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唐蘭,是頭胎麼。唐蘭驚了一下,然後就不說話了。旁邊的丈夫歎了口氣。
"說到孩子,沒人比我們更命苦了。"他似乎還要有說下去的意思,可立即被唐蘭在下面拉扯了下袖子,
兩人以唐蘭要安胎的藉口回去了。這反倒令我更加奇怪。而且我從未看見唐蘭去過醫院檢查,
雖然肚子更大了,走路都非常不便,可她卻沒提過到底什麼時候生產。想想好笑,連夫人都說我怎麼比關心
自己兒子出生還積極一樣。
終於,我有了個進去他們屋子的機會,不過,我情願自己沒進去更好。那天唐蘭的丈夫找到我,
似乎有事相求,但又欲言又止,他將右手插在口袋裡,天氣很熱,他卻穿這長褲,而且我似乎隱約聞到血腥味。
年輕人解釋說,剛才給媳婦殺了只雞,燉了點湯,但自己有急事,一定要出去一趟,還勞煩我幫著照應一下,
鄰居的這點小忙,我還是沒問題的。男人感謝的告辭了,順便告訴我,鍋上燉著的就是雞,等唐蘭醒了
就讓她吃下去。
我走進了他們的房間,這還是幾個月來的第一次拜訪我的鄰居。房間很整齊,看來夫妻倆都是愛好乾淨之人,
雖然旁邊堆放了很多貨物,卻收拾得井井有條。唐蘭在裡面休息,我不便打擾,於是坐在門外
照看著爐子上的雞湯。(那時候做飯可能沒有煤氣灶一類吧,大概和我外婆一樣,各家各戶
都在屋子外面搭造一個棚子,然後堆些煤球之類,用爐子做飯,雖然麻煩而且有火災隱患,
但卻是最好的辦法了,每到吃飯時間走到這裡,飯菜的香氣和煤球特有的燃燒味道混合在一起,真的很令人難忘)
我看著冒著熱氣的爐子,肉香味漸漸通過鼻子傳道腦海裡,我遍尋過自己聞過的各種肉味,
卻始終想不出這是什麼肉香,反正絕對不是雞肉。雖然好奇,但畢竟自己不是小孩子,
翻看人家的做菜的鍋子,被人知道豈不笑掉大牙。肉的香味不停的攛掇出來,仿佛如一只手一樣,
廖掃著我的心。終於,我忍不住了,走過去,看了看四下無人,感覺自己和做賊似的。
那是個灰色底部黑頂的瓦罐,看樣子有點年頭了,裡面的肉已經開始劇烈的翻滾了,白色細嫩的肉絲
一縷一縷的,但非常薄也不大,肉香味撲面而來,我更加肯定這不是雞肉了。
旁邊正好有雙筷子,我立即夾起了一塊,很滑,幾乎夾不住,不過我還是成功的夾了出來,
夾著肉我遲疑了下,到底吃下去會發生什麼?
我猶豫的把筷子移動到嘴巴邊,可是始終沒能吃下去,最後決定還是帶回去看看再說,
不料身後突然感覺有人。我把肉放回瓦罐,果然,唐蘭一隻手扶著肚子,另外只頂著牆,
冷冷地看著我。這種情況,實在是我畢生未曾遇見過的尷尬,兩人呆呆地站在那裡,半天不說一個字。
"紀先生,這肉是我男人燉的,給孕婦吃的,您,不適合。"她終於開口說話了,我也點點頭,
把剛才年輕人交待的事告訴了唐蘭,立即逃似的回去了,當我踏進房間的時候,看見唐蘭已經開始吃了。
大概半個月後,正在熟睡的我忽然被急促的叫門聲吵醒,安慰了下妻兒,批了件外套出去開門,
雖然白天還算炎熱,但秋天的涼夜吹多了還是很傷人的。開門一看,居然是唐蘭的丈夫,他滿手鮮血,
臉上也有,我幾乎吃了一驚,本來還有的一點睡意已經全無了,立即問他出什麼事了。男人的臉上既有著急,
居然還帶著一些興奮。
"小蘭要生了!不過我應付不過來,孩子的頭卡住了,我沒辦法,只好找先生了!"他著急的說話都不清楚,
好半天我才弄明白,月光下,我看見他的右手手腕上的貼著一塊火柴盒大小,正方形的東西,
而且上面畫的似乎是符咒,我看著眼熟,但一時半刻也想不起來。
"為什麼不送去醫院?"我一邊馬上叫醒內人,她還是知道些生產方面的事情的。
男人低頭不說話,他洗了洗手,把我拉到一邊。"紀先生,不是我們夫妻瞞您,實在是不好開口,
等小蘭生完孩子,我們再原原本本告訴您好麼?"既然他這樣說,我也不好多問,只是責怪了他幾句
怎麼不注意下妻子的生產前兆。
兩家人幾乎忙到了天明,還好,唐蘭終於產下一名男嬰。孩子很漂亮,像極了唐蘭,哭聲響亮。
而唐蘭恢復神智的第一件事卻讓我奇怪。她的眼睛視力可能由於出血過量,還不是很好,
但卻執意要摸孩子,當她的手接觸到孩子的臉上的眼睛,嘴巴的時候,才放心的笑笑,接著才安穩地睡下。
而唐蘭的丈夫忙完後,邀請我去他家,並把事情的始末告訴我。
"您聽過'天封'麼?"男人忽然問到。我驚訝極了,天封我也只是在傳說裡聽過,據說天封是種奇怪的病,
一般發生在剛出生的孩子上,得了天封的孩子,生出來就沒有嘴巴,而且眼睛也無法睜開,
過不了多久就會痛苦的死去,而且天封似乎無解,據說是和父母有關,只要生過患有天封的孩子,
以後的每個孩子生出來也會重蹈以前的悲劇。
"我和小蘭前面的三個孩子,都得了天封。"雖然說是極普通的一句,卻讓我非常震驚,
難怪唐蘭對孩子那麼好。可是,我帶著奇怪的眼神看了看搖籃裡的孩子,那孩子明明正常的很啊。
"我知道您很奇怪,我現在就告訴您這是為什麼。"男人站了起來,走進了廚房,等他出來的時候,
手裡提著一把菜刀。
"紀先生是見過大世面的,不過還是希望您等下別慌。"他剛說完,接著把褲子卷到大腿處,
然後用菜刀從上面割下一大片肉!我頓時有種噁心的感覺,我開始知道為什麼唐蘭不讓四姑的外甥吃肉了。
可是,更加奇特的事發生了,剛剛被刀割開的傷口,居然快速的癒合,我甚至可以看見傷口邊上的肉芽
自己在蠕動著,像觸鬚一樣,整個過程如同用針線縫布破布一樣迅速,幾乎不到一分鐘,傷口就恢復如初,
仿佛從來沒受過刀傷一樣,可是,男人手上那一大塊血淋淋的肉片又讓我知道起初的不是幻覺。
"肉符!"我終於明白了,不自覺地喊了出來。男子很驚訝,不過隨即也坦然道。
"果然紀先生還是知道的。"他頓了頓,把右手伸出來。"沒錯,這就是肉符。"
"肉符在以前的醫療著作裡鮮有記載,不過確實有過傳聞,本來是用來貼在家畜身上,
那肉就取之不竭。後華佗用於傷口潰爛之處,並改良成去腐生肌治療外傷的靈藥,雖然功效沒有肉符神奇,
但也是很有療效,可惜藥的配法隨著獄卒妻子的一扔,已經再也無從考證了。但你們是如何知道肉符的?
"我問道,男人搖頭不語。但又說。
"小蘭在前面三胎都是天封之後,人幾乎快瘋了,後來他們家鄉來了個過路的雲遊道人,
問明情況後居然說天封可解,但必須以丈夫的肉為藥引,配成藥物,從懷孕之日開始服用,直到產下胎兒。
這種辦法起初小蘭根本不答應,因為這樣吃下去我就算剮成骨頭恐怕還不夠,後來道人經不住再三央求,
又留下一道符,說是肉符,貼在右手手腕處,便不會有生命之虞,還交待,只需等到孩子降生,
符咒就可以拿下了。"說著,男人撫摸著手腕上的肉符,似乎有些感慨。
"其實,只要他們母子平安,就算把我全身的肉都切下來又算什麼,本來不打算告訴別人,
但我知道紀先生的為人,加上您幫我這麼多忙,再瞞著您實在不好意思。其實我們不是本地人,
只是怕遇見熟人麻煩,事端太多,所以搬了出來,既然現在沒事了,我等他們母子靜養一些時日,
就要回鄉了。"看得出來,孩子的平安到來讓他很興奮。
終於,唐蘭夫婦還是搬走了,孩子的名字還是我取的,我本來不肯,但他們堅持,我只好給孩子取名唐曉,
希望這孩子不會辜負他父母的一番心血。至於那張肉符,唐蘭夫婦說送給我吧,我自然高興,
畢竟這個可是可遇不可求的,有時候我也想把肉符貼上去試驗下,但刀到身上還是放棄了,
看來沒有那種願意犧牲的勇氣還是做不到佛祖說的割肉喂鷹。"
我翻到後面,果然夾著張符咒,雖然已經發黃了。看著肉符我也有種躍躍欲試的衝動,
不過想想還是算了,事情過去這麼久,萬一這符咒過期了,我連明天的假條都不好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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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來說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