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天》裡的女主角們

（一）趙敏——清水芙蓉，牡丹嬌羞，皆只為君開。
　　「御賜紹敏郡主」、「兵馬大元帥汝陽王獨女」——這樣的身份，注定了她玉門關甘涼大路柳樹下與眾不同的出場：寶藍綢衫，頭巾上明珠瑩然生光，手中摺扇白玉為柄，腰間黃金為鉤、寶帶為束，高懸「倚天」長劍，相貌俊美異常，雙目黑白分明，掩不住一副雍容華貴之氣。——金庸的不吝筆墨，將她天橫貴胄、懷著縱橫天下氣魄的男兒氣概鋪陳得濃墨重彩。
　　寫趙敏的美亦是如此：「自來美人，不是溫雅秀美，便是嬌豔姿媚，這位趙小姐卻是十分美麗之中，更帶著三分英氣，三分豪態，同時雍容華貴，自有一副端嚴之致，令人肅然起敬，不敢逼視。」「只見趙敏一人站在當地，臉帶微笑，其時夕陽如血，斜映雙頰，豔麗不可方物」「但見她手中長劍顫動，婀娜而立，刃寒勝水，劍是倚天劍，貌美如花，人是趙敏。」
　　更有假借他人的嘴娓娓道來：第23回，周顛對楊逍道：「楊兄，令愛本來也算是個美女，可是和那位男裝打扮的小姐一比，相形之下，那就比下去啦。」第27 回，趙敏微微一笑，緩緩的道：「有時候我自個兒想，倘若我不是蒙古人，又不是什麼郡主，只不過是像周姑娘那樣，是個平民家的漢人姑娘，那你或許會對我好些。張公子，你說是我美呢，還是周姑娘美？」張無忌沒料到她竟會問出這句話來，心想畢竟番邦女子性子直率，口沒遮攔，燈光掩映之下，但見她嬌美無限，不禁脫口而出：「自然是你美。」第34回，周芷若抬起頭來，說道：「無忌哥哥，我知道你對我一片真心，只不過趙敏那小妖女想誘惑你，卻不是你三心兩意。可是……可是她聰明智慧，武功高強，容貌權勢，無不勝我十倍。我終究是爭她不過的。第31回，拔速台道：「紹敏郡主乃我蒙古第一美人，不，乃天下第一美人，文武全才，是汝陽王爺的千金。」……
　　——讀《倚天》的人，這樣的句子應該不會陌生。這女子自23回才高調出場，其時已進入故事後半段，但一出場，便是令人忽視不得的焦點，「其灼灼光芒有如太陽令人難以直視」。綠柳山莊一番大張旗鼓的鴻門宴使明教精明如楊逍之流都雲裡霧裡委身強弩之下，聰穎膽識可見一斑；讓手下以身誘敵騙得武當二俠中七蟲七花膏之毒，將黑玉斷續膏藏於髮簪贈與張無忌，狡黠俏皮舉世無雙；滅少林、挑釁武當，囚禁六大派眾高手還乘機飽覽各派絕學並斬手指扼殺各派威名。¬然而就是這個凶殘狠辣世人皆知的蒙古郡主，身負朝廷掃除妖孽的政治使命還不忘與小昭丫頭爭風吃醋、對張無忌時而嬌羞時而狠毒，寧可自毀名節、背叛愛憐自己到骨子裡去的父兄，放棄自己「若是男兒必得要轟轟烈烈幹一番大事業」的初始志向，也要獨自傷痕纍纍地去面對張無忌的誤解、猜測、搖擺不定——以及擺在他們面前更為險阻的階級立場、江湖道義，哦，還有一個「心機之工、手段之狠辣」令驕傲如她都自嘆拂如的情場勁敵：「秀如蘭芝」、漢家漁女出生、江湖好評如潮的現任峨眉掌門人。
　　很多人會問，要怎樣的勇敢和決心，才能讓她放棄原本擁有的萬眾矚目的一切，去追逐一個很可能是美人魚悲劇的愛情神話？畢竟，從以上三條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條件——階級立場（出身）、江湖形象、與教主夫人匹配的性格——周芷若的優勢都是她望塵莫及的。更不必說幼時漢水一飯之恩的「前世情緣」了。
　　這場為武林中人喜聞樂道的「二女爭夫戰」的結局，卻令眾觀客咋舌。何以趙敏能贏呢？那麼，不妨讓我們慢慢說說，凶殘狠辣的紹敏郡主是怎般可愛的。丐幫大會上，泰然承受張無忌誤解仍不忘在破鼓中戲謔地嗔笑其為「被小妖女蠱惑的小淫賊」，怪道張大教主對她又愛又恨；莫聲谷曝屍的山洞為澄清張無忌清白而孤身與武當諸俠周旋以竭盡全力保護愛人，其智勇擔待不亞於英雄男兒；靈蛇島上不惜自傷身體以求救他於水火之中，忠誠情深可見一斑；在對方手背狠狠咬上一口然後塗上腐蝕性藥物只為了讓他一輩子記得她，少女的率性頑皮著實可人；在得知張周婚約時獨自對月飲酒，咬傷情郎上唇後流著淚破窗而走口中不忘嚷著「我恨你」，真真率性的豪爽蒙古女兒；抱著被玄冥神掌擊中的周芷若動念救她卻反被其用內力將陰寒之氣逼入自身，她亦有她不為人知的善良與動容……而這些個小可愛卻恰恰在她和周家姑娘的對比中被放大。周家女兒愛吃醋，張無忌一句「對芷若又敬又怕」足見這個動不動鬧「分居」「分手」、擁有傳統中式小婦人「一哭二鬧三上吊」特質的小女人在張大教主心中的麻煩程度了……
　　而倚天裡最為人所津津樂道的，也是趙敏最可愛之處，恐怕莫過於勇闖禮堂、在天下英雄面前上演了一場名副其實的「二女爭夫戰」了，一句「我偏要勉強」實在是深得我心。趙敏用她惟二的勇氣與封建禮教、世道叫囂，錚錚地告誡著萬千讀者——幸福是靠自己去爭取的。
　　所以說，這女子貴在痴心、貴在大度、貴在無畏艱辛與被嫁禍被誤解被奚落的千般苦楚、貴在有驚人的勇氣決絕地嘗試人生的新角色、貴在她有清水芙蓉，牡丹嬌羞，皆只為君開這般令人忍不住愛憐的決心、貴在將一個女子一生的幸福這般率性的交予所關注的那個人……於是我們也不難讀懂，為何「金庸筆下可愛女排行榜」，她甚而超過了乖巧痴情的小昭——成為倚天裡可愛第一人。
　　豔若玫瑰還是傲勝凌霄？倒寧可說，對愛，這女子的定位是：清水芙蓉，牡丹嬌羞，皆只為君開。並且，由始至終地，用生命證明著。
　　
　　（二）殷離：眾裡尋君，燈火闌珊，方見孤島桃李襯紅暈；鐵鞋難覓，乖戾公子，始知荳蔻華年芳心傾。
　　
　　我愛是愛了。但，我愛的是蝴蝶谷底，獵獵風中，那雙倔強堅毅的眼，那股無畏不屈的恨。而絕非今時今日，待我至誠至善、無所不從的謙謙君子。張無忌也好，曾阿牛也罷；威名赫赫那便怎樣、統領武林又當如何，於我，又怎敵的上記憶裡心窩上那個將深深齒印鑲嵌進血液裡的凶狠決絕、乖張無雙的稚嫩少年？！
　　讀《倚天》的人，許不免會為這個深情女子惋惜：若是早些明了早些知會那當多好？至少能免去諸番江湖凶險、萬般相思疾苦。然，否也否也。我們知，從靈蛇島到元朝大都，從蝴蝶谷底至萬壽寺旁；光明頂峰，少林古剎……這女子的一生，似是一場沒有盡頭的追逐。但，試問，倘若知道結果，明白自己的心意，她便能將這份傾盡生命的付出盡數收回麼？恐怕不會吧。痴愛本沒有錯。錯只錯在，愛的是一段飛蛾撲火的虛幻、一份枉生的情緣。
　　值得一提的是，這女子貌似任性專橫，野蠻倔強，卻有著顆柔軟善良的心。《倚天》四大女主角，唯獨她，是唯一一個，自始自終沒有用到過心機的人。這一點，即便是金庸大蝦最愛的溫柔痴情如小昭，怕也要自愧弗如了。而愛屋及烏的她，對於張無忌至親的謝遜、殷梨亭等人，或捨命相救或患難與共，如此痴情善意，可見一斑。
　　然而，善良女子殷離卻是不幸的。幼年親睹父親的愛情背叛、母親的自殺身亡。一脈相承的狠辣勁加上兒時的坎坷經歷，注定了她不甚討人歡喜的孤僻偏激性格。殺害繼母被父追殺，而後遇見以金花婆婆身份混跡江湖的紫衫龍王戴琦絲，成其弟子，千蛛萬毒手將她絕世容顏盡毀，又在靈蛇島上重傷在「情敵」周芷若的倚天劍鋒下，更是被張無忌誤作死人深埋黃土……一生際遇，可謂孤苦。而這坎坷冗長的旅途，除卻一個以兄長之情悉心照料、真誠相待的張無忌外，竟當真是無人疼愛。（這一點，TVB版《倚天》的劇情裡，殷野王自歸入明教後，經由張無忌調和，倒是待蛛兒有父女親情，只是原著裡，卻鮮能捕捉得到。）
　　原諒我的主觀情感，實在很難大義凜然大言不慚地道一聲：殷離是幸運的。儘管，她在自己編織的夢裡慟哭或是憨笑之時，是有一份不容忽視的甜蜜真實存在的。
　　只能說——沒有人能將幸福從她身旁耳畔抽離，因為那份愛——連同那個眉眼稚嫩的少年——始終在她的記憶裡鮮活如初；
　　也沒有人能將幸福在她身上心底根植，因為這場刻骨銘心的愛，本就是一場虛幻、一場與他人無關的臆想、一場注定徒勞的自我追逐。而她，深處其中。不能逃離，也不甘逃離。
　　所以說，她是活在夢裡的悲情女子，是守候在幸福身旁卻沒能走進的女子。眾裡尋君千百度，始知心中篤定的愛，早已交予了昔年那個凶狠無情的倔強少年，也便再愛不起旁的人了。不知道為什麼，陳紫涵版的阿離總叫我過目不忘，她的眼神，像極了我喜歡的一個動漫人物——DetectiveConan裡的毛利蘭。倔強，甜蜜，帶著旁人讀不懂憾不動的篤定光芒。明知是無期的等待，卻仍甘願傻傻地站成守望的姿勢。為著一個愛自己、「比這世界上任何一個人都要愛」的人。只可惜，小蘭的等待，終將歸為圓滿，她愛的人，也在用她看不到的方式，這般深愛、庇護著她；而阿離，她的一生，卻注定為她的名字作一個悲情的註解——離。散。
　　
　　（三）周芷若：海棠春睡，清水芙蓉；流水今日，明月前身。
　　原本打算七月份結束的幾篇倚天女子，因為去學習和瞭解這位性格不無複雜的姑娘，擱淺了很多天。
　　今讀倚天，於莽莽江湖恩仇間撞見這麼幾位性格魅力迥異的奇女子。不免在心中將其相互攀比較量一番。而這位周家姑娘，最為己咋舌的，要數她多重化、不甚清晰的性格了。我喜歡簡單率性的女子。然而，卻亦有為數不少的人，為著這個著實複雜、深沉的女子動容。顯然，她也是有她的好處的。
　　這女子外表嫻靜溫和、氣質卓然，然而她的溫順外表卻似是一層總也揭不破、窺不透的濃霧，讓人從縈繞的氤氳霧氣中，非得費好大一番氣力，才能日臻識得她內裡的自卑卻自持、聰穎卻凶狠，識得這個政治素養較高、心中頗有抱負和算計的倚天女子。
　　漢家漁女出身。在出身等級森嚴的元朝末年，即便是兒女江湖，這樣的出身也早早注定了，她日後的不自信，面對郡主出身的敏敏特穆爾時日臻強烈的嫉妒心，以及漸漸顯山露水的權力慾……
　　也許並不該過多地責備她，打小無雙親，唯一可以作為依靠的恩師滅絕師太自高塔墜樓求死後，莽莽恩仇江湖，浩浩乾坤大地，她便再難覓尋到一個強勁的臂彎了。一個外表柔弱、天性溫良似芝蘭的女子，生存的苦早已教會她——時時記著為自己尋找強大的安全感。
　　幼時被張三丰送上峨眉，聰慧如她，早早便知道以處事小心為人謹慎自持作為自我保護的鐵甲鋼盔。乖巧可人加上頗具武學慧根，故能深得滅絕師太器重，密授其精妙武功，後更是委之以「光復峨眉，驅逐韃子」的大任。
　　她喜歡張無忌，卻更自持於武林道義江湖立場。六大派圍剿光明頂，她難違師命，手持倚天刺向愛人；人云，聰明如她，不會不懂得權衡武林威名赫赫的恩師和一個無名於江湖的莽撞小子之間的份量。只恐怕，打小唯師命是聽，也是她三番四次違背本意——甚至信義——的重要原因吧。
　　而後敗丁敏君、收服峨眉弟子，那份掌門人的氣度和威嚴溢於言表；靈蛇島歸來，以未婚妻子、峨眉掌門的身份尾隨張無忌測前事、度大局，政治前瞻性和銳利眼光，著實令人不可小噓。難怪人言，周芷若雖成不了趙敏那般雄才大略的政治家，卻也定是個一流的政客。
　　秀如芝蘭的周家姑娘不僅有傲人的政治素養，也有高於常人的政治抱負。常遇春口中母儀天下的「皇后夢」，她做了沒做，我不知道，但每每被明教教眾稱道時她眼中滿溢的幸福知足不假；每每聽到張無忌再三懇切地拒絕做天子時她別過臉去滿心的不歡喜也不假——也許，她並沒有設想過這麼遠，但，那個坐擁百萬之師、與蒙古韃子兵分天下的第一大教教主夫人之位，卻是她從未放棄的憧憬。也許你會覺得我這樣的表述不甚入耳，畢竟，她對張無忌的愛，是真的。
　　是。沒有人能否認，她有她的執念的愛。即便是自欺自瞞，她也寧願去相信，這個男子心口未必合一的承諾，和一段未必可能栓得住他心的婚姻。於是她哭泣，她抱怨，她逼著他發一個又一個的誓言或承諾，她自殺……她用她所能想到的一切偏激的可能，去追逐捆綁一份心中篤定的幸福；她用她以為正確的可行的方式，扼殺著一切可能威脅或是動搖她幸福的因素和內心龐大的不安全感。到此時，眾觀客才發覺，原來這個外表柔弱溫和的女子，內心熾熱似火、堅定如鋼。
　　可惜天妒紅顏，她的一生，孤苦無靠，終將為著師命、責任和一份搖擺不定的愛，疲於奔命……從來，支配他們行動的，不是內心所需所想，而只是那些所謂江湖、責任和使命。這一點看，她和張無忌是一樣的人，一生為別人而被動地活。所不同的是，張無忌是男子，自有他冠冕堂皇的英雄大義、赫赫俠名聊以自慰；而她，明知面前的是苦酒是鴆，也定然要將那滿抔的苦楚心慌，一併吞下……
　　我們無法決定自己的出身，卻可以主宰自己的人生。只是，悲矣嘆矣，縱使聰穎悟性卓絕如周芷若，窮其一生坎坷傷悲，也未能明白這樣一個道理。
　　至此，我們不難明了，為何有這許多人，為她歡喜為她憂。金庸大俠贊為「周女秀如芝蘭」的這女子，她的際遇、她的無奈和苦楚，確實令人同情悲憫。
　　喜歡芷若的人會說，縱然她犯過這些許錯誤和不是，縱然她後來性情大變凶狠冷清，也不過是因為師父的逼迫，因為情郎的背叛。可是，真的只是因為這些麼？拋開她三度設計殺害、幾次企圖嫁禍趙敏不說，靈蛇島上，四女同舟歡愉之景其樂融融，唯獨她心中惱怒，處心積慮下毒、嫁禍、殺人（未遂）、自殘容貌一氣呵成 ——這種種，真的只是為了完成師父「復興峨眉，光復漢室江山」？也許說除心患、排勁敵倒更為合理些；少林屠獅會上，雷火霹靂彈數次斷送人命，逞口舌之快的司徒酒仙葬身當場，九陰白骨爪招招刺向昔日有恩於她的武當大俠——這種種，即便是滅絕師太再世，也容不得這般狠辣無情吧？
　　篡改梁先生對李鴻章的一段評價來說，吾惜周芷若之遇，吾憐周芷若之傷，吾贊周芷若之才，吾嘆周芷若之怨……
　　穿過層層煙霧所見的這個女子，原本如斯純良如斯美好的這女子，令人悲憫令人嗟嘆。也許，回首漫漫前塵，她卻寧願做那個漢水之畔，有著一飯之恩前緣的絕塵女子。空潭瀉春，古鏡照神。流水今日，明月前身。雖無名於江湖，卻能收穫寧謐和靜好。而不必如此時，悲嘆一句：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西風悲畫扇？
　　
　　（四）小昭：鳴玉比潔，幽蘭爭芬，美目流眄，言笑不分；晨曦易夕，人生長勤，形影參商，在水一方。
　　讀完倚天的很長一段時間裡，小昭在我心中都不是一個有深刻印象的女子。也許是配角的關係，又或者，是我未能讀懂小昭之心。朋友問，小昭是怎樣的女子？我幾乎是想都沒想，答：溫柔細膩，愛得無私。
　　而其實，她也有她不易被覺察的聰慧，有她不為人知的悲傷。
　　不同於趙敏的敢愛敢恨，從一開始，她便把自己的那份愛，放得很低，低到塵埃裡去了。「公子，我決不願做波斯明教的教主，我只盼做你的小丫頭，一生一世服侍你，永遠不離開你。」——小丫頭，只是一個小丫頭就好。她把一個女人一生的追求放得那般卑微，卑微到甚而喜歡的人沒有覺察到，她甚而，竟沒有想過要去主動爭取。令人不得不嗟嘆，這女子真真是個知足包容、心胸何其豁達之人。回過頭去看看，金大俠早在小昭出場之際，早在光明頂洞穴之中，便已將她這份與眾不同的智慧說與了讀者聽：「世情推物理，人生貴適意，想人間造物搬興廢。吉藏凶，凶藏吉。富貴那能長富貴？日盈昃，月滿虧蝕。地下東南，天高西北，天地尚無完體。」大家應該都還記得，這一首黛綺絲的波斯小曲吧？小小年紀便能用超然淡泊的心態窺透人生萬象、將母親的歌唱得宛若天籟，其聰慧悟性著實令人自愧弗如，怪道光明左使楊逍對她素來提防有加。
　　小昭亦是個有算計明事理的女子。周芷若的一個眼神，她變已明晰了一切：若不是對她毫無戒心，他又怎會生生挨了她的倚天劍鋒？對趙敏的一句：「家父埋名隱姓，何勞郡主動問？難道你想削我幾根指頭，逼問我的武功麼？」她一個年紀尚幼的小女孩，在面對聰慧狡黠無雙的趙敏之時絲毫不懼，話鋒驚駭而尖銳，既巧妙地堵住了趙敏的嘴，又再度挑起了趙週二女之間的這段過節，讓人始料不及，認識及此，昭迷們也道：心機深與會嫉妒興許是缺點，但至少說明了，小昭也是一個有感情的女人　　
　　何止是有感情，小昭的感情怕是如周芷若之輩永遠讀不懂的僭語。她的愛她的全部，打從密道里的一段與子同穴起，便已全部許了他。從此，即便知道出了密道他便不再是她的張無忌，她也仍舊將一份真心悉數奉上。「木條啊木條，多謝你照亮張公子和我出洞，倘若沒有你，我們可就一籌莫展了。」小昭的心，是一顆仁厚的心，是一顆會感恩的心。人道：四女同舟何所望？方此時，殷離尚且懵懂不知情郎在眼前，趙敏心中竊喜，芷若心下惱怒，而她，因為懂，所以從不曾有過片刻奢望。只有在張無忌的夢裡，小昭才是他的四分之一。而她又何嘗不知？即便知了，仍是寧願捨棄了自己一生的自由，去換了他、換了母親、換了自己情敵們的自由和生命。比起小昭的這份大義無私，將情敵肩膀打出五個窟窿的周芷若，怕是望塵莫及了。說到這，還不得不提一個觀點，有人說，周芷若的悲劇不是趙敏造成的而恰是因為她愛得不夠深，也不無道理。當張無忌提出兩人一起隱居之時，周芷若卻心唸著峨眉，道是有心無力。一個「有心無力」，便是注定了她日後的千般苦痛。倘若有小昭那份「哪怕是做全世界的女皇，她也只想當他的小丫頭」的堅決的心，倘若她真的有從此便隨他而去了的那份意，又豈會失去捧在手心裡的幸福？小昭之心，明淨透亮。　
　　從做出決定的那一刻起，她便知道，中土，波斯，自此形影參商，在水一方。留戀處，蘭舟催發……便縱有萬種風情，更與何人說。她終究是去了，長風掠帆，載著她和她無言的愛駛向目光難及的遠方。小昭默立在船頭，久久無語，眼望中土，像是要一眼望盡這一生的希冀……　　
　　而我竟真的忍不住要問小昭，同千萬的昭迷要問的一樣：　　
　　此去經年他在那幾個鐘靈毓秀的女子之間兀自流連　　
　　為蛛兒立下墓碑與芷若共著紅裳替敏敏執起眉筆　　
　　一個個瞬間你是否想知道他可曾想起過　　
　　你的低吟淺唱你明媚直至憂傷的容顏　　
　　那點可憐的記憶是否敵得過流年？　　
　　讀到過有位昭迷很可愛的描述：「連金庸自己都承認，張無忌是應該和小昭在一起的。於是讀者大凡讀到這裡，都免不了傷感一下。尤其像我這樣對小昭這類女子比較偏愛的，更是狠不得跳進書中去把小昭一把抓出來，帶到自己身邊。如果你是張無忌，性格中缺少成大氣的條件。那麼，抓住你的小昭吧。別讓她又黯然離開了 ——」如此如痴如醉，實在可愛得很。　　
　　成全所愛之人，這種勇氣，倚天眾女子中，惟小昭一人耳。小昭的可愛，便在生人作死別的那一句「殷家女隨我母親多年，是你良配」之中，化作萬千昭迷的滿心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