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民族主義基本教義派者,喜歡把海峽對岸來的大陸人叫做"阿六仔".
這是早期台灣社會省籍情節的引申再利用.
而趾高氣昂的上海人則管台灣人叫做"台巴子".
"巴子"是上海話裡,嘲笑俗氣、沒見過大世面的"鄉下佬"的代名詞.
地域情節、相互仇視本來就不是什麼新鮮事,早年渡海來台的先民們,早就學會用地緣關係、創造認同,來適應異鄉困難的生存環境、爭取有限而稀少的資源.
所以,清朝時候的"漳泉械鬥"、"閩客械鬥"、甚至是漢人和原住民的械鬥實有所聞.
地緣族群對立、區分敵我,造就了移民社會中壁壘分明、弱肉強食的結盟現象.有了外在的"敵",內在的向心凝聚才會形成.
這個習慣,遺留到了國民黨來台灣以後,甚至是現代,這些族群對立、藉由認同區分敵我的價值觀仍然存在台灣人的心中,也成為了政客煽動、藉以狂吸選票的標的物.
然而,這些地域情節,由於彼此的不了解,逐漸演變成兩岸間非理性的輕視與敵意.
於是,台灣人總愛訕笑:
"大陸人講話像是要批鬥人似的,拉著嗓門不用山谷就能餘音迴盪,沒水準又吵死人了."
這時候,大陸人義憤填膺,不同意了:
"你們台灣人講話有氣無力,沒有氣魄,用你們台灣人的話講,叫做沒有guts!"
台灣人又不服氣了:
"你們大陸人落後、貧窮,既沒禮貌、又沒有公德心,滿街盡是垃圾痰痕..."
大陸人鼻子裡哼了一聲:
"你們台灣人做作、偽善、假惺惺,公德心全是裝出來的,私德恐怕好不到哪裡去..."
接著,他們互嗆交手了數個回合,終於累了.
最後,台灣人說了:
"反、反正...反正你就是沒水準的阿六仔!"
大陸人也懶得"回禮"了:
"跟你這個台巴子,沒啥好講的."
有了阿六仔、台巴子,事情一切簡單好辦:所有個體臉孔間的差異,全部制約濃縮成一個綽號就好,輕鬆愉快.
只要冠上"阿六仔"的名號,大陸人馬上無條件成為萬惡的象徵,大陸人就是錯的無可救藥、是貧窮落後的代名詞.
只要扣上"台巴子"的大帽,台灣人立刻毫無疑問變成目光如豆、島民心態的代言人,蛙據井底,非我們莫屬.
這些被賦予固定意義的"綽號",無形中承載著我們對異己的敵視,也透露反射著對自身族群的文化認同.
但危險的是,我們似乎從來不去檢視綽號後面的價值賦予,究竟符不符合事實,或者有沒有犯了推導論證的邏輯謬誤.
的確,要用一句話說明台灣人對大陸人的負面觀感,那就是多數大陸人還沒學會尊重別人、大陸社會也還沒有培養出互相尊重的價值觀念。
這是台灣人去大陸生活最難適應的部份。
也許在鬥爭史觀、以及龐大人口的競爭壓力之下,大陸人發展出了一套適者生存的行為模式,台灣人沒有這麼辦法理解每天要步步為營、必須靠自己爭取權益的生活,因為台灣人的社會體系已經有一套基本的機制去保障多數人日常生活中的權益。
所以,很多台灣人沒辦法體會為什麼春節時候買火車票要用搶的,為什麼為了上班不要遲到所以擠上公車要快狠準,更不知道為什麼大陸人動不動就要高聲叫罵。
因為這是自然環境和人口壓力,以及文革時期鬥爭思想的遺留,要在大陸這個社會生存就必須學習這個社會的行為語言。
當多數台灣人也許只在跟團旅行的短短幾天之內接觸到大陸社會,他們還沒有辦法跳脫開自己習以為常的社會,所以很難設身處地了解大陸社會,也才會因此對大陸有著難以抹滅的刻板印象。
而這些和台灣極不相同的文化現象,不但對台灣人造成了文化衝擊,也成為了他們套上自我中心價值、塑造敵我差異和地緣認同的依據.
很有趣不是嗎?"阿六仔"和"台巴子"爭論的內容,雖然都是刻板印象、但的確也符合某些事實.
台灣人的矯情做作,講好聽一點叫做注重修飾言行.
大陸人的自然豪邁,講難聽一點叫做粗俗無禮.
端看你怎麼去以偏概全、用什麼角度去解釋.
人類自古以來就愛玩文字遊戲,明明形容一樣的東西,就是要發明正面和負面的說法.
"一中各表",不就是這樣嗎?一樣的東西,你用你喜歡的方法去解釋、我用我高興的角度去闡述.
一樣的概念,你用好聽的方法去形容,我用難聽的語氣去摹寫,搞來搞去,還不是一樣的嗎...?
除此之外,自詡萬物之靈的人類,又總是愛把和我族不同的東西,歸類成不好的.
人類的我族中心主義,讓我們到了一個異國文化環境之中,往往不自覺將當地的習俗、文化賦予負面價值.
所以大陸人看台灣人,就覺得台灣人講話女的嗲、男的娘,既嬌柔做作、又沒有大方氣概.
所以台灣人看大陸人,覺得大陸人粗鄙、踰矩,不懂尊重相處、距離分寸的拿捏.
所以十八世紀,一大堆西方人類學家跑到太平洋小島,看到當地的生活、習俗,就套上自己習慣的價值觀念、冠以"落後、未開化"的形容想像...
以此類推,我們還可以發現其他常有的刻板印象, 原來只不過是我們習慣對異己文化的醜化結果和自我詮釋罷了...
所以你看,卡爾維諾那句陰魂不散的話又應驗了:"記憶中的形象,一旦在字詞中固定下來,就被抹除了..."
天哪,文字背負的原罪,還真不是普通的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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