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我一如既往地坐到了電腦前。
其實也不是真的喜歡這個時候上網,只是在這樣的一個時刻,我會覺得自己格外清醒,也格外放鬆。
我一邊看一些無聊的東西,一邊和一些無聊的人聊著一些無聊的話。
就在這時,一行文字出現在我的眼前:“我等你好久了。”
文字是很柔和的粉紅色,柔和的象少年時期的夢。
我想也不想的回了一句:“我來了哦!”口氣親昵地仿佛我真的曾叮囑這個人等我似的。
又一行夢一般的粉紅色不請自來:“我就知道我總有一天會等到你的!!”
現在是凌晨2:45,這個時候上網的人大多數都是空虛得要命的人,所以我以為是誰在開玩笑,漫不經心的答覆著:“是啊是啊,我這不是來找你了嗎?”
過了很久才再次看到那漂亮的粉紅色“我知道你已經忘記我了,你要相信我,我說的是真的啊!”
我依然漫不經心:“我相信啊,我怎麼樣才能見到你呢?”
這次我很快就得到了答覆:“我知道你還是不信的。”
我厭倦了這個遊戲,於是我沒有理她,姑且假設是“她”吧。雖然我對這個假設沒有一點信心。
又過了很久,她又說話:“我來看你,好嗎?”
我想看看她究竟玩什麼花樣,於是邀請她說:“好啊,我也好想看看你的,你快來吧!”
按照她的要求,我關閉了屏幕上所有的窗口,只留下了一個她指定的網頁。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相信這個人,儘管我很清楚這極有可能是一個無聊的玩笑。也許老人們說的對,好奇心可以殺死有九條命的貓。
她來了,我的電腦屏幕突然變得一片黑暗,接著我看見了海和一個穿著海藍色衣服的人,那個人慢慢地走過來,還說著一些什麼。似乎真的是一個“她”,飄動著的海藍色衣服應該是裙子,而那搖曳的黑影應該是她的頭髮。
漸漸地聲音越來越清晰,“我知道你已經忘記我了,可是我真的找了你很久,也等了你很久,還記得這裡嗎?我們就是在這裡認識的啊。而你第一次從我身邊逃走也是在這裡。”
我的確是在一個毗鄰大海的小城里長大的,現在我認出畫面上的海灘正是我曾經無數次去過的地方。我在那裡拾貝殼,游泳,和女朋友約會,甚至和別人在那裡打過架。不過我並沒有因此而對這裡感到親切,相反,我不願見到這個地方,我厭惡一切對我知根知底的人,也厭惡一切能讓我想起往事的東西。
可是我發現我無法退出這個頁面,於是只好雙手抱頭靠在椅子上接著欣賞。
她離我越來越近,也越來越清晰,居然真的是一個女人,可惜長長的頭髮遮住了她的臉,長長的衣服遮住了她的全身,象穆斯林教徒那樣,連手和腳都沒有露出來。我看不清她的樣子,好生失望了一陣。
“你不是說要看看我嗎?那就看吧。”她慢慢的轉過臉來,長髮後面居然是一具髑髏。慘白的骨頭,黑洞洞的眼睛,----居然就是它讓我等了半天,我開始痛恨這個玩笑,甚至懷疑這是一種什麼新型病毒,於是我強制關機。可是我發現我怎麼也關不上我的電腦,屏幕上的骷髏黑洞洞的眼睛裡隱隱露出了一絲嘲笑。一絲仿佛帶著凄涼的嘲笑。我惱羞成怒,一把拔下了電源插頭,還是沒有用。
骷髏頭依然頑固的面對著我,而且伸出了手似乎要擁抱我。我哭笑不得得看著它伸出的手,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束手無策地看著屏幕,然後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仿佛開始爆炸-----那雙手居然從電腦裡伸了出來,我感覺到我的血液開始凝固,我的心臟仿佛被一支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縮成了一團,這種感覺讓我嘴裡乾燥的要命。我想拔腿就跑,可是我的腿一點兒不聽使喚,我想呼救,又怕這只是我的幻覺叫人知道了笑話---何況現在是半夜,有誰會聽見我的呼救?即使聽見了又有誰會來救我呢?我只是定定地看著這雙手---更確切的說是爪子,在心裡不停地問著自己:這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這雙爪子終於抓住了我,然後慢慢地把我拉近它,我無法抗拒的向它靠攏,我還是不知道這是不是真的,我茫然地抬起頭-----天啊!這骷髏在笑!是的。這個會說話,會把手伸出電腦的骷髏居然裂開了嘴在笑。它的臉上扭曲的骨頭交錯在一起,摩擦著,擠壓著,發出咯咯咯的聲音。我的頭皮上仿佛一下子通過了無數微小電流似的陣陣發麻,而且這種麻木的感覺迅速傳遍了全身。我一動也不能動,只能任由那該死的骷髏擺布著。我越來越靠近電腦,最後被拖進熒光屏。我感覺不到一點疼痛,卻聽見了骨頭碎裂的聲音。我的電腦也在呻吟,中間還摻雜著“咯咯咯”的笑聲。這些聲音混合在一起奏出了一支令人毛骨悚然的交響樂,在這寂靜的夜裡,伴隨著這樣一支交響樂,我居然轉鑽進了自己的電腦。
我從來沒想到在電腦的屏幕後面會有這麼大的一個空間,我無助的環顧著四周。想要在這陌生的地方找到一條出路,四周是那麼黑,仿佛世界上各種各樣的黑全都被集中到這裡,在這地方我連自己都看不見。我想摸一下自己的頭,卻發現原本是手所在的地方空當蕩蕩的,我想走幾步,卻根本找不到走路的感覺,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沒有移動一點點距離。這時候我想起來我的身體是留在屋子裡的。不經意的一回頭,我看見一個人坐在遙遠的前方,很遠很遠,看起來象是一個永遠無法抵達的地方。奇怪的是他離我這麼遠,我卻看他看得非常清楚,好像他就在我眼前一樣。我開始懷疑自己是在做夢。那個人無論是長相還是神態都和我一模一樣,任何一個人都會認為他是我,連我都覺得他應該就是我,而我卻感覺到我在電腦中。那個人應該是我,可是又好像不是我,如果不是我。那他又會是誰呢?如果是我,我又怎麼會在電腦中呢?我怎麼也想不明白,越來越糊塗,突然,一個聲音,或者更確切一點地說,一種腦電波似的信號傳到我的腦中:網際論壇
“你現在一定很害怕很不明白吧?首先我要告訴你的是,我的確不是你。我們已經有好久沒有見面了。而我們一直沒有見面的原因是因為你不敢見我。你一直在躲著我,不肯面對我。因為我就是你,是組成你的一個部分,而且是最真實最原始的那一部分。我是你的邪惡和殘忍的那一部分。”
“從你一出生開始我就和你在一起。我帶領你去搶別人的糖果,我驅使你去砸別人家的玻璃窗。我甚至成功地唆使你用一種很安全的方法除去了和你爭奪欣欣的秦培剛,雖然他曾是你最好的朋友,可是在我的指點下你把他按下水底的時候是多麼果斷啊!然而後來你卻開始壓抑我,壓不住的時候你就用酒精來麻醉自己以逃避我,你虛偽地做著人們口裡的”好人“,我想有時候連你都幾乎相信自己是好人了,可是你不是,你趕不走我,我是你體內根深蒂固的一部分,而且你也並不是真的想要徹底離開我。你只是不肯承認我罷了。雖然我受到了排擠,可是我依然在你的心裡陰暗地活著,從來沒有放過任何一個接觸你的機會。我知道你活著並不快樂,因為你的心裡還是有著太多骯髒的東西。你一邊做著一些不光彩的事情卻又一邊力圖使別人甚至你自己相信你是一個君子。”
“你一直都處於這種矛盾之中,直到你開始上網。網絡真的是個好東西,就是在網上你一點一點地把我釋放出來的。你在網上隨心所欲地做著平時想做而不敢做,甚至連想都不敢想的事,你厚顏無恥地和一個初中生談情說愛,用最粗俗的語言辱罵任何一個你看不順眼的人,甚至隨便找來一個人的ID去給他發大量的垃圾郵件,你無所顧忌的釋放著自己內心的邪惡,做這些事情的時候你不找藉口,不說冠冕堂皇的大道理,這些對我而言都是一種承認。而我的能量也就在這裡一點一點地積蓄起來,直到今天,我終於可以和你換個位置,從今以後我會接過你的一切事務,正大光明地管理一切屬於你---或者說是屬於我們的東西,而你呢?你就呆在計算機裡面吧。哈哈,你現在是名副其實的“上”網了。”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他臉上扭曲的笑容,腦子裡一片空白。
他舉起食指,依然帶著殘酷而得意的微笑對我說:“現在輪到我來關機了,而且我以後一定不會在午夜上網,你肯定還不知道,作為你這樣的一種“地下能量”式的存在,不到凌晨兩點是無法進入別人機子上的,而且網上的人相對來說都不像在現實中那樣虛偽,你很難在這裡得到你一直以來所習慣的那種名叫“虛偽”的能量,所以你需要相當長的一段時間才可以積累起把另一個人拖進來的力量。”網際論壇
我希望他會像我剛才一樣關不了機,這是我最後的一線希望了,如果這時候碰巧再有一個人進來的話我就可以得救,雖然機會很渺茫。我還是不願放棄這個夢想。可是他完全洞悉我的心事,並用譏諷的口吻告訴我:“就憑你現在的本事,你是不可能像我剛才那樣控制這台電腦的,奇跡絕對不會發生在你身上,放心好了,你還是既來之則安之吧!”
我看見他的手指按了下去。
我絕望地看著他的笑容,一點點主意也沒有,很快,前方那唯一的光線消失了,我什麼也看不見。我終於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接著我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還存在,當一個人完全不能感覺到自己的時候,就連思維都顯得那麼虛無縹緲,我思故我在這句話在這個時刻是蒼白無力的。它無法幫助我確定自己的任何東西。
我開始遊蕩,在海一樣的網絡空間裡尋找著我的出路。在這個黑暗的空間裡,我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樣子,不知道自己在什麼地方,不知道在那裡才能找到出口,更不知道即使找到了又該怎麼樣出去。但我執著地鼓勵著自己,總有一天我會出去,總有一天我會和另一個人交換位置!
也許,這個人就是你!
也許,我已經為你設計了一個更精美的陷阱。!!
也許,現在和你聊天的人當中就有一個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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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來說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