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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具

simon81620 發表於: 2012-8-01 16:10 來源: ADJ網路控股集團


 你說:“只有面具對著面具,才不會傷到真心。”可是如果一直戴著僞裝的面具,你最終是否還能分辨得清自我?
  
  ——題記
  天恩第一次和朋友去酒吧,居然碰到了她的老板周成,和幾個客戶公司的BOSS坐在那邊的開敞式包廂,談笑風聲,煙霧缭繞。天恩走過去禮節性地打了招呼,周成卻略帶驚訝地看著她,其他幾個人也都說:“周總,這是你們公司新來的美女?我們以前去怎麽都沒見過?”
  其實,天恩一畢業就進了這家公司的市場拓展部,到現在已整整4年,但她一直都以不修邊幅著稱,平日里帶著一副能遮半個臉的黑框眼鏡,束著蓬亂的頭發,穿著冷色調的休閑服飾,低眉順眼地行走在公司里,像個幽靈,所以也不大有人注意到她。
  好在天恩能力還可以,工作兢兢業業,也沒犯過什麽原則性的大錯誤,如果以在公司待的時間來算的話也是“元老”,只是那些剛畢業的小女生從不把她當長輩看,每天把她當勤雜工使喚來使喚去的,天恩也不以爲意。
  可偏巧那天去酒吧的時候天恩被朋友精心打扮過,摘掉了“相框”眼鏡,精致的妝容和得體的雪紡裙,讓天恩顯得楚楚動人。
  招呼打完,天恩便被朋友拉走了。知道天恩沒喝過烈性酒,朋友體貼地幫她點了一杯清淡的酒水。夜晚的酒吧格外喧囂——這里是心靈孤獨者的天堂,天恩邊喝酒邊觀察周圍,有時無意中會撞上周成的目光,兩人都不回避,對視一會在相互交錯滑開。
  當燈光一下子暗下來,狂歡開始,天恩被朋友拉進人群,學著衆人的樣子笨拙地扭動著身體,而周成和他的朋友們在人群的另一端舞動。
  朋友是個愛玩、會玩的人,這次的她同樣在酒吧里玩的痛快淋漓,等到結束時,已經有點神志不清了,因爲兩個人住的地方剛好相反,天恩只好攙扶著把她送進出租車,付了車錢,反複交代司機后才轉身離開。
  夜已經很深了,路上很少有行人,只有呼嘯而過的車輛。因爲一直穿休閑鞋,天恩一時不能適應穿高跟鞋,此刻她感到腳非常酸痛,干脆脫了鞋拎在手上,赤腳走在馬路上,沁心的冷氣立刻透過腳心遍滿全身。
  可能是酒喝多了的緣故,天恩的思緒也有點混亂,她想起有一次她被母親拉去算命,那個目光炯炯如鷹的算命先生說天恩的名字有肅殺之氣,不是非一般的男人降不住,現在每次回家母親都會提起此事,認爲算命先生很神,而天恩則很不以爲然——名字只不過是一個人的代號而已,跟阿貓阿狗沒什麽區別。當時,她的母親是在火車上生下她,大家都覺得她能順利出生是上天的恩賜,所以叫天恩;如果她是在産房里出生的,天恩很有可能就會是另外一個名字了。
  28歲,是女人尴尬的年紀,可是天恩很喜歡一個人生活,沒有負擔、沒有束縛、自在、隨意,可以晚歸,可以適當放縱,天恩一直認爲一個人的生活是種享受。
  天恩覺得后面一直有輛車慢慢地跟著,她沒有回頭,聽汽車開動的聲音,她知道那是周成的車,每天上班下班的時候周成的車如鳗魚般從天恩身邊滑過,只不過那時的周成從來沒有注意過天恩。
  天恩在等,等周成的車超過她,邀請她上車,但一直到小區的樓下,周成都沒有開口,他和他的車始終如影子般追隨在天恩的身后,天恩忍不住轉過身來,剛好看到周成下車。
  周成倚著車門一臉誠懇地對天恩說:“我背你上樓吧。”
  光著腳走了很遠的路,加上喝了酒的緣故,那天的天恩顯得特別脆弱,她沒有拒絕周成的好意。
  周成的肩膀很寬厚,天恩舒服地趴在上邊好奇地問:“你爲什麽一直跟著我,卻沒有邀請我坐你的車。”
  “因爲我從來沒有看到一個女孩像你這樣不顧形象,光著腳走在路上,我怕邀請你尴尬,更重要的是,因爲我也從來沒有一個赤腳的女孩邊走路邊沈思的樣子那麽可愛,你不知道那副畫面多甯靜,使人不忍心破壞它?但怕你遇到壞人,所以我就在后面跟著了。”
  把天恩放在沙發上后,周成便蹲下身來,用雙手搓天恩黑乎乎的腳掌,完全沒有嫌髒的意思,然后又忙乎著去燒開水:“腳受涼后,要先用手搓熱,再用熱開水泡,這樣不容易生病。”
  當周成低頭仔細爲天恩洗腳的時候,天恩心中有種微妙的情愫蕩漾開來。
  在28歲這一年,天恩遇到了周成,她覺得自己戀愛了。
  對于周成這樣事業有成的男人來說,成家是無可避免的,但天恩不在乎,她認爲愛情是兩個人的事情,你情我願的,不應該加入太多的負擔,與工作無關,這僅僅是個人的私事。
  周成不這麽認爲——每次有應酬的時候,他都會帶上天恩,以前天恩從沒覺得自己好看過,可是周成卻像一個魔術師一樣,每次通過他的眼光來打扮天恩,總能將天恩美麗的因子全部發揮出來。有時天恩會猜測,這大概是因爲周成聲色場所混慣了,太了解女人的緣故,但更多的時候,她認爲周成是了解她的男人。而帶上天恩的時候,周成的生意似乎也談得格外順利。
  當全球經濟危機出現的時候,作爲一家外貿公司,天恩所在的公司受到了很大的沖擊,雖然公司家底比較厚,但員工們平時的收入是跟效益挂鈎的,現在效益大幅下降,分到大家口袋里的錢就少了,抱怨牢騷也就多了起來。董事會一再要求身爲總經理的周成拿出解決問題的方案,于是,周成到處找關系,急的嘴角起泡,火燎火燎的。
  “功夫不負有心人”,周成還真了解到深圳那邊一家外商需要大批量進貨,報價也不低,通過朋友的介紹,那外商對周成的公司很感興趣,想親自跟周成談談。
  當這個消息傳到公司,大家神情振奮。接下來一周,各個部門都投入100%的人力和精力,大家卯足了勁,全力以赴,各方面的資料、報價都完美的整理制定出來,連細節部分都考慮的很周到。在經濟危機面前,大家顯得格外團結,都把這次商貿洽談當成拯救公司的轉機,非要拿下這個大case不可,連董事會也對這次商業洽談相當重視,劃撥給周成很多特權。
  于是,周成再次帶著天恩和幾個同事出發了,接風、洗塵、洽談、應酬,一切輕車熟路,雙方看上去都很愉快,周成信心滿滿,臨回來的時候,還特地去通靈買了枚鑽戒送給天恩。
  但結果很出人意料,真正接到單子的,不是天恩的公司,卻是另外一個比他們公司規模小很多的公司。
  周成不服氣,當初談的好好的,怎麽說反悔就反悔?私下去打聽原因,是因爲對方覺得周成不夠真誠,所以才沒把訂單給他,至于什麽方面不夠真誠,對方也沒說。
  第二天,在全體公司會議上,周成向董事會成員解釋了這件事情:“在酒宴上,我公司市場拓展部職員劉天恩拒絕喝客戶敬的酒,雖然我及時替天恩道過歉,客戶當時也寬宏大量地表示不介意,但是沒想到還是影響到了這次生意,是我領導無方,不能協調解決好客戶與下屬之間的矛盾,我願意接受公司對我的一切懲罰。”其實這麽一說,看似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實際上是把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了天恩,周成畢竟爲公司打拼了這麽多年了,公司是不會因爲一個case開除他的,但是在這種情況下,要給大家一個交代,天恩成了理所當然的替罪羊。
  天恩沒有覺得委屈,她只是不能理解這個平日里對她柔情蜜意的男人,在最后的關頭,不能擔負起應當擔負的責任,卻把她推到了風口浪尖上。而且,事先都沒有跟她商量一下,就給她安上“拒絕和客戶喝酒”這一莫須有的罪名。
  天恩想起以前課本里學過:在古代的匈奴國,女人是一種資源,哥哥死了,弟弟可以娶嫂子爲妻;父親死了,兒子可以娶后母爲妻;一個女人可以從在幾個男人手里輾轉;在以人口爲重的遊牧民族,女人是作爲被利用和交換的資源存在的。但是她沒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會成爲男人保全自己而被利用的資源。
  天恩決定在被辭退之前主動離職,公司已經沒有什麽值得她留戀的東西,這一段時間他和周成走的太近,公司里對她的風言風語很多,天恩也都清楚。所以對于她的辭職,更多人是抱著冷眼旁觀,甚至有點幸災樂禍的態度,那幾個知情的同事在這時候都聰明地選擇了回避。
  辭職報告很快就批了下來,天恩回到住處,給父母打了個電話,答應母親回老家相親,然后安分地過日子。
  收拾行李的時候,天恩看到牆上挂著的京劇臉譜,那是今年春天她和周成去北京商貿節時買的,當時周成爲了逗她開心,特地戴了臉譜手舞足蹈地在天安門前鬧騰了一翻,夜晚的燈光照在在色彩斑斓的臉譜上,天恩看不到周成真實的情緒。就像這次周成面色平靜地指責天恩工作失職一樣。
  天恩還記得好友說過:“當一個人帶著面具的時候,千萬別投入感情,不然,最后受傷的一定是你自己。”天恩那時並沒有很深的感觸,只是覺得如果是真心相愛的人,必然會真心相待,可是自己遇到了,才明白:原來口口聲聲說愛的人也不過是帶著面具在遊戲。
  天恩搬了張凳子,站上去摘下面具,從樓上的窗戶抛下去,很久之后,聽到了破碎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