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鬼情未了

　小時候，聽老人們講過這樣一個故事。因為此故事較感人，故至今，仍是記憶猶新。今將其付之以文字，以供諸君觀賞之。

　　話說明嘉靖年間，有一青年道士，師承武當山紫陽真人，有降妖除魔之能，時人謂之玄真道人。一日暮晚，其途經洛陽，見城中之人皆早早關門。偌大一個城，竟無人夜出。稍頃，偶見一打更老者，便上前詢問其中緣故。方知如此：原來城中自一年前始，每當亥時起，便響起一陣凄涼的女子歌聲，直至次日雞啼時乃止。為此，官府曾請過許多神道聖僧，但皆無濟於事。

　　是夜亥時，月色黯淡，一股寒風起後，城中各處，果真迴盪起陣陣歌聲。饒是這玄真道人了得，卻也找不到這歌聲的源處。只聽得那歌詞為：八月胡蝶來，雙飛西園草。感此傷妾心，坐愁紅顏老。玄真道人聽歌詞，便知此乃一怨鬼也。於是朗說道：“姑娘有何冤屈，可否告之貧道？”見無人回應，便又問道：“姑娘，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即使你那心中的相思之人遠去它方未歸，但也不致於這般怨嘆呀！”等了良久，玄真道人見再說無益，便索性靜坐練功。由於心靜之故，這玄真道人這次方聽得真切，不禁恍然大悟，便急言道：“貧道初聞歌詞，原以為姑娘也像＜＜長乾行＞＞中的那個女子般，然待仔細辨之姑娘所歌之情感，方知曉姑娘所歌之寓意。哀哉，山伯與英台，也只是等到化雙蝶才能相聚。而今，山伯何在？英台何在？姑娘自比英台，卻至死也未盼到那心中的山伯來，此願何時了？感此，豈能不傷心！”

　　話音未落，只聽一女子道：“請跟我來！”玄真道人便飛身起，尾隨那女子之後。只見那女子著一身白衣，遠望之，其形也，翩若驚鴻，婉若游龍，煞是輕盈柔美。約莫一溜煙的功夫，只見那女子在一方圓一里的荒蕪庭院落下，尚未立穩，就突然轉身道：“君真乃妾之知音也！”這玄真道人一見那女子，心振盪而不已，只見她：那天鵝般的一雙黑眉，分明地，弓兒似地婀娜的彎曲著；啊，你看她的眼，那是不能用言語來表達得出的，那是不能用文字來形容得出的！它是那麼靈敏，那麼瑩黑，那麼柔媚；再看她那長且密的睫毛，是多麼的鮮明，多麼的富有生命；瑰姿艷逸，儀靜體閑；柔情綽態，媚於語言……

　　卻說這玄真道人，打小就跟師父學道，哪曾見過這樣的一個尤物。不覺得，他的一切奔騰著的渴望與幻想，就此停止；他的所有涌動著的熱情和躁動，就此凝滯。他安謐地任憑著光陰在此際悄悄流過，他只知一刻也不能移走固定在這女子臉上的目光，只是靜靜地聽著自己的心跳聲，還有哪柔柔的風聲。這一刻，他不禁沉醉了。不醉，不足以道其美；不醉，不足以顯其魅。

　　此際，一個情深，一個意切。怎奈乎，無良媒以接歡兮，惟相笑之而通其心。一個是胸中襞積千般事，到得相逢一語無；一個是一見傾心，欲訴衷情。兩個會心的人，竟無語以對，只默默注視著……

　　突然，只聽那女子驚呼道：“救我！”玄真道人尚未恍過神，就也被那人挾住。“孽障！你不好好修練，竟動起凡心來，看為師如何處置你！”

　　故事到此止，便有了三種結尾。因為我當時聽此故事時尚年幼，而說此故事的老人們又各執其辭，且各有各的理。我也是難以辨之，故爾，只得皆記錄下來，以供諸君評斷。我想，該故事的各種結局，是會因時代、觀者的不同，而各有輕重。centurys 網際論壇  恐怖 / 靈異專區
　　一種結尾是：玄真道人被其師帶回武當山後，無心於再修練，只終日思慕著那女子。直至其師終被他二人的執著所感動，遂乃成全了這一段情緣。

　　另一種結尾是：玄真道人被其師帶回武當山後，沒過幾日，便被其師重新教化。他也甚感昨日之日不可留，況且那女子乃一鬼也。故爾，再未念及此事，只是潛心於修道，終於有了得道成仙的那一天。

　　最後一種結尾是：玄真道人被其師帶回武當山後，日夜惦記著營救那女子，怎奈事情敗露，遂與其師發生格鬥。結果終因道行不夠，被其師困於武當山下，永世不得超生。

　　不過在這三種截然不同的結尾中，卻都有一個共同處：自那夜後，洛陽城內再也沒了那女子夜間歌泣之聲，只是多了些逛夜市者的喧鬧聲。而在那荒蕪庭院落的一孤墳上，卻長出了一朵牡丹花，還有一株含羞草。有人說這牡丹花便是那女子化成的，而這含羞草便是那玄真道人化成的，因其總覺羞愧於那女子和世人，故只要有人一觸手碰他，他便含羞萎縮起來。[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