊,大聲向躲在船上的沙達軍隊挑釁、嗆聲,後者卻裝死不回應。
  隔著沙灘海岸,寥寥三千人的女蘿戰士囂張到爆,堂堂八萬人馬的沙達軍隊卻窩囊到斃,這副情景實在是可笑到下行!
  “他們以為躲在船上就沒事了嗎?”絲朵兒哭笑不得的瞪住海面上的船隻。
  “不然你要他們怎麼辦?”席特反問。
  “要不就回南方大地,要不就下來決一死戰啊!”絲朵兒理所當然地說。
  “列坦尼是出了名的暴君,沒有列坦尼的命令,他們可不敢回去。至於決一死戰……”席特微微一笑。“對他們而言,下船不是決一死戰,而是來參加燒烤大會——被燒烤的是他們自己!”
  “我已經叫雅洛藍不要插手了嘛!”
  “他們不知道啊!”
  所以說,不能怪那些沙達武士們厚著臉皮裝烏龜,他們也不想啊,可是就在離海邊不遠處的山岡上,雅洛藍懶洋洋的雙手托腮坐在那裏,跟一旁閑來無事啃青草的馬兒一樣無聊的眺望著他們。
  絲朵兒命令他離她們遠一點,免得沙達軍隊不敢和她們打。
  問題是,他坐在那裏,船上的人還是看得見他那頭飄揚的黑髮呀!就算他現在很無聊,還是隨時都可以有聊起來呀!
  天隨時可能會黑,閃電也隨時有可能會劈下來把他們燒成碳烤小鳥,所以沙達軍隊既不敢回應她們的挑釁,也不敢離去;於是女蘿戰士也只好跟他們耗在這裏也不能離開,大家就傻在這裏比耐性吧!
  “難不成我們就耗在這邊了?”絲朵兒懊惱的忿忿道。
  “這個嘛……”席特沉吟片刻,匆地命屬下送來羊皮紙和筆,迅速揮下一紙文,再用箭射到敵方船上。
  “你通敵?”絲朵兒脫口問。
  “當著你的面?”席特失笑。“我要他們馬上離開,不然就下船來和我們打,如果兩者都不肯,我們就要射火箭燒他們的船!”
  “聰明!”絲朵兒讚歎,再回眸瞄一下雅洛藍。“我猜他們會選擇離開?”
  “不,他們會和我們打。”席特露出胸有成竹的表情。“我還告訴他們,只要他們派下船來和我們打的人數跟我們相當,雅洛藍就不會插手。”
  “真的耶!”絲朵兒驚訝地望著大船那邊。“他們派小船來了!”
  席特凝目注視片刻後,興奮的猛搓手。“嗯嗯,一千多人左右,好,這一仗先讓給你,下一仗再輪到我,我要試驗一下昨天想到的新戰術!”
  “打到列坦尼回來嗎?”絲朵兒眉開眼笑,此他更雀躍。
  “對,然後再讓雅洛藍把他們趕回去!”這才是他真正感興趣的,看看雅洛藍究竟要如何一口氣把他們趕回大海彼岸。
  巫馬王的神奇能力到底有沒有底線呢?
  公主殿的寢床上,托拿特慢吞吞的坐起身,挪腿下床,穿衣穿鞋,視線始終沒向身後的梅麗妲瞥去半次。
  “明天就舉行婚禮。”他不結巴了,語氣森冷得駭人。
  “絕不!”梅麗妲滿臉淚水,但她仍執拗的不肯低頭。
  “不?”托拿特冷哼。“你已經是我的人了,你喜歡的男人不會要你了!”
  “他會要我的!”梅麗妲也半坐起來,被單掩在胸前,披頭散髮十分狼狽,但眼神既堅定又有自信。“絲朵兒是女蘿族的人,一定不只有過他一個男人,但他並不在意,所以他也不會在意我被人強暴過!”
  蠢女人!
  “是嗎?”托拿特緩緩側過半眸來盯住梅麗妲,兩眼又發出陰森森的青光。“那麼我就先去殺死他!”
  “你殺不死他的!”
  托拿特眯了一下眼,隨即拋下一句陰狠的誓言,而後猛然轉身大步離去。
  “我一定會殺了他!”
  他並不喜歡打仗,但涼涼坐在一旁看人家“玩”,真的超級無聊耶!
  而且他天生就擁有非比尋常的戰鬥才能,眼看席特洋洋得意的在那邊賣弄戰術,好像在跟他炫耀似的,雅洛藍不禁也心癢癢起來,於是當輪到席特進攻時,他就乘機傳授絲朵兒幾招,好讓她跟席特別別苗頭。
  雖然不太甘心,但雅洛藍的“意見”,絲朵兒總是一字不漏的照單全收,因為她有自知之明,她只懂得如何戰鬥得跟男人一樣強悍、勇猛,基本的攻守策略也還行,但要說到真正的戰術計策可就一腦子雪花飄了。
  然而只要按照雅洛藍的計策去進攻,不僅可以縮短戰鬥時間,也可以減少傷亡人數,還可以欣賞到席特不甘心的表情,怎麼說都是不吃虧的事,為啥不聽?
  “可惡,席特這一戰結束得比我剛剛那一戰更快,俘虜了比我更多人!”
  雅洛藍與絲朵兒並肩佇立在視野最遼闊的山岡上,往下眺望沙灘上剛結束的戰鬥,沙達軍除了戰死的人之外,狼狽遊回船上的沒有幾個,其他全都被俘虜了。
  見狀,絲朵兒要有多不甘心就有多不甘心,忍不住碎碎念的抱怨起來,雅洛藍趕緊陪上笑臉安撫她。
  “放心,我保證下一戰你會結束得更快,俘虜更多人!”
  “真的?”嘿嘿嘿,等的就是這一句。“那我該怎麼做?”
  “很簡單,你只要……”雅洛藍仔細傳授她另一種進攻方式,雖然有點小冒險,但他相信絲朵兒應付得來。“記住,務必要等待對方全數進入包圍圈內之後,埋伏的人才可以現身包抄他們!”
  “瞭解!”
  於是,絲朵兒豪氣萬千的帶領女戰七們去締造新戰績了。
  頓飯功夫後,雅洛藍依然卓立于山岡上,一手無意識的撫摸那匹仍在幹啃青草的馬兒,不經意的瞄一下山岡另一邊,席特正在處理戰俘,見他在看,還對他揮了一下手勢,表示他很快就會過來和雅洛藍一起觀看絲朵兒的戰況如何。
  雅洛藍得意的回了一下手勢,意謂席特再不過來就看不到了,然後,他的視線轉回沙灘上,仔細評量雙方的戰況,片刻後,他撩起滿意的笑容。
  絲朵兒雖然不適宜擔任運籌帷幄的元帥,但率領女戰士們指揮若定,衝鋒陷陣時無畏無懼,總是鎮靜如恒的按照命令一步步來,不會貪功躁進,也不會因一時的出狀況而慌張失措,是個最佳的大將人才。
  可愛的女人!
  雅洛藍喜滋滋的又轉注山岡另一邊,席特已處理好戰俘朝這方向走來,他正想向席特此手勢表示來得太晚了,因為沙灘上的戰鬥已近尾聲,沒什麼看頭了,卻見席特的視線驚訝的越過他身後,再飛快地朝戰場上瞄一下,又迅速拉回到雅洛藍身後,表情不對了,拔腿便跑向他,一邊用力指著他身後,一邊對他大吼著什麼……
  他想席特一定吼得很大聲,因為這麼遠的距離,他都可以看見席特額上的青筋爆出來了,但由於海風很大,風向又不對,他實在聽不清楚。
  下意識回頭看,他第一眼注意到的是他那匹高大的駿馬,然後是掛在駿馬頸側的巨劍,猜想席特是要他拔劍,於是隨手抽出劍來,再轉過身來詢問的望回席特,又見席特一邊搖頭,一邊更用力指向他身後,繼續大吼,他不解。
  到底是要他怎樣?
  正覺疑惑,突然感覺到絲朵兒的氣息迅速向他靠近,沒想太多,他立刻堆起滿臉笑容回身去迎接她。
  “朵兒,看樣子我們又……”
  討好的話語驀然中斷,笑容也凍結了,緩緩的,他的視線自絲朵兒甜美的笑靨往下移動,再順著她的手臂延伸到她緊握的劍把,劍身不見了,埋在他體內,左心口處,洞穿了他的心臟。
  “雅洛藍!”
  終於,他聽見了席特驚恐的吼聲,但已經太遲了,就在這時,絲朵兒猛然抽回劍,鮮血隨之噴出,他一個踉蹌幾乎摔倒。
  “為……為什麼……”他吃力的、難以置信的呢哺,隨又驚愕的瞠圓了銀眸。
  “是你?”
  下一刻,他不假思索地使力揮下手中劍,瞬間便砍斷絲朵兒那只仍握著劍把的手臂,濃豔的血流像瀑布一樣泉湧而出,就在這一刹那,絲朵兒驟然轉變成另一個女人,一個陌生的、絕美的,有一雙琥珀色眼睛的女人。
  不是絲朵兒。
  然後,她原地轉了一圈,平空消失了;而雅洛藍,用巨劍把那女人的斷臂釘在地上之後,方才頹然倒地。
  席特恰好趕到,及時一把扶住雅洛藍,由於雅洛藍比他高,他還差點被雅洛藍壓倒,好不容易站穩腳步,他才慢慢的將雅洛藍放到地上,然後檢查他的傷勢,旋即發現他的劍傷就在左心口處,不由大吃一驚。
  “正中心臟,這……這……他應該死了呀,怎會……難道他的心臟在右胸?”
  他疑惑的喃喃自問,連忙俯下腦袋將耳朵貼上雅洛藍的右胸口,再移到左胸口,更驚駭了。
  “不,是在左胸!可是他……他為何沒死?”
  難不成他的心臟會自己逃命,一劍剌下去,他的心臟早就落跑了?
  沒聽過那種事!
  或者,因為他是巫馬王?
  嗯嗯,也只有這個可能了,巫馬王自有他的天命,在尚未完成上天賦予的任務之前,他不能死。
  “不過他這個傷可不是假的!”
  他喃喃嘮叨,雙手交疊用力按住雅洛藍左胸上血流如注的傷口,再迅速命令趕來的部下去拿取傷藥和繃帶,隨即轉頭望向戰場,赫然發現絲朵兒也面朝這方向,早已驚覺這邊發生的意外了,但不知為何,她卻目光呆滯一動也不動,仿佛根本不在意雅洛藍是死是活。
  她真的那麼不在乎雅洛藍嗎?
  不在乎才怪,雖然絲朵兒自己也不太明白自己有多在乎雅洛藍,但雅洛藍肯定是唯一一個能夠讓她丟下戰爭趕回他身邊的人。
  理智雖不允許,但某種難以理解的意識卻會逼使她這麼做。
  只不過,就在她乍見雅洛藍被“她”刺穿心口的那一瞬間,她還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腦海中驀然又浮現另一幕幾乎一模一樣的景象,而且這回它不再是單一的影像,而是按照正常速度進行的某一段場景,每個人的樣子、每個人的動作都十分清晰,她不可能看不分明。
  在她腦海中的影像裏,雅洛藍雙手被綁在牆上,腦袋垂在胸前人事不醒,一個黑髮黑眼的少女緊握著一把刀狠狠地戮進雅洛藍心口,原是毫無知覺的雅洛藍猝然抬起頭來,銀眸不敢置信地瞪住少女,仿佛在問她為什麼,但只是一刹那,他的頭又無力地垂了下去。
  然後,少女失聲痛哭,她可以清清楚楚的感受到那少女哀痛欲絕的心情,是那樣深沉而絕望,心死了,靈魂枯竭了,未了,那少女終於失去了生存下去的欲望,就在那一片刻間裏,她仿佛和那少女合而為一了。
  她就是那少女,那少女就是她。
  這時,一個既陌生又熟悉的名字驟然閃過腦中,她反射性地脫口而出,仿佛呼喚愛人似的呢哺。
  “狄修斯!”
  那三個字甫自她的舌尖溜出口,有人重重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回眸,是貝蒂,她的副領軍。
  “絲朵兒,你還在發什麼呆?還不快去看看雅洛藍,這裏交給我就行了!”
  “呃?”
  “雅洛藍受傷了呀!”
  “……啊!”終於回過神來了,絲朵兒不假思索,拔腿就跑,像飛一樣。
  不過這回那個名字並沒有在她回過神來後就自動脫離記憶庫,當她一路奔向雅洛藍時,那個名字依然在她的腦海中徘徊,並牽引出一個大問號。
  狄修斯是誰?

第三章
  
  趁夜,席特領軍悄悄拔營離開了海邊。
  否則一旦被沙達軍隊發現他們最忌憚的雅洛藍倒下來了,必定會全力反攻回來,他可不是雅洛藍,能夠以一敵十萬,最多獨力拚上三、四十個,只要不死,他就可以捧著肚子大笑三聲了。
  再加上他僅有三千戰士,他絕無意小看自己親手訓練出來的士兵以及驍勇善戰的女蘿戰士,但以他的天才腦袋來判斷,這三幹戰七應該也沒有能力應付八萬敵軍,在這種情況下,除了逃之夭夭之外也沒有別的路好走了。
  相信沙達軍隊就算察覺不對,也不敢立即追上來,多半會認為女蘿城出事,女蘿戰士們不得不趕回去支援,除非他們有人注意到雅洛藍被刺殺,不過這種機率並不大,因為當時前方船上的人正忙著把那些游泳逃回去的武士救上船,後方船上的人也看不見。
  打敗仗的人通常只會注意到能救回多少倖存者。
  即使如此,一路逃回女蘿城的途中還是很辛苦,明明擔心沙達軍會隨後追上來,又不得不儘量放慢腳步,甚至不時要停下來,因為……
  “停!停!停!快停啊!”
  聞聲,貝蒂立刻舉高手臂示意行進隊伍停下來,然後和席特一起策騎趕到馬車後,見絲朵兒兩手都是血,滿眼無奈,還有一絲隱隱約約的恐懼。
  “不能再前進了!”她毅然下命令,語氣斬釘截鐵,毫無置喙餘地。“馬車一動,雅洛藍就開始流血,我想盡辦法也止不住,那些傷藥一點用處也沒有,無論如何不能再動了,再流下去,他的血會流光的!”
  貝蒂與席特同時將視線投向馬車內的雅洛藍,但見他臉色慘白,雙眼緊閉,眉宇間打了一個大大的蝴蝶結,臉頰痛苦的抽搐著,呼吸很明顯的愈來愈窘迫。
  兩人對視一眼,反應卻是不同,席特轉頭環顧四周,貝蒂神情猶豫。
  “我同意,但我們離開海邊還不夠遠,如果沙達罩要追上來,很快就可以追上了,我建議趕到吞雲穀再停下來。”
  “到那時雅洛藍的血早就流光了!”絲朵兒斷然反對。“就停在這裏!”
  “可是……”
  “到那邊吧!”席特拾臂指向西方不遠一處丘陵環繞的小盤穀。“躲藏到那裏頭,只要小心一點,應該不會被發現,而且沙達罩一定沒想到我們會半途停下來,我想應該行得通。”
  “但是那個小盤穀看上去並不大,我們有三千多人,”貝蒂還在遲疑。“再加上俘虜……”
  “所以說要小心一點。”席特用力重複重點。
  “好,我們就到那裏!”絲朵兒馬上同意。
  貝蒂本待再說,但絲朵兒已下了三次命令,她便不再吭聲,默默回到最前方領軍轉到小盤穀。
  這是女蘿族之所以能強勢到今日的原因之一:她們非常團結,並十分守紀律。
  即使貝蒂心中有不同意見,可是一旦長官下達命令,她就不再多言,也不會心存怨懟,只一心一意去完成長官的命令。
  在某些方面來講,女人是比男人可靠的!
  火之巫女親身出馬,萬事皆可搞定,雖然對這點滿懷信心,但等待了半個月之後,向來庫存不足的耐性就用光了,列坦尼開始感到不耐煩了。
  “到底在搞什麼鬼,為什麼到現在還……”
  不過他的抱怨才剛起頭,神殿的侍女就匆匆來報,樣子還不是普通的慌張。
  “大王!巫女回來了!”
  列坦尼神情一喜。“她終於回來了?”
  “是,巫女回來了,可是……”侍女吞了一下口水。“巫女的手臂也斷了!”
  喜色頓時變形為一張焦黑的魔鬼臉,“什麼?”列坦尼瞠目大吼,不等侍女回答便急忙往外沖,還差點被門檻絆倒。
  匆匆忙忙從宮殿沖到神廟,再從神廟外沖入神廟內,列坦尼定睛一看,巫女果真斷了一條胳臂,絕美的臉蛋白得像雪花一樣,右半身都是血,但她的表情卻好像只不過掉了一根頭髮而已,沒啥大不了的,還在找她的手臂呢!
  “奇怪,手臂怎麼回不來呢?”她困惑的自言自語。
  “巫女,你你你……”列坦尼驚嚇得結巴起來了,一個“你”就咬到了三次舌頭。“你的手臂……”
  “嗯?”巫女瞟一下空蕩蕩的右邊,“這沒什麼。”她不在意的揮揮左手。
  “你的問題我已經處理好了,現在你可以用盡全力去進攻,別再拖下去了,最好三、五天之內就把聖湖之地搶過來!”
  列坦尼大喜過望,頓時忘了巫女的手臂,反正又不是他的。
  “巫女是說那個雅洛藍……”
  “他死了!”巫女頓了頓,舌頭轉了一圈。“就算沒死,也沒有能力反抗了,我在他身上留下了獨產於南方大地的沙漠火薔薇的香味,在十天之內,你隨時都可以循著香味找尋他,我要你在進入聖湖之地後第一時間先找到他,死了就把他的屍首斬成肉醬喂狗;倘若他真的沒死,立刻把他捉回來見我,我要親手殺死他!”
  雖然一般人根本聞不到沙漠火薔薇的香味,但列坦尼是火魔,他可以在一百里的範圍之內嗅到那種一般人聞不到的特殊香味,不過那種香味只能保持十天,十天之後就會逐漸散去了。
  “沒問題,我馬上就去!”列坦尼歡天喜地的飛奔出去。
  巫女轉身,原想回到廂房後再繼續召喚她的手臂,不過才轉了一半就停下,驚愕的再轉回去面對公主殿的方向,一臉訝異與懷疑。
  “咦?那是……”停住,招手喚來侍女。“告訴我,梅麗妲出了什麼事?”
  “這……”侍女遲疑著不敢說。
  “老實說!”巫女怒喝。“否則我馬上把你變成一隻青蛙!”
  “我說!我說!”侍女嚇得全身發軟,跪下去了。“但這只是從公主殿的侍女那裏傳出來的謠言……”
  “說!”
  “呃,聽說托拿特王他……他強暴了公主!”
  巫女美眸暴睜,“托拿特?是嗎?是嗎?原來……原來是她!我一直以為是列坦尼,沒想到竟是梅麗妲,還有托拿特……”她喃喃自語,“真厲害,難怪我會找不到,不過如果不是這樣,恐怕早就被精靈王察覺到了!”優美的唇瓣徐徐勾起,撩起一彎陰森森的笑。“太好了,已經不用再等待了!”
  她揮手命令侍女。“去,把梅麗妲叫來!”
  侍女連忙爬起來。“是。”
  侍女一離去,巫女徐徐閉上雙眼,歎息,唇畔的笑容悄然轉變,竟是如許溫柔深情的笑靨。
  “基納,再過三個多月,你就可以重生了!”
  小小的盤穀中可說是人滿為患,連紮營帳的地方都不夠,大家只好席地而睡,好像曬魚場似的躺滿了一整片人魚幹,幸好一進入四月夏季,氣候很快便擺脫涼意,逐漸溫暖起來,睡在星空下反倒舒暢涼爽。
  小盤穀中僅有一座帳篷,是絲朵兒的帳篷。
  撩起帳篷門簾,席特悄悄進入,見絲朵兒正在用濕布為雅洛藍潤濕唇瓣,動作十分輕柔。
  “他都沒有清醒過嗎?”他悄聲問。
  “只張了兩次眼睛,都不認得我是誰。”絲朵兒輕輕回道。
  席特沉默一下。“最起碼他還活著。”他說,並在一旁席地坐下,小心翼翼的拆解雅洛藍的繃帶,以便檢查傷勢。
  絲朵兒瞥他一眼,沒有吭聲。
  她知道席特在說什麼,心臟中劍卻沒有死,更可以“證明”雅洛藍不是人,所以她才會刻意把雅洛藍的傷勢隱瞞起來,她不在意——天知道為什麼她不在意,甚至還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事——這件事,但有些比較敏感的人可能會在意。
  因此雅洛藍的傷勢只有她和席特清楚。
  “我已派人送信回吞雲穀,將我們的狀況告訴愛西芙,”席特又說。“但沒有要求她派人來接我們。”
  “為什麼?”
  “那個變身為你來刺殺雅洛藍的女人,她就是南方大地的火之巫女,只要她一回去,列坦尼馬上會帶兵攻過來,吞雲穀的軍隊已經夠少了,不能再分出人手來保護我們。”
  “說得也是,那麼……”絲朵兒低喃。“你最好回吞雲穀幫忙吧!”
  “不!”席特斷然拒絕了。“我是雅洛藍的奴隸,只忠於他一個人,不需要服從其他任何人的命令!”
  絲朵兒怔愣地注視他片刻後,又低下頭去繼續潤濕雅洛藍的唇瓣。
  面對這種狀況,其實她也很矛盾,倘若是在這回雅洛藍受傷之前,她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堅持要席特趕回吞雲谷去支援,他不回去,她也會想盡辦法逼他回去,雅洛藍由她來保護就夠了。
  但這回雅洛藍受傷之後,她自己都感覺得到自己有什麼地方改變了,而且再也回下去原來的樣子了。
  心!
  是了,是她的心有某些部分改變了,當她凝睇著雅洛藍痛苦的表情,心中所浮現的心痛與憐惜,那不再是陌生又熟悉的心情,而是自然而然的感情,當她極盡溫柔的照拂他時,那也不再是莫名其妙的衝動,而像是她長久以來都是這麼做的。
  這些都是不被女蘿族戰士允許的負面情緒,她卻被它們悄悄侵蝕而毫無半點懊惱之意,仿佛她原本就該是這樣,再也不想阻止自己這種揪心的感情了。
  所以她才會明明知道吞雲穀八成會抵擋不住列坦尼的大軍攻擊,卻又擔心席特趕去支援之後,萬一被列坦尼找到這裏來,光是靠她帶領三千士兵,如何保護得了雅洛藍?
  她的心變“軟弱”了,是那個在影像中出現的黑髮少女的心情影響到她了嗎?
  “他醒了!”席特低呼。
  不必他說,絲朵兒比他更早發現,幾乎雅洛藍的眼睫毛一動,她就發現了,也注意到那雙黯淡無神的銀眸不再是一片茫然空洞,而是困惑,似乎不明白自己發生了什麼事?
  “雅洛藍,你受傷了,千萬不要動啊!”她輕柔地警告他。
  銀眸直愣愣地盯住她,好半晌後,雅洛藍才憶起發生了什麼事,於是蠕動唇瓣想要說話,可是動了半天都吐不出半點聲音來。
  “不要說話,”絲朵兒的手指輕輕貼住他的唇瓣。“你的力氣還不夠出聲。”
  眉宇輕輕蹙了一下,銀眸朝席特那邊飛去一眼,再回到絲朵兒臉上。
  “也不必擔心,我們已經離開海邊了,”絲朵兒似乎能理解他的擔憂。“現在躲藏在一座小盤穀裏,暫時應該不會有危險。”
  對如此簡潔的答案,雅洛藍似乎還不滿意,可是就這麼一會兒功夫他就累了,閉上眼,又昏睡過去了。不過,絲朵兒也猜想得出他為什麼不滿意。
  “席特,你真的沒辦法應付兩邊嗎?”
  “我又不是雅洛藍!”席特苦笑。“我承認我很厲害,可也沒厲害到能夠分身的地步,稚洛藍也許辦得到,我可不行!”他又不是巫馬五。
  “那麼依你的判斷,愛西芙能夠支撐多久?”
  “不到十天。”
  “你估計,列坦尼多久會攻到吞雲穀?”
  “以最快的時間計算,不會超過五天。”
  “我們的援軍何時能到?”
  “東方大地的援軍比較困難,因為闇影之地的火陽島和靜月島正好扼住彪皇王的軍隊通向聖湖之地的海口;至於西方大地的援軍……”席特雙眉皺起來。“應該早就到了,除非西方大地本身出了什麼問題……”
  “西方大地也出問題?有可能嗎?”絲朵兒驚訝地脫口問。
  “不太可能,不過我也想不出其他解答。”
  雅洛藍的繃帶已被拆開,傷口卻毫無癒合的跡象,一看就知道只要稍微動一下,肯定又會開始出血。絲朵兒不由歎了口氣,無奈地將那種似乎毫無療效的傷藥再度敷抹上去。
  “雅洛藍的傷呢,你看要多久才會開始癒合?”
  “不知道。”
  真乾脆,說他聰明,就下懂得說點好聽話來安慰她一下嗎?
  絲朵兒忍下住又歎氣。“你說我該怎麼辦呢?”
  “就待在這裏,全心保護雅洛藍!”席特正色道。“只要保住雅洛藍,即使聖湖之地被列坦尼佔據了,我相信雅洛藍痊癒之後,一定有辦法再奪回來!”
  一語驚醒糊塗人,絲朵兒恍然點頭。
  “對,只要雅洛藍痊癒了,一切都可以挽回!”
  “你終於想通了!”席特揶揄地笑道。
  絲朵兒狠狠瞪他一眼。“那這裏呢?列坦尼不會發現吧?”
  席特十分有把握的用力頷首。“沒問題,我特別用心安排好了,貝蒂也很能幹,絕不會被列坦尼發現!”
  他說得斬釘截鐵,但下到兩天后,列坦尼就找上小盤穀來了!
  “列坦尼的軍隊包圍住小盤穀了!”
  席特一進帳篷裏來就直截了當的說出最壞的情況,絲朵兒怔了好一會兒才驚眺起來。
  “你不是說絕不會被列坦尼發現這裏的嗎?”
  席特是個戰鬥天才,精于研擬各種情勢來判斷整個局勢,過去從不曾出過任何差錯,如今卻破天荒的出了一個天大的致命錯誤,嚴格來講,其實這並不算是他的錯估,只是某些狀況他下知情而已。
  他不知道火之巫女在雅洛藍身上留下了沙漠火薔薇的香味。
  “對不起,我錯了。”他不甘心的承認。“我們會全力抵抗,直到萬不得已的最後一刻,我會派人通知你,你立刻把雅洛藍帶到那個半山崖的山洞,洞口用石頭填滿,還有重重蔓藤遮蓋,應該不會被發現,裏面也儲滿了糧食和水,夠你們生活一段時間,我想列坦尼應該不會在這裏逗留太久。”
  有沒有搞錯,竟敢叫她客串烏龜躲起來做懦夫?
  “我才不……”
  “絲朵兒!”席特嚴肅的沉喝。“別忘了,只有保住雅洛藍才有機會挽回一切,一旦失去他,聖湖之地就真的完了!”
  絲朵兒僵住,好半晌之後,她才咬緊牙根,萬分勉強地點了一下腦袋。“我知道了。”聲落,愕然垂眸注視,一隻冰冷的手輕觸在她的大腿側,她立刻拉高視線,驚喘。“雅洛藍,你不能動啊!”
  雅洛藍不知何時醒了,銀色的眸子睜得老大,不但蠕動著唇瓣想說什麼,甚至還企圖起身,胸前的繃帶立刻又滲出血跡,並迅速渲染擴大。
  “不,你不能動!”
  絲朵兒與席特手忙腳亂的一起按住雅洛藍不讓他動,不過這也是多餘的,因為雅洛藍幾乎只是微微轉動了一下頭,隨即又昏厥過去了,絲朵兒連忙再拆開繃帶要為他止血。
  席特注視雅洛藍片刻,毅然起身。“他交給你了!”
  “席特!”絲朵兒即時喚住他。
  “什麼?”席特頭也下回地問。
  “我們可以支持多久?”
  “最多兩天!”
  “在列坦尼使用火龍的情況下?”
  “他不會一開始就使用火龍。”
  “為什麼?”
  “他太驕傲了!”
  少頃,席特與貝蒂佇立于穀頂,面無表情的俯視團團包圍住整個小盤谷的八萬沙達大軍,列坦尼端坐馬上獨立于最前方。
  “席特,為什麼?”
  “為什麼?”席特毫無笑意的笑了一下。“列坦尼,別忘了是你派我去和雅洛藍對戰,我輸了,成為他的奴隸是必然的結果。”
  可惡,這是他唯一的失策,使他失去了席特!
  列坦尼下顎繃了一下。“但眼下這種狀況,你應該比誰都清楚,席特,你再厲害也抵擋不住我的軍隊,所以我給你一個建議,交出雅洛藍和絲朵兒,我保證這件事不會傳出去,你也可以恢復自由,如何?”
  席特輕歎。“列坦尼,你似乎忘了我是個男人。”
  “怎麼說?”
  “你提議的事只有你那種卑鄙的人會做,而我是個男人,戰敗不可恥,身為奴隸也下可恥,但若是失去男人最基本的尊嚴,我就真的該死了!”
  列坦尼憤怒的鐵青了臉。“就為了那可笑的尊嚴,你願意用生命來交換?”
  席特搖搖頭。“尊嚴一點也不可笑。還有,是的,我願意用生命來維護男人的尊嚴!”
  “你一定要戰?”列坦尼狂怒的咆哮。
  “是你要戰的。”席特冷漠的反駁。
  “你會輸的!”
  “那就輸吧,反正也不是頭一次輸了。不過,你也得付出代價!”
  “很好!”列坦尼當即策轉馬頭回到隊伍中,揚臂猛揮。“殺!”
  殺聲一落,蓄勢待發的第一波攻擊立刻排山倒海的蜂擁上去,席特一語不發,冷靜的注視著如狼似虎的攻擊逼近,徐徐揚高手臂,等待……等待……再等待……直到最後一刹那,手臂猝然落下。
  “倒!”
  應聲,一桶桶滾燙的熱水瀑布似的傾泄而下……
  兩天后——
  “貝蒂,弓箭用光了!”
  “斧頭用完了!”
  “熱水來不及!”
  貝蒂無言,望向席特,後者神情凝重的觀察沙達軍的攻擊。
  “叫大家準備,沙達軍很快就會攻上來,女蘿戰士們到谷底負責最後的防衛線,男人們全數上穀頂來,看准人頭,用準備好的大石頭丟下去,這可以減慢他們一些速度!”
  他沉聲交代完畢,再揮手喚來一位貼身親信,對他耳語數句,後者點頭飛奔而去。
  最俊一刻到了!
  如同席特所預料的,列坦尼並沒有在一開始就使用火龍,因為列坦尼太驕傲了,他是王,王是不打先鋒的,他會在最後時刻才使用火龍,一舉攻下小盤穀,以彰顯他的厲害、他的偉大。
  現在,最後一刻終於到了!
  呼一下,一條兇猛的火龍轟然卷上穀頂,那熊熊燃燒的火焰比滾燙的熱水更熾烈、比禿鷹更快速,雖然大家都已有心理準備,仍免不了嚇了一大跳,避得有點倉皇狼狽。
  “小心!”席特大叫,心中早有數,只要火龍一出現,他們很快就會被打敗。
  要避開火龍,就顧不得沙達軍隊正用最快的速度攀上穀來,一旦被沙達軍隊攀上穀頂,他們就輸定了;相反的,若要阻止沙達軍隊攀上來,就顧不得避開火龍,只要稍慢半步,一眨眼就會被燒成焦炭了。
  兩者都是死路。
  即使如此,他們仍下打算投降,甘願使出最後一分力量,拚到最後一刹那,死而無侮,這是戰士的尊嚴。
  “就算是死,也不能讓他們上來!”席特悲壯的狂吼。
  於是,勇敢的戰士們再也不躲避了,無視撲襲而至的火龍,賣力推下一塊塊大石砸落一個個沙達士兵,然後在下一刻被捲入火龍內燒成焦炭。
  在被燒成灰燼的那一瞬間,他們是驕傲的、得意的、滿足的。
  因為驕傲的戰士之魂被牽引入冥界之後,將會被烙印上勇士的標記,在輪回投胎的隊伍裏,他們也可擁有選擇的權利。
  下輩子,他們仍要成為最勇敢驕傲的戰士!
  直至累積到一百零九個勇士標記之後,他們就不必再輪回轉世了,將可以直接升上天界成為戰神的軍隊成員——天兵——之一。
  雖然只是個小小的天兵,但凡人能夠登上天界,這是何等的光輝榮耀啊!
  “兄弟們,你們先走,我很快就來了!”席特淚水盈眶,悲憤的大吼。
  眼看他親手訓練出來,曾與他十年朝夕共處,情同兄弟的士兵們一個個沒入火焰中消失,他比誰都痛心、哀傷,但他無怨無侮。
  這場大戰,最後勝利終究是屬於巫馬王的!
  忽地,火龍對準他暴撲而至,他敏捷的一個滾地翻身,驚險的閃過去,順手再砸下一塊大石頭,準確的砸中一顆笨腦袋,骨碌碌的滾下去,順帶拖翻另兩個人,他大笑著再偏身翻滾,險險躲過火龍另一波攻擊,再砸下另一塊大石頭,又是三個人摔跌下去。
  火龍似乎生氣了,瞬間暴漲三倍,呼一下撲向他,他微笑,知道這一回再也逃不過了,於是不再躲避,專注於砸大石頭,能多砸幾塊是幾塊,很快的,他感覺到熾熱的火焰幾乎已燒著他腦後的頭髮了,就在這當兒……
  “快躲啊!”
  一聲嬌喝猛岔進來,他來不及反應,身子就被人推開,愕然回首,恰好見到絲朵兒一臉“完蛋了!”的表情,因為他們閃避得不夠遠,那條“天下我最無敵”的火龍照樣撲過來,而他們兩人都摔跌在地上,沒有時間再躲開了,只好眼睜睜看著火龍迎面撲來,那囂張的火焰就要沾上他們的眼睫毛……
  “耶耶耶?怎麼一回事?”絲朵兒愕然道。
  出乎意料之外的,火龍一撲到絲朵兒正前方,就好像被什麼看不見的東西阻擋住了,旋即轉開去繞一圈再撲回來,但同樣被阻在絲朵兒前方,再也進不得半分。
  席特也很訝異,不過,另一件事更緊急……
  “你該死的來這裏做什麼?”他怒吼,一面抓著她眺起來閃避火龍的攻擊。
  “我不能自顧自躲藏起來,任由你們在這裏做殊死戰呀!”絲朵兒義正辭嚴地辯駁。
  “那雅洛藍怎麼辦?”
  “我已經把他送到山洞,並叫那個來傳訊的人照顧他!”
  “你你你你……可恨啊,我明明要你照顧雅洛藍的,你還故意跑到這邊來送……送……”最後一個“死”字不見了,席特愈來愈疑惑的望著那條火龍像貓捉老鼠似的在空中撲過來、撲過去,這邊撲那邊也撲,上撲下也撲,偏偏就是撲不到絲朵兒身上。“奇怪,火龍似乎沒有辦法傷害到你呢!”
  那樣巨大的火龍,無論他們如何閃躲也躲不過,照道理說,他們早就該變成兩堆餘煙嫋嫋的灰燼了,但不知為何,火龍總是撲不上絲朵兒,結果他們的閃躲反而變成唱獨腳戲。
  他們躲他們的,火龍撲火龍的,各自忙各自的,彼此互不相干,累了還可以坐下來喝杯茶休息一下。
  於是兩人也懶得躲了,索性靜立原地,瞠大眼睛瞪著火龍撲向他們,千鈞一髮之際又倒折回去,然後不甘心的又撲過來……再折回去……再度撲過來……又一次折回去……
  “好像是耶!”絲朵兒俐落地一劍劈翻一個甫攀上谷頂的沙達士兵。
  是巫馬王在她身上下了什麼保護嗎?
  “既然如此……”席特傾身在絲朵兒耳際咕噥了幾句。
  “沒問題,看我的!”絲朵兒欣然同意。
  “要小心!”
  絲朵兒比了一下放心的手勢,然後站到谷頂前方,俯眸遙遙與列坦尼相對。
  “列坦尼,你的火龍就跟你下面那只小鳥一樣,差勁到不行,我站在這裏,它都燒不到我,我看你還是快快把它收回去燒柴火吧,少在這邊丟人現眼了!”
  列坦尼果然是禁不得挑釁的人,聞言馬上暴跳如雷的怒吼過來。
  “好,有種你就站在那裏不要動,我非燒死你不可!”
  “來啊!來啊!”絲朵兒輕蔑的勾勾手指頭。“我就站在這裏不動,燒不到我你就是豬頭!”話剛說完,火龍便飄過來了,她果真一動不動,任憑火龍呼一下卷到她面前,停住,又卷回去。
  這下子列坦尼可真是氣到爆,火龍在空中胡亂飆風,目標只有一個:絲朵兒,偏偏飄來飄去就是飆不到她身上。
  席特與他的士兵們也因此暫時安全了,可以專心阻止沙達士兵攀上谷頂。
  即便是如此,已不到兩千的士兵終究阻止不了數萬敵軍,畢竟敵我人數太懸殊了,雖然大家都很努力砸大石頭,但沙達罩密密麻麻一整片攀上來,就算砸得了幾千個,也砸不了幾萬個,最後,大石頭沒有了就丟小石頭,小石頭也沒有了,只好眼睜睜看著沙達軍攀上穀頂,最後,終於展開面對面的廝殺。
  這是一場十分慘烈的戰鬥,每一位席特士兵面對的不是一個、兩個敵人,而是十幾二十個,但他們毫不退縮,也不想認輸,打定主意要得到冥界的勇士烙印。
  絲朵兒也加入了戰鬥,但由於火龍仍不斷攻擊她,與她對戰的沙達軍反倒成了犧牲品,眨個眼就變成一堆堆焦炭,不過列坦尼並不在乎,火龍依然持續不斷撲襲絲朵兒,繼續不斷把他自己的士兵燒成焦炭。
  但戰況仍是一面倒的情勢,很快的,開始有沙達軍陸陸續續越過防衛線往下到穀底,防衛最後一線的女蘿戰士們也加入戰鬥了。
  鮮血在噴濺、骨肉被踐踏,一盞盞生命之火熄滅在無情的戰鬥之中,冥界的引魂使者忙到翻,連停下來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眼看整個穀中已逐漸陷入混戰,小
  盤穀即將失守……
  “咦咦咦?”是怎樣,某人終於抓狂了嗎?
  絲朵兒詫異的看著那條無法無天的火龍飆到她面前來匆又改變方向,這不算什麼,令人錯愕的是,它竟然轉而撲嚮往穀頂攀上來的沙達軍,呼嚕嚕的燒掉一大片上百人,然後再飛向空中,一個彎子反旋向沙達罩,飛越過沙達軍頭上,直撲向沙達軍後頭。
  一個人雙手握劍高舉空中,火龍直撲向那把劍,轟然一聲後,火龍不見了,那把鐵灰色的闊劍赫然變成一把金光閃閃的寶劍。
  “火神?”絲朵兒與席特異口同聲驚呼。
  再往那人身後看,兩人更是震驚,不知何時,沙達軍竟已被一整片黑壓壓的軍隊反包圍住,暗灰色的盔甲與黑色的披風,沉重的巨劍、厚實的盾牌,犀利的戰斧和鏈錘,那是……
  “黑武士軍團!”席特脫口驚呼。
  “來了!”絲朵兒激動得幾乎掉下眼淚。“該死的他們終於來了!”可惡,為什麼一定要在他們已經完全絕望的最後一刻才趕到!
  壓軸也不是這種壓法嘛!
  不用說,列坦尼與沙達士兵們也發現了這件令人頭皮發麻的事實,沙達士兵們頓時忘了攻擊,各個雙眼發直,像見了鬼似的驚駭,這時候若是有人乘機砍下他們的腦袋,肯定比切南瓜更容易。
  傳說中無堅不摧、無敵不克的黑武士軍團,他們怎能不畏懼、不膽寒!
  但列坦尼仍不信邪,呼的又飆出一條火龍直撲向黑武士軍團,但再一次,火龍在半空中莫名其妙的又打個彎兒溜向火神那邊,讓火神輕輕鬆松的又煉製出另一把銳氣千條的寶劍。
  “酷,光靠這一招就可以賺翻了!”絲朵兒振奮的大叫。
  事實證明,火魔終究不是天下無敵的,除了風魔之外,火神雖然殺不死他,卻能夠牽引他的火龍,甚至轉化為煉鐵之火。
  不僅風魔是火魔的剋星,火神也是火魔的死對頭,這回列坦尼真的沒戲唱了!
  徐徐的,火神身旁,高坐馬鞍上的風王舉起右手的巨劍,頭盔內的瞳眸閃爍著憤怒的銀芒。
  “格殺勿論!”
  厲吼聲中,巨劍猛然落下。
  “殺!”
  巨雷般的廝殺聲猝然衝破天際,宛如剛闖出地獄的魔鬼,黑武士軍團狂風暴雨般地撲向沙達士兵……
  戰場上實在不是打招呼的適當場合,搞不好嘴巴才剛打開,人家一劍就把你的喉嚨貫穿了,保證讓你一路招呼打到地獄去。
  不過此時此刻,四周的敵我雙方仍在你死我活的拚鬥當中,絲朵兒卻完全沒有一絲顧慮,只顧怔愣地打量眼跟前的風王與神官,周圍,三十六個黑武士早已團團護衛住他們,有如銅牆鐵壁一般,不露半絲空隙。
  神官是個四十多歲的和藹中年人,並不似她想像中那樣老邁。
  而風王——嘉肯,一個少見的美男子,也不過三十多歲,她知道,因為風神依附在嘉肯身上,所以嘉肯的老化現象也減緩了,就跟她伯父水王一樣。
  “你就是雅洛藍的妻子?”嘉肯也在仔細端詳絲朵兒。
  “是,我叫絲朵兒,我們……”話才說到這裏,絲朵兒就被嚇著了,舌頭硬生生打了個結。“等……等等、等等,你你你……你們幹嘛這樣……”
  周圍的黑武士竟然動作一致的單膝跪地向她致敬。
  “他們是雅洛藍的特衛隊。”嘉肯輕描淡寫的解釋,並揮手示意黑武士起身。
  “耶?原來他自己也有特衛隊呀!”嘖,特權真是好用,只因為是風王撫養大的就可以擁有特衛隊,她還以為只有風王才能擁有特衛隊呢!
  “但他一直不喜歡讓特衛隊跟著他。”嘉肯歎道。
  “嗯嗯,猜想得到。”那傢伙只喜歡伺候人,不喜歡人家伺候他。
  “早知會有今天,應該硬逼他帶特衛隊出門的!”
  “沒用、沒用,他一定會先蹺頭啦!”
  “的確,唉,那小子總是讓人操心!”
  眼看他們有來有往聊得很帶勁,好像打算一口氣聊到明年春天祭典時似的,一旁的神官終於不耐煩了。
  “聽說雅洛藍受傷了,你能帶我們去看他嗎?”
  “當然可以,”絲朵兒忙道。“不過最好能先整理出一塊不受騷擾的地方。”
  嘉肯使了一下眼色,特衛隊立刻撥出二十個人離去。
  “行了,我們走吧!”神官催促道,甚至還伸手推她,可見他有多心急。
  絲朵兒趕緊帶頭領路走,一邊回頭張望。“這回我伯父沒來嗎?”
  “沒有。”見絲朵兒失望的垮下臉,嘉肯立刻再追加後文。“不過我一得知雅洛藍受傷,馬上派人去通知唐恩過來了!”
  “那就好。”應該很快就會到了吧?
  “聽你的口氣,似乎……”嘉肯和神官相覷一眼。“雅洛藍傷得很重嗎?”
  “很重,我們都很奇怪他為什麼沒死呢!”這可是不折不扣的實話。
  在那種情況下還能不死的,普天之下大概也只有雅洛藍那個怪胎!
  “是嗎?”嘉肯的音調突然降低八度,顯得十分陰沉。“那麼我能不能請問,究竟是誰有那份能耐傷了雅洛藍?”
  “你真想知道?”
  “當然。”
  “我。”
  “咦?”
第四章
  
  除了火神莫桑倫之外,嘉肯僅僅帶來四萬黑武士軍團,不過各個都能以一當百的黑武士軍團,就算只有四萬之數,也足以將列坦尼的八萬大軍打得落花流水、人仰馬翻了。
  當列坦尼確定自己的軍隊壓根兒抵抗不了黑武士軍團時,他的士兵已損失了兩萬多近三萬,列坦尼剛說一聲“退!”,他的軍隊已逃了一大半,他策轉馬頭要落跑,塵霧彌漫中,他的軍隊早就變成遠方一片黑點點,他是最後一個。
  這場仗,他可真是徹底輸到連褲子都差點保不住了!
  隨後,莫桑倫帶領三萬人馬追上去,負責把列坦尼驅趕回南方大地,並在聖湖之地南方沿海設下防衛線,以防列坦尼再反攻回來。
  餘下一萬人馬負責防衛小盤穀,以等待水王唐恩。
  兩天后,唐恩終於趕到了小盤穀,大家都以為雅洛藍很快就可以痊癒了,沒想到……
  “他的傷我沒辦法!”
  “什麼?”
  幾百個聲音一起驚叫,嘉肯還憤怒得一把揪住唐恩的衣領。
  “為什麼沒辦法?”
  “我也不知道。”唐恩神色凝重的搖搖頭,“照道理說,除了黑髮神女造成的傷之外,我都有辦法醫治,可是……”他沉吟了會兒。“除非……”
  “除非什麼?”
  大家又齊聲吼叫,四面八方口水一起噴過來,唐恩卻連抹一下臉都不敢。
  “除非是大神造成的傷……”
  “大神?”
  這回口水是一條條拉著長長的銀絲射過來的,唐恩嚇得雙手連揮,擋擋擋擋,全都擋在袖子上。
  “除此之外,沒有其他原因了嘛!”
  大家沉默了,你看我、我看你,好半天後,方才有人戰戰兢兢的開口。
  “你的意思不會是說……”嘉肯咽了口唾沫。“又有哪位魔神大爺溜到人界來‘玩’了?”
  “我也不知道,又沒人通知我。”唐恩無奈地嘟囔。
  “有可能!”神官突然想到什麼似的脫口道,並轉注絲朵兒。“你說南方大地的火之巫女能夠變身為你?”
  “是啊,還跟我一模一樣呢!”一想到這,絲朵兒就滿肚子火花劈哩啪啦爆到快吐血。“不過偷了我一件衣服和一雙靴子,她竟然能夠變得和我一模一樣,連我都差點以為我不是我了,超可惡!”
  “嗯嗯……”神官撫著下巴沉吟,“六十歲以上的巫女的確能夠變身,但還是瞞不過雅洛藍。”他語氣肯定地說。“僅靠一件衣服和一雙靴子,就能夠變身到讓雅洛藍一時不察,她絕不是普通巫女,或許真有大神依附在她身上!”
  又有?
  現在寄宿在人界的大神還不夠多嗎?
  “誰?是誰?”
  又是一大片口水噴射出來,但神官不虧是神官,隨手一揮就把所有口水全送回給原主了。
  “這個嘛……依據我的猜測,火魔再度出現,肯定是有人闖入地獄去救出他,會特地到地獄救出火魔的只有一位大神……”神官眼神沉肅地環顧眾人一圈。“火魔的母親,基納魔神的妻子,神後、風母的妹妹,夜之女神。”
  “天,基納魔神的妻子?”嘉肯呻吟。“不要又來了吧!”
  “如果真是如此的話,那麼……”席特打岔進來問。“既然夜之女神已救出火魔,為何還逗留在人界?”
  “因為火魔無法回到天界了。”神官回道。
  “饒了我吧!”嘉肯的呻吟聲加倍淒慘。“夜之女神不會打算陪著火魔一直逗留在人界吧?”
  “即使她真這麼做我也不奇怪,聽說夜之女神同基納魔神一樣乖張偏執,才會任性的私自闖入地獄去救火魔。”神官喃喃道。“令我感到疑惑的是,夜之女神既然救了火魔,為何不救被禁錮在東方大地的水魔、木魔和土魔?”
  嘉肯與唐恩面面相對,表情都不怎麼好看。
  “千萬不要說她有什麼陰謀!”
  “我的確是這麼想。”神官以“你們終於變聰明了!”的目光對他們贊許的點點頭。
  “喔,天!”唐恩掩面呻吟。
  有陰謀就表示有麻煩,而大神的麻煩通常都不太容易解決,有基納魔神的前例可循,那回犧牲了狄修斯,整個世界也差點徹底崩潰,這一回,夜之女神又會帶給他們什麼樣的災難呢?
  “為什麼大神都喜歡帶給我們麻煩呢?”嘉肯苦著臉低喃。
  “因為他們是大神!”神官一本正經地回答他。
  嘉肯忿忿的白他一眼,再轉移視線到一側的雅洛藍身上,目光變柔和了。
  從他們趕到小盤穀之後,雅洛藍始終沒有清醒過,起初,見雅洛藍那樣蒼白孱弱,他只是很心疼,畢竟雅洛藍是狄修斯唯一留下來的孩子,向來他就比疼愛自己親生的兒子更多疼愛雅洛藍幾分,他如何捨得見到雅洛藍受到半點傷害!
  但此際,眼看這場戰爭似乎不像他們想像中那麼簡單,竟然又牽涉到一位乖戾任性的女神,再加上五魔,他不禁又多了一份憂慮,擔心雅洛藍是否必須像狄修斯那樣犧牲了?
  不,這回他絕不允許讓雅洛藍犧牲,寧願犧牲他自己,甚至他兒子、他老婆,就是不能犧牲雅洛藍!
  “雅洛藍?”
  坐在雅洛藍另一側的絲朵兒忽地傾下上身,似乎雅洛藍有什麼動靜了,頓時,所有的目光刷一下全都集中過去。
  片刻後,雅洛藍的眼睛徐徐睜開來,初時有一刹那的茫然,但很快便恢復清澈,一見到絲朵兒,他似乎松了口氣,再見到神官等人,他驚訝的連連眨了好幾下眼,旋即漾起一絲笑容,蠕動嘴唇想要說話,但始終出不了聲。
  “別說話,”絲朵兒把聲音放到最溫柔。“他們及時趕到了,你可以安心養傷了,等你精神好一點,想說什麼再說。”
  銀眸緩緩轉向嘉肯,又眨了幾下眼。
  “放心、放心!”嘉肯忙道。“我帶了五萬人來,一萬人留在女蘿城,莫桑倫領三萬人到南方沿海部署防線,這裏還有一萬人,絕不會有問題!”
  銀眸再轉到神官那邊。
  “我知道瞞不了你,還是老實說了吧!”神官輕輕道。“饜魔之地果然出問題了,所以我們才會來得這麼遲,不過暫時還壓得住,你還是先養傷要緊,等你能說話之後,我們再來研究那裏的問題。”
  銀眸最後來到唐恩臉上,後者馬上慚愧的低頭道歉。
  “對不起,你的傷我幫不上忙!”
  銀眸閃過一絲笑意,唇辦又蠕動了幾下,看嘴型似乎是在說“我知道”。
  “你知道?”神官輕呼。“難道你知道是誰傷了你?”
  銀眸眨了一下睫毛。
  “是……”神官瞥一下其他人。“夜之女神?”
  銀眸又眨了一下。
  “真的是她!”嘉肯像在哭似的呻吟。
  “精靈王為何沒通知你?”神官又問。
  銀眸眨了兩下。
  “精靈王也不知道?”神官猜測道,見銀眸又眨了一眨,他繼續往下推測。
  “那麼夜之女神必定是偷跑來人界的,而且她必須一直躲在神廟裏,精靈王才會察覺不到她,直到她離開神廟,精靈王才知道她跑到人界來了?”
  銀眸再眨一下眼。
  “她是為了火魔來人界的?”神官再問。
  銀眸眨一下,又眨兩下。
  神官困惑地想了一下。“是,也不是?”
  雅洛藍又蠕動唇辦,但依然出不了聲,神官也看不懂他想說什麼。
  “你們也幫幫忙好不好?”絲朵兒實在看不下去了,“明明知道他沒力氣說話,你們還勉強他,就不能再等幾天嗎?差這幾天會死啊?”她憤怒的大聲斥責,轉個頭,表情變溫柔了,柔荑憐惜的摩挲雅洛藍的臉頰。“別管他們了,你再睡吧,先養好傷再說!”
  銀眸中浮現一抹奇異的光采,雅洛藍深深凝視她一下,而後乖乖聽話合上眼又睡了。
  絲朵兒為他拉好被子,回過頭來,發現神官、嘉肯和唐恩俱都用一種非常奇特的眼神注視著她。
  “幹嘛這樣看我?”
  三人互視一眼,猶豫一下。
  “你剛剛說話的樣子和口氣……”嘉肯慢吞吞地說。“真像我們認識的人。”
  “誰?”
  三人靜默了好半晌。
  “雅洛藍的母親。”
  絲朵兒也沉默了好一會兒,俏臉兒像鍋底一樣又黑又扁。
  “你們是說,我看起來很像老太婆?”
  “……”
  老太婆?
  安亞失蹤的時候都還不滿二十一呢!
  戰事一結束,嘉肯就命令黑武士趕工搭建屋子,好讓雅洛藍安靜養傷。
  而那屋子也不是隨便搭兩根木頭、幾片樹葉就算數的,不但堅固牢靠,還有寢室、前屋、廚房和浴室,再加上桌椅床褥傢俱一應俱全,整體來講甚至此絲朵兒在女蘿城外的屋子更“豪華”呢!
  至於其他人依然搭帳篷,除了雅洛藍和嘉肯的特衛隊住在小盤穀內,其他不管是黑武士、女蘿戰士或席特的士兵,全都在穀外四周紮營。
  一個月後——
  “謝謝。”從特衛隊武士手裏接過來新鮮鹿肉,絲朵兒轉身正待回廚房裏。
  “絲朵兒!”
  絲朵兒聞聲回眸,“席特,你回來啦!”再繼續步入廚房內。“不過,雅洛藍要你和貝蒂帶人回女蘿城,並沒有要你再回來呀!”
  “我是他的奴隸,自然要跟在他身邊。”席特說著,尾隨她進廚房裏。
  “其實雅洛藍要你帶人回女蘿城,目的是要你休息一下。”絲朵兒一邊解釋,一邊處理材料準備做肉羹。“損失那麼多人,你一定很心痛吧?”
  “不到六百人,已經比我預計中少很多了,”席特淡淡苦笑了一下,沒有否認他的心痛。“原以為受傷的人那麼多,起碼也會損失一千到一千五百人左右,沒想到水上那麼厲害,只要還有一口氣在,不用多少時間,他就可以把人完全治好,連疤痕都沒有,甚至斷手斷腳也都接回去了,完好如初,根本看不出來斷過手腳,真是驚人!”
  “伯父說過,只有一種人他無法救,另一種人他不能救,除此之外,他都能用快到令人咂舌的時間治好傷患。”
  “哦,是哪種人他無法救,哪種人他不能救?”
  “黑髮神女造成的傷他無法治療,”絲朵兒以俐落的刀法快速剁肉。“另外,倘若冥界的引魂使者已在一旁等待,這種患者他也不能救,因為那人註定當時非死不可,伯父不能和冥界搶生意。”
  “水王看得見引魂使者?”席特驚呼。
  “廢話,不然他如何知道什麼人不能救!”
  “說得也是。”席特默默注視絲朵兒片刻。“絲朵兒,你從來不覺得雅洛藍的身分很特別嗎?”他實在有點忍耐不下去了,這女人有時候真像男人一樣粗線條,明明那麼多跡象顯示出雅洛藍有多麼與眾不同,為什麼她就看不出來呢?
  女蘿族的女人都如此遲鈍嗎?
  “有什麼好特別的?”絲朵兒納悶的瞥他一眼。“你是說風王待他特別好嗎?那也沒什麼嘛,雅洛藍是他撫養長大的呀,他一定會像疼自己的小孩一樣疼雅洛藍的嘛!”
  “不,我的意思是說……說……”席特抓抓頭髮。“我是說他的能力驚人,你不覺得嗎?”
  “不覺得才怪!不過……”絲朵兒捧起碎肉放入鍋裏,回頭繼續切配料。“現在我已經瞭解什麼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說不定哪天還會有比他更厲害的人出現呢!一個女人能夠變身成為另一個我,這世上還有什麼事不可能呢?”
  說是這麼說啦,但事實是,她不但覺得雅洛藍很特別,而且特別得十分詭異,簡直不像是人,可是每當她想仔細問個清楚時,心裏就有個聲音在阻止她……
  不能問他,你必須自己想!
  自己想個屁啦,她就是不知道才要問呀,自己想又能想出什麼鳳梨西瓜出來,最多想到……想到……
  狄修斯到底是誰呢?
  “絲朵兒,你,呃……”見她一邊拿刀子用力切切切,一邊神遊太虛,魂飛九天,席特看得心驚膽戰,雖然那鍋肉羹不是要給他吃的,不過雅洛藍應該也不會喜歡加“料”的肉羹吧?“小心別切到手啊!”
  “呃?啊!”絲朵兒橫他一眼,“就切這點小東西也會切到自己?少瞧不起我了!”眼神好像在說:信不信在切到她自己之前,她會先切掉他的腦袋?
  信!信!他哪敢不信!
  席特不覺打了個哆嗦,趕緊倒退兩步。“雅洛藍呢?他醒著嗎?”算了,是她自己要耍呆的,不關他的事!
  “神官和風王來找他談話,應該還醒著吧!”絲朵兒用湯勺攪一攪肉湯,再繼續切洋蔥。“你要去找他嗎?正好,他們已經談了好一會兒了,替我看看他是不是累了,如果累了,叫他睡會兒,晚點再繼續談,要是他敢不聽話,看我以後還讓不讓他們來見他!”
  席特咳了咳,硬吞回笑聲。“知道了。”
  果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巫馬王也不是天下無敵的嘛!
  “好了,你已經找到你要找的人了,可以跟我們說清楚了吧?”
  神官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嘉肯坐在床尾,兩人一起瞪住靠在床頭的雅洛藍,打定主意這回不再讓他蒙混過去,最多一個人捉他的腿,一個人抱他的腦袋,掐脖子也要掐出他的回答來。
  雅洛藍咧嘴笑一下,樂得很,有點滑稽、有點頑皮,還有點可惡。
  “你們真的想知道?”
  “快說!”
  雅洛藍聳聳肩,然後垂下頭去,神官以為他在思考該從哪里說起,誰知道雅洛藍卻突然抬手指著天花板。
  “啊!”
  “嗄?”
  “烏龜,有一隻烏龜從那邊飛過去了!”
  咦?烏龜會飛?
  神官和嘉肯想都沒想,馬上順著他的手指頭往天花板看上去。
  “它這樣、這樣飛,又那樣、那樣飛,繞了一圈,再……”
  可惡,上當了!
  哪里會有烏龜會飛,要有那種烏龜,他們也能在海底啃珊瑚了,還這樣那樣飛,那樣這樣飛呢!
  望著空蕩蕩的天花板,神官和嘉肯兩人懊惱得差點咬碎滿口牙,頭一個反應是想攜手合作,兩人一起把雅洛藍扁成肉餅,再剁成肉末去喂豬,但下一刻,兩人就一齊凍結住了,兩張臉依然往上仰著,放不下來了。
  烏龜從那邊飛過去了?
  還這樣那樣飛,那樣這樣飛?
  這……這……這種白癡才會幹的蠢事,只有一個人會做,但那個人……那個人已經消失了呀!
  “怎麼,不敢相信?也難怪啦,我早就應該消失了,不,我是已經消失了,但也不算消失了,就如同那天被我捏碎的那塊小石頭一樣,我只是被粉碎成千千萬萬碎片,並不是真的消失了……”
  兩人屏住呼吸,開始小心翼翼的放下臉,動作奇慢無比。
  “唯一有能力救我的人只有一個,風魔,但他必須待在人界七千年,精靈王好不容易才說服風母讓風魔繼續留下來,不過風魔倒是樂意得很,嘿嘿嘿,因為他喜歡我,也不希望我就這麼消失了……”
  視線終於來到雅洛藍臉上,兩人目不轉睛的盯住他,與狄修斯有九成相似的五官,而那雙銀眸……那雙銀眸……
  為什麼他們從來沒發現,那雙銀眸的表情跟狄修斯幾乎是一模一樣的?
  “唯有風魔才能夠聚集我被粉碎的靈魂,因為我的靈魂碎片散佈在風中,而這世上所有的風都在他的控制之下,所以他輕而易舉就可以尋回我散佈在風中的所有靈魂碎片。然後,我們的立場反過來了,我的靈魂必須依附在風魔的靈體內才不會又四散分開……”
  雨人一起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風母之所以會挑上我,是因為我的靈魂和風魔的靈體有最契合的一致性,波動節奏一模一樣,因此我的靈魂才能夠依附在風魔的靈體內——不然一般人的魂魄是無法進入大神靈體內的,也只有風魔的靈力才能夠凝聚我的靈魂。所以,包括所有大神在內,風魔是唯一能夠救回我的人,呃,大神……唉,隨便啦……”
  兩人合上嘴,相對一眼。
  “反正就是這麼一回事,風魔既然要繼續待在人界,就必須有人體讓他寄居,所以,安亞未出世的孩子就雀屏中選啦!”
  雅洛藍哈哈一笑,旋即又變臉,表情又臭又不甘心。
  “但安亞那個女人也夠無聊了,沒事跟精靈王講一些有的沒有的,唆使精靈王在我的靈魂動了一點手腳,害我老是‘忘了’那件不堪回首的往事,這還不夠,又嫌我太懶,於是精靈王興高采烈的再多動一些手腳,結果現在的我竟然比牛更勤勞,比馬更任勞任怨,唉,哪天要是我開始啃青草,你們千萬別太意外啊!”
  該說的都說完了,雅洛藍閉上嘴,笑吟吟的等待他們的反應。
  而那兩人,腦筋依然處於半停擺狀態當中,和雅洛藍眼對眼瞪了大半天后,神官才小小心心的張開嘴。
  “狄……狄修斯?”
  “神官,別怪我不早告訴你,”雅洛藍無辜地瘺了一下宛如扇子般的長睫毛,純真的像個孩子——狄修靳的招牌表情之一。“是精靈王說的,在尚未找到朵兒之前,我不能讓任何人知道這件事。”
  “喔,天!”神官的呻吟聲在顫抖。“真的是你!”
  嘉肯依然說不出話來,但他的眼眶泛紅了。
  “如假包換!”雅洛藍還挺得意的。
  “二十多年了,你……你知道我們有多想念你嗎?”神官的聲音有點哽咽。
  “我怎麼可能不知道!”雅洛藍誇張的秀出一副苦瓜臉。“你們有事沒事就在我面前碎碎念說我父親如何如何,又說我有多麼像我父親,告訴你們,我才哭笑不得呢!”
  “難怪你說再多謊也不會被削減生命,因為你……你就是風魔……”神官兩眼又發直了。“天,你是風魔!”原來風魔根本沒離開人界!
  “沒他還真不行呢!”雅洛藍吊兒郎當的說。
  “而你居然瞞了我們這麼久!”
  “我厲害嘛!”
  神官哭笑不得的翻了一下眼,“所以……”瞟一下雅洛藍胸前的繃帶。“你才沒有死?”
  “只要風魔在我身上,我就不會死。”雅洛藍老神在在的拍拍胸口。“即使帝神和黑髮神女都可以殺死風魔,但已經沒有黑髮神女了,帝神也不可能殺死自己的兒子,所以沒有任何人殺得死風魔,包括大神在內。只不過……”
  他無奈的籲了口氣。“大神固然殺不死風魔,卻可以傷害這副肉體和我,幸好這副身體是屬於風魔的,我又依附在風魔的靈體內,根本沒人殺得到我,所以我才沒有死。”
  神官瞭解的頷首。“那麼,為何一定要找到絲朵兒之後才能告訴我們?”
  雅洛藍歪著腦袋,似笑非笑的注視著神官。
  “嘉肯想不出原因很正常,但你,偉大的神官,你真想不出來嗎?”
  神官怔了怔,旋即暴睜雙目。“她……她……安亞?”
  雅洛藍彈了一下手指,“答對了,神官,你果然聰明,值得嘉獎!”他閃了一下,躲過神官K過來的拳頭。“當年安亞失蹤,是請精靈王送她到冥界,並在她身上放入一小片我的靈魂碎片,好讓我能順利找到她。”
  嘉肯忽地抱頭呻吟了一聲,神官也撫著額頭像哭又像在笑。
  “還有什麼更嚇人的,一起說出來吧!”
  “這是你說的,別後悔喔!”
  “說吧!說吧!”
  “好!”雅洛藍頑皮的嘿嘿笑。“我的靈魂要費時七千年才能夠再凝聚為一個完整的靈魂——這就是為什麼風魔必須待在人界七千年的原因,所以我活到當年我死的年歲時就不會再老下去,直到我的靈魂凝聚完整,風魔離開我身上之後,我才會繼續老化。”
  “七七七……七千年?”神官驚駭得差點窒息了。“為什麼要那麼久?”
  雅洛藍無奈的聳一下肩。“如果是其他大神粉碎了我的靈魂,那麼只需要七百年就夠了,但風魔,他的力量是帶有徹底毀滅性的絕對威力,照道理說,我的靈魂應該是不可能再凝聚起來的,因此一定要依附在他的靈體內,靠他的靈力來凝聚我的靈魂,畢竟是他毀滅我的,也只有他的靈力才能夠把我的靈魂再度凝聚起來。”
  “這麼說來,幸好被粉碎的是你,”神官喃喃道。“要是換了別人,就沒辦法進入風魔的靈體內,他的靈魂也就沒辦法再度凝聚起來了!”
  “的確。”雅洛藍點點頭。“另外,朵兒也是,因為她身上有我的靈魂碎片,所以她活到安亞入冥界的年齡時就不會再老下去,直到我的靈魂即將凝聚完整前的一刹那,會自動收回她身上的靈魂碎片,她才會再繼續老化。”
  “一對永遠年輕的老妖怪!”嘉肯終於出聲了。
  雅洛藍憤慨的砸過去一顆軟綿綿的枕頭。“不是永遠,是七千年!”
  神官呆了好半晌,然後苦笑。
  “往另一方面想,起碼在這七千年裏,人界應該不會出什麼大亂子。”
  “那可難講,”雅洛藍嘟嘟嘍囔的。“要是哪位大神又窮極無聊跑到人界來觀光……”
  “啊!”
  神官突然驚天動地的大叫一聲,嚇得雅洛藍與嘉肯一人貼一面牆,避開神官老遠。
  “老年癡呆症終於發作了!”雅洛藍咕噥。
  “閉嘴!”神官怒喝。“快說,夜之女神又是怎麼一回事?”
  “啊,她呀……”雅洛藍思索片刻。“在我說之前,神官,你最好先說說饜魔之地發生了什麼事。”
  “你不知道?”精靈王沒告訴他嗎?
  “我知道,但不夠詳盡,精靈王和他的精靈們最近都很忙,總是匆匆來匆匆去,因為有件比夜之女神偷溜到人界來更麻煩的事正在進行當中。而且……”雅洛藍對嘉肯嫵媚的擠擠眼,再拋去一個飛吻。“我要說的事跟饜魔之地有很大的關係,最好你先說了我再說,嘉肯比較容易瞭解,你知道,他的腦袋不太靈光。”
  軟綿綿的枕頭惡狠狠的丟回來了。
  “可惡,狄修斯,你換個人了,那張嘴還是爛到不行!”嘉肯大罵。
  “沒辦法,我就是我呀!”雅洛藍樂不可支的笑開了。“不過我還是有點不同了,所以,還是叫我雅洛藍吧,畢竟這是我的新人生、新命運,我也已經重新開始二十幾年了!”
  嘉肯注視他片刻,欣慰的、感動的重重頷首。“不管叫什麼名字,只要你是你就行了!”傷痛了二十幾年,他終於可以放下那份遺憾了。
  “新的人生?”神官喃喃嘀咕。“嗯哼,我看也差不了多少,當你是黑魔王狄修斯時,你的責任是毀滅基納魔神;如今你是巫馬王雅洛藍,你也要面對從天界偷溜到人界來的夜之女神……”
  雅洛藍滑稽的咧咧嘴。“我要面對的恐怕不只她一個。”
  不只夜之女神一個,難道……
  神官忐忐忑忑的咽了口唾沬。“你是說……”
  雅洛藍擺擺手。“你先說吧!”
  神官皺皺眉頭,想抗議,隨又改變主意。
  “好吧,我先說。唔,饜魔之地那些怪物開始騷動了……”
  “什麼時候開始?”
  “三個多月前,它們又開始互相殘殺,唔,不對,更正確的說法是,它們在互相吞食,一個多月後,它們互相吞食得只剩下七隻,然後開始想要離開饜魔之地,目標似乎是聖湖之地……”
  “不,是南方大地。”雅洛藍似乎累了,腦袋往後靠在疊高的枕頭上,眼睛也合上了。
  “是嗎?”神官有點驚訝。“呃,總之,它們想要離開饜魔之地,而且只花了十天就闖過精靈王的結界,我馬上派凱德帶人馬去截殺那七隻怪物。可是那七隻怪物不但醜陋到了極點,所擁有的魔力更可怕,凱德不斷要求加派人手,最後……”
  他歎氣。“整整三萬人馬才得以將那七隻怪物圍困在饜魔之地,當我正在苦思如何殺死它們時,突然心血來潮占了一蔔,這才知道你出事,當下也顧不得那些怪物的問題,馬上和嘉肯帶領五萬人馬趕過來,幸好,及時趕到了!”
  “唐恩和圭南那邊呢?”雅洛藍輕輕問,帶著點困意。
  “圭南那邊比較麻煩,”戰爭的狀況該輪到嘉肯來發揮了。“原本托拿特的戰船只是想阻止圭南的戰船趕來援助聖湖之地,但一個多月前,不知為何,托拿特不但親自加入戰爭,還率領全軍要直接來攻打聖湖之地,於是圭南只好增派戰船,反過來阻擋托拿特的戰船駛往聖湖之地來,現在雙方還在火陽島附近海面上戰得如火如茶呢!”
  “托拿特要殺我。”
  “耶?”
  “說下去。”
  嘉肯遲疑一下。“至於柏湖島那邊,因為唐恩趕來聖湖之地了,現在是艾諾特在領軍,不過那邊比較簡單,波拉並不是真的想和艾諾特打,艾諾特的戰船不動,波拉的戰船也不動,艾諾特的戰船想退回西方大地,波拉的戰船就追上來,明擺著想乘機佔領柏湖島,所以雙方就僵持在那裏了。”
  “這樣嘛……嗯,現在西方大地還有多少軍隊?”
  “經過最完整的軍事訓練,可以直接上戰場的軍隊原有二十五萬,掃掉饜魔大地的三萬、艾諾特那邊的四萬,以及聖湖之地這裏的五萬,留在西方大地的還有十三萬。”
  雅洛藍沉默了會兒,瞳眸徐徐打開,閃過一絲犀利的銀芒,表情堅毅,顯見他已有所決定。
  “再調派五萬過來。”
  “為什麼?”
  “我們要攻打南方大地!”
  “我們主動?”嘉肯不可思議的驚叫。“什麼時候?”
  “增派的軍隊一到達,我們就出發!”
  “我們?請等一下,為什麼說我們,你……”
  “我領軍!”雅洛藍的語氣堅定,毫無轉圓餘地。
  “款?你領軍?”嘉肯死命尖叫。“可是你……”
  他正打算來個轟轟烈烈的死諫,門上卻很不識相的傳來敲門聲打斷他壯烈成仁的機會,然後門打開,席特探頭進來。
  “雅洛藍,絲朵兒要我告訴你,你們已經談了好一會兒了,如果你累了就睡會兒,晚點再繼續談。如果你不聽話……”席特咧了咧嘴。“以後就別想再讓他們來見你了!”
  “我想我最好聽話一點。”
  話落,雅洛藍趕緊翻身倒頭睡覺覺,神官與嘉肯啼笑皆非的面面相覷。
  “果然是安亞!”
第五章
  雖然反對雅洛藍親自領軍攻打南方大地,但巫馬王的命令不能不聽,嘉肯還是乖乖通知西方大地那邊增派人馬到聖湖之地來,暗裏決定在出發之前再聯合神官和雅洛藍卯起來好好打一場口水攻防戰。
  就不信他們兩個拼不過雅洛藍一個!
  由於僅剩下金王洛司守衛西方大地,增派的人馬只好由嘉肯的兒子安傑帶軍,雖然經驗不足,但他的個性十分穩健,思考慎密,僅僅是帶軍到聖湖之地,已經是綽綽有餘了。
  問題是,誰也沒想到安傑的妹妹妮貝拉,以及摩克王的小妹茜亞竟然分別混在押糧隊裏偷偷跟來了,更糟糕的是,她們都不知道雅洛藍已經結婚了,因為沒有人敢告訴妮貝拉,也沒有人覺得有必要特地去通知茜亞。
  毫無疑問的,這兩個任性的女人肯定會引起軒然大波,一陣浪濤來,先淹死雅洛藍再說!
  “咦?絲朵兒,你怎麼出穀來了?”
  小盤穀外的溪流旁,席特打算去洗個澡,誰知竟會碰上絲朵兒,後者蹲在草叢裏,像采花女一樣拎著一支籃子,只不過籃子裏不是鮮花,而是一種紫色的草。
  “這個……”絲朵兒舉舉籃子。“做香料的藥草,穀內沒有,只有這邊有。”
  “難怪,我還想說你要什麼可以叫人幫你拿的。”
  “他們會懂這些才怪!”絲朵兒不屑地說。
  “的確,”席特老實承認他的無知。“男人吃東西只要煮熟就行了,不會考究那麼多。”
  “請不要一竿子打翻一船人,雅洛藍他就知道有哪些香料草。”
  席特窒了一下。“呃,他特別。”
  絲朵兒翻了一下眼,起身,決定她采夠了香料草,可以回穀裏去了。
  “對了,是不是又來更多黑武士了?”
  “對,又來了五萬。”
  “為什麼?”絲朵兒疑惑地問。“又有什麼麻煩嗎?”
  “我也不知道,我建議你去問雅洛藍,他應該比我清楚。”
  “好,我去問他。”
  於是,席特準備下溪洗澡,絲朵兒則不疾不徐的往穀口行去,但半途上便被人喚住了,而且是……
  “喂喂喂,你,喂,快停下來呀你!”
  女人?
  女蘿族戰士全都回女蘿城去了,這裏除了她以外,還有其他女人嗎?不會是軍眷吧?
  絲朵兒狐疑地停步回頭望,怔了一下,再仔細看,隨即恍然大悟。
  的確是女人,兩個,只不過她們穿的是黑武士的軍袍,雖然沒有穿盔甲,但戴著頭盔,個子也不算矮,只要她們頭低一點,謹慎一點,不要出聲說話,沒有人會注意到她們是女人。
  “你們是……”
  “我是風王的女兒,妮貝拉。”五官秀麗的女人搶著說。
  “我是摩克王的妹妹,茜亞。”嬌豔奪目的女人不甘落後。
  看她們兩人憤怒的相互瞪過來、瞪過去,推過來、推過去,絲朵兒可以肯定她們絕不會是什麼好姊妹或好朋友,既然如此,幹嘛要硬湊在一塊兒呢?
  “你們叫我幹嘛?”
  “你要進穀裏去嗎?”妮貝拉又搶著問。
  “帶我們進去!”茜亞一樣不甘落後。
  雖然兩人彼此看不順眼,相互間都想活活掐死對方,但在見到雅洛藍之前,她們不敢暴露身分,不然保證會在第一時間裏被強制遣送回西方大地,因此兩人只好暫時合作,先想辦法見到雅洛藍再說。
  但既然不能暴露身分,她們就不能出聲說話,不能出聲說話就進不了穀內,進不了穀就見不到雅洛藍,就算她們在穀外混到天荒地老都沒有人發現她們是女人,那又有什麼搞頭?
  幸好,就在她們又氣又急之時,絲朵兒出現了。
  黑武士軍團裏沒有女人,所以絲朵兒不會是西方大地的人,既然不是西方大地的人,就不用擔心絲朵兒會特意通知風王將她們遣送回去。
  而且雙方都是女人,女人對女人應該比較好說話吧?
  “你們要進穀裏去幹嘛?”絲朵兒狐疑地來回打量她們。
  “我要見雅洛藍!”兩人異口同聲說。
  雅洛藍?
  絲朵兒更懷疑了,不是懷疑她們的身分,而是懷疑她們的目的。
  “既然你們的身分特別,可以直接命令黑武士帶你們去見他呀!”
  “不行!”妮貝拉脫口道。“父王要是知道我們跟來了,他一定會立刻遣送我們回去!”
  說得也是,不會打仗的女人跟來戰場做什麼?當然是立刻趕鴨子回去!
  “那你們又為何如此急著要見雅洛藍?”
  “他騙我!”妮貝拉第三度搶先。“上回見面,他明明答應我說下回出遠門一定會帶我去的,可是他卻偷偷落跑了!我不管,這回我一定要他帶著我!”
  “他拒絕了我的婚事,所以我要親自見他,”茜亞自信滿滿的揚起下巴。“我可以肯定只要他見過我,並給我機會當面說服他,他一定會改變主意,欣然同意這件婚事!”
  “你少在那邊作白日夢了!”妮貝拉憤怒的推茜亞一把。“雅洛藍是我的,我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他最疼我了!老實告訴你,他是因為我才拒絕你的婚事,你懂了吧?”
  “才怪!”茜亞嗤之以鼻的橫她一眼。“你只是他的妹妹,大家都知道,只有你不知道,不然你以為他幹嘛躲你躲得這麼快?”
  “你胡說!”妮貝拉氣得嬌靨通紅。
  “我胡說?”茜亞冷笑。“那請問你,上回見到雅洛藍是什麼時候?兩年前?三年前?還是四年前?如果他真的喜歡你,會捨得這麼久不見你嗎?”
  妮貝拉窒住了。“那……那……那是因為……因為……”
  她一時說不出辯解來,茜亞得意的哼哼笑,絲朵兒也搞清楚她們的目的了。
  她嘲諷的勾起嘴角。“原來你們都想嫁給雅洛藍,”那傢伙還真受歡迎呢!“那簡單,打贏他就好了嘛!”
  這種酸溜溜的話,她說得順嘴,可若是讓愛西芙或瑪荷瑞聽見,保證會當場摔倒跌個大包包,因為“女蘿族的絲朵兒”是不會說這種話的。
  女蘿族的女人會大大方方的請老公多收幾個小老婆,她也好多收幾個禁臠,才不會像此刻的絲朵兒一樣,滿肚子酸醋,一腦子不爽,明明知道女蘿族戰士不應該如此小氣,她也不在意。
  她不再是“女蘿族的絲朵兒”,而是心已經變“軟弱”的絲朵兒了。
  “打贏他?”妮貝拉尖叫。“你在說笑話嗎?告訴你,一點都不好笑!誰也沒辦法打贏雅洛藍,不要說女人,男人也不可能!”
  “沒錯!”茜亞點頭贊同。“天底下沒有人打得過巫馬王!”
  兩人竟然抱持相同想法,明天太陽搞不好會從西邊冒出頭來。
  不過這種道同志合的說法一聽進絲朵兒耳裏,天地要崩塌了,嘲諷的笑容在她唇畔僵住,眼神一片尖銳。
  “你們說什麼?巫馬王?”
  “雅洛藍是巫馬王呀,”妮貝拉說。“你不可能不知道吧?”
  “是啊,東方大地與西方大地的真主,巫馬王,你沒聽過嗎?”茜亞不可思議
  的瞪住絲朵兒。“哼,真是孤陋寡聞!”
  “是嗎?”絲朵兒的表情慢慢轉變了。
  “到底要重複幾次啊?對對對,雅洛藍就是巫馬王!”妮貝拉不耐煩了。“現在,你到底要不要帶我們進穀裏去?”
  絲朵兒的眼徐徐眯起來。
  “沒問題,我現在就帶你們去找他,嗯哼,我也正好想麻煩你們一件事……”
  “我可以下床了吧?”
  雅洛藍滿懷期待的瞅著唐恩,後者剛替他檢查過傷口,並重新包紮完畢,一抬眸便見雅洛藍用那種透著深深的祈求,順帶幾分威脅的眼神盯住他,喉嚨一陣癢,差點失聲笑出來。
  “很抱歉,雅洛藍,”他移開目光,以免真的笑出來。“你的傷痊癒速度相當緩慢——因為心臟不能停下來休息,雖然已經開始收口了,但尚未收完全,只要動作稍微粗魯一點,很容易就會崩裂出血。所以我認為最好再過幾天……”
  “請別認為!”銀眸星光閃閃,雅洛藍虔誠的仰望著唐恩,雙手合什。“我保證,我發誓,我賭咒,我一定會非常非常小心,絕不會讓傷口崩裂,更不會再出血,真的,我會做個乖小孩,你說什麼我就做什麼……”
  “我說你最好不要下床!”唐恩的語氣輕快得令人懷疑。
  雅洛藍的臉皮僵了一下。“我保證,只要你讓我下床,我一定會很小心,你說什麼我就做什麼……”
  “最好不要下床!”重複。
  雅洛藍的臉皮開始拉長。“我發誓,絕不會讓傷口崩裂……”
  “不要下床!”再重複。
  倘若有人想知道長頸鹿的脖子究竟有鄉長,現在來看看雅洛藍的臉正是時機。
  “我賭咒,絕不會再出血……”
  “不、要、下、床!”又重複。
  “該死!”火山爆發了。“唐恩,我警告你,別忘了我是巫馬王,你……”
  “好吧,你可以下床,不過倘若絲朵兒問起的話,我會告訴她……”
  “好好好,不下床、不下床!”火焰熄滅了,只剩下一縷可憐兮兮的輕煙,隨便飄兩下就散了。“真沒良心,竟然用朵兒來嚇我!”雅洛藍抽著鼻子嗚咽。
  神官、嘉肯和唐恩都笑翻了,
  “所謂的歷史重演,大概就是這麼一回事!”神官笑歪了嘴。
  “真……真懷念!”嘉肯笑出眼淚來了。
  “不管跳到哪里,兔子還是兔子!”唐恩抱著肚子蹲在地上。
  “我是巫馬王,不是兔子!”雅洛藍喃喃嘟噯。“不過千萬不能告訴朵兒。”
  嘉肯橫臂擦眼淚。“說到這,我一直想問你,為什麼不能告訴絲朵兒?”
  “你以為我喜歡做神秘人物嗎?”雅洛藍哀怨的橫他一眼。“她想回復記憶得靠她自己,我一告訴她,她就什麼也想不起來了。”
  “好吧,那大家小心一點,別說溜了嘴。”神官揮揮手。
  “我們幾個當然不會,但外頭還有幾萬人……”唐恩比比窗外。
  “武士軍團並不認識雅洛藍是誰,特衛隊我也囑咐過了,他們絕不敢扯巫馬王的後腿,所以……”看雅洛藍嗚咽得好不可憐,嘉肯體貼的倒了杯茶給他。“放心吧,雅洛藍!”
  “對對,特衛隊絕不敢扯你的後腿,你可以放心了,”唐恩附和道。“絲朵兒絕不會知道你是巫馬王的!”
  話剛說完,房門被人砰一下推開,眾人不禁駭了一大跳,嘉肯正想表現一下他的學問,好好罵上幾句三字經四字成語之類的,再見一頭莽莽撞撞闖進來的人竟是妮貝拉,不由失聲怒吼。
  “妮貝拉,你怎會在這裏?”
  而妮貝拉卻連看他一眼也沒,歡呼一聲,筆直的撲向床上的雅洛藍,標準的餓虎撲羊。
  “雅洛藍,我終於見到……神官,你幹什麼?”
  神官及時橫一步擋在前面,妮貝拉往右他就往右,妮貝拉往左他就往左。
  “雅洛藍受傷了,禁不起你的‘虎抱’!”
  “雅洛藍受傷了?”
  妮貝拉的尖嗓門搭上隨後進來的茜亞的大喉嚨,交織成一道超高震盪的音頻,男人們的手都不由自主的掩上雙耳,擔心耳膜被震破。
  “應該讓這兩個女人去打前鋒的!”唐恩喃喃道。
  “走開啦,幹嘛擋住我們嘛!”
  一個是太久沒見,一個是從來沒見過,兩個女人一左一右爭相要探視雅洛藍,幸好神官、嘉肯、唐恩適時排成一列擋在床前,不然雅洛藍肯定會被她們當場切割成兩半。
  “你們給我乖乖站在那邊,”嘉肯憤怒的指著窗前。“不然誰也別想見到雅洛藍!”
  “父王……”
  “閉嘴,過去!”嘉肯咆哮。“還有,茜亞公主,請別忘了,你的王兄正在跟我們打仗!”
  見嘉肯真的生氣了,兩個女人不情不願的磨蹭到窗前排排站。
  “只要雅洛藍和我結婚,我保證王兄立刻退兵!”茜亞乘機推銷自己。
  “你別作夢了,雅洛藍才不要你呢!”妮貝拉憤慨的推推她。“雅洛藍是在等我長大!”
  “等你長大?哈,你都已經老了!”
  “胡說,我才二十歲!”
  “我十九歲,比你年輕!”
  “那又怎樣,我跟雅洛藍從小一起長大的,他最喜歡我了!”妮貝拉嬌嗔地朝床前望去,神官三人已退到一旁,雅洛藍一臉無奈的直歎氣。“對不對,雅洛藍,你最喜歡我了對不對?”
  茜亞卻在見到雅洛藍之後發起怔來。“他就是巫馬王?為什麼看上去瘦巴巴的好像沒啥分量?”另一種說法就是很肉腳。
  “他外表秀氣,其實超厲害的!”
  “是嗎?”茜亞還是很懷疑。
  “哼,最好不要信!”那就不會跟她搶了。
  茜亞橫眼睛瞟她一下。“想甩開我?沒那麼容易!”
  妮貝拉不高興的嘟起嘴來,“我不用甩開你,雅洛藍絕不會娶你的!”轉個臉,哀怨的對雅洛藍吸鼻子。“讓我過去嘛,雅洛藍,我們好久沒見了,你不想念我嗎?我好想你,想摸摸你,想仔細看看你,也有好多好多話想跟你說,雅洛藍,讓我過去嘛!”
  雅洛藍還在歎氣,畢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又是嘉肯的女兒,他不想傷害她,只好躲她,沒想到她硬追到這裏來,他該拿她怎麼辦呢?
  如果他是黑魔王就好了,一腳就可以把她踢回西方大地!
  可是拜精靈王所賜,他已經不是那個受盡心理創傷的黑魔王,而是受到創傷之前的狄修斯,心沒有那麼狠、那麼絕情,大腳丫子踢不出去呀!
  “妮貝拉,這裏在打仗,不安全,你還是先回西方大地吧!”
  “雅洛藍!”妮貝拉瞪圓了眼,好像要發飆了,伹眼珠子一轉,她很聰明的硬吞下怒氣,決定用婉轉一點的方法接近他,免得惹他討厭。“雅洛藍,有人托我拿東西給你喔,你不要嗎?”
  雅洛藍微微一怔。“有人托你拿東西給我?誰?什麼東西?”
  妮貝拉從懷裏掏出一支袋子來。“一個叫絲朵兒的女孩子,她叫我拿這個給你,你不要嗎?”
  雅洛藍一眼就認出是裝著夜光珠的袋子,“快拿過來給我!”他急道,妮貝拉一靠近他,他馬上搶過去打開往裏看,不但有夜光珠,連“黑日”也在裏頭,胸口頓時湧現一股不安。“她為什麼叫你拿這個給我?她人呢?”
  “我哪知道,她帶我們來這裏之後就走了。”妮貝拉興奮的抱住雅洛藍的手臂,還貼上自己的粉頰磨蹭。“雅洛藍,我好想你喔!”
  雅洛藍可沒空理會她想不想他,心裏愈來愈七上八下。“她沒說什麼嗎?”
  “沒有……啊,有有有,她叫我轉告你兩句話……”
  “什麼話?”
  “偉大的巫馬王,請你不用再回女蘿城了!”
  雅洛藍猛抽氣,臉色瞬間轉綠,“天,她知道了!怎會?怎會?”他嘴裏驚恐的低喃,心裏卻在大吼。
  精靈王!精靈王!
  巫馬王?
  朵兒再也想不起任何事了嗎?
  誰說的?
  你不是說在她自己想起來之前,不能讓她知道我是巫馬王?
  我是說,你不能主動告訴她。
  那別人呢?別人可以告訴她嗎?
  自然可以。
  可以?可以?可以?該死的精靈王,你為什麼不說清楚?
  你沒問啊!
  見鬼,你故意整我的嗎?
  咳咳,不是故意的。
  可惡啊,精靈王,如果我看得見你,我會先給你一舉!
  可惜你見不到。
  精靈王,有種現出原形來,我跟你單挑!
  你還有空跟我單桃嗎?
  什麼意思?
  你馬上就會知道了!
  知道什麼?
  聽精靈王的語氣不太對,雅洛藍不禁有點忐忑,正是狐疑……
  “啊!”唐恩突然大叫一聲,“糟了!”他目注雅洛藍手中的東西,遲疑著。“雅洛藍,那……那是你送給絲朵兒的嗎?”
  雅洛藍瞪著唐恩,後者臉上的不幸馬上傳染給他,忐忑的心即刻卡上喉頭。
  “沒錯,她把東西還給我是有什麼特別用意嗎?”
  唐恩又猶豫一下,慢之又慢的點了點頭。“這是女蘿族的規矩,她把你送給她的東西還給你,表示要和你切斷關係,七天之內,如果你沒辦法讓她允許你進入她的屋子,你們的關係就斷絕了,從此後男婚女嫁各不相千!”
  換句話說,就是女蘿族的離婚,雅洛藍被絲朵兒掃地趕出家門了!
  有好一會兒時間,屋內靜得連根頭髮掉落都聽得見,自雅洛藍身上陡然爆發出陣陣陰森的寒氣,妮貝拉駭然跳開,再看他的臉,冷酷的神情足以令海洋結冰,她跳得更遠,但茜亞反而看得心頭小鹿亂撞。
  如此驚人的氣勢,這才是巫馬王嘛!
  驀地,雅洛藍揚聲大吼,“西麥!”
  眨個眼,守候在屋子四周的西麥與兩位特衛隊武士已出現在雅洛藍面前。
  “巫馬王?”
  二十多年前,西麥是黑魔王狄修斯的特衛隊隊長;二十多年後,他是巫馬王雅洛藍的特衛隊隊長,因為他一直都是特衛隊中最剽悍勇猛的戰將,無人可及、沒人可比。
  “朵兒呢?”雅洛藍沉聲問。
  西麥眼中掠過一絲疑惑。“她說要去打獵,騎馬出穀去了。”
  她走了!
  “該死!”雅洛藍懊惱的猛拍一下床板。“西麥,扶我下床!”
  巫馬王,你想利用風魔的風?
  不行嗎?
  當然不行,我說過,你找她的時候,必須完全靠你自己的力量。
  我不是找她,我是回家。
  你是回家去找她。
  可惡!
  “等等,西麥,先吩咐人備馬!”
  西麥向一位特衛隊武士使了一下眼色,後者立刻出房而去。
  “好,扶我下床!”雅洛藍掀開被子挪雙腳。
  “雅洛藍,”神官、嘉肯和唐恩同聲驚呼。“你不可以……”
  “西麥,有誰敢阻止我,殺了他們!”
  另一位侍衛隊武上馬上鏘的一聲抽出劍來,神官三人驚喘,不敢再出聲了。
  這可不是鬧著玩兒的,巫馬王的特衛隊武士眼裏只有巫馬王,他們也只服從巫馬王的命令,巫馬王的命令一下,就算是風王,他們照殺不誤,神官和水王又算得了什麼。
  神官三人不禁面對面苦笑。
  既然無法阻止雅洛藍,他們只妤跟著他,其他問題暫且先撇一邊,不過在這之前,他們必須先……
  嘉肯的視線緩緩栘向妮貝拉與茜亞,不懷好意。
  這兩個任性的女人,他有九成九把握可以肯定所有麻煩都是她們惹出來的,該如何整治她們最好呢?
  吞雲穀與女蘿城的距離並不算近,但若是單人獨騎的話,快馬加鞭兩天就可以到了,不過這樣趕起路來還真不是普通的累。
  可是一回到女蘿城裏,絲朵兒第一件事並不是回家休息,而是直接沖到訓練場去跟所有戰士們單挑,轟轟烈烈的來場車輪大戰,愛西芙聞訊趕來也阻止不了她,默默在一旁等待她怒氣平息。
  姊妹多少年了,她怎會看不出來絲朵兒是在發洩怒氣。
  “好了,夠了吧?”
  直到絲朵兒累得連武器都抓不住,愛西芙才上前把絲朵兒扶到旁邊去就地躺在地上喘息。
  “好久沒見你氣成這樣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雅洛藍呢?”
  不提那個人還好,一提起那個名字,絲朵兒再次火上心頭,猛然坐起身。
  “我把他趕出門了!”
  “咦?你把他趕出門了?”愛西芙訝異的和一旁純看熱鬧的觀眾——瑪荷瑞對視一眼。“為什麼?”
  “他騙我!”絲朵兒怒吼。
  “我可沒見過不會騙人的男人,你又何必斤斤計較呢?”愛西芙歎氣,搖搖頭。“好吧,他騙了你什麼?”
  “我以為他只是一個普通男人!”再吼。
  雅洛藍如果只是一個普通男人,她就是一隻小狗了!
  “然後?”
  “但他竟然是巫馬王!”繼續吼,吼到整個訓練場都聽見了。
  瞬間,訓練場內所有聲音都中斷了,瑪荷瑞張著嘴,突然挖挖耳朵;愛西芙瞪圓了眼,正在考慮她是不是聽錯了。
  “你……”她小心翼翼地問。“呃,說什麼?”
  “雅洛藍是巫馬王啦!”絲朵兒憤怒的狂吼。“難怪他說他是神官和風王撫養大的,難怪他也能夠擁有特衛隊,難怪他那麼厲害,難怪他能夠進入聖湖,可惡,我們還討論那麼多次巫馬王,他卻給我裝死不說清楚,如果不是風王的女兒告訴我,我還不曉得要被瞞在鼓裏多久呢!”
  咚的一下,原本蹲在一旁的愛西芙跌坐到地上去了,臉皮因為過度震驚而有點扭曲。
  “雅……雅洛藍是……是巫馬王?”
  “該死的對,那個該死的混蛋就是該死的巫馬王!”絲朵兒咬牙切齒的詛咒。
  “大神!”愛西芙驚歎。
  “沒那麼高級啦,他只是巫馬王而已啦!”
  “沒錯,他那麼厲害,我們早該想到了,但因為他是從西方大地來的,而我們一直以為巫馬王在東方大地,所以沒想到那邊,是我們糊塗!”
  “糊塗個屁!”絲朵兒又吼起來了。“他自己為什麼不承認?”
  愛西芙想了一想。“我想他一定有他的原因。”
  絲朵兒嗤之以鼻的哼了一聲,表示不予苟同。愛西關注視她片刻,表情逐漸嚴肅起來。
  “絲朵兒。”
  “幹嘛?”
  “你真的把他趕出門了?”
  “對,我把他送我的東西全還給他了!”
  愛西莢閉閉眼,搖搖頭,再睜眼。
  “那麼,雅洛藍要是回來找你,你必須允許他進入你的屋子。”
  “死也不!”
  “但他是巫馬王!”
  “就算他是帝神也不行!”
  “絲朵兒……”
  “我累了,要回去休息!”
  話落,絲朵兒猛然跳起來,一溜煙跑不見了,愛西芙根本來不及阻止,她緩緩起身,深深歎氣。
  “這下子可麻煩了,絲朵兒一旦真的拗起來,可不好應付呢!”
  “雅洛藍是巫馬王?”瑪荷瑞尚未從震驚中回復過來。“騙人的吧?”
  “我一點也不懷疑,除了巫馬王,誰能向雷神借雷?”
  “但……但……巫馬王竟然是絲朵兒的禁臠?”
  “丈夫。”
  “他會回來嗎?”
  “一定會,當初是他主動要求做絲朵兒的禁臠,可見他有多麼喜歡絲朵兒,所以他一定會回來找她。”
  “如果他不回來呢?”
  愛西芙聳聳肩,回身步向馬廄。
  不回來?
  那她只好把巫馬後綁去交給巫馬王羅!

第六章
 
  跟隨雅洛藍回女蘿城的人並不多,只有神官、嘉肯、唐恩和席特,以及巫馬王特衛隊,安傑帶領黑武士軍團仍守在吞雲穀,妮貝拉和茜亞一起被強制遣送離開聖湖之地。
  起初,他們是以媲美飛翔的速度策馬狂奔,期望能在半途中便追上絲朵兒,可是不到半天功夫,雅洛藍的速度就開始減慢了,隨著他搖晃不走的身子,馬匹前行的速度也愈來愈慢。
  直至此刻,他整個人都趴在馬上,半邊身子都是紅色的,鮮血一路沿著馬身滴落到地上,從一滴滴,到一絲絲,再到一攤攤……
  “雅洛藍,休息一下吧!”
  “……”
  “雅洛藍,這樣速度反而慢呀!”
  “……”
  幾個人看過來看過去,然後,很有默契的同時移動位置,前後左右團團包圍住雅洛藍,當雅洛藍開始往下滑時,五、六隻手一起捉住他。
  隊伍停下來了。
  “我就怕會這樣!”唐恩苦笑。
  “紮營吧,恐怕他會昏迷一陣子了!”嘉肯無奈道。
  “會超過七天嗎?”席特擔心地問。
  神官默然無言。
  最好不會,否則大家只好夾緊尾巴陪雅洛藍一起吃苦果,而那苦果究竟會有多難吃……
  天,他簡直不敢想像!
  回到女蘿城四天,絲朵兒就被愛西芙纏了四天,纏到快抓狂暴斃,一見到愛西芙,她就像見了鬼一樣拔腿就逃,就算訓練一半也會半途開溜,天底下大概也只有愛西芙會讓她怕成這樣。
  不管怎麼說,愛西芙總是她親大姊,而且愛西芙向來是最疼她的。
  “絲朵……可惡,又被她逃了!”愛西芙懊惱的直跺腳。
  而絲朵兒一路逃,不敢逃回家,只好逃到聖湖去避難,起碼那裏除了雅洛藍之外,其他人誰也進不去。
  盤膝坐在聖湖畔,她怔愣望著湖中的人形石發呆。
  她到底哪里錯了,為什麼愛西芙一定要這樣纏著她碎碎念呢?明明是她和雅洛藍的家務事,愛西芙幹嘛一定要硬插進來客串婆婆媽媽?
  話說回來,其實她也不想冒這麼大的火,她又不是那種小氣巴拉的人,誰沒騙過人,她自己也說過謊啊!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的火山就是不受控制的爆發了,究竟是為什麼呢?
  啊啊啊,知道了,是因為那兩個女人。
  一個是和雅洛藍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雅洛藍最疼愛她了,為了她,雅洛藍拒絕了摩克王的妹妹的婚事;另一個是北方大地摩克王的妹妹,巫馬王配公主,公主配巫馬王,這才相稱相配,不是嗎?
  而她又算什麼,不過是女蘿族的聖湖守護者而已。
  對,如果不是因為先碰上她們,又是從她們口中得知那件事,她也不會生這麼大的氣,但偏偏她先撞上了她們,心情就是一整個不爽,然後這件事還沒解決又得知另一件事,兩罪併發,她當場爆爛了。
  不過認真比較起來的話,她更在意的是那兩個女人,一個青梅竹馬,一位高貴的公主,他打算收她們做小老婆嗎?
  見鬼,就算他真的收她們做小老婆又如何?
  她可以收禁臠,他當然也可以收小老婆,這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所有女蘿族的女人不都是這樣,她有什麼好飆火的?
  真正該死,她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小家子氣了?
  “怎麼辦?”
  “……”
  “今天是第七天了,但雅洛藍一直沒有清醒,怎麼辦?”
  “……”
  “神官,你是千年成精的老狐狸,還不趕快想個辦法……哎喲,神官,你幹嘛K我?”
  神官面無表情的收回拳頭,若有所思的望著雅洛藍,片刻後,眉宇輕蹙。
  “他醒了。”
  聞言,其他三人驚喜地先後看過去,果見雅洛藍睜開雙眼了,而且頭一句話就是……
  “今天是第幾天?”
  “第七天。”
  “還有多遠?”
  “最快半天時間的路程。”
  “現在什麼時候?”
  “旭日剛升。”
  雅洛藍閉閉眼,睜開。“扶我起來。”
  為免再被威脅說要殺了他們,幾雙手一起扶他起來,再由西麥攙扶他到帳篷外上馬。
  “我先走!”
  “耶?”
  眼看雅洛藍自顧自先走人,眾人不禁一陣錯愕,隨即慌慌張張的各自眺上馬急追上去。
  “留兩個人收拾帳篷,其他人快追!”
  大神保佑,雅洛藍千萬不要半途又昏倒了!
  奇怪,今天都沒見到愛西芙和瑪荷瑞,她們到哪里去了呢?
  累了一整天,傍晚時分,絲朵兒回到自己家門口,在打開門之前,她還納悶的想說為什麼今天都沒見到兩位姊姊,沒想到門打開,她甫踏入屋內兩步,身後便砰的一聲門關上了。
  “總算逮到你了!”
  “不會吧?”絲朵兒低喃,回轉身,苦笑,果然是她親愛的姊姊們,一整天不見人影,原來是躲在她家等著逮人。
  她是逃犯嗎?
  “現在,給我坐下!”愛西芙大聲命令,並示意瑪荷瑞去點油燈。
  “愛西芙……”
  “坐下!”
  絲朵兒不情不願的在桌旁落座,愛西芙也在右邊坐下,瑪荷瑞掌燈過來在左邊陪坐。
  “幹嘛嗎?”
  “我要你回去找雅洛藍,要求上他的床。”
  絲朵兒怔了怔,旋即勃然色變尖聲大叫,“什麼?”女蘿族的女人主動要求上男人的床,表示她放棄自己所有權利,甘願臣服于男人之下,這種示弱的鳥事她怎能做!“你殺了我吧!”
  “絲朵兒!”愛西芙怒喝。“你別忘了巫馬王是誰!”
  “我……”絲朵兒張著嘴僵住。
  “巫馬王是聖湖之地的真主,是未來統一世界的霸主,而你不僅要巫馬王臣服於你,還把他趕出家門,這等同于背叛巫馬王,你是存心要害我們女蘿族被摒棄於大神的眷顧之外嗎?”愛西芙憤怒的質問。
  好過分,居然拿整個女蘿族來壓她!
  見絲朵兒不吭聲,愛西芙以為她有在反省了,這才放軟了聲音。
  “絲朵兒,我知道你是個勇敢的女蘿族戰士,所以在考慮到自己之前,你更應該先考慮到全族的利益……”她語重心長地說。“巫馬王是聖湖之地的真主,不但你要臣服於他,整個女蘿族都要臣服於他,你懂嗎?”
  絲朵兒咬著下唇,“但我……我是女蘿族戰士,怎能如此窩囊……”她掙扎著辯駁。
  愛西芙翻了一下白眼。“他是巫馬王,比你大!”
  “他明明是我的禁臠……”
  “是他自願,又不是你打贏他,你又有什麼好囂張的?更何況,他已經是你的丈夫了!”
  “可……可是他騙我……”
  “他一定有他的理由。”
  “他……他又沒有來找我……”
  “所以我要你去找他。”
  “可惡!”
  “你在罵誰?”
  “我自己。”
  愛西莢差點笑出來,咳了一下硬憋住,推推絲朵兒。
  “好了,去準備一下,儘早出發回吞雲穀去見他吧!”
  “現在?”絲朵兒驚叫。“天都快黑了耶!”
  “現在!”愛西芙沉下臉去,斬釘截鐵地命令,眼神清清楚楚表明:你不去,我就綁你去!
  別說笑了,這種事能拖多久就拖多久,誰要給他摸黑趕路!
  “明天啦!”
  “現在!”
  “愛西芙……”
  “現、在!”
  “可是……可是……啊,我去開門!”
  絲朵兒慌慌張張逃去開門,慶倖正巧有人在這時候來敲門,多少給她一點緩衝時間,讓她腦筋急轉彎一下,想想有什麼藉口可以敷衍了事。
  誰知門一開,她的腦袋瞬間停機,震驚的脫口尖叫,“雅洛藍!”
  門外,雅洛藍幾乎整個身子都掛在西麥的臂彎上,半邊身全是血,臉色慘白,銀眸盈滿央求,唇畔噙著一抹可憐兮兮的笑。
  “朵兒,我好累,可以……可以進去嗎?”
  二話不說,絲朵兒立刻鑽進雅洛藍另一條手臂下,和西麥一起將雅洛藍撐進屋裏,一入屋,雅洛藍便兩腿站不住地癱軟了,他們幾乎是把他拖進臥室裏的。
  不管之前她有多麼憤慨惱怒,在見到雅洛藍的那一刻,全都煙消雲散了。
  躺上床後,可以看得出雅洛藍疲弱得幾乎睜不開眼了,但他仍硬瞠大眸子,泛起一絲得意的笑。
  “我趕上了,今天是第七天,你也允許我進你的屋子裏來了,所以,我還是你的丈夫!”說著,他把內裝有“黑日”和夜光珠的袋子放到她手上。“你的。”之後,他才放心的合上眼,昏睡過去了。
  隨後進屋的唐恩立刻接手為他處理傷處。
  “絲朵兒。”
  絲朵兒回眸。“神官?”
  神官望定她,目光溫和,表情誠懇。“絲朵兒,請你相信雅洛藍,他瞞著你是有原因的,而且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請你耐心一點,不要追問他,總有一天你會瞭解的。”
  絲朵兒怔愣地與他對視好半晌後,歎氣。
  “好吧!”她默默取出“黑日”戴回頸項,再把夜光珠的袋子掛在腰帶上。
  眼見雅洛藍那樣拼老命的趕回來——他的血大概全流光了,她除了心疼之外,實在是再也氣不起來了。
  好吧,等他痊癒之後,再來跟他大戰一場!
  翌日清晨,絲朵兒正在料理早餐,背後,嘉肯與席特在那裏比手畫腳,又使眼色又歪嘴巴,最後,嘉肯指指席特,席特一臉滑稽的指住自己的鼻子,搖頭,嘉肯猛然推他一把,席特無奈長歎。
  “呃,絲朵兒。”
  “幹嘛?”
  “你不問問妮貝拉和茜亞到哪里去了嗎?”
  “留在吞雲穀?”
  “不,妮貝拉被風王狠狠揍了一頓屁股之後,強制送回西方大地去了;至於茜亞,她也被強制送到木王那裏去,再由木王送回北方大地。摩克王正在跟我們打仗,她留在西方大地實在不妥當。”
  “喔。”
  見她沒什麼特別反應,說話聲音也很平板,席特無措的兩手一攤,再指指嘉肯,意謂:輪到他上場了!
  嘉肯抓抓頭髮。“絲朵兒,呃,老實說,妮貝拉的確從小就喜歡雅洛藍,可是雅洛藍對她一點意思都沒有,一直在躲她,事實上,他們已經四年沒見過面了,所以請相信我,妮貝拉只是一廂情願而已。”
  “妮貝拉是你的寶貝女兒不是嗎?”
  嘉肯立刻明白她的意思,“眾所皆知,巫馬王與黑髮神女的伴侶必須由他們自己選擇,誰也不能勉強他們,我也不能。而且……”他稍稍猶豫了一下。“如果能讓你安心一點的話,呃,其實妮貝拉並不是我的親生女兒,她是大戰過後,我們在一處廢棄的村子裏撿到的孤兒……”
  “咦?”絲朵兒愕然回身,菜刀也跟著刷過來,嘉肯即時閃開一步,差點被她剖腹開膛。“她是孤兒?”
  嘉肯頷首。“為免造成她心靈上的傷害,我們徹底隱瞞了這件事,想讓她快快樂樂的長大,除了我和我老婆之外,也只有神官和雅洛藍知道實情,甚至連安傑都不知道。”
  “真可憐!”絲朵兒誠心的低語。雖然她也是很早就成為孤兒,但起碼她還有兩個姊姊。
  “還有茜亞,憑良心說,不用提雅洛藍,連我們都對她很頭大,要知道,莎拉王妃之所以向雅洛藍提出這件婚事,純粹是基於私人的野心,這種聯姻,我們可不敢領教,馬上就拒絕了!”
  “原來他是因為這樣才拒絕婚事,而不是為了妮貝拉。”絲朵兒喃喃道。
  “當然不是!”嘉肯忙道。“這樁婚事只是一件麻煩,絕不是什麼好事!”
  絲朵兒的表情很明顯的柔和多了。“雅洛藍真的不喜歡她們?”
  “不是不喜歡,但在他眼裏,妮貝拉只是個小妹妹,茜亞他根本沒見過,何來喜不喜歡?”嘉肯話說得很老實。“當然,我不想騙你,想嫁給巫馬王的人跟山一樣多,但雅洛藍堅持要自己找老婆,整整四年,他四處找、到處尋,最後……”
  他指指她。“他找到了你。在西方大地,他高高在上;但在你面前,他低聲下氣,情願委身做你的禁臠,一意認定了你,難道你還不相信他的心意?”
  絲朵兒抿抿唇,轉回身去繼續忙碌,“其實我也不是不相信他啦,只是……”她聳聳肩。“一下子跑出兩個女人來,一下子又得知我的禁臠竟然是巫馬王,我有點,呃,不太能接受。”
  “我明白、我明白,”嘉肯忍俊不住。“如果他只是個普通的禁臠,你淨可以淩虐他到死,但他偏偏是巫馬王,你們的地位就反過來了。”
  絲朵兒回眸瞪他一眼。“不說這個了,說說為什麼又調五萬人馬過來呢?”
  嘉肯笑容斂去,神情轉凝重。“雅洛藍決定攻打南方大地。”
  “誰領軍?”
  “雅洛藍。”
  “他領軍?”絲朵兒驚叫,又刷一下轉過身來,菜刀閃著亮晃晃的光芒,嘉肯再退三大步。“他怎麼領軍?用爬的嗎?”
  “我們也不贊成,所以希望等他好一點之後,你能夠跟他談談。”
  “談談?”絲朵兒冷笑,再轉回去用力剁洋蔥。“不必談,我會‘命令’他,如果他不聽,哼哼,我再把他趕出去一次!”
  嘉肯呆了呆,席特再也忍不住放聲爆笑。
  可憐的雅洛藍,他那個巫馬王做得可真窩囊啊!
  一個月後——
  像只最聽話的小狗狗,雅洛藍乖乖喝完濃肉湯,再喝光苦到不行的藥,搖著尾巴揚起討好的笑。
  “喝完了,”他把碗還給絲朵兒。“可以給我一個親親嗎?”
  “你到底是男人還是哈巴狗?”絲朵兒又好笑又好氣的在他嘟起的唇上親了一下。“好了,你再睡一下吧!”
  表面上,雅洛藍的精神似乎已回復得差不多,好像再過幾天就可以下床了,其實不然,他的臉色依然十分蒼白,總是清醒不久就累了,顯見他的血氣仍未恢復,傷勢末愈不堪負荷,但他老愛逞強,拼命吵著要下床,大家都快被他煩死了。
  “我還不累。”他捏捏她的手。“幫我去叫西麥進來好嗎?”
  絲朵兒眼睛眯了一下,似乎想說些什麼,但很快又改變主意,出房叫人去了。
  原來他是要叫西麥去找人,不久後,小小的臥室裏擠滿了人,神官、嘉肯、唐恩、席特、愛西芙和絲朵兒,除了絲朵兒坐在床沿,其他人都罰站。
  雅洛藍收起嬉皮笑臉,緩緩環視眾人一圈。
  “我們必須出發到南方大地了!”他迅速掩住絲朵兒的嘴。“別說,我知道,他們一定要你來阻止我,不過請先聽我說完,之後再由你說,好不好?”
  絲朵兒合上嘴,不吭聲了,雅洛藍開心的偷親她一下。
  “咳咳,夜之女神之所以會到人界來的目的,”他一邊揉著被敲痛的腦袋,一邊說。“火魔是原因之一,但最主要的目的是尋求讓基納魔神復活的辦法……”
  “讓基納魔神復活?”眾人齊聲驚叫。
  “當年大戰之前,前任沙達王妃和莎裏耶公主都已懷孕,為防萬一,基納魔神分出部分靈體藏在她們肚子裏的胎兒體內,他很聰明,把靈體和神力分開,所以精靈王察覺不到……”
  雅洛藍說得很慢,眾人聽得兩眼愈睜愈大。
  “起初,夜之女神以為是在列坦尼和莎拉王妃身上,但莎拉已嫁給摩克,因此她盡全力幫助列坦尼,打算替基納魔神征服這個世界之後,再強迫莎拉跟列坦尼在一起。不過……”
  他只不過頓一下喘口氣,大家就一起叫起來。
  “不過什麼,快說呀!”
  雅洛藍莞爾。“別急,我正要說。不過,兩個多月前,托拿特強暴了梅麗妲,精靈王立刻察覺到基納魔神的靈體和神力結合在一起了……”
  “原來是在托拿特和梅麗妲身上!”眾人驚呼。
  “對,梅麗妲懷孕了,她肚子裏的孩子只要滿一百零一天就會出生,那將是擁有人類肉身的基納魔神,出生一百零一天后他就會長大成人,但屆時他也只有原基納魔神十分之一的魘力,他必須吃下饜魔之地的七隻怪物,因為……”
  “饜魔之地的七隻怪物?”愛西芙、絲朵兒和席特齊聲問。
  雅洛藍瞟一下神官,後者立刻代替他做解釋,好讓他閉上眼休息一會兒。
  “饜魔之地的七隻怪物是……”
  神官的解釋十分簡潔,花費的時間並不多,可是當他說完之後,雅洛藍也已睡著了。所有視線齊聚他身上,見他熟睡後疲態盡露,根本沒辦法下床。
  “他這副樣子真的能到南方大地嗎?”席特小小聲嘟囔。
  “看樣子是不能。”神官附和。
  “我也認為不能。”嘉肯再加一票。
  “應該是不……”
  “不能也得能!”大家以為睡著了的雅洛藍竟然出聲了。
  “嚇死人了,雅洛藍,”唐恩拍拍胸脯。“還以為你睡著了!”
  雅洛藍睜眼,微笑。“在孩子出生之前,我必須趕去除掉那個胎兒,所以我不去不行。”
  “我們也行啊!”嘉肯反駁。
  “當然,你們任何人都行,但你們在殺死胎兒的同時也會殺死梅麗妲,”雅洛藍無奈道。“只有我才有辦法不傷害梅麗妲而除去胎兒,不過要在她的同意之下,如果她不同意,我就沒辦法不殺死她而除去胎兒,那麼,任何人都可以下手。”
  “你不在乎殺死她?”絲朵兒意有所指地問。
  這女人!
  雅洛藍輕笑。“為什麼要在乎?為了除去基納魔神,犧牲她也是不得已的,更何況,她可以再轉世為人,下輩子這個世界應該會更好。”
  絲朵兒睜大眼,似乎有點意外雅洛藍會說得如此輕描淡寫。
  戰場上殺人是理所當然的,但殺死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無辜女人,不覺得太過於心狠手辣了嗎?
  “不要以為如此做心太狠,”神官似乎能看得出她未出口的想法。“倘若你親身經歷過當年那場神魔大戰,你就會明白,即使是犧牲一個無辜的小孩也是必要的,所以……”
  不必親身經歷,一提起那場大戰,絲朵兒馬上穎悟了。
  “我明白了,為了要除去基納魔神,當年的風王犧牲自己的生命、靈魂,情願從此消失,現在只下過是犧牲一條生命又算得了什麼,起碼她還有再世的機會,而風王,他已經沒有任何將來了……”
  她是凝視著雅洛藍說話的,因為前任風王是他的父親。
  “這種感受你一定最深刻,因為你連見你父親一面的機會都沒有。不過我要告訴你,在所有人心目中,你父親已經成為神祗般的存在,雖然他消失了,但……你為什麼這種表情?”
  她愈說,雅洛藍的神情就愈怪異,說到後來,雅洛藍捂著額頭暗暗呻吟,哭笑不得。
  他?神祗?
  饒了他吧!
  “呃,沒什麼。”神官、嘉肯和唐恩,雅洛藍一個個輪流瞪過去,因為他們都在偷笑。
  “我是想說,現在你們應該都明白我們非立刻趕到南方大地不可的原因了吧?我承認我的身體狀況不佳,可是我們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聞言,大家不由面面相對,默然無語,因為雅洛藍說的是事實,非常緊迫的事實。
  “坐船的時候還好,你可以請風之精靈、海之精靈幫忙,但是……”神官沉吟道。“從這裏到海邊的路途,坐馬車或騎馬都過於顛簸,走路既慢又辛苦,更別提你連站都站不穩……”
  唐恩似乎想說什麼,但話到嘴邊,瞄一下絲朵兒,又閉上嘴了。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該怎麼辦呢?”嘉肯懊惱的猛敲自己的腦袋。
  “用抬板吧!”絲朵兒突然說。
  “抬板?”雅洛藍不可思議的喃喃重複,隨即變臉大叫,“不要!”
  絲朵兒沒理會他,兀自說她的。“我們可以做大一點,愈多人抬愈快又穩,他還可以舒舒服服的在上面休息,甚至睡覺。”
  “我拒絕!”雅洛藍又大叫。
  神官也沒理會他。“抬板是什麼?”
  “我反對!”雅洛藍再大叫。
  “簡單來講,就是一塊大板子,用橫杠吊繩來抬,”絲朵兒簡單解釋。“板子要厚一點,再鋪上厚厚的墊子,那樣就很舒服了。”
  “我抗議!”雅洛藍繼續大叫。
  “嗯嗯,我懂了!”神官連連點頭贊同。“那麼,我建議再加上頂蓬,如此一來,他就不會曬到太陽了。”
  雅洛藍不吱聲了,但他的嘴翹得此天還高。
  “再圍上紗幔,免得蚊蟲咬人。”這是嘉肯的提議。
  雅洛藍倒頭便睡,還拿背對著他們,以示無言的抗議。
  “真是奇怪,”席特看著雅洛藍孩子氣的舉動,不由納悶得很。“那不是很舒服嗎?他為什麼生氣?”
  “因為那原本不是抬人的。”絲朵兒的嘴角在抽筋。
  “那是抬什麼?”
  “死牛、死馬,死豬。”

第七章
  
  南方大地依然熱得像火在烤,熾烈的陽光比毒蛇更毒,一望無際的黃沙,悶沉沉的熱氣,生活在這種環境裏,只有苦不堪言四個字可以形容。
  但是……
  “巫馬王,要不要來點冰涼的西瓜?”
  “巫馬王,芒果好甜呢!”
  在殘羅族領地內,赫然已是另一番景象。
  黑褐色的肥沃泥土,清澈冰冷的溪水,成群的牛羊與快樂的牧人倘佯在綠油油的青草樹叢之間,天真的孩童們歡欣愉快的在廣場上嬉戲,破爛的屋子重建了,高聳的城牆堅固地保衛著純樸的人民,凡是缺乏的物質全由東方大地毫不吝惜的提供過來,他們已經什麼也不缺了,日子過得平順又充足。
  被隔絕在結界另一邊的熾陽黃沙,已是過去的歷史了。
  “巫馬王,荔枝又圓又大喔!”
  “巫馬王,這母雞又肥又壯,燉湯很補的喲!”
  從海邊到殘羅城,沿路上不斷有人虔誠地獻上他們懇摯的心意,他們知道,如今的美好生活是巫馬王所賜予的,他們滿心感恩,誠心誠意奉上他們的忠誠,雅洛藍還真有點承受不起如此熾熱的心意。
  “天,都放滿了!”
  雅洛藍啼笑皆非的環顧四周,抬板,不,抬轎——他堅持換這個名字——內堆滿了新鮮水果蔬菜與各種各樣的營養食物,軟綿綿的靠墊上還睡著一隻肥嘟嘟的母雞,別說躺,他幾乎沒地方坐了。
  “救命!”他扯一扯隨侍在一旁的西麥。“再堆上來,我會被壓死!”
  於是,中途停下來休息時,西麥忙著把堆在抬轎內的水果食物搬到一匹載貨的驢子上,而唐恩則照例來為雅洛藍檢查傷勢。
  “如何?我什麼時候可以自己走?”
  “這個嘛……”唐恩仔細檢查,認真思考。“我勉強同意,但你務必要答應,行動不能太粗魯,累了一定要休息。”
  “沒問題!沒問題!我最聽話了!”雅洛藍眉開眼笑的滿口應允。
  他最聽話?
  天要塌了!
  唐恩不以為然的搖搖頭。“對了,我想問你一件事。”
  雅洛藍乖乖躺著讓唐恩為他重新紮好繃帶。“什麼事?”
  唐恩瞄一下前方的絲朵兒,確定她聽不見之後,他才壓低聲音問:“為什麼不請風之精靈或精靈王直接送你過來?”
  “我也想啊,可是……”雅洛藍哀怨的扁了一下嘴。“風魔不允許。”
  “為什麼?”
  “因為他是高傲的大神,讓精靈王或風之精靈送他過來,太沒面子了!”
  “沒……沒面子?”唐恩哭笑不得。“那他……”
  “風魔是可以自己直接過來,不過……”雅洛藍無奈的拍拍胸前的繃帶。“以我現在的身體狀況,根本承受不了他的風,傷勢一定會加重。”
  唐恩怔了一會兒,搖搖頭。“沒想到大神的人性也如此強烈。”
  雅洛藍滑稽的擠擠眼。“不然怎會冒出一個基納魔神來?既有善惡,又怎少得了其他人性面。”
  “說得也是。”唐恩輕歎。“好了,你最好到殘羅城之後再下去自己走。”
  “好好好,我會躺在這裏,直到殘羅城!”雅洛藍揮手趕走唐恩,再滿面笑容的迎接絲朵兒。“朵兒,我好想你喔!”
  “真惡!”絲朵兒受不了的捂著額頭。
  “好嘛、好嘛!”雅洛藍喜滋滋的握住她的柔荑——軟軟的,女人的手摸起來就是這麼舒服。“你和嘉肯、卡羅他們談了些什麼呢?”
  “卡羅派人到沙達城探聽到一些消息……”絲朵兒側身坐上抬轎。“列坦尼回來之後,火之巫女就命令他暫停攻打聖湖之地,全力護衛神廟,而梅麗妲也有三個多月不見蹤影,相信是被巫女藏在神廟裏了。”
  “嗯,這我知道了,還有呢?”
  “自從托拿特加入戰局之後,彪皇王的軍隊逐漸抵擋不住了,托拿特的戰船業已逼近到雪月島附近。”
  “那也不奇怪,殘羅王死了之後,金魔依附到托拿特身上去了,倘若金魔沒有覺醒,可能永遠都不會有人知道金魔在托拿特身上……”雅洛藍喃喃咕噥,繼而揚聲大喊,“嘉肯!”
  嘉肯立刻應聲而來,連神官和席特也過來了。
  “什麼事?”
  “叫唐恩立刻趕回西方大地……”
  “不行!”嘉肯絕然反對。“唐恩必須留在你身邊!”
  “但洛司必須……”
  “無論如何,唐恩必須留下來!”
  “嘉肯,別忘了我是巫馬王……”雅洛藍又想用以上壓下那一招了,可惜他忘了旁邊還有一位比他更偉大的人物。
  “伯父要留下來!”不容雅洛藍再多說,絲朵兒果斷的做下最後結論。
  巫馬後的懿旨,卑微低下的巫馬王哪敢不從!
  雅洛藍馬上退一百萬步。“好好好,那就通知安傑即刻趕回西方大地,還有圭南的兒子阿……阿……”
  “阿瑞斯。”
  “對,對,叫安傑和阿瑞斯接替洛司負責西方大地的防衛,洛司再趕去支援圭南的軍隊,只有金神才對付得了金魔。”雅洛藍迅速命令道。“另外,還要通知闇月和瞑星立刻趕到水魔、木魔和土魔的囚禁島,盡全力加強結界,倘若我的預感沒有錯誤,很快就會有人去救他們了。”
  嘉肯神情一凜,“好,我馬上叫人去通知!”話落,轉身要離去。
  “等等,我還沒說完呢!”雅洛藍挺了一下身子,絲朵兒馬上把靠墊放到他身後,好讓他舒適的靠著。“還有一個人,我們一直沒提到……”
  “誰?”眾人異口同聲問。
  “當年那兩個女人……”
  “你是說前任沙達王妃和莎裏耶公主?”神官問。“前任沙達王妃已經死了,你要提的是莎裏耶公主嗎?”
  “不,前任沙達王妃並沒有死,她就是如今的火之巫女。”雅洛藍慢條斯理的說。“夜之女神依附到她身上之後,為了躲過精靈王的察覺,她必須躲在神廟裏,所以才會假說她死了。”
  “原來如此。”神官有點驚訝。“那麼你要提的是火之巫女?”
  “不,我要提的是莎裏耶,你還記得她在哪里嗎?”雅洛藍反問。
  “如果我沒記錯,她應該在無名之地。”神官看一下嘉肯,後者點頭。“當年她在闇影之地生下雙胞胎,不到十年,前任彪皇王去世,她就丟下雙胞胎回到東方大地和圭南搶奪王位。靠圭南自己的話,恐怕王位早就被莎裏耶搶去了……”
  他又瞥一眼嘉肯。“幸好圭南有嘉肯的支援,於是莎裏耶就帶著支持她的人離開東方大地到無名之地去稱王,記得她起碼帶走了東方大地三分之一的人民……”
  “不對,只有四分之一。”嘉肯修正道。“不過無名之地並不大,只有聖湖之地的三分之一大小而已,而且至少有七成是大小岩石,無法耕種,連雜草也長不出來,生存不易,我們都不認為她能夠撐多久。”
  無名之地是唯一不屬於大戰前原有的陸地,而是完全由海底無中生有突然冒出來的陸塊,並不適宜人類生活。
  “你們都認為錯了。”雅洛藍緩緩閉上雙眸。“莎裏耶雖然任性霸道,但她確實是個統治國家的人才,無名之地雖不適宜耕種,但近海之處卻有許多大小島正宜耕種或畜牧,她充分利用了那些島嶼,很快就在無名之地建立起她的國家。”
  “真厲害!”嘉肯讚歎道。“你為什麼沒有告訴我們?”
  “我想我是希望她能夠安分守己的營建她自己的國家,”雅洛藍低語。“免得圭南有一天必須和自己的親妹妹對戰。”
  “圭南非常清楚自己的立場,否則他就不會和自己的親外甥對戰。最重要的是……”神官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這是巫馬王統一世界的戰爭,就算你不去找她,她也會來找你的!”
  雅洛藍睜眼,頷首。“莎裏耶的王國——蘭皇王國——從來不與外界接觸,直到托拿特加入戰爭,莎裏耶馬上派人去和托拿特談話,我在猜想,她已經決定要加入這場戰爭了!”
  “她有派人去找莎拉王妃嗎?”席特突然插進來。
  “有,但是……”雅洛藍輕輕歎氣。“由於莎拉身上有基納魔神的魔力——應該是在莎裏耶的肚子裏時得到的,精靈王一接近就會被察覺,因此不知道他們談了些什麼。”
  其他四人面面相對。“這下子可麻煩了!”
  “所以……”雅洛藍目注席特,“席特,我要你率領兩萬人馬到無名之地附近海面監視,莎裏耶打算出兵,你就盡全力阻擋。”再轉注嘉肯。“嘉肯,調兩萬人馬給席特!”
  “難怪你要增調那麼多人過來!”嘉肯低低咕噥。
  “我?”席特則是又驚又喜。“指揮黑武士軍團?他們會聽我的嗎?”
  “我要他們聽你的,他們就會聽你的!”嘉肯向席特勾勾手指頭。“走吧!”
  神官望著嘉肯與席特並肩離去一段距離後,才回過頭來問雅洛藍。
  “你認為呢?”
  “我認為?”雅洛藍淡淡一哂。“我認為這將是一場大混戰,我們必然會腹背受敵,必須同時面對南方大地、北方大地、無名之地與闇影之地的軍隊。但是他們之間也會爾虞我詐、勾心鬥角,大家都不會太好過……”
  他微顯疲乏的再度闔上眼,“列坦尼、莎拉和莎裏耶都有征服世界的欲望,托拿特是莎裏耶的兒子、莎拉的弟弟,但他心裏只有梅麗妲,這已經夠混亂了,倘若再加上基納魔神就更不得了,所以我們必須儘快除去梅麗妲肚子裏的胎兒,不然……這場戰爭會……更慘……烈……”話愈說愈慢,最後,沒聲音了。
  “他睡著了。”絲朵兒說,語聲輕得不能再輕,就怕吵醒他。
  “他應該要再休養兩、三個月的,可是……”神官憂慮的長歎。“這場戰爭沒有他不行啊!”
  “為什麼一定要他?”心裏明明知道答案,絲朵兒仍忍不住脫口而出。
  “因為沒有人對付得了夜之女神,只有他。”
  “但他的傷尚未痊癒呀!”
  見神官裝烏龜悶頭不吭聲,絲朵兒不禁怒火往上竄,頭頂開始冒濃煙了。
  “可惡,為什麼每次都要把一切都推給他,一次不夠又來一次,難道他吃的苦還不夠多嗎?狄修靳又不是自願的,他……”
  怒氣爆發一半突然熄火,絲朵兒張著嘴呆住,神官也驚奇地睜大眼盯住她。
  “你……剛剛說什麼?”
  “我說什麼?”絲朵兒喃喃自問。“我也不知道我說什麼?我說了什麼嗎?”
  “但是你剛剛的確說……”
  “沒有!我什麼都沒說!”絲朵兒大叫著跳起來,匆匆落跑,一路跑一路質問自己。
  她為什麼那麼說?
  她又想說什麼?
  該死的狄修斯到底是誰?
  重建後的殘羅城中央有一座最豪華、最恢弘的宅邸,雅洛藍等人住進去之後才知道,這座宅邸平常是空無一人的,因為它是專供巫馬王、水王等來幫助他們的人居住的。
  “讓我好好睡兩天,然後就可以出發了!”雅洛藍說。
  每個人都在心裏又吼又罵的堅決反對到底,但嘴裏什麼也說不出口,因為距離基納魔神出世的日子沒多少天了。
  “你好好睡吧!”絲朵兒只能這麼說。
  儘管她比誰都反對,看他那麼辛苦,她好不心疼,但她不敢表現出來。因為那不是女蘿族戰士該有的感情,她不想阻止自己這份感情,可是至少要隱藏起來,免得被人家看輕女蘿族戰士,以為所有的女蘿戰士都跟她一樣“軟弱”。
  “親親我。”眾人一離開臥室,雅洛藍就像個小嬰兒似的向絲朵兒撒嬌。
  “真是囉唆!”嘴裏雖這麼說,但絲朵兒仍溫柔的親親他——這個溫柔絕不是有意的,而是不由自主的。“好了,快睡吧!”她為他拉好被子,然後坐在一旁陪伴他,因為知道他喜歡握著她的手睡覺。
  突然,她腦海中又浮現那種既陌生又熟悉的影像。
  自雅洛藍這回受傷開始,不時出現在她腦海中的不再是一幕幕的影像,而是一段段的影像,總是雅洛藍和那個黑髮黑眼少女的相處片段,就如此刻,她腦海中的少女正在用嘴哺喂雅洛藍吃東西,但那少女卻喚他狄修斯……
  “雅洛藍。”
  “嗯?”低應聲透著濃濃的睡意。
  “你知道狄修斯是誰嗎?”
  靜默一晌後,雅洛藍猛然睜眼,睡意全失,銀亮的眸子閃耀著驚人的異采。
  “你說誰?”
  “狄修斯,你認識他嗎?”絲朵兒認真地詢問。
  “你怎麼會知道這個名字?”雅洛藍興奮的追問。
  “我……”她該怎麼說?說是在她腦海中莫名其妙浮現出來的?“呃,算了,當我沒問過!”搞不好他會說她在作夢……說不定她真的在作夢……最好是……
  “我認識他!”雅洛藍連忙回答她的問題。
  “咦?你真的認識他?”絲朵兒一臉驚訝。“他是誰?”
  雅洛藍並沒有立刻回覆她,反而盯著她的眼看了半天。
  “朵兒,你知道你的眼睛幾乎全黑了,只剩下一圈淺淺的藍色嗎?”
  “是嗎?”眼睛會變色自然是很奇怪的事,但不知為何,她卻不在意,好像那是很正常的改變,如同洗過澡後要換乾淨的衣服一樣稀鬆平常。“快告訴我狄修斯是誰?”
  雅洛藍還是沒回答她,反又問回她,“你猜呢?”
  她猜?
  這個名字她連聽都沒聽過,怎麼猜?
  “是你!”她自己都沒想到會脫口說出這種答案,一出口後便大大呆了一下,馬上改口。“不,我是說,狄修斯是你父親,前任風王?”
  那麼相似,除了他父親之外,還會有什麼可能?總不會是他未出世的兒子吧?
  雅洛藍笑得很開心。“答對了!”兩個答案都對!
  “果然!”難怪兩人會如此相似,可是……得知答案之後,她卻更是百思不得其解,滿頭霧煞煞。
  為什麼她腦海中會出現他父親的影像呢?
  沙達城外的紅土山上——
  雅洛藍高高在上的眺望沙達城外的戰況,唇泛滿意的微笑。
  任誰也抵擋不住黑武士軍團的攻擊,而火魔有火神來牽制,果然如他所預料般順利。
  “一面倒……”唐恩喃喃道。“奇怪,巫女為何沒出現呢?”
  “她就快出現了,所以……”雅洛藍轉身走回抬轎。“我們也該過去了。”
  “要用到‘那個’了嗎?”神官尾隨在他後頭問。
  “那個?哪個?”絲朵兒緊伴在雅洛藍身側。
  “待會兒你就知道了!”雅洛藍神秘的笑笑,偏腿上了抬轎。“走吧,西麥,到沙達城去!”
  所有的巫馬王特衛隊和風王特衛隊都團團保護在四周,使抬轎暢行無阻的自戰場中間通行過去,兩旁殺聲震天,肉在拋、血在濺,命是不值錢的,直到沙達城門外,戰況更是激烈。
  “城門還緊閉著,巫女並沒有出現。”絲朵兒說出所見。
  “巫女早就出來了,”雅洛藍抬腿下轎,臉往上仰。“她在上面。”
  聞言,每張臉都往上仰,恰好對上一張自箭垛朝下俯望的豔麗臉龐。
  “果然是前沙達王妃。”唐恩咕噥。
  “現在是火之巫女。”絲朵兒糾正。
  “也是夜之女神。”神官補充,再問:“要拿出來了嗎?”
  “嗯嗯,可以拿出來準備了。”雅洛藍雙手後背,笑著對巫女點點頭,好像在跟老朋友打招呼似的。“巫女,好久不見了!”
  巫女冰冷的眸子像結了冰的琥珀。“原來你就是巫馬王。”
  “很失望沒殺死我嗎?”雅洛藍調侃道。“那麼現在你打算如何呢?”
  “我絕不會讓你來妨礙我!”巫女神情堅定的宣佈。
  “那可難說,你忘了……”雅洛藍回眸,神官正好將一個布包的東西掀開來,赫然是一條手臂。“我有這個嗎?”
  她的右手臂,雅洛藍的巨劍仍釘透在那上面,所以她才收不回去!
  巫女怫然變色。“你想做什麼,利用那個殺死我嗎?”
  “不,帝神尚未決定要如何處置你,所以我不能殺你,但是……”雅洛藍似乎有點遺憾的搖頭否認。“我可以用這個制住你一段時間,而這段時間只要夠我去除掉梅麗妲公主肚子裏的孩子就行了。”
  “你找不到她的!”巫女胸有成竹的說。
  “那是我的事。”
  “就算你找到她,你也不敢殺她!”
  雅洛藍挑了一下眉。“那也是我的事。”
  巫女臉頰抽搐了一下。“巫馬王,這個世界很大。”
  這個世界很大?
  雅洛藍怔了一下。“所以?”是又怎樣,關他什麼事?
  “兩人平分的話,還是不小。”巫女一本正經的提議。
  雅洛藍呆了呆,驀而放聲大笑,“巫女,你可真有把握啊!”他嘲諷道。“不過很遺憾,其實我對統一這個世界並沒有興趣,但也不能容許這個世界被其他人征服,這是我的宿命,我也很無奈呀!”他好可憐喔!
  “你……”巫女恨得差點咬碎牙齒。“你真要跟我作對?”
  “你說錯了,夜之女神,明明是你要跟我作對的!”雅洛藍吊兒郎當地勾起不在意的笑。“我原就屬於人界,是你偷溜出天界到人界來找我麻煩,怎能說是我跟你作對呢?”
  “沒得商量?”
  “有啊,請你快快滾回天界去,我可以放你一馬!”
  聞言,巫女眸中殺機暴起,左臂倏揚,一道黑影電光石火般咻一下疾射向雅洛藍,速度快得根本沒有人來得及反應,唯有絲朵兒,因為她就緊貼在雅洛藍身旁,雖然她的思考也來不及反應,但她的軀體自行反射出橫身到雅洛藍前方擋住攻擊的動作,然後……
  “精靈王,你也要跟我作對嗎?”巫女狂怒的咆哮。
  那道黑影在絲朵兒身前不及盈寸處驀然四散消失了,原來那真的只是一道黑色的影子,根本不是實物。
  雙臂親昵的自絲朵兒身後環住她的腰際,雅洛藍洋洋得意的笑起來。
  “抱歉、抱歉,那是我的命令,精靈王負責我老婆的安全,他是不得已的,嘿嘿,請多包涵!”
  聽他揶揄似的嘲諷言語,吊兒郎當的得意神態,瞬間,巫女的怒氣勃發到了極點,臉上竟悄然掩上一層黑霧,天空,沒有半片雲,太陽依然高高掛天上,卻也逐漸暗沉下來,仿佛黑夜即將降臨的前一刻。
  見狀,雅洛藍笑容倏收,劈手搶來捧在神官手上的東西,雙手握住巨劍劍把,猛然將那條已失去血色的手臂狠狠的釘入地上,劍身直沒入柄,旋即大吼一聲。
  “精靈王!”
  他的吼聲猶蕩漾在眾人耳際,一道女人的尖叫聲緊隨而起,大家不過才眨了一下眼,被釘在地上的手臂旁竟已多了一個人——一個女人,火之巫女。
  黑夜迅速消逝,天空又恢復了明亮,雅洛藍笑吟吟的摟住絲朵兒退開幾步。
  “你真是學不乖呀!”他搖搖頭,旋即轉身步向抬轎。“好了,在黑夜降臨之前一定要找到梅麗妲,大家快快攻城吧!”
  一聲令下,黑武士軍團開始盡全力攻城。
  而巫女,她被禁錮在精靈王的結界之中,既出不來,人家也進不去,活該在那邊氣到爆!
  仰望著天空,她咬緊牙根,期盼他們在天黑之前都找不到梅麗妲……
  午前,黑武士軍團終於攻入了沙達城。
  “在神廟裏,精靈王察覺不到梅麗妲的氣息,她一定在神廟裏!”
  於是,大家直接闖入神廟裏搜索,連雅洛藍都加入搜尋的行列裏了。然而,他們找遍了所有地方,連牆縫都不放過,就差沒有把神廟一塊塊拆開來,偏就是找不著一個小女人。
  “難道不在神廟裏?”神官低喃。
  “她一定在神廟裏!”雅洛藍堅定的說。
  “可是找不到呀!”絲朵兒往神廟外望出去,日頭已偏西了。
  “那麼一定還有什麼地方沒找過!”唐恩相信雅洛藍的判斷。
  “當然有……”雅洛藍的臉徐徐往上仰。“那裏!”
  此刻,他們因為找不到人,全體都集中到神廟正殿裏,而正殿裏供奉的是一尊巨大的大地女神神像,如果神像是中空的,不要說一個人,就算要藏十幾二十個人也沒問題,雅洛藍目光投注之處正是那尊神像。
  “那裏?”神官抽著冷氣。“你不會要我們毀掉神像吧?”
  “最好不要!”雅洛藍連連搖頭。“大地女神是帝神唯一的妹妹,是位善良的大神,唯一的毛病是愛記恨,傳說在一萬年前,南方大地的巫師不小心得罪了她,南方大地才會變得如此熾熱乾旱,一萬年過去,大地女神都尚未消氣呢!”
  神官不由自主退後一步,心驚膽戰。“那我們最好不要碰它!”
  “可是……”絲朵兒上下左右認真研究那尊神像。“的確只有這尊神像還沒檢查過呀!”
  “不能請精靈王進來看看嗎?”嘉肯提議。
  “人界任何地方精靈王都可以去,只有神廟不行。”雅洛藍無奈的聳聳肩。
  “為什麼?”
  “因為神廟等於大神在人界的歇腳處,人家的家怎麼可以隨便亂跑進去,除非大神請它進去。”
  “夜之女神就可以進來。”
  “夜之女神依附在巫女身上,巫女當然可以進神廟。”
  “那就請精靈王去找大地女神說一聲嘛!”
  “你以為這是到隔壁敲敲門找人嗎?”雅洛藍啼笑皆非的說。“到天界找人是很快—對天界而言,天知道人界已經過幾年了,運氣不好的話,幾十、幾百年都有可能!”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們怎麼辦?”唐恩無措的嘟囔。
  雅洛藍皺眉想了老半天,然後苦笑。“看樣子真要被巫女說中了,我們的確找不到她!”
  換句話說,那個該死的巫女贏了?
  “可惡!”絲朵兒不甘心的咒駡。“如果真是如此,孩子生下來會怎樣?”
  “在基納魔神吃掉那七隻怪物之前,我們必須先殺掉他,”雅洛藍漫不經心的說,又仰起銀眸盯著那尊神像看,努力思索該如何不破壞神像而找到梅麗妲。“但到時候只有我殺得死他,其他任何人都沒辦法。”
  “那我們就守在這裏,”絲朵兒大聲道。“他一出來,你就殺死他!”
  唐恩咳了咳。“呃,絲朵兒,你是不是忘了城外還有一位夜之女神,她也不好應付啊!”
  絲朵兒窒了一下,“該死!”大罵。“怎樣都不行,那我們該怎麼辦?”
  “我剛剛就是那麼說的。”唐恩低低咕噥。
  “不用怎麼辦,”雅洛藍慢條斯理的說,銀眸漾起一片勝利的笑意。“我想我們已經找到公主了!”
  “咦?”
  大家一陣愕然,旋即順著雅洛藍的視線往上看,神像肩後,不知何時竟多出一顆腦袋,正是他們遍尋不著的梅麗妲。
  “公主!”大家齊聲驚叫,繼而興奮的歡呼。“找到了!終於找到她了!”
  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啊!
  “快,公主,快下來呀!”歡呼夠了,大家開始拚命向她招手——快來自投羅網吧!
  但梅麗妲根本不理會他們,一雙閃亮的美眸緊緊地盯在雅洛藍身上。
  “巫女說你是來殺我的,是真的嗎?”
  “當然不是,公主,”雅洛藍斷然道。“我只是要除去你肚子裏的胎兒,那是禍胎,相信你也不想要那個胎兒,對不對?”
  “不,我當然不想要,我恨他!”梅麗妲一臉厭惡。
  “那麼,請公主讓我除去他。”
  “可是,你不會傷害到我?”
  “絕不會!”
  “你保證?”
  “我保證!”
  梅麗妲很明顯的松了口氣,“我就知道,你是來拯救我的!”她緩緩綻開夢幻般的笑靨,“我被強暴,又懷下這個可恨的胎兒,原本難過得要死,但你來了,要替我除去這個可憎的胎兒,為我剪除痛苦的根源……”她陶醉地闔上眼,輕輕歎息。“勇士拯救公主,多麼浪漫啊!”
  浪漫?
  “嗄?”雅洛藍呆了呆,有點無措地朝其他人望去,再看回梅麗妲——前面還說得滿有那麼一回事的,後面卻……她到底在說什麼?
  “你是來拯救我的不是嗎?”梅麗妲笑得更美麗了,就像花兒一樣燦爛。
  “呃……”雅洛藍遲疑一下。“可以這麼說吧!”
  “那麼,勇士拯救公主之後,他們就會結婚,過著幸福的生活,不是嗎?”
  “耶?”
  不只雅洛藍呆住了,其他人也一整個傻翻了眼。
  “所以,等你為我除去這個胎兒之後,我們就可以結婚了。”
  結婚?
  誰跟誰?
  雅洛藍聽得頭皮直發麻。“公主,你不會是……”
  “不過最好不要讓王兄知道,因為……”
  “請……請等一下,公主,”雅洛藍的舌頭猛打轉兒,結結巴巴地喊暫停。“我……我已經有老婆了呀!”
  “我知道,你是絲朵兒的禁臠。”梅麗妲美眸投向絲朵兒。“反正你就要嫁給我王兄了,王兄不喜歡他的女人有禁臠,所以你早晚都要放雅洛藍自由,不如現在就放他自由,算幫我個忙,好不好?”
  雅洛藍是她的禁臠,而她要嫁給列坦尼了,所以她最好快快放了雅洛藍自由,好讓公主大人和他結婚?
  這位高貴的公主到底跑到狀況外的哪里去了?
  絲朵兒一把硬推開雅洛藍,自己仰首面對梅麗妲。“公主,我想你還沒有搞清楚狀況,所以我來告訴你。首先,我已經和列坦尼取消婚約了,所以,不管是現在或者將來,我都不會和列坦尼結婚……”
  她面無表情,聲音平板。“另外,雅洛藍的確是我的禁臠,但他也是我的丈夫——我們早已在聖湖畔舉行過婚禮了。因此,公主,你想結婚最好另外找物件,因為雅洛藍是不可能和你結婚的!”
  花兒謝了!
  梅麗妲的表情從迷惘,到困惑,到狐疑,到吃驚,到憤怒,她的笑靨也隨之逐漸凋謝,最後,掛在她臉上的是一副悲慘的哭相,目光哀怨的回到雅洛藍身上。
  “你真的不能和我結婚?”
  “這……呃,公主,如絲朵兒所言,我已經結婚了。”
  “那你為什麼要來救我?”
  “咦?”
  “既然你不和我結婚,那我不給你救了!”
  聲落,她眨個眼就從神像肩後消失了,眾人頓時一片愕然,不敢相信整個狀況轉來轉去竟轉成這種局面。
  現在到底是怎樣?

第八章
  
  天黑了!
  大家盤膝圍坐在正殿上神像前默默無言,雅洛藍索性躺下來枕在絲朵兒的大腿上睡覺,然後,巫女——夜之女神也進來了。
  天一黑,誰也困不住她、擋不住她。
  不過她也不敢在大地女神的神殿上鬧事,因此,她一進來就靜靜的找了個角落坐下。
  大家都在等,等梅麗妲自動出來,或者生了孩子才出來。
  躡手躡腳的,西麥帶領四位黑武士悄悄進來,送來晚餐和毯子,還有雅洛藍的湯藥。
  “雅洛藍,吃晚餐了。”絲朵兒輕輕搖他。
  “不要,我好困,不吃了!”雅洛藍口齒不清的要求做個不吃晚餐的壞小孩。
  “那至少把藥喝了。”
  靜了一會兒後,雅洛藍才勉強坐起來喝藥,旋即又躺回絲朵兒的大腿上呼呼大睡,絲朵兒先替他蓋上毯子,再吃她的晚餐。
  “西麥,外面的情況如何?”唐恩一邊吃一邊問。
  “列坦尼逃走了,帶走大部分的軍隊;”西麥說得非常小聲,因為巫馬王在睡覺。“風王在安排防衛事項;火王在城外巡邏,掃除餘下的反抗力量。”語畢,偕同其他四人護衛在巫馬王與巫馬後周圍。
  神官吃了幾口晚餐就放下,重重歎了口氣。“看來我們得在這耗上幾天了。”
  絲朵兒繼續大口吃。“要不我們一起去敲破神像吧!”
  神官橫她一眼。“胡說,就算你自己不怕死,就不擔心連累整個女蘿族嗎?”
  “就是擔心才會幹坐在這裏啊,不然早敲破它了!”絲朵兒不耐煩的放下餐盤,兩眼盯住神像打量。“不過我倒是很納悶……”
  “納悶什麼?”唐恩隨口問。
  “梅麗妲躲在那裏頭……”絲朵兒用湯匙指指神像。“空間的確是夠大啦,食物飲水也可以預先準備,可是……”
  “可是什麼?”神官也被勾起好奇心了。
  “她要如何方便?”
  “……”
  “拉在裏頭嗎?”
  “……”
  “若真是那樣,最好大地女神的嗅覺不太靈光,不然梅麗妲就要倒大楣啦!”
  “……”
  誰也不知道梅麗妲是如何解決那方面的問題,但她的確躲在神像裏頭整整四天,連根頭髮也沒再露出來過。
  直到這天——
  “雅洛藍。”
  “嗯?”
  “如果梅麗妲要把孩子生下來才肯出來,怎麼辦?”
  雅洛藍仍躺在絲朵兒的大腿上,她漫不經心地撫摸著他的頭髮,是溫柔的,也是憐愛的,他則昏昏欲睡,口水涎在嘴角欲滴未滴。
  “最好她把孩子交給我處理。”
  “為什麼一定要她交給你,不能搶嗎?”
  “母親是最神聖的,尤其這孩子又是帝神的姊姊——聖母女神的弟弟基納魔神,如果公主不願意把孩子交給我處理,就算我硬搶來了,聖母女神也不會讓我殺了孩子;同樣道理,倘若公主不願意把孩子交給巫女,就算巫女搶去孩子,聖母女神也不會讓巫女把孩子帶出神殿。因為聖母女神是母性之神,她將以母親,也就是公主的意願來處理這件事。”
  “那麼……”絲朵兒停下撫摸的動作,表情有點生硬,好像雨天過後即將乾燥的爛泥土。“如果梅麗妲要求你娶她,讓她做你的王妃,她才肯把孩子交給你處理呢?”
  雅洛藍徐徐睜開眼睛,嘴角笑意若隱若現,她在吃醋,他喜歡。
  “歷代巫馬王有個習慣,也許你不知道……”
  “什麼習慣?”
  “歷代巫馬王都只有一位巫馬後,沒有其他巫馬妃,我並不打算從我這任開始打破這個慣例。”
  絲朵兒依然俯眸緊盯住那雙帶點詼諧味道的銀眸。“如果她要你把我趕走,再和她結婚呢?”在聖湖之地,女人可以把男人趕出家門;在男人的世界裏,男人自然也可以把女人趕出家門。
  雅洛藍噗哧失笑。“那我只好準備追在巫女後面,天涯海角到處跑囉!”
  絲朵兒的表情並沒有多大變化,但很明顯的放柔和了,她的手又開始撫摸他的頭髮,比剛剛更溫柔。
  “也許你可以先哄騙她。”聲音也很溫柔。
  “在大地女神的神殿裏說謊?”雅洛藍指指上面。“雷電馬上會劈下來把我燒成焦炭!”他隨時都可以說謊,除了在神殿裏。
  “說得也是,那就算了。”絲朵兒輕輕道。“你不是要睡嗎?快睡吧!”
  雅洛藍捉來她的柔荑親了一下,然後無奈的歎息。“恐怕不能睡了。”
  “為什麼?”
  “你聽。”雅洛藍用下巴指指神像。
  原本躺著休息的神官、嘉肯和唐恩都坐起來了,每雙眼都盯住神像看,耳朵仔細聆聽自神像裏傳出的嬰兒哭聲。
  “生了!”神官苦笑。
  “又要緊張了!”嘉肯朝雅洛藍望去。
  “最好不要再有奇怪的狀況發生!”唐恩暗暗祈禱。
  雅洛藍慢條斯理的坐起來,以為他要起身了,誰知他又慵懶的賴進絲朵兒懷裏,像個小嬰兒似的貼在她胸前,還偷捏一下她的胸部。
  “我也要喝奶!”
  絲朵兒啼笑皆非,用力拍開他的手。
  “你真的是巫馬王嗎?有沒有哪里搞錯了?”
  “巫馬王也是喝奶長大的呀!”雅洛藍一臉無辜的抗辯。
  “真是不敢相信!”絲朵兒直翻白眼,但她並沒有推開他,反而用雙臂環住他,生怕他不小心摔到地上。
  為了維護女蘿族戰士的“尊嚴”,她表面上總是凶巴巴的,說話更是不客氣,十句裏頭起碼有八句是在臭駡他,但她真正的心意卻流露在對待他的動作上,總是那麼溫柔又體貼。
  雅洛藍暗喜在心,一邊用腦袋去揉她的胸。“睡在這裏很舒服嘛!”
  絲朵兒又想大罵幾句,神官忽地叫過來。
  “你們兩個別鬧了,公主出來了啊!”
  果然,梅麗妲抱著孩子走出神像了,奇怪的是,她並沒有剛生產過後的疲憊辛苦,依然貌美如花、精神奕奕,只是表情很幽怨。
  當她走到雅洛藍面前時,後者也已起身,她仰起嬌靨,滿懷期待的瞅住他。
  “南方大地的男人可以娶五個妻子,王兄也有三個妻子,你只有一個,所以我們還是可以結婚的。”她退讓一步了,這總該可以了吧?
  看吧,就猜到這女人會這麼說!
  絲朵兒正想橫雅洛藍一眼,誰知眼珠子才剛動,人已被雅洛藍擄去,密無半絲縫隙的貼在他身側。
  “很抱歉,我的家族有個規矩,只允許娶一個老婆。”
  梅麗妲看也沒看絲朵兒一眼。“你可以休離她,再跟我結婚。”
  雅洛藍閉閉眼,“我為什麼要休離朵兒,再和你結婚?”他一邊問,一邊衡量自己的忍耐界線。
  “因為她只是一個粗野的女蘿戰士,睡過的男人比沙漠裏的黃沙更多;而我是純潔的公主,你是勇敢的英雄,”梅麗妲漾起純真的笑靨。“公主配英雄,這才是最完美的結合呀!”
  手裏還抱著剛出生的嬰兒,她哪里純潔了?
  “公主,我絕不可能休離朵兒!”
  “但你想要這個孩子不是嗎?”梅麗妲說,笑靨愈加美麗。“所以,請休離她和我結婚,如果你真想要這個孩子的話。”
  威脅他?
  雅洛藍籲了口氣。“公主,你知道我為什麼叫這個孩子是禍胎嗎?”
  梅麗妲搖頭。“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這可乾脆!
  “就算你不想知道,我也得告訴你,這孩子是基納魔神再世,即使你沒有親身經歷,也該聽說過當年基納魔神為這世界帶來一場多大的浩劫,為免浩劫再起,我必須除去這個孩子,你明白了嗎?”
  “那不關我的事,我只想知道,你願不願意休離她和我結婚?”
  不敢相信,這女人到底哪里不對了,為什麼一定要硬賴上他?
  雅洛藍下顎緊繃,拚命警告自己別衝動,雖然他真正想做的是連續甩幾巴掌過去,好讓她清醒一點,別在那裏一廂情願了,但為了讓她心甘情願的把孩子交給他處埋,他不能不耐下性子跟她磨。
  可恨啊,為什麼他非得做這種事不可?
  他深吸一口氣。“公主,這孩子只要過一百零一天就會長大了,一旦他成人,這個世界,包括你的國家、你的人民都會陷入水深火熱之中,你忍心嗎?”
  “那是我王兄的問題。”
  撇得真乾淨!
  “為了野心,列坦尼情願掀起連場戰禍,終有一天他也會被剷除,到時候公主又該怎麼辦?”
  梅麗妲似乎從沒想過這個問題,驚訝地連連眨了好幾下眼。
  “不……不可能會有這種事,王兄很厲害的,沒有人傷害得了他!”
  “我能!”
  梅麗妲兩眼睜圓了,吃驚的瞪住雅洛藍。“你……你也要殺我王兄?”
  雅洛藍堅定的點點頭。“我不能不殺他!”
  梅麗妲連嘴巴也張開了,好半天都反應不過來,然後……
  “好吧,如果你非殺王兄不可,只要你和我結婚,我會幫你。”
  在場的人差點集體昏倒。
  這個女人真的有哪里不對了,孩子是被強暴而孕育,又是個怪胎,所以她不在意孩子是生是死,這還說得過去,但她自己的親哥哥,從小一起長大,她竟也能眼都不眨一下的馬上決定要背叛他,甚至還要幫人家殺死他,這簡直……簡直……
  恐怖!
  雅洛藍啼笑皆非的捂著額頭歎氣,終於決定這個女人是無法溝通的,因為兩國語言不同。
  “公主,隨你吧,你高興把孩子交給誰就交給誰,隨便你。”他的語氣是不耐煩的、厭惡的,因為不需要再跟她窮耗下去了。“不過我必須先警告你,如果你打算把孩子交給巫女,惡果你得自己承擔,當你在受苦的時候,不會有任何人來幫助你,而且你所渴望擁有的也永遠都得不到,這將是你的報應!”
  這種可怕的威嚇任誰聽到誰都會被嚇到,至少也要稍微躊躇一下下,不料梅麗妲根本不在乎,因為……
  “不,我不會受到任何報應,因為錯不在我,在你,”她很嚴肅的把責任推還給雅洛藍。“是你不肯和我結婚,我才不得不把孩子交給巫女,倘若有報應,也是報應在你身上。”
  她不得不?
  雅洛藍不可思議的盯住她片刻,猛然轉身離開,連面對她都覺得受不了,怒火瀕臨爆炸邊緣。
  奇怪的是,絲朵兒反而不生氣,望著梅麗妲,她的眼神是憐憫的。
  這位高貴的公主太單純了,單純得連最簡單的思考邏輯都沒有,只懂得用自己幼稚的想法來考量,這實在不能怪她,只能怪造就她這種個性的環境,可悲的是,後果要她自己承擔。
  見雅洛藍轉身避開她,梅麗妲似乎很意外,猶豫一下,她也轉身走向巫女,一步一回頭,好像在等待雅洛藍叫住她,但雅洛藍沒有,直到她來到巫女面前,雅洛藍始終背對著她。
  他看不見。
  梅麗妲暗忖,於是揚聲提醒他,“雅洛藍,我要把孩子交給巫女了喲!”
  雅洛藍沒有任何反應,梅麗妲皺眉,又遲疑一下,伸出手臂將孩子慢吞吞的遞出去了。
  “我真的要把孩子交給巫女了喔!”
  雅洛藍依然像尊石雕像似的一動也不動,於是,孩子到了巫女手中。
  “我把孩子交給巫女了!”
  雅洛藍這才徐徐回過身來,梅麗妲神情一喜,以為他回心轉意了,連忙要把孩子抱回來,誰知眼前一花,巫女不見了,她當場傻眼。
  “太遲了,從孩子交到巫女手中那一刻起就太遲了!”雅洛藍慢吞吞地說。
  “公主,當第一個因那孩子而死的犧牲者出現時,你的報應就開始了,你最好先有點心理準備。”
  “我……我可以再把孩子要回來!”梅麗妲慌忙道。
  她可以再把孩子要回來?她在作夢嗎?
  沒錯,她在作夢,一個隻會作夢的公主!
  雅洛藍搖搖頭,回身步向殿口。“走吧,我們該去追人了!”
  他警告梅麗妲會有報應,那並不是嚇她的。
  每個人出生在這世上都要接受種種考驗,以決定下輩子將出世為人或畜生,以及出生在何種家庭,如果通不過考驗,下輩子自然不會太好過,倘若犯下的錯誤太嚴重,她甚至從這輩子就要開始接受懲罰,梅麗妲就是如此。
  不過,總比直接被踢進地獄裏好多了!
  說是要去追人,但一離開神廟,雅洛藍竟然跑到列坦尼的宮殿去睡覺,不過也沒人說什麼,大家都知道他累了,想追人,先睡飽精神再說。
  幾乎整整一天后,他才自己醒來,嘴裏低喃著,“找到了!”
  “找到什麼?”一側,絲朵兒依然守在床邊。
  見絲朵兒一直陪著他,雅洛藍綻開滿臉燦爛的笑意。“朵兒,我好想你!”
  絲朵兒翻一下白眼。“餓了嗎?”
  雅洛藍坐起來,伸了個大懶腰。“有點。”
  “我去幫你拿吃的。”
  “等等,先叫西麥去把人都叫來好嗎?”
  絲朵兒依言去傳話,然後服侍他洗臉、喝藥進餐,大家一個個陸續來報到,他還在用餐。
  “你們先說一下各地的狀況。”
  “艾諾特的戰船依然和莎拉的軍隊僵持在柏湖島附近,”要報告這種事,自然是由嘉肯負責。“至於托拿特那邊,洛司趕到之後,托拿特的戰船就無法再往前進了,現在雙方仍在聖湖之地與雪月島之間的海面上激戰……”
  “嗯嗯,”雅洛藍一邊吃一邊點頭。“莎裏耶那邊呢?”
  “正要說到,”嘉肯耐心的說。“莎裏耶果然要出兵,但被席特阻擋住,已經開戰了;列坦尼在南方大地的南部重新集結軍隊,一半開向沙達城來,猜想他是打算奪回沙達城,另一半出海往東方大地而去……”
  “列坦尼要去救土魔他們了。”雅洛藍把餐盤遞給絲朵兒。“莫桑倫,領兩萬人去截擊,立刻出發!”
  “是!”莫桑倫銜命離去。
  一口喝完湯藥,雅洛藍把藥碗還給絲朵兒。“梅麗妲公主呢?”
  大家都怔了一下,沒想到他會突然提到梅麗妲。
  “呃……”嘉肯瞄一眼絲朵兒,後者並沒有什麼特別反應,他才放心的說出回答。“她回到公主殿了。”
  “還有蘿蘭王妃呢?”
  “在王妃殿。”
  “嗯,看好她們,別讓她們跑了。”雅洛藍的語氣十分凝重。“還有茜亞公主和妮貝拉,她們用詭計逃離押送她們的黑武士,跑到聖湖之地南方沿岸找船打算到南方大地來。嘉肯,通知愛西芙派人捉住她們,特別是茜亞公主,她和蘿蘭王妃、梅麗妲公主都是我們的人質。”
  “她們兩個逃掉了?”嘉肯驚呼。“人質?”
  雅洛藍往後靠著床頭,伸手握住絲朵兒柔荑。“嗯,我們的麻煩來了!”
  麻煩來了?
  早就一身麻煩了好不好!
  “什麼麻煩?”唐恩問。
  銀眸靜靜凝住絲朵兒,“托拿特的戰船打到聖湖之地與雪月島之間時,”雅洛藍低聲說道。“瑪荷瑞偷偷帶領三艘戰船出海前去截擊,打算領個大戰功,可惜反被俘虜了……”
  絲朵兒屏息,眸子瞪圓了,但沒出聲。
  “我打算用王妃和兩位公主去交換被托拿特俘虜的女蘿戰士,”雅洛藍用力握一下絲朵兒的柔荑。“梅麗妲是托拿特喜歡的女人,蘿蘭和茜亞是摩克王的妹妹,都和托拿特本身有關係,我想托拿特應該會同意。”
  “那巫女呢?”神官有點焦急,說了半天,他最擔心的事都沒提到。
  “她跑到闇影之地去了。”
  “闇影之地?”神官喃喃重複。“為何不是到饜魔之地?”
  “因為那個嬰兒現在還無法吞食那七隻怪物,所以她躲到闇影之地去等待一百零一天期滿,那裏的黑暗之氣一般人無法承受,我們不能派兵進入,只能靠我們這幾個人。”
  “靠我們這幾個?”神官與嘉肯、唐恩面面相對,額上黑線密佈,冷汗兩、三滴。“我想,既然莫桑倫趕去禁魔島了,可不可以把闇月和瞑星叫來幫忙?”
  雅洛藍眉毛挑高了,“喂喂,你們不相信我嗎?”他抗議。
  “以你現在的狀況,不相信!”幾人異口同聲,包括絲朵兒在內。
  雅洛藍憤慨的張開嘴卻說不出話來,片刻後,洩氣的闔上。“不相信就不相信,好吧,把她們兩個調過來幫忙!”
  “那這邊呢?”
  “黑武士全部留下來,我們要讓列坦尼毫無退路!”
  “誰負責?”
  “嘉肯。”
  事情就這麼決定了,又談了一會兒後,嘉肯三人一起離去,絲朵兒沉默地用一種奇異的眼神凝視著雅洛藍,一言不發。
  “有什麼不對嗎?”雅洛藍疑惑地摸著自己的臉問。
  “你明明是個非常厲害的男人,”事實就是事實,她否認不了。“為什麼老是要做哈巴狗呢?”
  雅洛藍失笑,臉頰貼上她豐滿的胸脯搓搓揉揉,又變成哈巴狗喘氣了。
  “因為哈巴狗才能做這種事啊!”
  絲朵兒又好氣又好笑的推開他。“別鬧了,我有話要問你啦!”
  雅洛藍靠回床頭。“什麼話?”
  “你說基納魔神得一百零一天后才會長大?”
  “對。”
  “那我們現在去,跟一個月或兩個月後去,會有什麼差別嗎?”絲朵兒再問。
  不解她問這種問題的原因,雅洛藍困惑的微蹙起眉宇。“應該是沒有,我們要應付的只有巫女,因為在滿一百零一天之前,基納魔神都無法使用魔力,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基納魔神。”
  “那為什麼我們不能等你的傷勢完全痊癒之後再去?”
  喔喔,原來重點在這裏啊!
  雅洛藍又笑了,滿心喜悅的。“在這一百零一天裏,基納魔神每天都要喝一個人的血,並吸取那個人的靈魂,多拖一天,犧牲者就多一個。”
  絲朵兒怔了怔,然後皺眉,歪個腦袋想了一會兒。
  “住在闇影之地的人都是窮兇極惡之徒,被吸取靈魂也是他們的報應,幹嘛在意那麼多?”
  雅洛藍豁然大笑。
  “既然你這麼說,好,就聽你的,等我傷好之後再去,不過我有條件!”
  絲朵兒愈來愈像安亞了。
  初識時,她只是某些說話的習慣和小動作很像安亞,如今,她不但神態像、動作像,連她說的話都像。
  他的安亞,就快回來了吧?
  “什麼條件?”
  “請解除床上運動的禁令!”
  “除非唐恩說可以。”
  “沒問題!”
  哼哼哼,如果有把刀架在唐恩的脖子上,不相信他敢說不可以!
  到闇影之地追殺基納魔神可以等雅洛藍傷好之後再去,但瑪荷瑞可等不了那麼久,因為精靈王告訴雅洛藍,瑪荷瑞與被俘虜的女蘿戰士都被當作軍妓“使用”,這種事他不敢告訴絲朵兒,只能堅持一定要先把瑪荷瑞救回來。
  絲朵兒也不反對,不管她和瑪荷瑞如何不合,畢竟是她的親姊姊,她也希望能儘快救瑪荷瑞回來。
  於是,他們先啟程回到聖湖之地的東岸,妮貝拉和茜亞都已被送到那裏……
  “可惡,妮貝拉,你為何如此任性?為何從來不能為別人考慮一下?”一見到妮貝拉,神官劈頭就是一陣亂罵。“這裏在打仗,為了維護大家平和安寧的生活,每個人都不惜犧牲生命的在奮戰,你卻只會在那裏使性子,是你父王和母妃把你寵壞了嗎?”
  沒想到向來溫和詼諧的神官也會凶巴巴的出口罵人,而且是罵她,妮貝拉不禁瑟縮了。
  “人家才不是任性,人家只是想見雅洛藍嘛!”她呐呐為自己辯解。
  想見就非見到不可,這不叫任性叫什麼?
  神官搖搖頭歎氣,然後向雅洛藍瞄過去一眼,目光再回到妮貝拉這邊,決定應該把事實告訴她了。
  “妮貝拉,你不要再纏著雅洛藍了,他……呃,他已經結婚了!”
  妮貝拉怔了一下,旋即失聲尖叫,“他結婚了?不,我不相信!”
  “是真的,”神官狠下心說。“他早就和絲朵兒結婚了。”
  “絲朵兒?”妮貝拉喃喃道,視線栘向雅洛藍身旁的絲朵兒,驀然爆出憤怒的火花。“是你?你搶走了我的雅洛藍?”
  “我搶走了你的雅洛藍?”絲朵兒啼笑皆非。“請搞清楚,明明是這傢伙死纏住我不放好不好?”
  “不,一定是你,是你使詭計逼雅洛藍不得不和你結婚!”妮貝拉跳腳怒駡。
  絲朵兒兩眼一翻,懶得再搭理她,妮貝拉卻還想繼續大罵,雅洛藍適時橫插進來。
  “妮貝拉,別再鬧了,沒有什麼詭計,我們也已經結婚了,請你接受事實。”
  “不,雅洛藍,不!”臉一轉,妮貝拉又改使哀兵政策。“我們是一起長大的,相處的時間此誰都久,感情也比誰都深,你應該娶我的,從小我就好喜歡你了,你不喜歡我嗎?”
  “我當然喜歡你,”妮貝拉臉色一喜,誰知雅洛藍又加了一句,“就像喜歡妹妹一樣。”
  “我才不是你的妹妹!”妮貝拉怒吼。“雅洛藍,你應該娶的人是我呀!”
  雅洛藍歎息。“妮貝拉,我永遠不可能娶你的。”
  “為什麼?”
  “因為我對你只有兄妹之間的感情,沒有男女之間的感情。”
  “你對她就有?”
  妮貝拉的手臂筆直的對準絲朵兒,雅洛藍也跟著側眸凝視身邊的女人。
  “是的,從上輩子就開始了。”
  這是事實,也是一句非常羅曼蒂克的話,但聽在妮貝拉耳裏,可此世上最低級下流的髒話更刺耳,刺耳得她突然冷靜下來,怒火包在胸腔裏熊熊燃燒,表面上卻一派平靜。
  “嗎?好吧,既然如此,我也沒什麼話好說了。”
  雅洛藍頓時松了口氣,他可不希望嘉肯為難;但神官卻反而狐疑的眯起眼來打量妮貝拉,她不應該這麼快認輸的。
  她又想使什麼詭計嗎?
  沒錯,妮貝拉並沒有認輸,她只是暫時休兵而已,就在她轉身背對雅洛藍那一瞬間,眼中驟然浮現一股狠毒之色。
  誰也別想搶走她的雅洛藍!

待續
  
  水神是醫療之神,因此水王天生精通各種藥草的療性,也習慣走到哪里就採集到哪里,因為有些藥草是在某些特定地區域才有的,也有些藥草到處都見得到,可是一旦加上某些地區特有的另一種藥車,反而變成藥性劇烈的毒藥。
  譬如妮貝拉此刻正在尋找的藥草。
  妮貝拉對醫療沒有興趣,對采藥草更覺無聊,但是她很喜歡到處亂跑,半刻都坐不住,有幾次恰好碰上唐恩在採集藥草,唐恩會順便告訴她所採集到的藥草的藥性,或者警告她哪些毒草不可誤食,妮貝拉多少記住了一些,而且“正好”記住的都是那些有毒性的藥草。
  所以,此刻她才能夠利用那些“知識”來完成她的計畫。
  她和雅洛藍從小一起長大,感情比任何人都深厚,雅洛藍是她的,誰也別想搶走。
  傍晚,絲朵兒進廚房準備作晚餐,卻發現妮貝拉在煮湯。
  “你在做什麼?”
  “煮甜湯啊,雅洛藍最喜歡了!”妮貝拉綻開滿臉純真的笑容。“剛好,來幫我嘗嘗味道,看是不是太甜了?”
  絲朵兒不疑有他,順手接過來妮貝拉遞給她的碗。
  “雅洛藍不喜歡太甜。”
  “但我喜歡甜一點,”妮貝拉可愛的吐了一下舌頭。“所以才要你幫我嘗嘗看嘛!”
  “應該叫雅洛藍自己嘗嘗看最準確!”
  “我也想啊,但他一直在睡覺,我不想吵醒他。”
  說得也是,睡覺的人最大。
  “好吧,那我先嘗嘗。”
  於是,絲朵兒捧碗就口,那淡綠色的湯汁徐徐流向她雙唇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