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注意到宜涓,是因為每當她由外返回,
第一件事就是到她父親床前,抱起他的頭,輕輕地說聲:「爸爸,我回來了!」
父親中風的那段日子,
我在他住院的病床旁伴了數月之久。
認識隔壁床的宜涓,同樣也是因宜涓父親中風成了植物人,已經躺在醫院好幾年,宜涓因此以院為家,
夜裡便蜷縮在病床旁邊的小躺椅上。
每天,宜涓都會摟著父親訴說日常生活的瑣事,
最後總不忘親親他的額頭說聲:「我愛您,爸!」
她對她父親的一番話,就彷彿家中小女兒的撒嬌。
漸漸地,我已經習慣了她的動作,
宜涓總是不停地幫她父親翻身、拍痰、按摩和灌食,
連洗澡換衣、清理穢物、換鼻、胃管,全都一手包辦,
有的時候,我覺得她比護士還要熟練。
除此之外,宜涓每天一定抱她父親坐上輪椅出去透透氣,
並不時親吻那張乾癟又呆滯的臉龐,不但毫不以為苦,
臉上並常掛著微笑;她對旁人亦親切有禮,時伸援手。
只有一次,我看到宜涓的眼角閃著淚光,
那是她抱起父親準備洗澡時,
輕嘆道: 「爸! 你愈來愈輕了。」
我想宜涓一定明白很多事是人力無法挽回的。
慢慢地我們比較熟悉,我得知宜涓父親晚年得女,
所以特別寵愛她,她也不負父親的培植,
一直乖巧又有孝心。
她的父親中風後,她辭去原本收入固定的工作,
轉而兼差招攬保險,以便有較多的空閒照顧父親,
她原本有一知心男友,也因為她父親的關係離開了她。
一直到我父親出院回家,我仍然藉由宜涓捎來的小卡片,
得知他們父女倆的近況,
她也總不忘在信中問候家父的身體。
半年後,再收到信時,她的父親已經往生了,
她也找到了另一份工作。
她說,或許別人覺得她解脫了,但她寧可陪在父親身邊。
宜涓寫道:「雖然我不知道他到底聽不聽得見我叫他,但只要他還活著,還有一口氣,至少我可以對著他叫爸爸,現在他走了,我再也沒有人可以叫了。」
令人不勝唏噓,
我止不住的淚水滴在信紙上娟秀的字跡,漸漸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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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來說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