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難得 作者:湛清
tomjay936 發表於: 2011-8-02 16:27 來源: ADJ網路控股集團
楔子
天氣顯得有些燥熱﹐讓原本就沒耐性的人更沒耐性。
穿著火紅上衣的她坐在車內更有種想抓狂的感覺。她繞了一圈又一圈﹐到處都找不到停車位。她趕時間﹐但是又不想重蹈覆轍地讓愛車進拖吊場﹐畢竟三不五時因為車子被弄傷而跟人家吵架﹐可是很耗費能量的。天氣這麼燥﹐連吵架都懶﹗
半趴在方向盤上﹐她秀雅的眉頭緊蹙著﹐眼角卻因為瞥到前方車輛的動作而一亮。
“可惡﹗”她一拍方向盤﹐打開車門走了出去。
就在她車子前面不遠處﹐一輛車正好整以暇地停進殘障專用停車格。她信步走到那輛車的前面﹐用力端詳五秒﹐確定他車上沒有任何標示或證件﹐她的嘴默默地抿了起來。
“叩叩”﹗她輕敲著對方的車窗。
車窗搖了下來﹐是一個男人﹐年紀大約四十﹐在看到她細致美麗的容顏時微微一愣﹐隨即眼裡躍進了驚喜。哪裡來的美女﹖自動搭訕﹖
“什麼事嗎﹖小姐﹖”口水都快流下來了﹐瞧這女人骨架多好﹐身材更是一等一﹐真是艷遇啊﹗
“你是殘障嗎﹖”她雙手環胸﹐退後一步好瞪視著他。
“殘……障﹖”他完全摸不到頭緒。
“不然怎麼停這個停車格﹖你不知道這是殘障人士專用的嗎﹖”她外表看來溫柔﹐但是言詞犀利﹐讓中年男人整個臉都綠了。
“你……管的也未免太多﹗”難道是她自己想停﹖這附近超難停車的﹐要閃人嗎﹖中年男人還在思忖時﹐就看到那女孩走向旁邊執勤的警察。
“他媽的﹗遇到瘋婆子﹗”一看到這狀況不對﹐他趕緊發動車子﹐快速地開離車位。他可不想因此被開一張罰單哪﹗
從警察身邊走回來的女孩﹐終于滿意地對著空出來的車位冷哼一聲。
“遇到姑娘我找不到車位火氣大﹐算你歹運﹗”說著笑著坐進車裡﹐車子利落地滑出﹐上路去了。
自始至終﹐都未曾發現身後一直有一對感興趣的闃黑眼眸跟隨著她。
停頓了幾秒﹐那輛一直被她的車子擋住的車子終于開動了。那女孩鮮明的身影直烙進車內男人的眼中。
她﹐像一串跳躍的音符﹐跳進他的眼中﹗
第一章
楊舜傾步下計程車﹐一雙修長細致的腿馬上引來路人一陣驚艷。
紅底的洋裝包裹著她纖細修長的身材﹐一直到小腿肚。人們的目光一路而下到了這裡﹐通常都會在心底嘆了口氣。
這女人細致的眉眼間閃爍著輕靈的氣質﹐連女人都忍不住多看兩眼。
“小姐﹐我來應征的。”
站在穎風企業的大樓人口﹐她撥了撥披在肩頭的秀發﹐聲音一如外表一般的柔細。
“應征﹖”櫃臺小姐愣了一愣。這小姐頗有氣質的﹐但這打扮怎樣都不像上班的粉領族。
她的洋裝太過貴氣﹐就連她手上拿的錢包﹐也是動輒五位數的名牌﹐長長的指甲修整得很優雅﹐涂著指甲油的手怎麼也不像敲鍵盤的手。
她比較像是千金小姐﹐或者讓男人嬌養在家裡的美人。
“對。”楊舜傾的眼底悄悄泄漏一抹不耐。“副總經理秘書。”她提示著還在發呆的櫃臺小姐。
“應征副總秘書﹖”櫃臺小姐馬上回魂。“請上十樓﹐找劉經理。”
楊舜傾高跟鞋一轉﹐馬上往電梯走去。
劉濟名是穎風企業目前的人事經理﹐這她是知道的﹐不過今天她可不是來應征的﹐或許說是來應征別人的。
大姐軟硬兼施的要她接下這個重擔﹐那她當然要好好挑選手下的人﹐否則她就無法過著偷懶的太平日子了。
她最討厭麻煩了。
思忖間﹐十樓已經到了。放眼所及會客室內應征的人也不少﹐可見穎風這兩年在大姐的操勞下總算有點知名度。
“你也是應征副總秘書的嗎﹖”等待間﹐旁邊已經有人上前來搭訕了。
男人﹗
楊舜傾的眼底透著一抹不屑﹐但是對方艷羨的目光卻不曾注意到。對于她冰冷的不置一語﹐也被解讀為害羞與緊張。
“不用緊張﹐很快就輪到你了。”男人安撫著。
她本來不想理會﹐但念頭一轉。“你叫什麼名字﹖”
“這是我的名片。”他馬上遞上一張精美名片﹐驚喜交加﹐今天就算沒有得到這個工作﹐也算值回票價了。
她看都沒看那名片﹐將之放進皮包內﹐心裡在一長串的名單內將這人刪除。
男人興致勃勃地在她耳邊嘮叨著﹐但是她已經完全不想聽了。不知道熬了多久﹐終于輪到她了。
“楊舜傾小姐。”劉濟名一看到這名字就覺得有點熟悉﹐但一抬眼看見眼前的美人兒﹐馬上忘記剛剛在想什麼。“你好啊﹗等很久了吧﹖要不要來杯咖啡﹖”
“不用了﹐如果可以的話﹐請給我一杯溫開水。”舜傾的臉漾起淡淡的笑容﹐一副柔弱的模樣。
這笑容卻讓劉濟名看呆了。“我是穎風的人事經理﹐所有的人事都是我在管理。”言詞間不無誇耀的成分﹐一邊也暗示她誰是這工作的決策者。
“真了不起﹐這麼年輕就當經理了﹖哪像我都沒上過班呢﹗”她嘴裡奉承著﹐佯裝滿臉崇拜的模樣。
這招果然相當受用。“哪裡﹗你都沒工作經驗嗎﹖”
“沒有耶﹗”她的眉頭蹙起來﹐一副無限困擾的樣子。“這樣不行嗎﹖”好遺憾哪﹗
“沒有人說不行。那……你有什麼特長﹖”他看了看基本資料的專長欄位一片空白﹐倒是興趣欄那裡填了不少。
“特長﹖這……怎麼說呢﹖”她斜著頭﹐秀眉微蹙。
“打字﹖速記﹖電腦會吧﹖”
“電腦﹖當然﹗我很會玩線上游戲哦﹐而且也會在網絡上買東西……”
“那……興趣真是滿廣泛的﹐你這邊寫說你喜歡看電影啊﹖哪一類的呢﹖最近有什麼特別想看的電影﹖”他趕緊轉個方向問。
“對啊﹗”她的眉頭終于松開了。“我什麼電影都愛看﹐最近……都在找工作﹐所以有一陣子沒看電影了呢﹗”
“那改天我們一起去看吧﹗我也喜歡看電影呢﹗”劉濟名笑得好像看見小紅帽掉進陷阱的野狼。
“好是好﹐可是工作……”她故意為難的看他一眼﹐然後又垂下眼去。
“沒問題﹐你明天就來上班﹐下班後我們正好一起去看電影。”他都打算好了。
“可是我沒什麼工作經驗﹐也沒特殊專長……”
“誰說秘書要特殊專長﹖我們穎風又不是要聘馬戲團的雜耍員﹗秘書只要會幫老板排行事歷就好了﹐再說這個新上任的副總經理大概也不會有什麼業務﹐你很輕松的啦﹗”他誇口保證。
不會有什麼業務﹖﹗
楊舜傾的眼底開始冒火﹐但是她掩飾得很好。
“為什麼﹖我是說副總經理不是應該很忙的﹖”
“唉呀﹐你不了解。穎風是家族企業﹐現在掌權的是穎風的大小姐楊解頤﹐至于新上任的副總﹐聽說也是楊家的另一個娘子軍。反正也只是空降下來﹐頂個職銜好領薪水罷了﹗”
“是這樣啊﹐你知道的還真多呢﹗”她暗地裡咬牙切齒。
“關于她們楊家娘子軍還有很多八卦﹐等你上班了我再慢慢跟你聊哦﹗”劉濟名簡直要得意忘形了。
說實在的﹐他在穎風的工作蠻多的﹐不過幸好他很會奴役手下﹐否則他豈不是每天忙到死。
“我好期待哦﹗我最愛聽八卦了。”她笑得可燦爛了﹐因為若不如此﹐她可能會伸出手抓花他的豬臉。“萬一副總不喜歡我呢﹖那怎麼辦﹖”
“那也沒關系﹐你可以來當我的秘書啊﹗”他高興地說。
“那你的秘書怎麼辦﹖”剛剛來叫她進來的小姐應該就是他的秘書了﹐不苟言笑﹐但是做事情滿利落的。
“那女人﹗”說起這個他就氣﹐他原本看她有幾分姿色﹐想要把她﹐想到她那麼不假辭色﹐偏偏那女人工作能力又那麼強﹐他實在需要一個會做事的人幫他﹐否則很多工作都無法對上面交代。“不是什麼重要的人﹐我可以把她調走。”
“是剛剛叫我進來的季小姐嗎﹖我想看看她。干脆你直接把她開除﹐讓我當你的秘書好了。”她說。
“開除﹖”劉濟名猶豫了起來。
“怎麼﹖不行嗎﹖我以為你是經理﹐權力應該滿大的呢﹗”她一臉失望。
“這還用懷疑嗎﹖﹗”他挺起肩膀﹐一副很有擔當的模樣。“季秘書﹐你進來。”他對外揚聲叫道。
一個身材中等的女人穿著合宜的套裝﹐不疾不徐地走了進來。“有什麼事嗎﹖劉經理﹖”
“你就做到月底﹐這幾天把工作交接給這位楊小姐。”劉濟名直接命令著。
“你要我走﹖你確定﹖”季秘書倒是挺鎮定的﹐面色一點都沒有改變。
“我叫你滾就滾﹐羅唆什麼﹗”劉濟名對這個秘書可感冒了﹐她總是不怕他﹐讓他很沒面子。尤其現在美女就在眼前﹐他怎麼可以失了顏面。
楊舜傾在旁邊看得興致勃勃﹐她走了過去﹐臉上終于出現一抹真心的笑容。
“你是他的秘書﹖”舜傾面色一整﹐之前的柔弱模樣完全消失。
季秘書精銳的眼神馬上發現到她不是一般的花瓶﹐回答得倒是挺謹慎的。“沒錯。”
“這部門的事情有多少是你在負責的﹖”舜傾對這個人很感興趣。她自己是個懶人﹐所以特別喜歡物色優秀人才﹐把這些人拐來替她工作﹐這樣她就可以繼續逍遙了。
“這部門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會經過我﹐這麼說是否回答了你的問題﹖”
“你們……”劉濟名感覺到情勢怪怪的﹐再說這兩個女人怎麼看來氣質這麼相像﹖
“閉嘴。”兩個女人有志一同地說。
“那麼你可以接手他所有工作﹖”舜傾接著問。
兩個女人目光交會﹐仿佛忽然間對彼此有了默契。
舜傾轉頭﹐對劉濟名交代﹕“你就做到月底﹐這幾天把東西收一收﹐轉交給這位季小姐。”
劉濟名揪然變色。“你要我走﹖有沒有搞錯﹖”剛剛不是還答應他的約會嗎﹖這女人到底是發什麼神經﹖
“叫你滾就滾﹐羅唆什麼﹗”舜傾不假辭色。
旁邊的季秘書忍不住噗哧笑出來。這對話好熟啊﹗
“你憑什麼﹖”劉濟名終于沉不住氣﹐整張臉脹紅了起來。
“憑我是那個空降部隊﹐那個‘楊家的另一個娘子軍’﹗”楊舜傾雙手環胸﹐語氣極其平靜地說。
他倒抽了口氣﹐就連季秘書都無法移開眼神。
“你……你是新上任的副總經理﹖”劉濟名感覺自己是招到災星了。
“連自己上司的名字都記不清楚﹐你說我開除你沒有道理嗎﹖”舜傾半點不客氣地指出來。
“這……你為什麼故意隱藏在面試的人裡面﹖這不公平﹗這分明是預先設計好的圈套﹗”
“圈套﹖隱藏﹖”舜傾開始覺得好笑。“我甚至連名字都沒改﹐再說我並不是什麼空降部隊﹐我在公關部門已經待了一年﹐可見你有多混﹗當個人事經理﹐連公關室經理的名字都不記得﹗”
季秘書又開始想笑。這個楊家娘子軍乍看之下沒什麼才能﹐既柔弱又沒有肩膀﹐沒想到說起話來如此犀利。那個可憐的劉經理已經冒了滿臉冷汗﹐她還要繼續說﹐似乎非逼他承認自己是豬不可。
劉濟名終于體會到大勢已去。“楊副總﹐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吧﹗我會好好做的。”他現在可顧不得什麼面子了。現在外面失業率那麼高﹐像他這種只會混日子的人在哪邊還可以混碗飯吃啊﹖﹗
“季秘書﹐你就先接任代理經理一職﹐如果你能證明自己可以帶領這個部門﹐公司就正式升你為人事部經理。當然﹐第一件任務就是幫我找一個能干的秘書。”舜傾覺得倦了﹐她已經沒什麼興致繼續跟這個豬頭拌嘴了。
“沒問題。”季秘書簡潔有力的回答。
“你不能這麼做﹗我要抗議﹐我要去跟總經理抗議……”劉濟名猶不死心的對著轉身離去的舜傾吼叫著。
舜傾走進電梯﹐按住電梯門。“來啊﹗我正好要去頂樓﹐你不是想見總經理﹖”
劉濟名完全愣住了。
這個女人是怪物。
他完全被打敗了。
※ ※ ※
今天穎風企業的櫃臺小姐頗有眼福﹐先是早上有個美女來應征副總經理的秘書﹐接著眼前又出現一個很有型的男人。
“先生﹐請問有什麼事﹖”
走進來的男人並非西裝筆挺﹐他甚至穿著牛仔褲。但是他渾身散發著不同的氣質﹐就連穿著休閑的衣物﹐都像是雜志裡的男模特兒一樣﹐除了幾分雅痞的味道外﹐還帶著一抹隱約的霸氣。
“請問祁至邕先生是不是在這邊上班﹖”男人高大的身影往櫃臺前一站﹐雖然還有點距離﹐櫃臺小姐卻有些無措。
“你找祁經理﹖”小姐趕緊回神。“我幫你聯絡一下。”
“他在哪一層樓上班﹖我是他在劍橋的同學﹐中文名字叫裴德瑞。可以的話﹐我想給他個驚喜。”他暗示地眨眨眼。
小姐非常了解地點了點頭。“在十五樓一進去第一間辦公室就是。”
“謝謝你﹗”裴德瑞邁開步伐﹐很快地抵達十五樓。
十五樓是業務部門﹐原來祁至邕這家伙在穎風做業務經理啊﹗“叩叩”﹗他修長的手指弓起﹐在透明的辦公室門上敲了兩聲。
正埋首一堆資料的祁至邕惱怒地抬起頭來﹐在看到來人時﹐嘴巴先是訝異地張開﹐然後從辦公桌後奔了出來。
“你……好小子﹗什麼時候來臺灣的﹖也不通知一聲﹗”祁至邕給了裴德瑞一個大大的擁抱。
裴德瑞乘機捶了捶他的肩膀。“來一段時間了﹐我是偷偷逃出來的﹐自然要低調一點。”
“逃﹖”祁至邕不敢相信。“你是說你拋下你的公司﹐就這樣跑出來度假﹖這真不像我認識的你﹗自從畢業後﹐不曾見過你休假呢﹗基本上我都懷疑你會抱著你的公司老死了。”
裴德瑞坐了下來﹐輕輕嘆了口氣。“我要是不走﹐他們是長不大的。”
“因為你太能干﹐弟弟妹妹當然就可以輕松過日子。”祁至邕滿羨慕裴家的其他兄弟姐妹﹐有這麼一個能干的哥哥﹐公司自然就賺錢﹐每天等著領紅利就可以了﹐多輕松啊﹗
“現在他們不得不扛起來了﹐所以你可不准泄漏我的蹤跡﹐否則……”裴德瑞瞪著祁至邕看﹐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
“好啦﹗”他滿口答應﹐隨即靈光一閃。“不過你來得正好﹐記得你以前不是自己拍片子嗎﹖這回可以當我的救星了。”原本愁眉苦臉的情緒完全一掃而空。
“什麼救星﹖”揚起一道濃眉﹐裴德瑞有種不好的預感。
“咱們是好兄弟對不對﹖”祁至邕搭上他的肩膀。“我們公司最近臨時要推一支新產品的廣告兼企業形象CF﹐本來呢是由宣傳部門自己拍攝﹐但是他們搞出來的品質總是不太理想﹐所以身為業務經理的我就慨然允諾……”
“允諾去搞定這一系列廣告﹖”他開始嗅到陰謀的味道了。
“對﹗”真聰明﹗
“那關我屁事﹖”裴德瑞涼涼地澆了一盆冷水。
祁至邕馬上為之語結。他媽的﹗這人的死德行還是沒改﹗可自己怎麼老是落在求他幫忙的境地呢﹗
“你的導演功力有目共睹﹐當年還在念書時不就得過獎﹖”
“那是因為太無聊﹐找點事情來玩玩。”
“太無聊﹖”劍橋的功課多到差點把他操死﹐為何這個同學說的好像跟他念不同學校一樣﹖想到就想掐死他﹗“既然如此﹐你現在也是挺無聊的﹐不如就再來玩玩……”
“不想。”他又涼涼地打斷了祁至邕的叨叨絮語。
祁至邕再次張著嘴巴說不出話來。
“酬勞任你開﹐要什麼資源我全力支援﹐工作團隊由你挑﹐這樣可以嗎﹖”祁至邕真不知道什麼才能引誘得了他﹐這位裴先生總是看來無害﹐但是只有熟識的人才知道他有多難搞。
“不想。”
“就算是我求你吧﹗看在老同學的份上﹐救我一次也不行嗎﹖再說你現在又沒在工作﹐就當是度假……”祁至邕嘮叨到一半﹐忽然發現對方根本沒在聽。“喂﹗你……”
順著裴德瑞目光集中的方向看去﹐透明的窗戶外正站著一抹火紅的身影﹐難道那就是引起他興趣的地方﹖
“她是我們新上任的副總經理﹐之前是公關室的經理。”楊舜傾是祁至邕的學妹﹐從認識她開始他就很苦命﹐沒想到去英國念碩士還認識了更難搞的裴德瑞。
“她……”他的目光絲毫沒有移開﹐修長的手指看似悠閑地敲著桌面﹐只有熟識的人才知道﹐這是他開始感興趣的訊號。“叫什麼名字﹖”
“楊舜傾。”祁至邕的臉色從焦急開始放松﹐繼而泛起一抹笑容。
“楊﹖聽說穎風企業是楊家的產業﹐她跟穎風有何關系﹖”原來她是個上班族﹐卻怎麼看都不像是會乖乖坐辦公室的那種人。
“是楊家的第二個女兒。關于楊家的事情有許多故事﹐有機會我會說給你聽。”祁至邕開始賣關子。
他的目光終于移了回來﹐冷冷地睨了祁至邕一眼。
祁至邕不怕死的嘿嘿笑著。“她……”指了指窗外正跟別人說話的舜傾。“是我學妹﹐我大學就認識她了。”
裴德瑞的眉毛揚了揚。
“她可能是這支CF的女主角。”祁至邕下了猛藥。
“可能﹖”他語帶不屑地說。“等你可以確定的時候再通知我。”他不認為那位小姐是個好搞定的人﹐想起第一次見到那抹鮮明身影的狀況﹐他的嘴角隱隱泛著笑意。
祁至邕愣了一愣。他多久沒看到裴德瑞這樣笑了﹖真是……震驚﹗“你不會真的對她感興趣吧﹖”
他聳了聳肩。
“我勸你省省力氣。舜傾她……不把男人當回事的。”說話間﹐窗外的舜傾正對著一個男同事甜蜜蜜地笑著……“等你跟她相處就知道了﹐對于沒有利用價值的男人﹐她是不假辭色的……”
想起自己認識這學妹之後的苦命生涯﹐祁至邕忍不住要警告好友。
“她這樣說﹖”
“是啊﹗”
“哈哈﹗”裴德瑞大笑出聲。“好﹗你若能說服她來拍﹐我就執導。”這女人這麼坦白﹐真是可愛得緊﹗
“你……”祁至邕開始覺得自己的生命將要陷入另外一團混亂﹐當他認識的這兩個惡魔碰在一起﹐他是會自此解脫﹐還是陷入更恐怖的境地﹖他忽然頭皮發麻了起來。
“就這麼說定﹐我先走。這是我的電話﹐有事找我。”他起身拍了拍呆愣的祁至邕﹐准備離開辦公室。
兩個人走到辦公室門口﹐正要走開的舜傾正好看到他們﹐祁至邕馬上出聲招呼她。
“舜傾﹐來見見我們這一系列CF的導演﹐裴德瑞。德瑞﹐這是我們的副總經理﹐楊舜傾小姐。”祁至邕趕緊打鐵趁熱﹐希望一次搞定這兩個人。
楊舜傾淡淡地看了眼前高大的男人一眼。導演﹖又是另一個自以為帥的家伙﹖從事過不少模特兒的工作﹐楊舜傾對這些“藝術工作者”可說是見識得夠多了﹗
“你好﹐歡迎﹗”她掛上一個非常典型的笑容﹐很公關﹑很公式化﹐卻也很敷衍。
祁至邕開始覺得事情不妙﹐但是轉頭一看﹐裴德瑞的眼裡卻沒半點不耐。
“舜傾﹐關于這CF的事情﹐我有事……要跟你商量。”祁至邕說。
“什麼事﹐你說啊﹗”舜傾擺擺手。
“我……可以私下找你談﹖”祁至邕不想在好友面前丟臉。“德瑞﹐我先送你下去。舜傾﹐回頭見。”說完急急地拉著德瑞離開。
楊舜傾一臉困惑地目送著兩個男人離開。
“神經﹗”她罵了一句﹐想起辦公室那堆積如山的工作﹐她就想嘆氣。
去哪裡可以逮個有用又甘願的人來做事呢﹖哪天她才能擺脫這個副總經理的燙手山芋呢﹖
誰來告訴她啊﹗
第二章
楊舜傾合上手上的公文﹐臉上面無表情﹐只有熟識的人才知道﹐這種表情就是她即將失去耐性的前兆。
祁至邕躲在她辦公室外觀望一下﹐考慮著要不要進去。想他祁至邕堂堂穎風企業的業務經理﹐經手的都是大筆大筆的生意﹐加上他一表人才﹐在外面雖說不上要風得風﹐但也算得上青年才俊。怎麼在他這個學妹面前﹐就變得這麼不帶種﹖
“你是要進來還是要滾﹐快點決定啦﹗”舜傾毫不客氣的聲音打破他的猶豫。
“學妹……”祁至邕堆上一個燦爛的笑容。
“找我什麼事﹖”舜傾跟秘書要了兩杯咖啡﹐坐到了沙發前面。“鐵定沒好事。”
“怎麼這樣說呢﹗當學長的我哪次找你不是報好康的給你﹖﹗”他涎著臉坐了下來。
不知道他是好命還是歹命﹐這個學妹在不熟的人面前總是戴著溫柔的面具﹐只有熟識的人才看得到她這種不假辭色的模樣。
“有屁快放﹗否則我工作做不完你要幫我搞定。”真後悔一時心軟答應大姐來坐這個位子﹐工作還真是不少呢﹗尤其她新上任的姐夫非常心疼大姐幾年來的操勞﹐幾乎把事情全往她這邊扔。
“我幫你搞定沒問題﹐只要你先幫我搞定這個case. ”不給她說話的時間﹐祁至邕趕緊說了下去﹕“是上次干部會議決定做的CF……別說學長我不照顧你﹗這麼好康的賺錢機會當然肥水不落外人田﹐所以……你要不要來擔任女主角﹖”
“酬勞另外算﹖”她興致缺缺﹐因為奶奶規定的錢她已經賺夠了﹐現在錢對她來說吸引力比較沒那麼大了。
楊家奶奶獨力扶養這幾個孫女長大﹐教養她們的方式也異于常人。有別于一般世家大族第二代的好命人﹐她們被規定大學開始要獨立生活﹐賺自己的生活費之外﹐還要在二十五歲之前賺足五百萬﹐否則……就要一輩子幫穎風家族企業做牛做馬。
“那當然﹐二十萬如何﹖只要幾天的拍攝時間吧……你知道那天遇到的那個人﹐以前導出來的作品都很優秀﹐跟他合作應該可以拍出很棒的作品﹐再說這個工作弄好﹐也能幫穎風打響進入通訊市場的第一炮﹗”
這個系列廣告除了穎風自己的形象廣告之外﹐主要也是因為穎風要進人通訊市場﹐想在第一波就打出好成績。
“你想我真的根在乎穎風賺多少錢嗎﹖”舜傾斜看了他一眼。
他愣了一下。“至少你……一直在穎風工作﹐現在又接了副總經理的職位……我想你應該是在乎的吧﹖”
舜傾冷哼一聲。“我跟我大姐不一樣﹐她心裡總有移不開的責任。對我來說﹐身為楊家的人我做了我必須做的﹐其他的就連奶奶也無法勉強我。”
她的個性很直﹐對于親近的人一向有什麼說什麼﹐外人可能詫異﹐但是家人﹑朋友都很習慣。
“那……我今天是要無功而返了﹖”他的肩膀垮了下去。
天哪﹗這一搞他連導演人選都要重新安排﹐德瑞那家伙是說一不二的﹐只要他開出來的條件做不到﹐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接這個工作的。
“我有說我不接嗎﹖”舜傾喝了口秘書端進來的咖啡。“三十萬。”
“好﹐成交﹗”祁至邕高興地跳了起來。“就這樣說定﹐等到拍攝腳本都確定後﹐我會再跟你聯系拍攝的時間。”
“合約找我的經紀人談吧﹗快點把約簽一簽。”
“還要簽合約﹖反正你是自家人……”
“口說無憑﹗虧你還是業務部經理﹐看來我需要請會計部門好好仔細審核你的帳了。”舜傾說。
“學妹﹗”他尷尬地應著﹐喝了口快冷掉的咖啡﹐心裡七上八下的。
他追了這個學妹好多年﹐她向來沒給他好日子過過。這幾年他甚至不敢再動念頭﹐偏偏自己犯賤﹐從劍橋一回來﹐就被招進穎風做牛做馬。
說起這個﹐他不禁好奇她對德瑞的看法。
至于德瑞可是他另外一個痛。他好歹也算是青年才俊﹐但是跟德瑞站在一起﹐就嫌魁力少了一點﹑才華缺了一滴﹑風採減了一分。總之那家伙是怪胎﹐似乎能吸引天下女性﹐難道連舜傾都逃不過他的魁力﹖
“那個……那天見到的德瑞﹐你對他印象如何﹖”他開始探聽著。由于知道好友眼中的興味濃厚﹐知道德瑞早晚會有行動﹐想先知道舜傾的想法。
“誰﹖哪天﹖”舜傾有時候覺得這個學長婆婆媽媽得很﹐讓她本來就不多的耐性更是消失得無影無蹤。
不記得了﹖
他面露喜色。“就是那天介紹給你﹐要拍這系列廣告的導演啊﹗記得嗎﹖跟我一起走出辦公室的……”
“哦﹗”那個男人﹗她是有印象。“長得挺有型的﹐可以去拍牛仔褲廣告。不過你問這個做啥﹖學長……”她驚叫一聲。“你該不會是對他有……興趣吧﹖”
是啊﹗她怎麼都沒想到﹐這幾年學長都沒有固定女朋友﹐難道是……
“呸﹗我才不是對他有興趣呢﹗我是問你對他……”
“我﹖”舜傾愣了一愣。“你知道我認識多少所謂才華洋溢的導演﹐我對那些人沒什麼興趣﹗基本上我對錢比較感興趣﹐你快點去搞定這件事情﹐然後我去拍攝的時候﹐你要幫我代班。
“代班﹖我也要上班啊﹗”他怎麼這麼苦命﹗
“你還有下班時間可以做啊﹗反正你們去應酬客戶﹐陪客戶喝花酒不都是晚上嗎﹖”
“喝花酒﹖我才不會干那種事……”
他一邊還在鬼叫﹐舜傾已經坐回辦公桌前工作了﹐顯然對他的辯解沒有興趣。
※ ※ ※
飄搖的雨絲在空中飛舞著﹐跳躍著生命的經典動感。窈窕的身影從街頭那端跑過來﹐低腰牛仔褲細致的肌膚上彩繪著一抹狂燒的火焰……
冰與火的結合……
“cute﹗”
一聲突兀的喝斥將眾人從幻境裡扯出來。運轉的攝影機全部停了下來﹐眾人無奈地看著一臉嚴肅的主事者──正站在鏡頭後面的導演﹐作出進一步的指示。
“休息二十分鐘。造型師﹐把她頭發弄干再來一次。”裴德瑞利落地下著指示。
淋得滿身濕答答的舜傾﹐滿臉怒意地走過來。
旁邊的造型師拉住她﹐卻遭舜傾奮力地甩開。“放開我﹐我忍不住了﹗你們不敢講﹐我講﹗”
裴德瑞站在離她二十公尺遠的地方﹐把她嘴裡所說出的每個字聽得一清二楚。他雙手環胸﹐腳微微岔開﹐額上劉海垂下了一綹﹐看來有幾分野性。
在拍攝的現場﹐大家都很清楚地接收到導演那絕對要把東西拍到完美的決心﹐所以即使大家很累﹐卻也沒人敢吭聲。
不過楊舜傾的耐性向來比別人少。
“讓她過來。”他好整以暇地等在那邊﹐阻止了造型師拉住她的動作。
舜傾果然也大步地走了過來﹐一走到他面前﹐一樣雙手環胸﹐腳岔開﹐與他保持著一公尺的距離﹐高挑的身材在他面前似乎討不了任何便宜﹐因為這家伙少說有一八五公分﹗
“你究竟想把大家折騰到什麼時候﹖”這場在雨中奔跑的戲已經拍了十幾遍﹐每次都叫她隨便跑﹐然後每次都中途喊“卡”﹐也不說到底哪裡出了毛病。“我已經淋濕﹑吹干﹑淋濕又吹干十幾次了﹐你除了喊‘cute’﹐難道連屁都不會吭一聲嗎﹖﹗”
她學生時代為了貪圖賺錢方便﹐就開始做起業余模特兒﹐合作過的導演無數﹐卻沒見過這麼搞怪的。
“你只要照做就對了。東西沒拍好﹐一百遍我也會叫你跑﹐如果你以為模特兒都是輕松的差事﹐那你就錯了。”他的目光精銳地掃過她因生氣而泛著紅暈的臉。
“你見鬼的讓我們東跑西跑﹐連要拍什麼也不跟我們說﹐我哪知道你每一次喊停時﹐是真的不對還是要找碴﹖”竟然只有他自己清楚腳本﹐大家都被他操得團團轉﹐他卻不曾說明過自己想要的內容與風格是什麼。
她該死的不想再跑了﹐白痴極了﹗
“你認為一個專業的模特兒這樣的態度是正確的嗎﹖”他面無表情地看著她氣憤的臉。
“專業的模特兒﹖我不是專業模特兒﹐我也不稀罕靠這個吃飯﹐它只是一個工具﹐一個工作﹗”她氣憤他話裡的暗示──仿佛想要在這個圈子混下去﹐最好聽導演的話接受擺弄。
“我聽說你有過不少平面與CF的拍攝經驗﹐難道你都是用這種態度在工作﹖我不在乎你要用什麼心態經營模特兒事業﹐但是跟著我工作﹐就要有水准以上的演出。”他的話斬釘截鐵﹐相當的堅定。
他的臉甚至沒有怒意。
但是卻反而激怒了她﹗
“你是說我構不上水准﹖”她瞇起眼間。
真想就此掉頭走掉﹐她心裡的反抗因子在此完全被挑舋了出來。但是她雖然不真正喜歡這個工作﹐卻也是個很堅持把事情做好的人﹐她要為了賭氣而違背自己的原則嗎﹖
“眼前是看不到任何的水准。”他淡淡地下了評語﹐完全冷酷的態度。
“你……”她咬牙切齒﹐整個胸脯因為氣憤而劇烈地起伏著。
他的臉上此時卻意外的浮現一抹興奮。“去﹐再來一次﹐馬上﹐快﹗”他推了推還在那邊生氣的舜傾。“大家就定位﹐再來一次﹗”
每個愣住看好戲的工作人員仿佛都活了過來﹐舜傾愣了一愣﹐悶著臉只好繼續拍。
要跑是吧﹖她的嘴邊浮起一抹氣憤的笑。她就隨便跑﹐要怎麼跑就怎麼跑﹐最好把那臭男人氣死﹗
這回她毫不掩飾滿身的火氣﹐從街道的那頭跑來﹐整個人就像燃燒著火焰一樣﹐她腰上的火焰刺青就像隨時要燃燒起來一般……
“cute﹗”裴德瑞的聲音爽朗地響起。
“他媽的﹗至少這次讓我跑遠了一點。”舜傾喘息著﹐嘴裡不忘咒罵剛剛那個王八蛋。看來又得重來一次了……
“收工。”
跟隨著這聲命令而來的是大家的歡呼﹐折騰了一天﹐總算可以休息了﹗真是感謝老天爺啊﹗
“收工﹖”她詫異地抬起頭﹐看向正在收拾東西的他。“你確定﹖”
他緩緩地露出潔白的牙齒笑了。“你想要繼續跑我不反對﹐但我可不奉陪了。”
“你……”她困惑了﹐這人是雙面人嗎﹖剛剛跟她吵架的難道是另外一個男人﹖變臉的速度也太快了吧﹗“你要是哪天又哪根筋不對﹐要我回來重拍我可不干哦﹗我可不是閑著等你大爺號召的哦﹗”
他抿起嘴笑了。“我叫裴德瑞﹐請多指教。”臨走前他竊得了她嘴角的香吻一記﹐瀟灑地離開了拍片現場。
“喂﹗你這個臭男人﹗”她哇啦啦大叫著﹐但是他高大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門口了。
她詛咒連連。“祁至邕﹐你死定了﹗”跑得了和尚﹐還有跑不掉的廟。記得這人是她“親愛的”學長找來的﹐她就去好好給他感謝一下﹗
※ ※ ※
早上十點鐘﹐該上班的都在上班﹐馬路上車子自然少了許多。
裴德瑞安步當車地走在馬路上﹐就這樣一路從他臨時工作室走到穎風。就在靠近穎風企業幾百公尺遠的地方﹐遇到了一臉“郁卒”的祁至邕。
“德瑞﹗”祁至邕緊張兮兮地將他一把扯住。“聽說你……你昨天……”聲音壓得低低地﹐似乎自己都難以啟齒。
“你中風啦﹖說話這樣吞吞吐吐。”他無所謂地揚了揚眉。
祁至邕的眼底顯露出惱怒的神色。“我聽說你把舜傾給……你真的干啦﹖”奇怪﹗舜傾怎麼可能讓他得逞﹖這完全不能理解﹗
德瑞注視著他﹐咧開嘴笑了。
答案已經出現在他臉上。
“可惡﹗”祁至邕忍不住要詛咒出聲。他從大學時代認識舜傾以來﹐雖不能說是做牛做馬﹐但也被這學妹差遣夠多了﹐他甚至連她的小手都沒握過呢﹗
“看來穎風的業務量不是很大﹐所以你滿有空的嘛﹗”德瑞點醒他﹐不要光顧著扼腕﹐忘記出門談生意。
祁至邕的專注力現在可不在那邊。“我勸你少花時間了﹐舜傾跟一般的女人不同。她不把男人當回事﹐對她來說﹐男人只分有利用價值跟沒有利用價值兩種。”
“哦﹖有利用價值如何﹖無利用價值又如何﹖”其實他早看出來那妮子耍弄的一套﹐但是他仍想聽聽看至邕怎麼說。
“無利用價值的不用說﹐她的假笑跟甜美的面具是不會出現的﹔但是有利用價值的人也可能在失去價值時也失去甜頭。”
“那麼你是屬于哪種人﹖”
“我﹖”祁至邕愣了一愣﹐隨即嘆了口氣。“我是屬于永遠被利用﹐卻連甜頭也沒有的那種。”
“哈哈哈﹗”德瑞昂首大笑﹐絲毫不客氣。“怎麼被利用﹐說來聽聽﹗”
“你知道她們楊家有個規定﹐楊家奶奶對于她們的教育是很嚴格的。尤其要求她們在大學時就要自立自強﹐不能倚靠家裡的任何經濟援助。再者﹐要在二十五歲前賺足五百萬﹐證明自己的能力﹐否則只能一輩子為穎風企業做牛做馬。”
說起這些故事﹐德瑞可沒有他清楚了。楊家的種種規定都快要成為傳奇﹐只差沒寫出來印成書罷了。
“有趣﹗這一招我該學學。要是也這樣對待我那些堂弟妹﹐鐵定可以為我的家族培植出幾個優秀的人。”
“真是﹗你的怪思想跟董事長真合﹗可惜舜傾最不喜歡董事長﹐老是跟她頂嘴。”
“你以為我要借此討她歡心﹖”他搖了搖頭。“你是第一天認識我嗎﹖你見過我去討哪個人歡心﹖”誰說一定要討她歡心才能追到她﹖﹗凡他看中的﹐沒有一個逃得過的﹗
至邕愣了一愣。
“你該不會都是這樣﹐所以才任她于取子求吧﹖”
“予取予求﹖”至邕困窘地脹紅了臉。“我才沒有﹐我是照顧學妹……”
“照顧到人去劍橋念碩士﹐都還透過網路的便利幫她寫作業﹖”
“你怎麼知道﹖﹗”祁至邕大為震驚﹐他從來不曾告訴過他……
話說這楊舜傾也真夠狠﹐大學時為了賺錢﹐就拐了一堆對她有意思的同學﹑學長幫她寫作業﹐然後再把作業做成各式各樣版本販售﹐學校的BBS 站成了她作業專賣店的大本營。
像祁至邕這種苦命到相當徹底的﹐就會連出國念書都無法幸免。可愛的學妹一封求救的E-mail色來﹐他就只好“撩”下去了。
“我猜到的。”他豈是個傻子﹖﹗以前跟至邕在劍橋念書﹐這家伙三天兩頭找他捉刀﹐就說是臺灣的妹妹要他幫忙做作業。那時候他早就知道他根本沒有妹妹﹐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廉價……不﹗根本是免費的﹗
過往的往事被拆穿﹐至邕有點困窘。“那麼久的事﹐你還記得﹖”
“這麼算來﹐你欠我的真的不少啊﹗”他摸摸下巴﹐一副要跟他好好算算的模樣。
“喂﹗”至邕鬼叫起來。“我是怕你無聊耶﹗那時候功課忙死了﹐只有你這個怪胎每天閉晃﹐成績還一把罩。不找你做找誰﹖﹗”
德瑞聳聳肩。“這抹滅不了事實。”
祁至邕正待大大抗議﹐前方的來車讓他驚聲叫了起來。
兩人同時轉頭﹐看到一輛火紅的車子毫不打算減速的往他們開來。
“見鬼的﹗”祁至邕喃喃地說。“是舜傾﹗她想干嘛﹖”
“滿明顯的﹐不是嗎﹖”德瑞一邊說﹐一邊注視著愈來愈近的車子﹐腳步絲毫沒有移動。
“她干嘛火氣這麼大﹖”祁至邕頭皮發麻﹐不知道又哪裡得罪了她。“你不逃嗎﹖她可是會真的撞上來的哦﹗”他說著﹐等到車子更近﹐他再也顧不了形象的往人行道上竄逃……
車子裡的舜傾注視著屹立在馬路上的男人﹐眼底燒滿了怒火﹗
這個男人﹗真以為她會心軟嗎﹖真以為她不敢撞他嗎﹖學長都逃了﹐他還不逃﹖
回視著她的他眼底甚至還漾著有趣的笑意。
“這人有病﹗”她踩住油門繼續往前沖。
就在車子即將接觸到他的時候﹐他身子一側﹐閃了過去。
尖銳的煞車聲刺破早上難得的安寧﹐她將車子停住﹐喘息著趴在方向盤上。
饒是大膽如她﹐在那一刻也不禁腳軟﹗
他真的不怕死耶﹗算她敗給他了﹗
那一刻舜傾心裡有個奇特的感覺﹐這個男人似乎可以掌控著她。那個感覺讓她更是慌了手腳。
“你干什麼﹖”她看著打開車門大剌剌坐進來的他﹐心神終于被拉回現實中。
“吃早餐。”他甚至將手提公事包往她車後座一丟﹐一副主人模樣。
“你瘋啦﹖我什麼時候說要載你去吃早餐﹖”舜傾再次慌了手腳﹐這男人怎麼老是不按牌理出牌﹐跟那些被她輕易擺平的男人都不一樣﹗
“對于一個差點被你撞死的人做點事情﹐這不過分吧﹖還是說你除了從別人身上獲取東西之外﹐從不曾回饋給人﹖”
他語氣裡的暗示……不﹗是明示……惹惱了她。
“我怎樣對人不用你來管﹐再說我欠誰人情都可能﹐就是不曾欠你﹗”開玩笑﹐她才認識他多久﹐怎麼可能跟他有什麼孽緣﹗
“你這麼篤定﹖那要不要來賭一賭﹖”他看著她不知覺已經把車子開上路﹐不禁偷偷泛起一抹笑意。
兩個人沒有注意到後照鏡裡祁至邕努力追喊的身影﹐可憐哪﹗這麼賣力也沒人瞧見﹗
“有什麼好賭的﹖我才認識你……兩天﹐你什麼時候幫過我﹖”她看著他一臉閑適的模樣﹐就覺得有鬼﹐但是她又想不出來任何可能。
難道他是被她甩過的某個男人﹖有嗎﹖不可能﹗這種反應詭異的怪胎她沒道理忘得一干二淨。
“賭不賭﹖”他闃黑的眼眸閃爍著見到獵物似的精光。
她若是個聰明的女人就不該踩進去﹐但是楊舜傾偏偏忍不住好奇的引誘。
“賭什麼﹖你的證據要讓我心服口服才行。”
“放心﹐編是編不出來的。我看……賭什麼呢﹖”他的目光在她身上溜了一圈又一圈。
她捂住嘴﹐想起那天被他偷走的吻。“你別想我會笨得答應﹗”
他笑出來。“我有說什麼嗎﹖難道是你難忘那個吻﹖早說﹗我可以幫你……”
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舜傾莫名其妙地停了下來。“做什麼﹖”她緊急煞車﹐後面的車子差點撞上了她。
“這家蛋餅超好吃的﹐走﹗車子停這裡﹐我們下去吃﹗”他高興地說。
“吃什麼蛋餅……”她咕噥著﹐真想把他踢出去﹐但是卻又好奇他剛剛說了一半的事情﹐究竟是什麼﹗
他們果然停了車﹐進到早餐店吃起蛋餅來了。
“你剛剛還沒說完﹐賭注是什麼﹖”舜傾的好奇心太重﹐根本不關心那個勞什子蛋講好不好吃。
“噓……”他塞了一口蛋餅進她嘴裡。“你做什麼事情都是這樣急呼呼的嗎﹖聽我勸﹐急躁的人很難贏得最後勝利的。”
她被嘴裡的蛋餅燙到﹐急急地嚼了幾口﹐囫圇吞了下去。嗯﹗是還不錯吃﹗
“你說是不說﹖賭是不賭﹖”她目露凶光。
德瑞緩緩地又吃了口蛋餅。“就賭一個要求﹐誰輸了就答應幫對方做一件事。”
“好啦﹗你快說﹗”她真想掐死這個慢吞吞的家伙﹗
“好吧﹗”他終于從蛋餅堆裡抬頭看她。“我確實幫過你﹐遠在你我認識之前。”
“屁啦﹗”她馬上脫口而出。
他聳聳肩。“你透過網絡請至邕幫你做了不少作業﹐一方面還在BBS 上面販售吧﹖”
她愣了一愣。他怎麼知道﹖﹗
學長寫的報告特別好﹐“銷路”特別佳﹐讓她賺了不少錢呢﹗
“那些報告都是我寫的。”他笑著宣布。
“怎麼可能﹖﹗”她驚呼﹗
極其緩慢的﹐他笑了。
第三章
楊舜傾提著她的筆記型電腦﹐穿著短裙與及膝長靴的腿在人行道上敲出一聲清脆的響聲。
她的臉上更是帶著怒意。
走過一個轉角﹐等待著綠燈的同時﹐馬路轉角的寬大熒幕正在放映著廣告。起先她並沒有注意到廣告內容﹐直到發現路人都昂著頭看得很認真﹐她才看了一下。
廣告裡的模特兒狂野地在雨中奔跑著﹐看起來冷得要命﹐只有那奔跑的姿勢與腰上紋著的火焰形狀宛若一道燒灼的痕跡。
“是穎風通訊的新廣告耶﹗”
“對啊﹗現在最紅的廣告……”
“那支手機你買了沒﹖”
耳邊的討論聲陣陣傳來﹐楊舜傾這才省悟過來﹐剛剛廣告裡那道火焰就是她﹗
她抿著嘴﹐還是不得不佩服那個姓裴的家伙。他雖然陰陽怪氣﹐拍片時要求得那麼多﹐而且還不肯讓大家知道他在玩什麼把戲﹐不過看來確實有兩把刷子﹗
想起裴德瑞她就一肚子火﹐前幾天原本要追撞人的她竟然賭輸了他﹐現下她只能躲著他了。
發現身邊的人已經開始對她東張西望﹐楊舜傾加緊腳步﹐沒幾分鐘就進入了穎風企業大樓。
“舜傾﹗你看到廣告了嗎﹖”舜傾的大姐解頤跑了過來一把拉住妹妹。“那個裴德瑞果真有兩把刷子﹐你可要好好謝謝至邕﹐他確實挖到了一個人才。”
楊解頤其實原本不是老大﹐她是排行第四﹐而舜傾排行第五。但是她們上面的三個哥哥都早死﹐以至于現在舜傾都稱解頤為大姐。
“祁至邕﹖”舜傾翻了個白眼。“會啦﹗我會好好‘謝謝’他的﹗”她說得
咬牙切齒。
解頤又不是不了解自己的妹妹﹐她溫和地笑笑。“至邕又惹到你了﹖”
“那個廣告紅了吧﹖我剛剛在街上看到一堆人在看……”舜傾說著。“但是你知道拍的時候那位大導演是怎麼折騰我們的嗎﹖光那個鏡頭﹐我跑了十幾遍耶﹗”
“十幾遍﹖那還好啊﹐不多……吧﹖”楊解頤的聲音順著她愈來愈壞的臉色縮了起來。
“是啊﹐下次換你去拍﹗”舜傾沒好氣地說。“淋濕了再吹干頭發﹐吹干了重新去淋濕﹐如此折騰十幾次……不多嘛﹗”
“哈哈。你是那種愛記恨的人嗎﹖”解頤知道舜傾是直腸子﹐對于親近的人﹐她不高興會馬上發作﹐但是怒氣維持不久。
“新仇加舊恨。”舜傾冷哼一聲。
“可是阿勁今天才在說這個人不得了……”阿勁是解頤的丈夫﹐也就是舜傾的姐夫。
“我進辦公室了﹐拜﹗”舜傾根本不打算留下來聽那家伙的任何事情﹐她現在恨不得忘了有這號人物的存在。
“等一下要開穎風通訊的開發會議﹐記得到﹖”解頤在她身後提醒著。
舜傾揮了揮手﹐頭也不回地走進辦公室﹐也因為她的不耐跟急切﹐錯失了一個重要的訊息﹐以至于十分鐘後﹐當她走進那個會議室時才會受到驚嚇。
“舜傾……”祁至邕一看到她就巴了過來﹐希望那天差點慘死輪下的自己可以博得一點同情分數。
舜傾給他一個大白眼。“你是不是連上廁所也要帶著他﹖”用眼神指指端坐在那頭的裴德瑞﹐她不屑地問。
那家伙真討人厭。
看他坐在椅子上的模樣﹐身子往後靠﹐兩手正有韻律地敲打著自己的手指。仿佛這裡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下﹐仿佛他悠游自得﹐半點處于陌生環境的困窘都沒有。
自大﹗
看著舜傾的反應﹐至邕碰了一鼻子灰。“他……是凌先生指定參加會議的。”
“姐夫﹖為什麼﹖”凌勁允自從娶了楊解頤之後﹐這穎風的業務也扛起來做﹐不過只有在這種重量級的會議才見得到。
祁至邕來不及解答﹐凌勁允就宣布會議開始了。
“今天這個會議主要是關于穎風集團入主通訊業之後的發展﹐穎風通訊是我們收購了即將倒閉的公司再度重整的公司﹐所以我們急需在這個領域做出一點名聲。如此非但有助于穎風集團本身的股價﹐更是能借由通訊業的大筆營收再創一個高峰……”
楊舜傾對于這些東西當然不陌生﹐她是副總經理﹐雖然她很想過閑散的日子﹐但是答應了就要認命﹐只好苦命地做啦﹗但是當凌勁允在說話時﹐她卻一直盯著那一端的裴德瑞看。
她在想那家伙出現在這裡的理由。就算是祁至邕這個八婆男要把他帶在身邊﹐這麼重要的會議﹐沒道理姐夫會同意啊﹗這些重要決策一旦外流﹐就會嚴重損及穎風本身的權利。
“……接下來這個重要的開發案﹐關于穎風通訊的大型計劃﹐主要是由祁經理這邊負責。祁經理﹐接下來由你來說明。”凌勁允看了祁至邕一眼。
“相信大家手上都有一份企劃案﹐是關于穎風通訊三年內的發展計劃……”祁至邕開始說明。
舜傾看過這份企劃案﹐她滿訝異祁至邕這麼有才情﹐能寫出如此有前瞻性的企劃案﹐企劃案裡對未來誦訊市場的分析可說是鞭闢入裡。她很少佩服人﹐但這回是不得不承認他確實干得不錯。
“……其實這份企劃案的真正主導者是我身邊的裴德瑞先生﹐接下來關于開發案的細節﹐就由他來為大家說明。”祁至邕把說話的權利交到了他手上。
德瑞站起身來﹐整個人之前的閑適懶散完全消失﹐眼底閃爍著的是再認真也不過的光芒。
“這個企劃主要分為三大部分……”
裴德瑞低沉的聲音不斷地傳入她的耳朵﹐但是訝異的舜傾卻聽不大進去。她腦中不斷地想著這個震驚的消息。
這家伙確實有隱藏著的實力。
不過既然他這麼行﹐為何會一副閑散的模樣﹖她還以為他是那種自詡是藝術家的玩票性質導演呢﹗
她對他的好奇心開始被勾起了。
沒想到她這一發呆就呆到了會議結束﹐等到她回魂﹐泰半的人都已經離開會議室了﹐只有她端坐著動也不動。
裴德瑞走了過來﹐住她面前的桌面一靠﹐高大的身材馬上給了她強烈的壓迫感。
“你做什麼﹖”她將椅子往後滑退一步﹐以減輕那種被壓迫的感覺。
她習慣掌控男人﹐不習慣被人掌控。這讓她不舒服。
他揚揚眉。“是你該告訴我﹐你要做什麼吧﹖”他傾身在她耳邊低語。“記得我們的賭注吧﹖”
她的身子明顯一僵。“那……不算﹗那是祁至邕欠你的﹐不是我欠你的。”
“我們當時賭的是我是否曾幫過你﹐事實證明那些擺在BBS 上販售的作業都是出自我手﹐我都還記得那些內容呢﹗”
“記那麼清楚做什麼﹖”她不悅地咕噥著。她當時忙著賺錢﹐好趕緊籌足奶奶規定的五百萬﹐誰想得到那後遺症竟在今日發作﹖﹗
“記得清楚才能贏得賭注啊﹗”他臉上的笑容咧得大大的。“我不是說沉得住氣的才會是贏家嗎﹖”他修長的手指彈了她鼻頭一下。
他做那個動作自然得很。
自然到讓舜傾想發作都怕引起大家的注意。
“你到底想要什麼快點說啦﹗我可沒時間陪你耗……”
“嘖嘖……我不是說過不要這麼沉不住氣的嘛﹗你急著要我離開﹐那我干脆要求你……做我的女人﹗”
“做你的女人﹖”她壓低聲音﹐眼裡的火焰簡直要把他燒灼殆盡。“我看你瘋得相當徹底﹗”
若不是有人還沒離開﹐她真想給這家伙一巴掌﹗
“對啊﹗你不是答應幫我做一件事﹖你賭輸的﹐記得不﹖所以我要你幫我做的事情﹐就是幫我說服你自己﹐當我的女人。”
她的回答是冷冷地站起身來﹐優雅的轉身﹐離開。
他的目光追隨著她。“再跑吧﹗親愛的﹐多浪費點力氣﹐以後就少點力氣防備我。再逃吧﹗”
※ ※ ※
祁至邕真可謂世紀苦命男﹐因為前有張牙舞爪的舜傾﹐後有笑得跟狐狸一樣的德瑞﹐但是人總要為自己的命運努力的﹐就像現在……
“拜托啦﹗你也知道最近那支CF超紅的。我的朋友都想一睹那個美女的廬山真面目﹐你若出席我肯定大大有面子。”祁至邕籌辦著自己的生日party ﹐還要這麼苦命的哀求舜傾參加。
“我前帳都還沒跟你清﹐你還敢來說別的事﹖”舜傾也不是第一天認識他了﹐對于他喜歡熱鬧﹑愛風光的性子了若指掌。
就因為如此更能抓住弱點﹐好好增進一下自己的利益﹗有便宜不佔﹐非人也﹗這是舜傾物語第一條。
“舜傾﹐別這樣說啦﹗”祁至邕哀叫著。“看在我替公司撈來了這麼一個高手﹐你總該給我點獎勵才是。”他開始邀功﹐動之以情。
舜傾眼兒一溜﹐他卻馬上感覺頭皮發麻。每次她出現這種表情﹐那就表示她難得出現的興致來了﹐而通常她注意到的事情都沒有好下場。因為這位小姐是超級難纏的﹐一切只照自己的喜好在玩。
“你說的是那家伙嗎﹖”她壓抑下眼底的興致盎然﹐故做不在乎地問。“他有那麼厲害嗎﹖你找他來做這個重大企劃案﹐萬一搞垮了﹐你知道我姐夫那顆千年化石可不會對你客氣的。”
“你放心好了﹐凌先生很滿意他寫的企劃案﹐欣賞得不得了﹐恨不得他來公司上班﹐不過那是不可能的﹗這次能撈到這個機會﹐可說是千載難逢。”
他這一說讓舜傾的好奇心更重了。這個裴德瑞似乎來頭不小﹐他到底是哪裡來的﹖臺灣的商界未曾聽聞過這個名字啊﹗
“快說﹗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舜傾揪住他的領口﹐一臉凶巴巴地問。
“我說﹗你小力一點﹐這麼粗魯……”他掙開她那雙纖細卻有力的手﹐暗暗慶幸自己還活著度過幾年被她摧殘的日子。“他是個生意人﹐現在是在度假﹐好死不死跑來臺灣﹐所以就被我……嘿嘿﹗我聰明吧﹖”
舜傾理都不想理他那莫名其妙的得意。“我怎麼沒聽過他的名字﹖他在哪家公司上班﹖”
“他的公司在歐洲﹐所使用的大多是英文名字﹐所以你當然沒聽過。你既然那麼好奇﹐為什麼自己不去問﹖”看出舜傾難得一見的感興趣﹐讓他很不是滋味。他好歹追了她幾年﹐就算這幾年連提都不敢提要追她﹐可她也不用跟自己打聽別的男人嘛﹗
“我……只是問你比較快﹗”舜傾辯解著。開玩笑﹖﹗若讓那家伙知道她對他感興趣﹐她的面子要往哪裡擺﹖“還有﹐不准你告訴他今天的談話內容。”她轉頭警告他。
“那……我的生日舞會﹖”
她形狀優雅完美的眉毛一挑。“我的車最近進廠維修﹐這一攤算你的﹐我就去。”
“維修﹖小姐﹐你那是進日車……”少說也要五﹑六萬塊跑不掉吧﹖他欲哭無淚啊﹗
“要或不要一句話﹖”她帥氣地雙手環胸瞪著他。
祁至邕嘆口氣﹐深深的一口氣。“是化裝舞會哦﹗你打扮得美一點……”
“時間﹑地點跟我的秘書說。”她打斷他的話﹐說完轉身就離開。
祁至邕開始懷疑﹐這兩個他生命中的“貴人”要是真湊在一起﹐他是會更悲慘還是解脫呢﹖
※ ※ ※
室內音樂伴著聊天的聲音浮動著﹐祁至邕家裡小有資產﹐這棟別墅還算美輪美奐。今天他的生日宴會就在這別墅裡舉行﹐只是……
“至邕﹐你不是說你們公司的廣告美人要來﹖”
“對啊﹗不會是你吹牛的吧﹖”
穿著吸血鬼裝跟國王裝扮的人問著西裝筆挺的祁至邕﹐站在離他不遠處﹑正好整以暇喝著香擯的德瑞悄悄地揚了揚眉。
“她確實答應我要來的﹐你們再等等﹗”祁至邕感覺到有點冒汗。不會吧﹖他明明幫她付了愛車保養的費用啊﹐她雖是個愛錢的女人﹐卻從不曾失信過。
旁邊的裴德瑞倚著吧臺﹐推卻了第十個前來邀舞的女人﹐眼角瞄到了門口問進來的一個身影。
巫婆。
黑色的蓬蓬裙蓋住整個佝僂的身子﹐斗篷下露出的臉既粗糙又嚇人﹐尤其那只倒勾的鼻子除了滿是皺紋外﹐還有一抹陰鷙味道。
沒有人想靠近她。
她走了進來﹐身邊的人一一閃開。仿佛她黑色的斗篷沾滿了細菌一樣。
裴德瑞會注意到她﹐是因為滿屋子的男男女女雖都有化妝﹐但多半裝扮得有特色外還相當瀟灑﹑美麗﹐大家無不想在角色的裝扮中更加突顯自己美好的一面。
唯有她。整張臉涂到看不清原來的面目也就算了﹐還又老又丑。
“至邕﹐你不是說今天美女如雲嗎﹖這也是嘍﹖”吸血鬼調侃著一臉尷尬的祁至邕。
“怎麼有人會把自己搞成這樣﹖”國王加入討論。
裴德瑞已經拿起酒杯﹐往那個“可怕”的身影走去了。
須臾﹐他已經越過重重人群﹐來到巫婆的面前。
“你是為了慶祝魔幻年﹐所以特別打扮成這樣嗎﹖”裴德瑞話裡帶著笑意。如果他猜的沒錯﹐這人就是他今晚出現在這個宴會要等的女人。
巫婆只是睨了他一眼﹐越過他想去拿飲料。
他的身影一閃﹐再次擋在她面前﹐然後笑著給她一杯酒。
她皺著眉──雖然在濃妝下看不大出來啦﹗
“香擯﹐不會醉的。”他擺擺手﹐黝黑的胸膛在寬松的﹑半敞著的襯衫下﹐閃爍著誘人的結實魅力。
那不羈的模樣跟踩在船頭上橫行海域的海盜毫無兩樣。半長的頭發垂放在衣領外﹐一絡垂落在飽滿前額的發絲添了點孩子氣﹐不過眼中的掠奪光芒卻不容錯認。
她忽然覺得空氣有點悶。接過他遞過來的酒杯﹐轉身就走到陽臺去。
“你應該扮成啞巴才對﹐不過那一點也不像平常的你。”他打趣的聲音追隨而至。
她的眉頭整個攏了起來。這可惡的家伙﹐真認出她來了﹖不可能﹗連祁至邕跟許多見過她的人都認不出來﹐人人看到裝扮成巫婆的她避之唯恐不及。
“你再不說話我就要吻你了……”他彎身在她耳畔低語著。
這個動作在別人看來﹐宛若“海盜”親吻著“巫婆”的臉頰。她的臉紅了──雖然也是看不出來。不過﹐該死的﹗這臭男人讓她想安寧一下的願望落空了。
“去你的﹗你能不能閉嘴啊﹗”該死﹗他怎麼認得出來啊﹖看他那可惡的笑容﹐她更是火大﹗
“閉嘴﹖好吻你嗎﹖難道你已經說服自己當我的女人了﹐那我們今天就去看房子……”
“你瘋啦﹖誰要當你的女人﹖”她一把推開貼靠著她的結實身子﹐暗暗罵著﹕沒事長那麼高做什麼﹐推都推不動﹗
“你忘了你還欠我一次﹖”他忙著提醒她。
“你到底想怎樣﹖我是不可能跟男人糾纏不清的﹐男人在我眼中只有可利用和不可利用兩種﹐沒有可以談情說愛或是發展其他無聊關系的類型。”
“嗯﹐聽起來有點現實﹐不過還可以接受。那請問我是可利用還是不可利用的﹖”他倒是一臉嚴肅地問。
舜傾──也就是巫婆小姐﹐感覺腦袋快裂了。“你是屬于我不想理會的那種﹐你難道沒有一點自覺嗎﹖”
“為什麼﹖”他低著聲音問﹐闃黑的雙眸注視著她﹐那眼裡的熱度讓她直覺地想逃。“為什麼不相信男人﹖”
她愣了一愣。“因為男人不值得信任。就拿你來說﹐你看上我什麼﹖不過是這個美麗的皮相﹐這些會過去的﹐至于感情又能留存到什麼時候﹖”
他沉默地凝視著她﹐眼底有著同情。
她不安地想逃避他的目光。“干嘛這樣看我﹖﹗你以為……”
“原來你對感情是這麼悲觀﹐或許說你是個膽小鬼﹐所以不敢去碰愛情。”他不疾不徐地說﹐語氣是雲淡風清的﹐卻重重地敲打進她的心中。
她不曾想過這些。
“無聊﹗”她氣怒地退後一步﹐不想聽他胡扯。
“我敢打賭你一定沒談過戀愛﹐甚至我敢用我所有身家財產打賭……你是處女。”他俯身在她耳邊低語著﹐她隨即滿臉通紅的跳開。
“神經病﹗”她給了他一巴掌﹐卻讓他半途截住﹐那雙纖巧的玉手被箝在他結實的手掌中。
“你敢賭嗎﹖我用所有財產跟你賭一把。”他逼近她﹐鼻端吐出的氣息輕拂著她的臉蛋。
她急促地呼吸著﹐胸口在斗篷下劇烈起伏。“你以為我是笨蛋嗎﹖到時候你叫我跟你上床驗證﹐我豈不是虧大了。”她的手受制于人﹐但是腳還是努力地抬起要踹人。
他笑了﹐那笑容仿佛在恥笑著她的不自量力。“用力一點﹐否則我會以為你是個沒用的女人﹐別人或許喜歡文靜的女人﹐但我喜歡我的女人有活力。”
她氣恨極了﹐他這一說讓她踢也不是﹐放也不是。踢了仿佛承認自己是他的女人﹐放了她又不甘心。
“我……你別想再踏進穎風一步。”她威脅著﹐考慮著要不要順從怒氣咬他一口。
那近在眼前裸露的胸口若印上一排齒印﹐想必相當“動人”吧﹗
“恐怕你姐夫不能同意哦﹗”他笑著回應著她。
她知道他說的是事實﹐姐夫確實相當欣賞他﹐但是如此受制于人實在不是她的作風﹐她……再也忍不住啦﹗
舜傾嘴巴一張﹐一口咬上他胸膛﹐緊緊地咬住不放﹐直到嘴裡開始嘗到血腥味。
她錯愕地松開嘴﹐發現他胸口確實印著兩排齒痕﹐且透著血水。“你……是銅牆鐵壁嗎﹖”半點反應也沒有﹗
明明都流血了啊﹗
他咧開嘴一笑﹐嘴角的邪佞意味讓她直想逃。他胸口的傷痕反倒成為狂野的印記﹐讓他整個人看來更像無法無天的海盜。
接著﹐海盜低頭﹐一把吻住了發愣的巫婆。
他的舌頭侵入她口中﹐翻攪著她翻動的情感。熱血直直沖向她的腦袋﹐她想尖叫﹐想要大口呼吸﹐但是他的脣舌無所不在……
有些東西已經被翻動﹐再也無法岑寂回去。
他吻著她﹐徹頭徹尾。
他讓她成為化裝舞會最大的話題﹐因為一個俊挺邪惡的海盜吻了又臟又老的巫婆﹐為舞會掀起了高潮……
第四章
楊舜傾穿著一件火紅背心﹐搭配著低腰喇叭褲﹐整個人看起來明媚動人﹐而且像把火……
“祁至邕﹗”她將手上的皮包往辦公桌一放。“我告訴你﹐以後別讓那個家伙出現在我們公司﹐我不想再看到他﹗”
正在翻看公文的祁至邕整個愣住了。“什麼﹖”她又被誰踩到尾巴了﹖怎麼一臉凶樣﹖他不自覺地又往椅子後面縮了縮。
他的動作看在舜傾的眼底﹐引爆了更多的怒氣。
“你縮啥縮啊﹗”真不像個男人﹗每次她一發飆他就露出這種臉﹐哪像那個厚臉皮的家伙﹐無論她用嘴巴罵﹑咬﹐動手動腳都不能使他退卻﹗
“他怕你咬他吧。”淡淡的聲音從沙發上傳來。
她猛力轉頭﹐正巧看到裴德瑞慵懶地從沙發上爬起來﹐敢情他老兄把辦公室當成他家了﹗
“你在這裡做什麼﹖﹗”
德瑞伸伸懶腰﹐整個上衣貼緊了肌肉﹐露出他線條結實的曲線。她不禁想到昨天咬在他胸口的那一下﹐有多麼清楚地感受到他古銅色肌膚的觸感……
要死了﹗她怎麼會這樣想﹖﹗莫非被這個色男給弄得精神分裂了﹖
“紅色很適合你﹐配上你胸前的風景﹐確實相當迷人。”他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咖啡。
“什麼﹖”她愣愣地看了看自己的胸口﹐背心胸口露出淺淺的勾影﹐確實引人遐思。“你這個色狼﹐滿腦子黃色廢料﹗”
“哈哈哈……”他狂笑出聲﹐笑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你笑什麼笑﹖”她再次被他弄糊涂了﹐她實在討厭這家伙﹐每次在他面前她總顯得很幼稚似的。“祁至邕﹐你說話啊﹗”她惱怒地瞪著在一旁看戲的人。
看戲也有事﹖
祁至邕清了清喉嚨﹐壓抑下剛剛差點從喉嚨口逸出的笑意。“我想他說的是你的手機。”他膽怯地指了指她胸口那支小巧的紅色手機。
她低頭一看﹐這才看到自己剛剛確實順手把助理給她的手機掛在胸前。這款手機就是穎風通訊推出的第一款機種﹐當然包括各種顏色﹐但是助理幫她挑了一支紅的﹐剛剛才幫她把晶片卡換到新手機裡呢﹗
正當她困窘時﹐德瑞揚了揚桌上的手機﹐另外一支同款的紅色手機在他的手中顯得更輕巧。“現在我們是用情人機了。”
“什麼情人機﹖不要臉﹗”她氣憤地拿掉脖子上的掛環﹐將手機拿下來﹐正要往桌上一擺﹐手機就響了。
德瑞與她交換一個眼神﹐他攤了攤手﹐表示愛接不接隨她。
舜傾看到來電顯示是解頤的號碼﹐趕緊接了起來。
“大姐﹐什麼事﹖”她的聲音有點緊繃。
楊解頤是來提醒她明天晚上的家族聚會不要忘記參加了。
“知道啦﹗那老太婆是不是嫌事情太少﹐老愛搞這搞那的……”舜傾還咕咕噥噥說了幾句。“好啦﹗我會准時到的﹐你放心啦﹗掰﹗”說完﹐她切斷電話﹐不耐地將手機順手扔在桌上。
舜傾走到至邕面前﹐伸長了手。“你上次上半年度的開發報告﹐拿來﹗”
“不是說明天要嗎﹖我交給秘書了。”祁至邕真是倒霉﹐只要惹火了她﹐她會一反常態的努力工作﹐就會逼得大家跟著轉啊轉﹗
“今天下班前送到我辦公室。”她說完就轉身要走。
“舜傾……”祁至邕的聲音在她轉身的剎那縮了回去。
“怎樣啊﹖”她好不容易平靜的臉蛋又出現不耐煩的表情。
“你昨天不是答應我……要去我的生日舞會的嗎﹖”雖然她的表情很可怕﹐但是花掉的五﹑六萬塊也不少﹐怎樣都不甘心昨天被放鳥﹗
舜傾的眼底閃過一抹笑意﹐隨即一揮手。“我去了﹐不然你問……他。”不甘願地用下巴指指德瑞。
德瑞聳聳肩。“她確實有去﹐我可以證明。舜傾﹗”他叫住正要離開的地。你的火焰機。”因為穎風推出的廣告紅遍半邊天﹐所以現在這款手機被稱為“火焰機”。
“哪裡有啊﹖”至邕看著舜傾隨便撈了手機立刻掉頭走掉﹐這才敢大聲叫。
“你不記得你昨天還在笑我吻一個巫婆﹖”德瑞好心的提點。
“巫婆﹖”昨天因為幾乎全屋子的人都看到德瑞扮成的海盜吻了一個又丑又老的巫婆﹐他還把握住機會好好嘲笑了他一番﹐沒想到……“那個巫婆是……舜傾﹖”
不會吧﹖﹗五﹑六萬塊就只換來一個巫婆﹖
至邕轉頭﹐看到德瑞笑得很有深意﹐等于是證實了他的猜測。
“看到我被騙你很爽哦﹖”祁至邕開始咬牙切齒。“那麼我就不忘記跟你說﹐今天一早我接到你妹妹的電話……”
“德芬﹖”果不期然﹐德瑞的眉頭輕輕攏起。
“沒錯﹗”想到德瑞那個戀兄的妹妹﹐至邕還有點害怕﹗
“你沒跟她亂說什麼吧﹖”他的眼睛瞇了瞇。
“我﹖我當然是否認啦﹗不過相不相信就看她了。”祁至邕趕緊撇清。
“絕對不要讓她找到我﹐否則……你的企劃案自己去搞定。”他想到跟舜傾的進展還不算快﹐萬一這個小妮子來了﹐情況勢必更復雜。
看來他得加快腳步了。
這話把祁至邕臉上得意的笑凍結住。“不要這樣嘛﹗”他萬一抽腿﹐這整個開發計劃就胎死腹中﹐到時候他只能被老板吊起來打了。“咱們是好兄弟啊﹗怎麼可以做一半抽腿……”
“你是知道我的﹐我說到做到。”德瑞笑笑地說。
他的態度愈輕松﹐至邕就愈擔心。這個人是個笑面虎﹐外表看來似乎總是慵懶慵懶地﹐但是比誰都精明﹐只要他想做的﹐沒人能擋。
“好啦﹗我會搞定你妹﹐你千萬不要落跑哦﹗”祁至邕攀住他的手臂。
他不置可否。
正當此時﹐桌上的手機響起﹐他接了起來。對方似乎是說了什麼﹐只見他微瞇起眼間﹕“你找誰﹖”
也不知道對方跟他說了什麼﹐他的臉上浮現了一抹了然的笑意。
※ ※ ※
溫暖的陽光灑在庭院裡﹐綠草如茵的庭院裡擺著舒服的桌椅﹐椅子上端坐著一個上了年紀的人﹐現下正聚精會神地跟手中的毛線奮戰著。
裴德瑞一直以為楊家若不是深宅大院就是歐式的別墅﹐但是一靠近這裡﹐他才發現這裡跟一般世家大族的房宅不同﹐多的是家的味道。
“請問這是楊家嗎﹖”他推開雕花的門﹐意外地並沒有鎖﹐也沒有仆人出現。
庭院裡的婦人頭也沒抬﹐徑自說﹕“自己進來﹐找誰﹖”邊說著邊把打結的毛線理出個頭緒。
德瑞雖然訝異﹐但還是很自然地走了進來﹐舉止間沒有局促不安。他自己找了張椅子坐下﹐也不急著開口﹐就坐在那兒享受著和煦的陽光。
過了良久﹐她終于整理好手裡的毛線。
“唉﹗”婦人嘆了口氣。“我年輕時忙著工作﹐現下好不容易有時間做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卻發現自己根本拿這些東西沒轍。”她的語氣就像在閑話家常﹐而不是對一個陌生人說話。
他默默地笑笑。“每個人有他擅長的領域。”
“年輕人﹐你是找我家哪個丫頭來的﹖”她打量著他。
嗯﹐長得是一表人才﹐也很沉穩﹐剛剛的表現顯示他是個沉得住氣的人﹐這樣的人有前途。
“我大膽地猜﹐您是楊奶奶吧﹖”他見到她雖是上了年紀﹐但談吐間大有一番不俗的氣勢﹐就猜到是楊家的奶奶﹐只是看來真的比實際年紀年輕許多。
“錯﹗”她斬釘截鐵地說。“你應該說楊家奶奶怎麼這麼年輕﹐這才是標准答案。”說完忍不住笑了。
“您的自信還需要借由外人的言語來肯定嗎﹖”德瑞可也不是簡單的角色﹐豈會無言以對﹖﹗“再說我明明知道舜傾已經沒了父母﹐再猜您是楊媽媽不就太假了嗎﹖”
楊奶奶呵呵笑著。“你這小子倒也精明﹐搞半天是找舜傾那臭丫頭來的﹖她不在。”
“我知道她不在﹐特意過來見見傳說中的楊家太君究竟有多威嚴。”他玩笑
地說。
“那麼滿足你好奇心了嗎﹖怎麼﹖想知道那丫頭的臭脾氣是不是遺傳到我的嗎﹖我可沒她倔﹗你招惹上這丫頭自己要認命。”楊奶奶滿訝異這個人的出現﹐畢竟舜傾那個性子﹐她以為沒那麼快找到合適﹑會欣賞她內在的男人。
“她脾氣是不大好﹐不過這沒關系﹐我受得住。”德瑞想起舜傾氣呼呼的模樣嘴角就揚了起來。“倒是她鮮明的個性果真遺傳到您了呢﹗”
“你這小子是什麼來頭﹖究竟看上舜傾那丫頭哪一點﹖若只是因為她長得模樣嬌俏。那我勸你大可不必﹐這世界上長得美又個性溫柔的大家閨秀大有人在﹐憑你的條件應該也很容易找到匹配的女人。”
紀雲湄﹐也就是楊奶奶可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就算這男人穿著簡單的休閑衣褲﹐也難掩他一身的尊貴氣質。這人身份地位應該不低﹐舉手投足間都有著領袖的氣質。
他淡淡地一笑。“奶奶果然目光犀利﹐不過也對舜傾太沒信心了。我見過的美女不少﹐但是沒見過像舜傾這麼有生命力的女人﹐她像一抹最鮮明的色彩﹐揮灑在生命的畫布上﹐讓人覺得生命是一件有趣的事。”想起她豐富的表情﹐雖然以生氣居多﹐但是仍教他忍不住嘴角飄揚的笑意。
紀雲湄松了口氣﹐知道眼前的人是真的有看到舜傾的好。
“你招架得住那丫頭嗎﹖”想起多少年來無數被舜傾整到哀哀叫的男人﹐她不禁想這兩個年輕人在一起肯定很有看頭。
“舜傾﹖她不是問題﹐但是我需要的是機會……”
“你知道舜傾不喜歡被綁在公司﹐但是我們楊家有個規定﹐若自己不進公司就要找到人代替她盡義務﹐也就是說她可以找一個適合管理穎風的人嫁給他。”
“我不懷疑她會有那種想法﹐但是我懷疑她找得到合適的﹐因為她根本忍受不了男人。”
舜傾看不起男人的態度可是表達得很清楚了﹐只不過她會對他那麼感冒﹐有絕大部分也是因為他正巧是她無法駕馭的男人。
“哈哈哈﹗”紀雲湄大笑出聲。“你倒是挺了解她的﹗小子﹐你什麼來頭﹖”
“真是失禮﹐我到現在都還沒自我介紹﹐我母親要是知道我這麼沒有禮貌﹐肯定大大數落我一番。”談起自己的母親﹐讓他露出真心的笑容。
他起身遞出一張名片﹐是他僅剩的幾張名片之一。基本上他是逃家出來度假﹐所以沒道理帶著名片到處跑。
“歐星集團﹖你就是德瑞‧裴﹖”紀雲湄雖然有一段時間不管事﹐但對于商場上的一切資訊還是了若指掌。
歐星集團是近年來歐盟裡炙手可熱的財團之一﹐它的勢力范圍遍布整個歐盟﹐在歐盟開放邊界與貿易的種種措施中得到相當的利多。多年來這個財團的報導就一直有著神秘的色彩﹐早就聽說主事者是個東方人﹐沒想到會是眼前這個小子。
“我是﹐不過現在正在逃亡中﹐所以不宜大肆聲張。”德瑞頑皮地眨眨眼。
“逃亡﹖”紀雲湄可好奇了。
“是啊﹗”他無奈地攤攤手。“我不像楊奶奶這麼有先見之明﹐所以沒有訓練好弟弟妹妹﹐以至于一個人苦命工作多年﹐今年我終于想通了。”
“就這樣一走了之﹖你放得下﹖”據她所知﹐歐星集團這幾年的成長與突破都是出自這位神秘的德瑞‧裴的領導。
“放不下也要放﹐反正不這樣搞﹐他們永遠認為有靠山﹐永遠不會知道置之死地而後生。”終于能喘口氣的感覺真好﹐像現在每天只干自己想做的事情﹐不用被綁死在公司是多美好的一件事啊﹗
難怪弟妹們都不肯扛起責任﹐原來自由的感覺這麼好﹗
“是啊﹗我跟你說﹐自從我放下穎風之後﹐我輕松許多﹐每天就做些很久以前就想做的事情……”
紀雲湄覺得這個年輕人真是投緣﹐年紀輕輕就很有歷練﹐難得的是有種瀟灑的氣度﹐這是一般在商場打滾的男人少有的。不知不覺地﹐一老一少就這樣聊開了。
※ ※ ※
今天是楊家兩個禮拜一次的家庭聚會。
本來楊奶奶是規定一個月一次﹐每到那一天無論是住在家裡還是在外面的﹐都要回家來吃飯。
自從去年凌勁允娶了楊家老大解頤﹐為了體貼老婆﹐自動建議將一個月一次的聚會改成兩周一次。
“奶奶今天不會又煮什麼奇怪的東西吧﹖”舜傾想到上次家庭聚會裡那道恐怖的湯﹐奶奶真是個老頑童﹐把煮菜當做實驗﹐還要逼大家去吃。
解頤笑笑。“你若怕﹐下次就早一點回來陪奶奶做菜﹐不就可以阻止她發明一些奇怪的菜了﹖”
“我﹖”坐在後座的舜傾看著姐夫把車子開進車庫。“你想早死早超生的話我就做給你吃﹗”
“你真是哦﹗”解頤沒轍地搖頭﹐心裡明白這個妹妹是廚房白痴。或許稱不上啦﹐不過那是因為她從不曾進過廚房做菜﹐所以無法確認她是廚藝白痴。
“我哪像你這麼賢慧﹖想當年還賣紅豆餅呢﹗要我……寧可出賣色相應付老太婆的要求。”
楊家的孩子必須遵循自家嚴格的教育方式﹐大學時要自食其力外﹐滿二十五歲前還要賺夠五百萬﹐以證明自己的實力。
楊家老大楊解頤選擇一邊賣紅豆餅兼打無數的工來賺夠五百萬﹐至于老二楊舜傾就不是那種腳踏實地的料子。
她腦子動得快﹐鬼主意挺多﹐尤且追求者不少﹐所以她除了利用追求者幫忙寫作業販售外﹐最大的金錢來源是當模特兒。她並不喜歡穿得美美的﹑擺那些百痴姿勢拍照﹐但是為了及早賺夠錢﹐堵了楊老太婆的嘴﹐她只好犧牲色相了。反正在她的觀念裡﹐外貌只是一種可資利用的資源而已。
“舜傾﹐告訴你幾次了﹐不要這樣叫奶奶﹐不禮貌﹗”解頤推推悶不吭聲開車的丈夫﹐要他幫腔。
凌勁允看都不看舜傾一眼﹐只說﹕“聽你姐的。”
舜傾翻翻白眼。這一對真是夠了﹗耍寶啊﹖﹗
正好車子已經停妥﹐舜傾就率先開車門下了車。
“楊竟題那家伙還要混到什麼時候啊﹖我記得他出去念很多年書了呢﹗”舜傾年紀跟她們是相差無幾﹐甚至比小妹褚顏還大上幾歲呢﹗
“褚顏應該會回來吧﹗她最近不知道好不好﹐是不是光顧著畫畫﹐沒有好好照顧自己……”解頤不愧是大姐﹐對于小妹的關心溢于言表。
三人一起從車庫走上一樓﹐在樓梯間就聽到笑語不絕﹐今晚看來很熱鬧。
“奶奶﹐我們回來了。”解頤很快地招呼著。“褚顏也到了啊﹗啊……你也來啊﹖歡迎﹑歡迎﹗”
跟在解頤身後的舜傾正在好奇她在跟誰招呼﹐一走進客廳就看到裴德瑞那刺眼的身影赫然在座。
“你怎麼會在這裡﹖”舜傾劈頭就問。
德瑞看似好脾氣地笑而不答。
跟他比起來﹐舜傾就顯得小氣。
“舜傾﹗”紀雲湄一個嚴肅的瞪視﹐舜傾馬上不情願地縮了縮。
“今天的菜看來好豐富啊﹗”楊解頤趕緊打圓場﹐怕妹妹又“忤逆”奶奶。
舜傾偷偷地瞪了德瑞一眼﹐繞過他往自己的位子坐下﹐偏偏一抬頭就看見他可惡的笑容。
“對啊﹗因為有德瑞來﹐我想就請吳嫂多煮一些﹐讓他嘗嘗道地的中國菜。”紀雲湄眉開眼笑﹐難得興致這麼高昂。
舜傾的眉頭皺了起來。奶奶干嘛跟他那麼親熱﹖
趁著大伙兒聊了開去﹐舜傾再也忍不住踢踢德瑞的腳。“喂﹗你跑來我家干嘛﹖”
這家伙﹗她想要把他趕出公司的計劃都還沒實施﹐他就登堂入室來了﹐這怎麼得了﹖﹗
“本來是來找你的﹐但是沒找到﹐就認識了你奶奶啊﹗”德瑞無辜地眨眨眼。
“找我﹖大白天的找我應該去公司吧﹖再說我跟你毫無瓜葛﹐你找我干嘛﹖”不會要討那個賭注吧﹖萬一這只色狼又想吻她﹐她該怎麼辦﹖
這個男人的臉皮真的是銅牆鐵壁﹐就連她扮成又老又丑的巫婆﹐他都吻得下去﹐那還有什麼事他干不出來的﹖﹗
“因為我有東西還你啊﹗”他亮了亮懷中掏出的手機﹐火紅的機身隨即讓她眼睛一亮。
“原來在你那裡﹗”她找了一天﹐都快找瘋了呢﹗不過粗心的她也不想想自己拿錯的手機究竟是誰的﹐一時找不到自己的手機只會發脾氣﹐只因為今天她差點忙翻了。“你什麼時候拿走的﹖”
他的眉峰聳了聳。“你記憶力真差﹐是你自己在至邕辦公室拿錯的﹐我從頭到尾都沒有動。”
至邕辦公室﹖
她想起來了。一定是那時候﹗她拿錯了他擺在桌上的手機。
“誰教你跟我用一樣的手機﹖無聊﹗”下不了臺﹐罵罵人掩飾心虛總會吧﹗
“那你可能要罵很多人了﹐因為現在市面上最熱門的機種之一就是火焰機。”他無所謂地笑笑﹐仿佛在看小孩子無理取鬧。
她又怒又難堪﹐卻回不出話來。
“奶奶﹐你知道德瑞有多厲害嗎﹖他幫我們寫的開發案子一推出就有斬獲呢﹗阿勁﹐你告訴奶奶﹗”解頤不知怎地又把話題繞到德瑞身上﹐打斷了這一端由舜傾燃起的嗤嗤火焰聲。
“是啊﹗”談起生意﹐凌勁允就有話講。“奶奶﹐德瑞確實是個人才﹐這個案子寫得真好﹐我們的穎風通訊馬上就打響名聲……”
“德瑞的能力我信得過。”開玩笑﹐歐星集團是歐洲最早雄霸手機市場的一家企業﹐他隨便寫寫也可以弄出個厲害的案子﹐這個紀雲湄半點都不懷疑。
大家干嘛那麼推崇那家伙啊﹗
舜傾氣憤地用力喝湯﹐又塞了一口鳳梨蝦球進嘴裡﹐泄恨似地咀嚼。
“小心別氣壞了﹐否則聽到更精彩時﹐我怕你會昏過去。”德瑞低聲地跟她說﹐其他人似乎都沒聽到這兩個人的私語。
她的回答是再叉了一顆紅燒獅子頭進嘴裡。
“我聽至邕說﹐德瑞是來度假的﹐剛好讓我們撿到便宜。”解頤一邊說﹐一邊挾菜給坐在旁邊吃得很用心的小妹褚顏。
“是啊﹗一個人來臺灣﹐也沒親沒戚的﹐因為他們家移民去歐洲已經兩代了。”不過他還算是純種中國人﹐完全沒混到血。這一點紀雲湄也挺佩服他父母的﹐歐洲的華人可說比美國少吧﹗
“所以我就叫他搬進來﹐不要再住什麼飯店了。”
“噗﹗”
舜傾嘴裡的紅燒獅子頭差點噴出來﹐她用力的把它吞回去﹐卻因為太急差點嗆到。
德瑞老早就把水准備好遞給她。“看吧﹗我剛剛就警告過你了。”
他是有預謀的﹗舜傾第一百次生氣地瞪著他。
“奶奶﹐這樣不行﹐他是個來路不明的陌生人﹐怎麼可以隨隨便便住進我們家﹖”雖然掙扎沒用﹐這個家確實是奶奶說了算﹐但是就這樣順了他心﹐她可吞不下。
“有什麼不行的﹖他的來路我清楚得很。”紀雲湄可不管舜傾要怎麼撒野。
“那我要搬出去﹐總之……我不要跟這家伙住在一起。”想要她乖乖就擒﹐沒有那麼簡單﹗
“奶奶﹐我看我還是不要住這裡好了﹐你們不要為了我的事情爭吵﹐打壞了祖孫關系。”德瑞故意賣乖。
這個惡心的家伙﹗
楊舜傾真想一把掐死他﹗
“不行﹐我紀雲湄答應的事可不曾出爾反爾過。舜傾﹐等一下開車載客人去飯店﹐好讓人家把行李搬來。”紀雲湄畢竟是老姜﹐這個家也還是她在掌權﹐她不信舜傾那丫頭野得不聽她話。
舜傾深吸口氣﹐必須不斷地告訴自己──奶奶老了﹗奶奶糊涂了﹗不要跟她計較﹗
“去就去﹐誰怕誰﹗”她咬牙切齒地應道。
恨哪﹗
第五章
舜傾吃過飯﹐趁著眾人移往客廳聊天的空檔回到房間梳洗。
簡單洗過澡﹐換了輕松的運動服﹐清新干淨的臉上別有一番清純的美感。看著鏡中人微蹙的眉頭﹐楊舜傾對自己不滿意地撇撇嘴。
“叩叩﹗”敲門聲響起﹐解頤的聲音從門外傳來。“舜傾﹐我可一以進來嗎﹖”
舜傾走過去開了門﹐然後繼續拿著梳子梳著長長的頭發﹐梳子穿梭在發間﹐消滅了一點煩躁的感覺。
解頤在她身後看了她一下﹐臉上是淡淡的﹑寬容的笑意。
“有話就說吧﹗”姐妹這麼多年﹐雖然性子是很不一樣﹐但是舜傾對這個大姐可是維護有加的﹐對于她說的話也比較聽得入耳。
“你最近很煩躁﹖”人家既然先開口﹐解頤自然也不客氣地問了。
舜傾的眉頭幾乎是反射性地攏了起來。
“有嗎吟天工作很忙的關系吧﹗”隨意說說﹐根本不打算探討自己煩不煩躁的問題﹐很多時候她是大而化之的。
“不只是今天吧﹗最近都很煩躁﹐似乎是從……某人出現之後。”解頤偷偷瞄她一眼﹐看看她的反應。
舜傾的身子僵了僵。“裴德瑞啊﹖我對那家伙很感冒。”真是個可惡的家伙﹐每次都佔上風﹐每次都笑得那麼可惡﹗
“為什麼﹖”
“為什麼﹖因為他太自以為是﹐老是以為自己可以掌控別人的一切﹐好像我是小孩子似的﹐他的笑容……該死的可惡……”說起這個﹐她就數落不完。“就像今天﹐你也看到他的樣子﹐就這樣死皮賴臉要住進來﹐我等一下還要載他去拿行李﹐真不知道老太婆是喝了他什麼符水……”
解頤看著她數落得那麼用力﹑那麼專心﹐忍不住“噗哧”笑出聲來。
舜傾停了下來。“你笑什麼﹖”嘴巴開始嘟了起來﹐抗議地看著大姐。
“我是覺得好玩﹗”解頤拍拍她的手。“你是個大剌剌的人﹐但脾氣來也快去也快﹐就沒見過你對誰花這麼多精力過。”
是啊﹗過去那些男人哪一個不是被她操弄在手掌中﹖舜傾總是知道怎麼應付那些男人﹐但是主要也是因為大部分的人都對她極具好感之故。
但是裴德瑞不同。
他從不諱言對她感興趣﹐甚至不顧她抗議地一再奪香﹐但就是不會被她牽著鼻子走﹐害她耗費了相當的力氣卻一無所獲。
“那是因為這個人老奸巨滑。”舜傾咬了咬下脣﹐孩子氣的模樣盡現。
她感受到自己不同以往的激動﹐但是她不想去探究﹐只想當只鴕鳥﹐把頭埋進沙子裡﹐假裝看不到。
“舜傾﹐你當然可以躲起來﹐繼續過你過去的生活﹐但是你要繼續花這些力氣去跟他周旋﹐卻搞不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麼嗎﹖”
“我所要的是什麼﹖”她疑惑了﹐被這一問﹐她不禁停了下來。
“若你只想躲開他﹐那真的不是太難﹐只是你真的想嗎﹖”
“我干嘛躲﹖為什麼不是他走開﹖”舜傾的好斗性格又出現了。
解頤哂然。“那麼問問你自己﹐他若走開﹐你就開心了﹖”
開心﹖想到他那張討厭的臉消失﹐她心中浮現的感覺卻是怪異得不得了。
“舜傾﹐去看清自己想要什麼吧﹗你的生命﹑你的感情……”
“感情﹖我不需要愛情﹗”她馬上說。“我只要一個可以幫我扛家族企業責任的人﹐這樣我就自由了﹐我就可以去做我的世紀懶人﹐世紀米蟲﹐真是人生一大快活事﹗”
她楊舜傾從小就沒什麼志願﹐但是當個懶人﹐想工作就工作﹐不想工作就玩耍﹐那種自由的感覺是她所向往的。
聽了她的“宏願”﹐解頤笑了。“那麼什麼樣的人可以幫你達成你的夢想﹖”
“要有才情吧﹗否則把穎風弄垮了﹐老太婆不殺我﹐你們也會吧﹗所以這個人要夠有能力﹐最好能幫穎風再創高峰﹐你看現在集團已經成立﹐需要拉拔的公司那麼多﹐少說也要一個跟姐夫差不多一點的人。”雖然凌勁允是顆千年化石﹐根本沒有表情﹐但是他在舜傾心中好歹有“利用價值”。
“那這種人雖然不算多﹐但也不是那麼少﹐放眼所見﹐商場上的佼佼者都可以是候選人。”
“不只這樣﹐還要成就夠大﹐能不把自己局限在小處的﹐這樣的人才不會起貪念﹐進而把穎風據為己有。到時候競題那兔崽子回臺灣﹐還是要讓他接手的。”楊竟題是她們的侄子﹐也是楊家一門唯一的血脈﹐往後這企業的重任當然是要交給他的。
“所以最好自己也有大事業的﹖那這種人什麼都好﹐又有能力又可靠﹐問題是人家憑什麼幫你﹖”解頤看著她思考得那麼認真﹐只能竊笑。這妮子﹐對感情的覺醒實在夠慢的﹗
“那就要個人憑本事了。”還沒戰就認輸可不是她楊舜傾的哲學。
“那你眼前就有個適合人選了﹐怎麼不見你有什麼行動﹖”
“誰﹖”有這種人嗎﹖她怎麼會不知道﹖
“剛剛被你罵了一大頓的討厭鬼。”解頤提示她。
“裴德瑞﹖”舜傾驚叫。“他……他……”她不安地站起來踱著方步。“符合嗎﹖”她喃喃地說。
“能力應該是沒問題啦﹗他幫公司寫的開發計劃相當管用﹐這幾天穎風的股票又往上飆了﹐你也不是不知道。”裴德瑞啊裴德瑞﹐你可要加加油﹐才不枉我
這樣幫你哪﹗
“可是……他有什麼事業嗎﹖”對啊﹗這家伙到底平常是干嘛的﹖怎麼好像常常游手好閑的樣子呢﹖
解頤故意聳聳肩。“你自己去搞清楚嘍﹗我哪知﹖”
舜傾的好奇心卻又被勾了起來。她快步地從衣櫃掏出一套外出的衣服﹐動手換了起來。
“你干嘛﹖”舜傾被她的動作嚇了一跳﹐她這個妹妹行動力超強的﹐有時候都搞不清她腦子裡在轉什麼主意﹐她就已經去做了。
“送那家伙回去拿行李﹐順便探聽一下。”三兩下換好了衣服﹐舜傾轉身說﹕走啊﹗”她已經拿著皮包﹑鑰匙在房門口催促了。
解頤搖了搖頭跟上。
真是敗給她了﹗
※ ※ ※
眾人在客廳聊得正起勁﹐不時傳出如花笑語。
舜傾一手拎著皮包﹐另一手拿著鑰匙﹐直接站在德瑞的面前。
德瑞看了她一眼﹐嘴角的笑意不知是剛剛的談笑未竟﹐還是見到她而泛起的。她沒有說話﹐但是德瑞卻站了起來。
“我先去飯店把行李帶過來﹐奶奶早點休息吧﹗”德瑞禮貌地說。
紀雲湄眉開眼笑。“真好﹐以後我就多個人說話了。去去去﹗我等一下要睡了﹐有什麼問題就直接叫舜傾幫你﹐不用客氣啊﹗”
不用客氣﹖﹗這家伙不可能懂得“客氣”怎麼寫的﹗
舜傾在心裡嘀咕﹐但是嘴裡還是說﹕“我們先走了。”說完就率先下樓去了。
她走到車庫﹐用鑰匙解開遙控鎖﹐正要坐進她的愛車裡﹐就被一只強壯的手扯住了臂膀。
“干嘛﹖”她疑惑地看向身後的德瑞。
他沒有說話﹐只是輕柔的握住她的手﹐將她帶到另外一邊車門﹐打開﹐繼而將她塞進去。
她莫名其妙被塞在駕駛座旁的位子上。“喂﹐你搞什麼……”
德瑞坐進駕駛座﹐發動車子。
“噓﹗”他的拇指掠過她柔軟的脣瓣﹐讓她愣了一下。“你累了一天﹐我來開吧﹗放心﹐我會照顧好你的愛車的。”
“你……怎麼了﹖”今天這麼溫柔﹖有鬼﹗害她整個人感覺怪怪的﹐心莫名其妙地胡亂跳著。
德瑞只是抿著嘴笑了笑。“哪有怎麼了﹖你確實累了﹐我聽說你今天在公司忙了一天。在忙穎風通訊的開發案嗎﹖”
“是啊﹗”他寫的開發案子是很詳細﹐也有許多成績已經做出來了﹐但是要弄的事情還是很多﹐她不能丟著讓祁至邕去弄﹐好歹她也是副總經理﹐總得做事吧﹗“有些東西趕著做完﹐過兩天還要跑一趟加拿大簽一張合約。”
為什麼她這麼苦命﹖唉﹗偏偏大姐懷孕了﹐又不適合出國﹐放眼公司除她還有誰﹖想躲也躲不過﹗
“不用那麼趕﹐大不了晚上我幫你。”德瑞輕松地開著車﹐他的語氣是悠閑的﹐就連開車的態勢都如一只慵懶的豹。
不過舜傾知道他沒有表面上看來簡單﹐她已經見識過他的種種能力了。“你要幫我﹖”
“是啊﹐誰叫我欠你一次﹐你好心送我去拿行李﹐又好心讓我住你家﹐我當然也要投桃報李啊﹗”
好心﹖從沒想過這兩個字也能用在自己身上﹐舜傾一臉看怪物似地看著他。
“甜言蜜語﹐果然不安好心﹗答應你住進來的不是我﹐是我奶奶。”難道他有失憶症。忘記她曾如何激烈地反對這件事嗎﹖
“可是你確實送我來拿行李了啊﹗”他笑看著她。“你的心比自己願意承認的柔軟多了。”
她被他灼熱的目光燙著﹑不安地低下頭去。“你……想太多了。”語氣聽起來還是凶巴巴﹐但是毫無威脅性。
他但笑不語﹐只是依然凝視著她。
“你看路啦﹗”她推推他的肩膀﹐等他終于將視線放回馬路上﹐她才小聲地問﹕“喂﹐從我認識你以來﹐都是凶巴巴的﹐你怎麼會……怎麼會…”
“對你感興趣﹖”他幫她問出口。“因為你很有生命力。我第一次見到你﹐就覺得你是一抹鮮明的色彩﹐我喜歡那種奪人心魂的色彩﹐自由的揮灑﹐毫無保留的。你不覺得自己活得很理直氣壯﹖”
“理直氣壯﹖”她疑惑地說。“本來就該如此啊﹗生命是我的﹐我想要過什麼生活﹐活出怎樣的自己都在我﹐有什麼好理不直氣不壯的﹖”
“那可不見得。”他笑著說。“太多人不把生命當一回事﹐等著環境跟機會來捏塑他的人生﹐但是你不同。”
有嗎﹖她有這麼有特色嗎﹖她怎麼從來都沒發現﹖
“就算這樣﹐你也不用老是粘著我﹐要我做……”你的女人﹗
那幾個字她說不出口﹐外表雖然有時豪放﹐可事實上他那天猜的沒錯﹐她根本連戀愛都沒談過。
“我也是理直氣壯的﹐我順從我心的渴望啊﹗”他捏住她白皙的手﹐放至脣下吻了一下。那嘴脣的觸感讓她想起他親吻她的滋味……
“說就說﹐干嘛動手動腳﹗”她臉上泛著可疑的紅暈﹐將手抽了回來﹐卻在摩挲過他下巴新生的胡髭時引起一陣戰栗。
他看了她一眼﹐若有深意地舔了舔脣﹐仿佛那裡還殘存著她的味道。
她的心又開始狂跳起來。
或許……跟他回飯店不是個好主意。
思索間﹐車子已經抵達飯店﹐他將車子停在停車場﹐拉著她的手搭上電梯。
“怎樣﹐已經想好要當我的女人了﹖”他低頭摩挲著她細致的發絲﹐整個頭發披散下來的她顯得有點脆弱。
她驚跳一下﹐感覺貼靠著她的胸膛是那麼熾熱。
“我……對你又不熟﹐我連你是做什麼的都不清楚。”她往前偷偷跨一步﹐正想躲開他燙人的懷抱﹐用力吸口氣﹐卻吸進了屬于他的獨特氣息。
“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可以告訴你。”他一手握住她纖細的腰﹐帶著她走出電梯。
“那你說你是做什麼的﹖我看你整天無所事事﹐誰知道你是不是好吃懶做的家伙﹗”她故意貶低他﹐一方面努力拉回被他影響的心緒。
房間的門被打開﹐她遲疑了一下走了進去。
“哇啊﹗”她驚嘆著。
由于還沒打開電燈﹐下午德瑞離開時又忘了拉上窗帘﹐此時放眼看去那落地窗外的夜景美得動人。
“別開燈。”她阻止了他開燈的動作﹐整個人趴到了窗邊去看著美麗的夜景。我沒想過臺灣也有這麼漂亮的夜景﹗”
開始時她真的用心的欣賞著夜景﹐但是等到感受到他高大的身軀就站在她身後時﹐她全身的細胞都活了起來。
“可以把燈打開了﹐我……看夠了﹗”她倉卒地轉身。“嗚……”身子落入了他的懷中。
他的脣印了上來。
“裴……德瑞……”她的聲音微弱﹐似嘆息。
他低頭再次吻住了她﹐有別于以往幾次的親吻﹐這個吻更具親昵感。他靈巧的舌撩撥著她的感官﹐引起她一陣又一陣的戰栗。她感覺到自己的身子似乎病了﹐軟綿綿的使不上力來﹐雙手只能攀著他健壯的身子﹐以防止自己滑下地板。
“多久了﹖我渴望你多久了﹖”他貼靠著她的脣瓣低語著﹐將她緊緊地摟靠在身上﹐讓她感受著他身體的渴望。
她不是傻子﹐當然知道貼靠著她腹部的堅硬是什麼﹐但是她還沒准備好要去面對這個……
“我﹐還沒想清楚。”她推開他喘息著。
他嘆了口氣﹐但仍然放開她。“好吧﹗”失望的意味絲毫不打算掩飾。
“我們快點收一收﹐奶奶在等……”她有點驚慌失措地退開﹐訝異于自己被撩撥起的感覺這麼強烈。
“我想奶奶會先休息﹐但是我還要幫你加班看東西。所以……”他打開電燈﹐看見她白皙的臉蛋上被吻得紅腫的脣﹐心底又是一陣呻吟。“我馬上好﹗”說完轉身收拾行李﹐以免自己向來引以為豪的自制力潰堤。
※ ※ ※
或許是感受到舜傾心裡還沒准備好﹐也或許是不敢挑戰自己的自制力﹐德瑞當晚回到楊家﹐真的乖乖陪她奮戰一個晚上﹐就把所有工作進度趕上。
隔天一早﹐舜傾被自己的鬧鐘吵醒﹐千辛萬苦的爬起來﹐才刷完牙﹐整個眼睛差點又瞇了起來。
她拍拍臉頰﹐打開陽臺的門﹐讓自己清醒清醒。
“唉喲﹗真不人道﹗是誰發明九點上班的﹖真他媽的……”她站在陽臺上﹐眼光一掃﹐發現隔壁的人睡得正熟呢﹗
昨天因為懶得打理﹐就近開了間客房給他用﹐倒沒想到這兩間房間的陽臺是互通的。德瑞睡覺也沒關上陽臺的門﹐陽光透過陽臺斜斜照在他身上。
從這個角度看過去﹐他埋在棉被堆裡躲避開始刺眼的陽光﹐卻露出一大片裸露的古銅色肌膚﹐他的背肌結實動人﹐不過看在舜傾的眼底卻只有嫉妒的感覺。
“不用上班﹖真好命﹗真不公平﹗”同樣是熬夜﹐她就要苦命去上班﹐憑什麼他可以睡到爽﹖﹗
她完全忘記這個人根本沒有義務陪她熬夜﹐眼前只知道要讓自己得到“公平”。
她跨過陽臺﹐輕輕打開落地窗﹐躡手躡腳地走到他的身邊﹐緩緩地撥開蓋住他頭的棉被﹐然後靠近﹑再靠近……
“啊﹗”震天響的尖叫聲刺進他耳中。“起床啦﹗”
正睡得香甜的德瑞被這個極具威力的叫聲給震離棉被堆﹐整個人從床上彈坐起來﹐被單順勢下滑﹐只剩下一部分蓋住小腹下的“精華”地帶。
“發生什麼事﹖”他低啞的嗓音未落﹐另一聲尖叫聲又起──
“啊﹗”她捂住眼睛再度尖叫著。
德瑞一把將她扯過去﹐大手捂住她的嘴巴﹐禁止那恐怖的叫聲逸出她喉嚨。
她被這一壓﹐胸口的空氣差點全部被擠了出來。不到幾秒﹐她劇烈地掙扎起來。“嗚……放﹑放開我﹗”
德瑞稍微提高了身子﹐不再把全身的重量壓在她身上。“我放開﹐你答應不再鬼叫﹗”
她的叫聲真是驚人哪﹗害他太陽穴還隱隱作痛。
她用力的點點頭。
德瑞將捂住她嘴巴的手放開﹐但是整個人卻仍然貼靠著她。
“我不是叫你放開嗎﹖”她皺著眉掙扎著。
“噓﹗”他低聲地喝斥一聲﹐她被他聲音裡的嚴肅嚇住﹐整個人僵住了。
“干嘛啦﹖”她小小聲地問﹐此生沒有如此低聲下氣過。
他低頭呻吟一聲﹐將臉埋進她頸間。
“喂﹐你怎麼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低血壓嗎﹖”她開始擔心起來﹐都怪自己太魯莽﹐這種沖動的性格早晚會害到自己的﹐現在果然……
“是不大舒服。”他悶著聲音﹐臉依然埋著﹐深吸了口氣﹐一股早晨的清香傳進鼻端﹐讓他忍不住多吸了兩口氣。
“那……那怎麼辦﹖你是什麼毛病啊﹖你哪裡痛﹖我幫你看看……”她說著就要起身﹐纖細的手還無措地撫過他寬厚的背。
該不會是剛剛被嚇到﹐從床上跳起的時候摔到背了吧﹖
“這樣痛嗎﹖”她的手在他光滑如絲的背上輕輕地游移著﹐一邊小心翼翼地問。
“下面一點……”他的聲音低啞﹐聽起來是極度壓抑的﹐仿佛不如此他就會哀叫出聲。
“這裡嗎﹖”她的手已經下到他脊椎的末端﹐就要抵達結實的臀部了。但是她忽然渾身一僵﹐因為她感覺到有個硬硬的東西抵著她﹐及時的領悟讓她生出力氣﹐一把將他踹開。
毫無防備的德瑞連人帶被從床上被端了下來。幸好地上有地毯﹐而且是屁股著地﹐否則這下以他的“狀態”﹐恐怕是非死即傷了﹗
“唉呀﹗”他這次是真的鬼叫了﹐不過她已經不吃那一套了。
“活該﹐誰叫你耍我﹗”她雙手環胸﹐從床上坐了起來。
德瑞見這次佳人毫不買帳﹐只好撫撫摔痛的屁股從地上站了起來。
“啊﹗色情狂﹗”她看見他光溜溜的向她走過來﹐趕緊扔了一顆枕頭。
他接住枕頭﹐順手將枕頭丟回床上﹐人跟著躺了回去﹐順便把她又扯進棉被堆裡。
“就不知誰才是色情狂呢﹗一大早的我在房間裡睡覺﹐有個人就迫不及待的來找我投懷送抱。都怪我不好﹐寶貝﹐昨晚悶壞你了哦﹗”他扳過她的臉﹐重重地吻了她一下。
“啊﹗”她哇啦啦鬼叫。“你沒刷牙﹐臟鬼﹗”
“你說我是臟鬼﹖”她的嫌棄讓他不悅﹐大手一勒。“那我就把你吻成另一個臟鬼﹗”說著深深地吻住她﹐靈巧的舌頭還伸進她嘴裡翻攪一番﹐惹得她嬌喘連連……片刻之後。
“你若還沒看好失身的黃道吉時﹐就不要繼續留在這裡﹐我可是正常的男人。”他好不容易逼自己放開她。
她從床上跳了起來﹐趕緊退後兩步﹐離開床一段距離。
“我……只是不讓你睡懶覺而已﹐該起床了﹗”她喘息著說﹐低頭看一眼腕表﹐隨即又尖叫起來。“完了﹗我遲到了﹗”說完﹐一陣風也似地跑了開去。
留下呆愣瞪著敞開的落地窗的他﹐懷疑這根本是一場夢…
第六章
由于一早就被舜傾吵起來﹐德瑞也沒有繼續睡﹐在楊家吃過早餐就晃到公司去了。
一走進祁至邕的辦公室﹐就看見正在講電話的至邕拼命跟他使眼色﹐並用手指指指嘴脣﹐示意他噤聲。
“……拜托﹐我多久沒見到他了﹗我說德芬﹐你也不要捕風捉影了﹐要是想來臺灣看我就說一聲﹐我歡迎你﹗不過想念我就說一聲﹐不用假借說哥哥失蹤之類的借口啦﹗”
德瑞一聽這對話就知道是自家妹子﹐臉上也無緊張的表情﹐就自己將至邕桌上還來不及喝的咖啡給端過來﹐閑適地喝將起來。
他就這樣蹺著二郎腿﹐看著雜志﹐等著至邕跟自己的妹子哈拉完畢。
二十分鐘後﹐祁至邕終于在口干舌燥的情況下得到解脫。
“你這人是天生沒心肝的﹐是吧﹖”祁至邕沒好氣的接了對講機﹐要秘書再泡杯咖啡給他。“我在幫你擋妹妹﹐你竟然像個沒事人悠哉﹐還把我的咖啡喝光光。”真是﹗一人一款命﹐但是為何他的命就比別人差勒﹖
“德芬要來就來﹐反正我隨時可以走。”德瑞聳聳肩﹐他的妹妹雖然黏人﹐但在他這個兄長面前可不敢造次。
“讓她來還得了﹗”至邕比他激動許多。“她根本是超級戀兄情結﹐好嗎﹖沒見過哪個妹子像她這樣的﹐‘我大哥說’﹑‘我大哥都……’﹐哼﹗開口閉口都是大哥﹗”
說起這個他也怨﹐平平都是人﹐為何他自己的妹子就從不聽他的話﹐人家的妹子卻是把他當神般崇拜﹖
“我聽舜傾說她後天要去一趟加拿大簽一張合約﹐你順便去幫我弄一張機票。”德瑞透過手提電腦接上網絡﹐一邊瀏覽著新聞﹐一邊交代著。
“機票﹖”話題什麼時候跳到這裡了﹖
“你不是警告我德芬在問你我的行蹤﹐我想她熬不到幾天就會殺過來。”他自己的妹妹還不了解嗎﹖反正他正巧想跟著舜傾出去﹐所以就順勢躲掉了。
“你……跟舜傾在一起啦﹖”至邕既好奇又小心翼翼地問。
德瑞又是一個聳肩。“你去問她啊﹗”把問題推了出去。
“她會承認才有鬼﹗再說﹐我還是少招惹她少破財﹗”想到花了幾萬塊請一個“巫婆”去舞會﹐到現在想起來心還會痛呢﹗
德瑞只是笑。
“你離開家裡也不少時日了﹐難道就這樣不打算回去了﹖”他祁至邕要是像他擁有這麼一個大財團﹐死都不敢隨便放手吧﹗
“等到他們該學的都學會了﹐我自然就會回去。”德瑞也是看開了﹐這麼多年來他不曾休過假﹐現在可說要一口氣休到過癮了。
※ ※ ※
又一個熬夜的夜晚。
舜傾不知道自己為何突然變得這麼命苦。之前的案子剛弄到一個階段﹐還多虧有德瑞的幫忙﹐這才順利做完。但是眼前這個卻是明天要去加拿大簽約的資料﹐她當然也想偷懶﹐但是……
“要不要我幫你﹖”德瑞坐在書房裡﹐看著她跟電腦奮戰﹐一邊悠哉的看書﹐然後第三次問她這個問題。
她的眉頭皺了起來。“不用。”心裡有個偷懶的因子蠢蠢欲動﹐但她硬將它壓下。“我總不能老是靠你﹐因為明天要去談合約的人是我﹐到時候我總不能把你帶去吧﹖”
“你確定﹖”德瑞再問了一次。
舜傾不耐煩地點點頭。“就跟你說過幾遍了﹐還一直問﹗老頭子﹗”真是羅唆﹗不知道這樣一直問﹐她會忍不住誘惑嗎﹖
德瑞眼中閃過一抹狡詐的光芒﹐但是粗心的她根本不會注意到。
“好吧﹗”他無所謂地說。“要不要喝咖啡﹖還是按摩﹖”他不介意當個體貼的男人。幫她跑跑腿﹑使使力。
“好啊﹗”她不客氣地答應了。“咖啡不用﹐我要按摩﹗”他有一雙神奇的手﹐可以化解肩頭的疲勞。
剛開始她也是不習慣他的碰觸﹐但或許縣最近相處的頻率太高﹐她慢慢的習慣了他。人真是容易習慣的動物﹐真可怕﹗
雖然心裡這樣想﹐但是現在肩膀很酸﹐還是先享受一下﹐下次……下次再拒絕好了﹗
德瑞張開了腿往沙發深處坐﹐看著她猶豫了一下坐進他懷中。
他厚實的手在她緊繃的肩膀上揉捏著﹐引起她陣陣舒服的感覺。人一旦開始放松﹐就跟著昏昏欲睡了起來……
“喂﹗你上次都還沒跟我說﹐你到底是做什麼事的﹖怎麼一下子去拍廣告﹐一下子又幫至邕寫企劃案呢﹖”她的好奇心始終沒有滿足﹐跟他在一起最後總會被分散了注意力。
“我﹖你想知道我的什麼事﹖只要我說了﹐你就願意成為我的人嗎﹖”他貼靠在她耳後﹐輕聲地說﹐低啞的嗓音在她耳畔滑過﹐落進了她心坎裡。
“那再說嘍﹗我總要先審核一下標准﹐要做‘我的男人’﹐條件總不能太差。”她半點便宜都不讓他佔﹐這人老是“我的女人”地說個不停﹐誰規定只有她去當他的女人﹐難道不能他當她的男人嗎﹖
他總不會聽不出她話裡的抗議﹐喉頭逸出滾滾笑意﹐但是聰明的他沒有讓自己放肆地笑出來。對上這個脾氣爆烈的女人﹐多點耐性總會贏得勝利。
“我們家兩代前就移民到歐洲了﹐但是至今為止﹐都還是純種的華人。只是我們都是在歐洲長大﹐頂多有人到美國念書﹐當然我們都會說中文﹐這是老一輩的堅持。”
“是哦﹖那你會哪些語文﹖”
“不多﹐英﹑德﹑法﹑拉丁等﹐當然還有中文。”他邊說﹐手可沒停﹐繼續揉捏著。
舒服的感覺幾乎讓她癱在他懷中。“那還不多﹖我不是很喜歡念書﹐所以語文也學得不多。”至少跟他比起來是少得多﹐頂多只會英文。
“你還沒說自己是做什麼的﹗”她提醒他切入重點。
“我之前大部分時間都花在經營父母留下來的產業﹐幾年來幾乎都沒有休假。”
“為什麼﹖我真想天天休假呢﹗”真不可思議﹐有人可以這麼認真工作﹖﹗這完全脫出她的思維模式。
“因為我太忙﹐沒有時間好好教育弟弟妹妹﹐以至于他們都無法獨當一面。”真是失策﹐直到前一陣子他才發現自己的錯誤﹐就開始策劃了這一次的“出走”。想必剛開始家裡跟公司一定一陣雞飛狗跳啊﹗
“你是說只有你一個在幫家族企業賣力﹖你是傻蛋啊﹖”看不出來﹐他明明看起來滿精明的﹐怎會這麼笨﹗在楊家﹐要不是有這麼多的責任﹐她老早偷跑去逍遙﹐哪還會進公司去﹗
“是滿笨的。”德瑞苦笑著。“所以我開始策劃這一次的休假﹐他們不學會扛起責任﹐我就不回去。”
“那好﹐你就留下來幫我﹐看你要什麼職位﹐我幫你去說。不如﹐我這個副總經理的位子讓你坐﹗”說到這個﹐她精神都來了。
若他願意承接﹐說不定她就可以自由了﹗
“不用﹐我不需要任何職位。”他淡淡地說。
她聽了好失望。“真的不要嗎﹖”真可惜﹗
他當然知道她腦子裡在打什麼鬼主意。“不過我還是可以偶爾幫幫你﹐你確定不要我幫﹖”他指指前方還開著的電腦﹐她的工作還沒做完呢﹗
“不要﹗”倔強的她跳開他舒服的懷抱。“我要工作了。”說著坐回電腦前面繼續奮戰。
德瑞只好拿起看了一半的書﹐繼續閱讀。
※ ※ ※
舜傾一直忙到隔天中午﹐匆匆吃過飯後﹐秘書就進來了。
“楊副總﹐要不要我請公司派車送你到機場。”舜傾的秘書陳心潔問。
“我說你怎麼還改不了口﹗叫我舜傾就好﹐不要叫那什麼副總﹗”舜傾對這個職銜可是很感冒的﹐因為她恨不得丟掉這個工作。
這個陳秘書是上任沒多久的人事經理季經理特地幫她選的﹐辦事能力確實不差﹐就是少了點變通的竅。
“是﹐舜……舜傾﹐你要不要……”
“不用了。”她不耐煩的打斷她。“我自己叫車去機場﹐反正這樣省事。我的資料都收好了吧﹖該帶的都帶了吧﹖幫我檢查一遍。”粗心是她的毛病﹐舜傾還算有自知之明。
“我檢查過了﹐沒有問題。”陳心潔趕緊說﹐她做事情一板一眼﹐遇到舜傾這樣的上司也算是另一番體會。
“那我走了。”舜傾拿起早上就帶出門的行李跟公事包﹐搭著電梯往樓下去。
很快地她出到穎風企業大樓的門口﹐正要攔計程車﹐身後一個叫喚聲拉住了她。
“等等我﹐舜傾﹗”
她頓住﹐懷疑自己的耳朵。然後﹐她緩緩地轉身﹐看見推著簡單行李的德瑞一臉笑意的走過來。
“你……這是做什麼﹖”她瞇起眼。該不會是……
“跟你去啊﹗我昨天就跟凌先生說好的﹐這回要陪你去一趟。”他理所當然地說﹐一手握住她的手﹐拉著她往馬路邊去﹐伸手招車。
車子很快地出現﹐他將她塞進計程車裡﹐自己把兩人的行李放妥﹐緊接著擠進車子裡。
“你跟我去﹖你昨天就知道了﹖”她的眼睛危險地瞇了起來﹐大有想殺人的沖動。該死的﹗那昨天她忙得要死﹐在那邊熬夜時他怎麼不說﹖﹗
“這是給你一個教訓。”他捏捏她瘦挺的鼻子﹐親呢地說。“誰叫你要硬撐﹐不肯跟我求救呢﹗我不是說要幫你嗎﹖”
這……說得也沒錯啦﹗她是很愛撐﹐求救或低頭這種事情她是做不出來的﹗
不過……他非得專挑她的死穴按嗎﹖
“哼﹗”她撇開頭﹐不打算理他。“這麼不高興﹖那我不要去好了﹐司機先生﹐麻煩前面停一下。”德瑞交代著﹐車子果然停了下來。
舜傾的嘴巴張了又合﹐然後賭氣似地抿了起來。她當然希望有人陪著去﹐但是要她開口求他﹐那等下輩子吧﹗
車子停在路邊﹐兩人之間氣氛僵了幾秒﹐接著他的嘆息打破了這個沉滯的氣氛。
“你這硬脾氣﹗總有一天要吃苦的。”他嘆了口氣﹐終究沒有硬逼她低頭。
司機先生也很機靈﹐眼看氣氛和緩﹐就又把車子往前開了。
她咬著下脣不看他﹐心裡卻是大大松了口氣。
他又嘆了口氣﹐張開臂膀摟過她。“休息一下吧﹗你昨天沒睡多少﹐到機場還要四十分鐘呢﹗”
她在他懷中僵硬一下﹐隨即放松下來﹐沒多久就睡了過去。
或許是連著幾天的熬夜讓她累壞了﹐到了機場﹐幾乎都是德瑞在處理登機的事情。她一直到上了飛機﹐逮住機會就一直睡﹐直到飛機即將抵達溫哥華時﹐他才把她叫醒。
“舜傾﹗”他推推靠在他肩頭睡得正沉的她﹐沒想到她半點反應也沒有。起床了﹐我們快到了﹗”他伸手輕推她﹐這才感覺到她的體溫異常的高。
“到了嗎﹖”她迷迷糊糊地張開眼睛﹐整顆頭都很沉﹐渾身酸痛﹐動一下都感覺不舒服。
“舜傾﹐你是不是不舒服﹖”他的手摸著她發燙的額頭﹐擔懮地問。
她難過的倒回他的懷裡。“頭好痛……”眉頭皺得死緊。
“我看你是生病了﹐你忍忍﹐就快到了。”他皺著眉頭﹐心裡擔懮著。正好飛機准備下降﹐半個小時後他在服務人員的協助下﹐抱著她快速地通關﹐並且送她到醫院。
醫生診斷的結果證實她因為疲勞過度﹐加上感染感冒病毒﹐所以生病了。在醫院休息了一下子﹐她終于恢復了一點力氣。
“德瑞。”她虛弱地叫著他的名。“我們回飯店﹐我不要住在醫院。”明天還要去簽約﹐她怎麼可以一到溫哥華就病倒呢﹗
“你好一點了嗎﹖確定要出院﹖”他撥開她臉頰邊的發絲﹐看見她蒼白的臉色下臉蛋顯得小巧而脆弱﹐心裡泛過一陣不舍。
她總是飛揚跋扈的﹐什麼時候這樣蒼白過﹖
“拜托﹐我不想在這裡過夜。”她拉住了他的手﹐感覺他的手掌厚實而溫暖﹐有種可靠的感覺。
事實上﹐這一路上她雖然昏昏沉沉﹐但是卻知道他一直陪著她﹐減輕了她許多的恐懼。幸好有他一起來﹐否則她一下飛機就掛在這裡﹐還真的會急哭呢﹗
“好﹐我去幫你辦手續﹐拿了藥就出院哦﹗”他溫柔地將她的頭發攏好﹐讓她白淨的臉蛋可以呼吸到清新的空氣。
他離開了一下﹐沒多久就回來﹐帶著她回到了飯店。
※ ※ ※
舜傾再度醒來時天色已黑﹐整個室內只有床頭溫暖的燈光寵罩著。她轉動了一下頭﹐額上的毛巾因此滑了下來。她動動酸痛的身子﹐伸手將毛巾拿起來﹐卻發現棉被被壓住。
一顆黑色的頭顱埋在床沿﹐德瑞顯然是累得睡著了。
她輕輕撥動他的發絲﹐那觸感意外的柔軟。她這才有機會好好看看他的長相。
他的輪廓很深﹐眼窩深邃﹐鼻梁挺直﹐看起來有幾分剛毅的味道。但那薄脣給人的感覺卻是那樣帶著深意的玩世不恭﹐幾分譏誚加上幾分捉弄﹐給人生動的感覺。不過現在他沒有露出那種慣有的笑容﹐那脣瓣看來倒是挺誘人的﹗
他算得上是個好看的男人。
加上一身的才情﹐想必很能吸引女人的注意力。
像他這樣一個男人﹐怎麼會為她花費這麼多心思﹖她的心有許多不明白﹐但也有著磨滅不掉的感動。
“德瑞。”她輕輕搖著他的肩膀。
德瑞從睡夢中驚醒。“你醒了﹖”他的手直覺地摸向她的額頭。“燒退了點﹐我幫你換毛巾。”他拿起毛巾起身要去浴室。
她拉住他的手。
他回過頭來﹐詢問地看著她。
“我好多了﹐你去睡吧﹗”她想起今天也夠他累了。
他搖了搖頭。“我不放心﹐你睡吧﹗我在旁邊陪你。”
不料她輕輕拉開棉被﹐挪出雙人床一邊的空位。“上來吧﹗我看你也沒力氣做些什麼了……”她緩緩地笑了﹐那笑容還有點虛弱﹐但是極美。
他嘆了口氣﹐不客氣地躺了上去。
她挨近他身邊﹐找了個舒適的位子窩著﹐然後沒幾分鐘就安然入睡了。
他卻看著她安詳的容顏﹐發了好久的愣﹐最後也因為太累而緩緩地睡去。
幾個小時後她驚醒﹐看了看手表﹐掙扎著要起床。
這個動作驚醒了他。
“你做什麼﹖”瞧她急的﹐好像趕著去上班似的。
舜傾一邊爬起來﹐一邊慌亂地說﹕“時間快到了﹐我得去談合約……”
“舜傾﹗”他拉住她忙碌的手﹐直到她停下來﹐他將她的臉扳正﹐認真地說﹕你留下來休息﹐哪裡都不准去。”她看起來還是很虛弱﹐他可不願放她出去亂跑。
“可是合約……”
“你忘了還有我﹖”他輕輕敲了敲她額頭。“我會搞定。”
“你﹖”她懷疑地看著他。“你連資料都沒有看過﹐怎麼去談﹖不行﹐我還是……”說著就要起身。
很快地她又被壓回床上。
“你把要看的資料給我﹐都在你的公事包裡吧﹖”他看了看表。“現在還有點時間﹐我先讀一下資料﹐然後等一下我替你去簽約。”
“可是……”剩這一點時間﹐哪夠啊﹖﹗
“沒有可是﹐你給我回去睡覺。”他說著將棉被密密實實地蓋妥﹐慎重警告著。“不要跑下床﹐否則打你屁股﹗”他說得可嚴肅了﹐半點都不像開玩笑的臉。
舜傾被他的霸道嚇了一跳﹐怔忡間他已經離開﹐去她的公事包找著資料。接著她就這樣看著他拿著一疊資料﹐一頁一頁快速地瀏覽著。期間他會抬頭問問她幾個問題﹐然後接著就頭也沒抬地繼續看資料﹐一個小時後他已經把一疊資料都看完了。
“我去沖個澡﹐你先睡。等一下我出門時幫你叫早餐﹐你吃過再睡。”他伸了伸懶腰﹐走進浴室裡。
她愣愣地看著他主導著一切﹐訝異于不在自己控制的狀況下﹐自己還能有安心的感覺。對她來說﹐依靠一個人是多麼奢侈的享受。她絕少讓自己奢侈。
或許是因為父母早亡﹐扶養她們的奶奶又很嚴格﹐所以她幾乎從小就學會靠自己。三個兄長來不及扛大多責任﹐就陸續出了意外死去﹐只留下她們幾個女人﹐不僅沒了依靠﹐還要扛起家族的企業。
想到這個﹐她不禁有點佩服那個老太婆。雖然她平常老愛跟奶奶頂嘴﹐不過她也不得不佩服奶奶的毅力﹐能歷經至親的人死亡而不被擊垮﹐年紀這麼大還要扶養三個孫女﹑一個曾孫。對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家來說﹐白發人送黑發人是麼難以承受的事情哪﹗
思忖間﹐他已經沖過澡出現了。“我換個衣服﹐馬上就好。”他打開行李﹐拿出自己的衣物。
他有帶正式的服裝嗎﹖
本來她搞不大清楚他跟來的目的﹐所以也不知道他會不會預備正式的服裝。從認識他以來﹐他一直都穿著很休閑﹐很多時候甚至是一條牛仔褲﹐簡單的襯衫或休閑衫﹐就在穎風裡面四處晃。
“你有帶合適的衣服嗎﹖不然飯店樓下的精品店應該有賣﹐你可以向公司報帳……”她的話語消失在他出現的那一刻。
他穿著一件淡藍色的襯衫﹑深藍色的西褲﹐整個人看來相當的挺拔。那精致的袖扣跟絲質的領帶更讓他的衣著顯露出質感來。
對了﹐他曾經說他在歐洲經營一個公司﹐就不知道公司的規模如何。看這狀況﹐應該是混得不錯的老板﹐至少看起來……
相當的吸引人﹗
“這樣穿還合格吧﹖”他走上前﹐故意轉了一圈。
這是個渾身蘊滿力量的男人。
她注視著他﹐忽然覺得自己過去不曾見識到這個面貌的他﹐或許他的生活跟她猜測的有段差距呢﹗
這樣的他會願意留在穎風幫她嗎﹖
她開始疑惑了。
第七章
舜傾雖然心裡多少記掛著工作﹐但是由于吃過早飯後還被盯著吃下藥﹐藥效太強﹐讓她整天都睡得很沉。
這長長的一覺醒來﹐房間內空蕩蕩的﹐失去了他的陪伴﹐感覺這個空間少了什麼。她拉開窗帘﹐發現外面天色還亮﹐不過手表已經指向七點鐘。
她看著兩人的行李整齊地擺放在一起﹐看起來像相約出游的情侶。微微紅了臉﹐她掏出貼身衣物進去淋了個澡﹐感覺整個人清爽了許多﹐病也去了大半。
她剛踏出浴室﹐身上還穿著浴袍﹐就聽到開門的聲音。
“你醒了﹖還發燒嗎﹖”德瑞走了進來﹐深藍色的西裝加上梳整得一絲不苟的發型讓他像個陌生人。
她愣了一愣﹐隨即緩緩地笑出來。“我不大習慣你穿這樣。”
他摸了摸她的額頭﹐確定已經沒有異常的熱度﹐這才將西裝外套脫下來往衣櫥掛﹐接著扯下領帶﹐解了兩顆扣子﹐並將衣袖卷了起來。動手扒亂了自己的頭發﹐這才抬頭問她﹕“這樣有沒有好一點﹖”
呆愣愣看著他一連串動作的她更是“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那個容易親近的他又回來了﹗
他皺了皺好看的眉。“看來觀眾不大捧場。”自己咕噥了兩句﹐這才掏出公事包裡的公文夾遞給她。
舜傾接過來﹐打開來看。
是一張簽妥的合約。
“你都弄好了﹖”她訝異地問。沒想到才一天﹐她以為至少要耗上兩﹑三天呢﹗因為這次就是因為雙方條件細節談不攏﹐所以才特意飛一趟來解決的。
“是啊﹗一切都照你所想要的條件談成﹐搞定﹗”他倒了杯水喝了幾口。這樣你可以安心休息了吧﹖”
“不公平﹗”她咬著脣。“我弄了那麼久﹐你才一下子就搞定﹐這樣豈不是顯得我太無能。”真是﹐就讓這種人去上班好了﹔奶奶要是有這種人才管理公司﹐她才不會想要勉強她待在公司呢﹗
“是你的資料准備得夠齊全﹐我才能很快進入狀況。”他就事論事地說﹐希望能讓她受傷的自尊得到安慰。
“那我在臺灣就接觸過他們﹐一直談不定啊﹗這你又怎麼說﹖”她可不是隨便他拍拍頭就可以唬弄過去的小娃兒。
他在心底嘆了口氣。“因為你忽略了一個穎風的優勢﹐你看這份資料……”他抽出公文夾裡的資料﹐開始解說起來……
片刻之後﹐她終于願意放過他了。
“喂﹐什麼樣的條件你才願意留在穎風幫我﹖”她開始打起鬼主意﹐之前就算知道他能力不俗﹐也沒想到這麼“好用”﹐這下可真的不能放過了﹗
他緩緩地笑了﹐雙眼凝視著她﹐那眼中的專注與執著讓她的心發熱了起來。“我們先去吃飯﹐晚上再跟你說。”
面對他語氣裡的保留﹐她皺了皺鼻頭。
“你聽來不安好心。”不甘心就這樣被打發掉﹐她說。
他起身捏了捏她的鼻子。“防衛心忒重的女人﹐小傻子﹗吃不吃飯啊﹖還是要我叫客房服務﹖”
她趕緊搖了搖頭。“我已經好多了﹐我們出去吃吧﹗”她已經悶了一天﹐可不願意再悶下去。
他縱容地看著她像只即將被放出籠的小鳥﹐感覺自己的心沉淪的速度比預想的還快。
兩個小時後﹐他們吃過了晚飯﹐舜傾的精神看起來好多了。
“吃飽了﹖”他看著神清氣爽的她﹐真難想像幾個小時前她還在生病呢﹗“我帶你去個地方。”
“什麼地方﹖你對溫哥華很熟啊﹖”舜傾第一次到溫哥華﹐這邊也不像臺灣有夜生活﹐所以從沒想過還要出去。
“不用很熟﹐但我想那個地方你會喜歡。”他伸手過去﹐等待著她將手放進他的手裡。
“我自己走就好了﹐干嘛牽手﹖”她嘴裡嘟噥著﹐但還是把手放到他手中。這兩天她發現到自己滿眷戀這種有人依靠的感覺。
幾分鐘後﹐他們兩人搭著快速電梯直上頂樓。
“頂樓有什麼﹖酒吧﹖”她盯著一直往上跳躍的數字﹔整個人感覺有點昏昏然﹐因為剛吃飽的關系吧﹗
他環著她纖細的腰﹐電梯門一開﹐他將眼睛睜得大大的她往前帶。
“哇﹗”她低聲嘆息著。
這是一個圖形的旋轉餐廳﹐玻璃帷幕外是三百六十度的夜景﹐整個視野相當的廣闊﹐黃色的燈火和煦地閃爍著﹐給人一種安定祥和的感覺。
“喜歡吧﹖”他低頭問她﹐順便找了個位子坐下。
兩人一坐下﹐服務周到的侍者隨即過來﹐他詢問過她﹐幫她點了杯軟性的飲料﹐自己則點了加冰的威士忌。
“這跟臺北的夜景不大一樣哦﹗”她的腦袋還舍不得離開那一片遼闊的景觀。
“每個地方的夜景都不盡相同﹐給人的感覺也不同。就像這種遼闊的悠遠感﹐可不是地窄人稠的臺灣會有的﹐但是每個燈火下的故事也不盡相同。”
“想不到你這家伙還挺浪漫的﹗”她轉頭看他﹐感覺到昏黃的燈光下他整個人極具吸引力﹐她感覺到自己的心又開始不規則地跳動著。
這是心動的感覺嗎﹖
這麼多年來她一直以為感情是個無聊的東西﹐她不需要男人﹐更不需要愛情﹐唯一需要的是自由。
但是她的信念開始動搖了﹐他跟她認識的男人都不一樣。
“浪漫﹖是嗎﹖”他低頭笑了。
如果家人或他過去交往過的女人聽到這話﹐肯定會笑壞吧﹗因為過去幾年的裴德瑞除了工作之外。根本沒有時間與心力經營男女關系。
也或許是沒人給他那種極欲捕捉住的感覺吧﹗所以他一直不曾花費心思在這個地方。但是舜傾……給他一種驚艷﹗可喜的是他很快就認清這是他要的。
“我們跳舞吧﹗”他伸手過去拉起她﹐她順服地陪他滑進舞池。
因為已經過了晚餐時間﹐現在來的客人大都是喝酒﹑放松心情來的。酒吧裡的氣氛輕松而浪漫﹐薩克斯風低沉的聲音伴著悠揚的鋼琴音符﹐擺蕩著一室的慵懶情調。
他將她擁在懷中﹐兩人隨著緩慢的音樂輕輕地擺動著身體。她靠在他的肩膀上﹐感覺到一種滿足緩緩而升。
“喂﹗”她稍稍抬頭喚著他。
“嗯﹖”他低頭﹐脣掃過她額際﹐氣息吹拂在她臉上。
“你要我拿什麼交換﹖”她突然覺得有他陪在身邊也很不錯。
“交換什麼﹖”他故做不懂。
“交換你來穎風工作啊﹗什麼東西應該都可以交換的﹐那你要什麼﹖”她天真地問。
“什麼東西都可以交換嗎﹖”他沉吟著。“那麼我要你的溫柔。”
“溫柔﹖”她的表情好像被嚇到一樣。“我沒有溫柔。”她從來不是個溫柔的女人﹐她有自知之明。
熟識她的人甚至會說她是惡女﹐就像祁至邕﹐雖然嘴裡不敢說﹐心裡鐵定想過千萬遍了﹐不過她不是很在乎別人怎麼看她﹐她也不是那種會去解釋自己的人。
“有的﹐你有的﹐不用假裝它不存在……”他溫柔地按住她的心口﹐他未曾出現的柔情讓她不安﹐引發了她溫柔的一面﹐但是她害怕讓他看見她溫柔的心。
她的身子震顫了一下。
“你怕什麼﹖”他低聲地問。
“誰說我怕﹖”她昂起臉﹐不馴地問。
“你怕什麼﹖”他重復了一次﹐目光堅定地停留在她臉上。
“我哪有怕什麼﹖”她開始不悅﹐想要退縮。
“你怕什麼﹖”他箝住她﹐不讓她躲。
她快被他逼瘋。“我怕把心讓你看見﹐危險﹗”她火大地瞪視著他。
他緩緩地笑了。“我所認識的楊舜傾不是個膽小鬼。”
她惱極﹐氣他用話激她﹐更氣自己沉不住氣。人人都以為她凶巴巴的﹐其實狠的人是他﹐她從頭到尾都躲不開他霸道的侵略。他的霸氣埋在溫文無害﹑慵懶閑適的外表下﹐卻堅定而極具力量。
“你才是膽小鬼﹗”明知道他在激她﹐但她就是無法阻止自己往下跳。“我們走吧﹗”她拉著他去櫃臺結帳。
“去哪裡﹖”他看著她掏出他的皮夾結帳﹐笑著問。
“為什麼我要告訴你﹖”她嘟著嘴﹐一臉賭氣的模樣。“讓你瞧瞧誰才是膽小鬼﹗”
她率先離開酒吧﹐他帶著笑意跟上。
※ ※ ※
室內唯一的光源是兩人離開時留的床頭燈。
房門一打開﹐她將他推進房間內﹐隨即將門落了鎖。
他雙手環胸﹐好整以暇地等待著她下一步的動作。“然後呢﹖”聲音裡的促狹意味濃厚﹐帶著忍不住的笑意。
這取笑的語調卻惹火了她。
她一把將他往後推﹐將他推落在床上﹐他就這樣順勢癱倒在床上﹐眼裡帶著笑望著她。
“快點啊﹗我等著。這樣就證明你不是膽小鬼嗎﹖”
她火大的踢掉鞋子﹑外套﹐那模樣比較像要去干架。她爬上床﹐跨坐在他腿上。接著狠狠地咬住他的脣﹐吻了起來。
可惡﹗敢取笑她﹗
他被咬得痛了一下﹐知道這個火爆女王可是會痛下毒手的──如果他不知道節制的話。想起他胸口上次留下的齒印﹐還是算了吧﹗
“噓﹗”他扶住她的臉﹐打斷了她粗暴的動作。“我記得我說的是溫柔。”他暗示著。
她生氣地撒開臉。“這個我不會。”
“是嗎﹖那我來示范一次。”說著他捧著她細致的臉﹐輕輕地吻了上去﹐然後輾轉摩挲著﹐一下子就將她挑弄得氣喘吁吁。
“你……”她的手抵著他寬闊的胸膛﹐微微喘著氣。
他坐了起來﹐握住她的手﹐將其擺放在自己襯衫的扣子上。
他的眼眸變深了。
“我……我不會。”她遲疑地看向他。
“試試看。”他的聲音出乎意外的沙啞﹐但仍有耐心地誘導著。
她一顆顆解開他的襯衫﹐當古銅色的胸膛裸露出來時﹐她看見了那個還沒完全消褪的齒痕。
她的痕跡。
剎那間她有種奇異的感覺﹐混合著愧疚與得意﹐她看著他身上屬于她的印記。
她如蝶翼拍拂般的吻落在他胸口﹐然後她抬起氤氳的眼眸看著他﹐輕聲地宣示著﹕“你……”她的手指輕點著他微啟的脣。“是我的﹗”
“該死﹗”他詛咒一聲﹐將她扑倒。“你這個好奇的女巫﹐我就來滿足你的好奇心。”
“啊﹗”她只來得及尖叫一聲﹐接著嘴巴就被佔領。
她的頑皮惹來他的獅吼﹐接著自然是一室旖旎春光蕩漾。不過﹐噓……小聲點﹐溫柔啊﹗
※ ※ ※
又是一個大早﹐舜傾被鬧鐘吵醒﹐順手把鬧鐘按掉﹐將頭埋回棉被裡﹐只想繼續睡。
過沒半晌﹐一只強壯的臂膀搖晃著她纖細的肩。“起床了﹐小豬仔﹗”
舜傾皺了皺眉。“你才是小豬仔……”她睜開惺松的眼睛﹐看見室內熟悉的裝潢﹐這才意識到他們已經不在加拿大了。
昨晚他們回到臺灣﹐不過在這之前多在溫哥華玩了幾天﹐因為合約比預計的早完成﹐她怎樣都不肯乖乖的回臺灣苦命工作﹐硬是留在那邊多逍遙了幾天。
“啊﹗八點了啦﹗你怎麼還在這裡﹖”她跳了起來﹐推了推他光裸的肩膀。“你不是答應我天亮前就要回去﹖萬一被發現……”
他昨夜從陽臺摸過她的房間來﹐共枕幾天的他無論如何也不肯孤枕獨眠。兩人在那邊拉鋸許久﹐才決定他天亮前要溜回去﹐以免被別人發現。
“我睜開眼睛就天亮了啊﹗”他無辜地說。
“你……”她推推他﹐將他推開。“快滾﹐我要去上班了﹗”
“你不要我送你去﹖不要我幫你做你昨天說的案子﹖”他繼續躺著伸懶腰﹐看著她氣急敗壞地攬著床單進浴室。
“你快點啊﹗我可不等你。”她從浴室叫著﹐忽然又想到的伸出頭來。“從陽臺回去﹐不准讓別人看到﹗”她警告地看他一眼﹐這才縮回去。
“是的﹐大人。”他笑著順從她。
其實昨天看他們一起回來的模樣﹐誰都嘛心裡有數了﹐還用在那邊遮遮掩掩嗎﹖但是他不會傻得去跟她爭辯﹐反正照著她意思做最簡單了。
他回去房間梳洗﹐一個小時後﹐兩人已經把車子開到公司了。
搭了電梯直上﹐他們一起走出電梯﹐一路到辦公室時﹐每個人都親切地打招呼﹐沒人露出奇怪的表情。她還以為沒人發現什麼怪異的地方﹐事實上是大家早就認為他們是一對﹐所以看到兩個人同進同出也不覺奇怪。
“陳秘書﹐早。”德瑞一進她辦公室﹐禮貌地跟她的秘書問早。
陳心潔卻似沒有聽見﹐愣在座位上發呆。
舜傾將自己的公事包放妥﹐邊交代著﹕“心潔﹐請你把我之前做的幾個案子都調出來﹐然後告訴我今天排了什麼行程。”
陳心潔依然沒有動靜﹐舜傾訝異地看了她一眼。“心潔﹗陳秘書﹗”她走過去敲敲她的桌子﹐引起她的注意力。
她似乎忽然醒過來似的﹐整個人跳了起來。“楊副總﹐你回來了啊﹖”
舜傾懷疑地摸摸她的額頭。“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陳心潔雖然工作經驗不多﹐但是做事情挺有效率的﹐也很願意吃苦﹐這種發呆的狀況可絕少出現啊﹗
“沒有啊﹗”她有點慌亂地拿起紙筆。“副總要交代什麼事情﹖”
舜傾正打算先糾正她的稱呼﹐再重新交代一次剛剛說的內容﹐但是門外爭執的聲音引起了她的注意力。
“門外在吵什麼﹖我好像聽到至邕的聲音。”行動力強的她已經快一步走了出去﹐德瑞跟在她身後過去。
走廊上﹐祁至邕正跟一個女孩子說著話﹐不過安撫的成分居多。
“你不要亂問嘛﹗你這樣我會很為難的﹐就跟你說你哥沒來我這邊……”至邕極盡努力的說服著。
“我不信﹐我們把他會去的地方都翻遍了﹐已經一個多月了﹐都找不到﹐鐵定是你藏起來的﹗”女孩的聲音清脆好聽﹐但是還有著孩子氣。
舜傾雙手環胸﹐沒好氣地說﹕“祁至邕﹐你是去哪裡欺騙小女生的感情﹐讓人家找到公司來了﹖”
祁至邕看到舜傾馬上矮了半截。“我……”他正要辯解﹐卻在看見她身後的人時呻吟一聲﹐慘了﹗
“大哥﹗”驚喜的叫聲響起。
果然﹗
那女孩的身影隨著驚喜叫聲扑向前﹐將舜傾往旁邊一擠﹐整個人扑進德瑞的懷裡。“我好想你哦﹗你跑去哪裡了﹖讓我好想好想你﹗”
至邕臉色變了再變﹐偷偷轉頭看看舜傾﹐她的臉色也整個變了。
德瑞並沒有拒絕這個熱情的擁抱﹐他靜靜地任那個嬌小的身子扑在他懷中﹐熱情地摟著他。
舜傾的臉鐵青了幾分。
“你跑來這邊做什麼﹖他們怎麼會放你自己來臺灣﹖”他心裡暗叫一聲糟﹐所幸是如果他不願意回法國﹐根本沒人可以勉強他。
“你好壞哦﹗這樣突然跑掉﹐二哥跟三哥都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你把他們嚇死了。”
“當然嚇死了﹐平常叫他們做事情﹐總是推三阻四﹐在公司裡就會混。我若不離開﹐你們永遠不會長大。”德瑞握住她的肩膀將她微往後推。
舜傾正想轉身進辦公室﹐卻被他一把攔住。
“德芬﹐我跟你介紹一下﹐這是你未來的嫂子﹐楊舜傾。”德瑞的鐵臂緊摟著她兀自要掙扎的身子。“舜傾﹐這是我小妹﹐裴德芬。”
“小妹﹖”她訝異地抬頭看他﹐眼底的怒意不自覺地被驚訝取代。
他笑著回視她﹐仿佛她心裡在想什麼都躲不過他的眼。
她氣結地瞪他一眼。“德芬﹐你好﹗歡迎來玩﹗”她看在他的面子上﹐露出友善的笑容。
不料人家根本不領情。“大哥﹐你什麼時候認識了她﹖我不要﹗”
德瑞眼看德芬就要發作﹐一手扯住小妹﹐一手摟著舜傾﹐趕緊進到她辦公室去﹐把門一把關上。
至邕伸長了脖子想要看戲﹐卻被阻斷在門外。
“你不要胡鬧了﹐德芬。”德瑞的語氣平平﹐聽不出怒意﹐但是德芬很清楚自己大哥的脾氣﹐這個警告意味已經很強了。
就因為這樣她更氣。這個剛認識沒多久的女人﹐憑什麼讓她心愛的大哥這麼維護她﹗
“我不喜歡你﹗”德芬轉向舜傾﹐故作凶狠地說。
舜傾倒是不痛不癢﹐她越生氣﹐舜傾就越冷靜。“很好。我也不是太喜歡你。”她涼涼地回應。
“你……”沒想到她的凶悍一點用也沒有﹐德芬死命地瞪著她。“我大哥不會娶你的﹐你死心吧﹗在歐洲有一堆名門千金等著他﹐條件都比你好一百倍﹐他一定會拋下你回歐洲的。”
雖然舜傾還沒想過婚姻的事情﹐但是被這明顯有戀兄情結的小妮子一挑舋﹐她的火氣也起來了。“是嗎﹖我倒想看看你用什麼方法把他帶走。”說著難得主動的抱住德瑞的手臂﹐在他脣上吻了一下。
她的動作引來德芬的尖叫。
霎時辦公室熱鬧了起來。
第八章
舜傾出國幾天﹐辦公室也堆了好些工作﹐都是需要她處理的。早上因為德芬的出現﹐原本送她來上班的德瑞硬被妹妹給拖了去﹐兩個人消失了一個早上。
舜傾整個早上都心浮氣躁的﹐或許是因為工作太多﹐或許是因為裴德芬真是太討厭了。她是這樣自我解釋的。
“心潔﹐剛剛不是要你把我簽好的公文送出去嗎﹖怎麼總經理那邊又在問我公文什麼時候給﹖”舜傾面對著自己的秘書﹐感覺到她今天真是有點奇怪﹐辦事效率差了許多。
“對不起﹐我……”陳心潔有點閃神﹐趕緊道歉。“我馬上就送過去。”
她說著正要出去送公文﹐卻被舜傾叫住。
“你怎麼了﹖”舜傾看了她一眼。“精神不大集中的樣子﹐是不是太累了﹖還是心裡有什麼事﹖”
“我……沒事﹐可能是精神不太好﹐注意力不集中吧﹗”陳心潔看了她一眼﹐眼神並沒有直接接觸她就又閃了開去。
舜傾感覺到不大對勁。“你若有事情可以跟我說﹐你知道的﹐我不是那種多會管理的上司﹐可能是因為我太直了﹔但是如果你有什麼問題﹐我是可以商量的那種人。是不是最近工作太多了﹖”
陳心潔愣了一下﹐隨即搖了搖頭。“還……還好﹐工作量還可以。可能是我最近精神較差﹐所以……我會改進的。”
“我不是要責備你。”舜傾安撫著她。“好吧﹐那你去做事吧﹗今天若沒問題﹐就早一點下班。”
陳心潔退了開去﹐沒多久德瑞帶著妹妹出現了。
“舜傾﹐吃飯了。”德瑞走到她身邊。
正在忙碌的舜傾本來要回答他“沒空”﹐但是看到他身後一臉敵意的德芬﹐她隨即停下了工作。
“好吧﹗那你先等我一下﹐我這個案子還剩一點。”
“回來再做吧﹗等一下我幫你。”德瑞知道最近她的工作不少﹐因為承諾過她要幫忙﹐現在自然不忍放她一個人忙。
“大哥﹐人家剛來臺北﹐你不帶我四處走走﹖”德芬抓緊機會抗議。
舜傾放下手上的筆﹐身子往後退﹐也不搭腔﹐等著看他的反應。
“下午你自己去逛逛﹐晚上我請至邕陪你。”他拍拍德芬的頭。
德芬皺著眉頭馬上就要抗議﹐但是舜傾沒給她機會。
“我們走吧﹗我還是下午再做好了。”她站起來握住他的手﹐故意親密地貼靠著他﹐示威的意義相當明顯。
這個動作把德芬氣死了。
德瑞不理會兩個女人的眼神交戰﹐徑自往外走去。
沒多久﹐三個人就到了公司附近的餐廳吃飯﹐席間德芬還是不掩敵意﹐話語中處處找碴。
“大哥﹐你什麼時候才要回去﹖雪莉找你好久了呢﹗”德芬說著﹐眼神瞄了舜傾一眼。“楊小姐可能不知道﹐雪莉是我大哥的紅粉知己﹐是個溫柔體貼的美女哦﹗就是那種任何聰明的男人都想討回家做老婆的女人。”
溫柔﹖她自從沒有。
體貼﹖二十幾年來不曾出現過﹗
舜傾揚了揚眉。“這麼棒的女人﹖這麼說﹐你不是聰明的男人嘍﹖”她若有所指地問著德瑞。
德瑞微微牽動嘴角﹐默默地笑了笑﹐也不反駁德芬﹐也不應聲。
舜傾眼底冒著小火花﹐但是她要自己忍住﹐千萬不要在裴德芬面前落下馬來。
接下來像這樣的斗嘴源源不絕﹐最後舜傾終于失去了耐性。
她踢了踢身邊德瑞的腳﹐故意把叉子弄掉﹐然後趁彎腰的時候在他耳邊低語﹕“我已經忍不下去了﹗我勸你去一下洗手間﹐我想跟你老妹解決一下。”
德瑞聽了她的話﹐只是泛起笑容﹐仿佛聽到一件多麼有趣的事情一樣。
德芬雖然聽不到﹐卻也看到兩人之間的交流。那種默契讓她抿起嘴生悶氣。她沒見過大哥這個樣子。
事實上平常的大哥看起來有點嚴肅﹐在他們的眼中﹐大哥是相當優秀的男人﹐卻也因此他們總是對他有種敬畏的心理。只是因為她是老?﹐所以平常哥哥們也比較寵﹐才能賴著大哥。不過她其實也會擔心大哥的反應﹐今天是因為她的危機意識太強了﹐所以膽子才變大了。
德瑞站了起來。
德芬趕緊問﹕“大哥﹐你要去哪裡﹖”
“你們慢慢吃﹐我去一下洗手間。”德瑞說著就真的去了洗手間。
他一走﹐舜傾就放下刀叉。“好吧﹗你有什麼話就直接說﹐我沒興趣跟你脣槍舌箭﹐我可是很忙的。”天知道她辦公室還有一堆工作﹐要不是這妮子把德瑞帶走﹐說不定她老早做完了。
德芬有點訝異她的直接﹐還愣了一下。“我討厭你。”
舜傾吐了口氣﹐翻翻白眼。“說點新鮮的來聽聽。”
這個反應顯然打擊了點德芬的士氣。“我……總之﹐我會盡快把大哥帶回歐洲。你配不上他﹐不要再纏著他了﹗”
舜傾淡淡地看了她兩眼﹐奇異地是她不再生氣了。
“我配不配得上他﹐是由他自己決定的。根據他之前表現出來的﹐我不認為他這樣想。”她也曾懷疑過他怎麼不去找那種性情較好的女人﹐但他只是笑笑﹐說他喜歡的是她。“至于纏不纏的問題……你真的認為是我纏著德瑞嗎﹖根據你對他的了解﹐他是一個會讓女人擺弄的男人嗎﹖”
德芬的臉色白了白。
舜傾說到重點了。德瑞確實不是那麼好擺弄的﹐她們兩人都很清楚。不熟的人或許以為他看來慵慵懶懶地﹐沒有太大威脅性﹐很多事情也滿好商量的﹐但是真正違背他原則的事情﹐他也不會縱容的。
“你……”德芬挫敗地咬著下脣﹐一臉既不甘心又回不出話來的模樣讓舜傾有點同情她。
“何不順其自然呢﹖”舜傾攤了攤手。“你既然知道你大哥是個聰明的男人﹐那就信任他﹐若我真的差到配不上他﹐他也不會委屈自己的。”
雖然她到現在還是不大明白為何德瑞會看上她﹐但是她也知道或許是德瑞看到了一些別人看不到的東西﹐更或許德瑞有詭異的欣賞角度。關于這個﹐她……也不想多想。
反正她想要有人幫忙承擔穎風的責任﹐而他想跟她在一起﹐那麼就自然而然在一起﹐也不用想大多了。
德芬悶著臉不說話﹐這時候德瑞也回來了。“走吧﹗我已經結完帳。”他見到兩個女人都吃完了﹐就招呼著。
舜傾大方地站了起來﹐也懶得去跟德芬示威﹐就挽上他的手臂。
三個人之間的氣氛相當微妙。
※ ※ ※
三個人一起回到穎風﹐德瑞表明他下午要跟舜傾一起工作﹐而德芬還不死心地要求著要他陪。
“大哥﹐你陪我……”德芬的話語被沖過來的人打斷。
“楊副總﹐你回來得正好﹗事情不好了。”一個員工沖過來攔住舜傾。
現在是午休剛過的時間﹐整個辦公室照說應該還滿安靜的﹐但是茶水間的方向卻有著吵雜的人聲﹐也圍了不少人在那邊。
舜傾馬上意識到情況不大對。“怎麼了﹖”她臉一沉﹐嚴肅地問。
“是你的秘書陳小姐﹐她好像要自殺。”
德芬倒抽一口氣﹐舜傾跟德瑞交換一個眼神。
舜傾走了過去。“在哪邊﹖把情況說清楚。”
“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中午陳小姐就在茶水間哭﹐後來不知道誰看她拿了一把刀子……反正我不清楚狀況﹐只知道現在大家正在勸她。”
舜傾幾個箭步去到茶水間﹐撥開人群。
“陳秘書﹐你不要沖動﹐有話慢慢說。”
“心潔﹐你把刀子放下來。不要激動﹗”
同事們七嘴八舌的勸著。
陳心潔站在茶水間一端﹐手裡握著一把水果刀﹐刀鋒已經弄傷了手﹐手裡有著點點血跡﹐而她滿臉淚痕﹐原本都梳整得相當干淨的頭發卻散亂在腦後。
“你們不要過來﹗”她哽咽著。“我好累﹐不要再逼我了。”
“沒有人逼你﹐你把刀子放下﹐有什麼困難慢慢說。”
舜傾不動聲色﹐問了問旁人。“這是怎麼發生的﹖”
旁邊的人一看是她﹐趕緊說﹕“中午我進來泡茶﹐就看到她在那邊削水果﹐削傷了手還不自知﹐我嚇了一跳﹐正要叫她﹐卻看到她一直哭﹐後來就……”
舜傾點點頭表示知道。
“要是能解決我就不用這麼累了﹗”陳心潔哭著揮動手中的刀子﹐眾人又一陣驚呼。“你們怎麼能了解﹖你們有像這樣的父親嗎﹖從小不養我們就算了﹐還欠了一身賭債﹐我一直賺錢﹐一直工作﹐怎麼都填不滿他的洞﹗我連貸款都繳不出來﹐現在房子都被查封了…”
每個人聽到這些話﹐都沉默了。沒想到平日和善的陳心潔﹐肩上的擔子竟是這麼重。
“那你不是有個哥哥嗎﹖”有人想到趕緊問。
說到這個﹐仿佛踩到她另一個痛處。
“哥哥﹖他老早就不理我爸了。”陳心潔諷刺地一笑﹐那笑容看來確實淒涼。
“無論我怎麼跟他談﹐他就是不肯幫忙。爸爸又不是我一個人的﹐我若有辦法……我還要找他嗎﹖”
“難道都沒有解決的方法了﹖我們慢慢想﹐你不要想不開。”
“不﹗”陳心潔慌亂的眼神一愣。“我不想再扛了﹗我走不下去了……我辛苦的工作﹐兼差又兼差……已經熬不下去了﹐這麼多年了……好累﹑好累﹗”
“那就不要再扛了﹗”舜傾的聲音相當冷靜。
眾人一聽到她開口﹐讓了個縫隙讓她站到前面去。
陳心潔一看到她﹐眼裡的淚水又涌了上來﹐激動地說﹕“我……不能﹗他是我爸爸﹐我怎麼能看他被討債的追殺……可是我已經沒辦法了……我想讓這一切結束﹗”
“讓他被追殺跟你死﹐你要選哪一個﹖”舜傾站在她面前﹐也不嘗試去奪她刀子﹐就這樣相當冷靜地站著﹐臉上沒有特殊的表情﹐相當置身事外的樣子。
陳心潔又開始掉眼淚﹐同事們則低聲交談著。
剛剛每個人都怕她尋短﹐沒人敢刺激她﹐沒想到楊副總一開口就是這種話。
“我不能……”她還是低喃著。
“是不想面對吧﹗”舜傾精明的目光一眨也不眨地盯著她。“一死百了嗎﹖這樣就不用面對了﹖不用辛苦了﹖可以逃開了﹖你是這樣想的吧﹖”
她被舜傾問得啞口無言﹐好半晌只能微張著嘴﹑用力地呼吸著。
“這是你的生命嗎﹖你就是用這樣的方式逃避的﹖你總是想自己搞定﹐有沒有想過尋求支援﹖尋求任何可能的方法﹖”舜傾絲毫不放過她。
“還能有什麼方法﹖我已經走投無路了﹐你以為我愛這樣嗎﹖”她也開始憤怒起來。
“你確定所有方法都試過了嗎﹖我不認為﹗至少你不曾問過現場每個人是否可以支援你。”
“是啊﹗”眾人開始插嘴。“我們可以想辦法……”
“不是大家幫你解決﹐是當你有決心要解決的時候﹐去試試各種可能﹐大家願意支援你去做到。最後如果你都試過了還是不行﹐再去死也還來得及﹗”
舜傾的話果然夠勁爆﹐聽得大家冷汗直流﹐緊張得要命。萬一沒有喚醒她﹐刺激了她﹐反而讓她決心死﹐這不就慘了﹖﹗
就在大家懮心忡忡的時候﹐陳心潔哭著跌坐在地上﹐手裡的刀子也松了開來。
眾人七手八腳擁上去﹐將刀子拿開。有人抱著她﹐給她支持﹔有人忙著送她去包扎。
舜傾卻退了開去﹐臉上掛著淡淡的﹑幾不可聞的笑容。
德瑞跟在她身後﹐眼裡有著驕傲的光彩。
德芬則整個人愣住了﹐她沒見過這種狀況﹐也被舜傾的處理方式嚇了一大跳。她心裡對舜傾這個“討厭的人”開始有了一些不同的看法。
※ ※ ※
陳心潔後來找了舜傾私下談﹐她相當感激舜傾的刺激讓她願意再面對這些問題。最後舜傾同意借她一筆錢﹐用私人的名義借她﹐然後按月扣還。
“楊小姐……”陳心潔一出口就被舜傾瞪。“呃﹐舜傾﹗你真是一個好人。”陳心潔感嘆地說﹐由于舜傾的伸出援手﹐讓她肩上的重擔﹑壓力頓時減輕了不少。
“好人﹖你瘋啦﹖”舜傾皺了皺眉。“因為痛罵你一頓﹐現在公司的人對我的評價是兩極﹐不過我是不大在乎啦﹗”
“我會告訴他們……其實你是為我好。”
“為你好﹖我是為我自己好﹗我可不想一直換秘書。”舜傾說。
陳心清一笑﹐知道這個認識不算久的上司其實是個心地柔軟的人﹐只是嘴巴不饒人罷了。
“不會的﹐除非你嫌棄我﹐把我掃地出門。”心潔經過這次事件﹐兩人的距離一下子拉近不少。“舜傾﹐你的溫柔是藏在心裡﹐不識貨的人是看不到的。裴先生真有眼光﹐一開始就認定了你。”
溫柔﹖
舜傾最近聽到這個詞的頻率還滿高的﹐她還是難以想像這個詞用在自己身上。
“你怎麼知道他認定了我﹖”現在兩人感情算是滿不錯的﹐至少她很滿意有個可以撒賴的人﹐只要不想做事就可以在旁邊納涼。不過兩人倒是不曾再討論過彼此的感情﹐現在她只是覺得有他在身邊是理所當然。
“少來了﹗老早以前我就發現你們雖然愛斗嘴﹐但是目光都離不開彼此。”心潔取笑著舜傾。
舜傾臉微微地紅了。她沒想過旁人是這樣看他們的。
“好了﹐不說這個。”舜傾趕緊挪開話題。“你是約幾點﹖人怎麼還沒來﹖”
她今天帶著心潔出來是來談一個合作案子﹐這個大案子關系好幾億元的投資﹐如果可以談成﹐將可為穎風通訊今年的盈余往上爬一大步。
“三點啊﹗是統元的副總秘書跟我約好的﹐今天他們副總會親自來。”心活說著﹐心裡又泛起了一抹不大舒服的感覺。
上次舜傾出國﹐這個統元的李副總曾經來過公司﹐他看人的眼神讓人覺得不大舒服。
“真是﹐都三點十五了﹗”舜傾皺著眉﹐心裡開始覺得不舒服。雖然這個合作案對穎風的利多較多﹐但是談生意不准時﹐這人給人感覺也相當不負責任。
今天原本德瑞也是要到公司陪她工作﹐但是她看德芬一臉哀怨﹐卻不敢造次鬧德瑞陪她﹐可能是昨天被德瑞凶過的緣故﹐所以她一時心軟﹐就叫德瑞陪德芬去了。
又過了十五分鐘﹐統元的人終于出現。
“李副總﹑紀秘書﹐你們好。這位是我們穎風的副總楊舜傾小姐。”心潔見過對方﹐所以由她來開場。
“原來穎風真是美女薈萃啊﹗”李副總的手說著就摸上陳心潔的手。“陳秘書已經夠美了﹐沒想到楊副總更是美女一個。”他的眼睛盯著舜傾﹐只差口水還沒流下來。
心潔的臉皺了一下﹐她看到舜傾的臉青了一青﹐趕緊乘機說﹕“兩位這邊請坐。”她趁勢抽出手﹐並把這兩個男人引到對面的座位坐下。
舜傾的臉色不大好看﹐但仍客氣地說﹕“我想關于這個案子﹐之前應該都有看到書面的資料了。李副總……”
“等等。”李副總打斷了舜傾的話。“楊小姐何必這麼客氣﹐叫我李大哥就好了﹐不然叫我天祥也可以﹐而我就叫你舜傾﹐這樣親切多了嘛﹗”
舜傾咧嘴一笑。“李副總太客氣了。不過我家奶奶是不准我們這麼沒規矩的﹐你知道楊家在商場上打滾幾十年﹐靠的就是穩扎穩打的成長﹐奶奶要是知道我這麼沒禮貌﹐鐵定會怪罪我的。”
這幾句話是提醒這個足以當她父親的老色狼﹐少在手上跟口頭上佔便宜﹐好歹楊奶奶在商場上也有一定的威嚴地位﹐要對方不要在此忘形了。
心潔感佩地看了舜傾一眼﹐對于這種狀況她也不大會處理。這個統元的副總已經困擾她好久﹐只是她都不知道怎麼處理。
“你想太多了﹐哪來那麼多顧忌呢﹖﹗你奶奶應該相信你的能力才對﹐像我一站出來談生意﹐就是得到完全的授權﹐只要我答應簽的合約﹐沒有不成的。”李天祥的暗示意味已經很強。“就連這次這個幾億元的案子都是我說了算的。”
舜傾感覺到額際的青筋在跳動著。這個死老頭﹗
“既然李副總這麼有能力﹐想必相當卓越。這份企劃案應該已經了解透徹了﹐不知道是否還有細節不清楚的地方﹐我可以為你再說明。”
雖然是做過公關部門經理﹐但是舜傾依然是舜傾﹐沒耐性從來就是她的特色。她現在只想趕緊把案子談好﹐免得她必須苦苦壓抑想痛扁對方一頓的沖動。
心清也機靈﹐趁此機會趕緊再遞上兩份企劃書。“李副總如果不大記得﹐這邊還准備了兩份企劃書……”
“企劃書﹖真是周到啊﹗我要是有你這樣的秘書就……”眼看一在強勢的舜傾那邊佔不到便宜﹐他轉而借拿企劃書的時候又摸了陳心潔一把。“我就肯定相當幸福了。”
“我恐怕紀秘書會吃醋哦﹗”舜傾冷冷地提醒﹐這個老色狼把秘書晾一邊﹐還自己說了這種話﹐真是夠了﹗
沒想到李天祥還不知道要收斂﹐繼續抓著心潔的手說﹕“她不會的。真希望我也有美女陪著上班﹐兩位要不要考慮到我們統元上班﹐我可以安排……”
顯然李天祥是色欲熏心﹐熏到腦子壞了。竟然會提議叫楊家二女兒去他公司上班﹐還當著人家的面挖人家的秘書。
舜傾的拳頭握了握﹐她第十次在心裡要自己忍耐無效後﹐終于用力將手邊的水杯往桌上一擺。
“李副總﹐大家的時間都很寶貴。你是要繼續握著陳秘書的手﹐還是要放開她開始談生意﹖”舜傾冷冷地瞪著對方看。
李天祥怎麼都沒想到舜傾會這麼直接﹐整個臉難堪地變紅。
心潔趕緊把手抽開﹐緊緊握在身邊。因為氣氛僵硬﹐她趕緊打圓場。“李副總請看企劃書﹐關于內容若有什麼……”她知道舜傾的脾氣﹐但也不希望這個生意因此失敗﹐畢竟穎風的損失會很大。
“不用談了﹗”李天祥氣怒地說。“我怎麼都不知道楊家是這樣教導孩子的﹖你奶奶教你做生意要這麼粗魯﹑沒有禮貌嗎﹖我想我們這個案子不用再談了。”
舜傾身子往後一靠﹐冷冷地睨著他﹐好像在看低能的人一樣。“楊家怎麼教導小孩的你不用多過問﹐我倒想知道統元怎麼聘人的﹐像你這樣的人也有辦法坐到這個位子﹐那麼恐怕統元的實力也很讓人擔懮﹐我想穎風也該好好考慮一下合作的可能性。”
“你……”他沒想到這個女人如此伶牙俐齒。“你這臭丫頭﹗紀雲湄那個老太婆就教出這樣的孫女……”
他話都來不及說完﹐舜傾就將手上的水杯舉高﹐從他頭上淋了下去。
“老太婆是你叫的嗎﹖”雖然舜傾也常這樣說自己奶奶﹐但她可忍受不了別人這樣說。她將水杯放下﹐冷冷地瞪了他一眼。“心潔﹐我們走﹗”說完就率先走了出去。
陳心潔看著對方的臉變得鐵青﹐足足愣在當場好幾秒才跟上舜傾離去的腳步。
第九章
當天晚上舜傾一回到家﹐就發現家裡氣氛不大對勁。
解頤先在門口攔到她。“舜傾﹐奶奶要見你﹐在書房。”她眉心有著懮心的皺折。
舜傾腦子一冷。“為了什麼事情﹖”
“好像是跟統元的案子有關。”下午在公司解頤就知道舜傾談垮生意的事情﹐不過沒想到奶奶這麼快就知道了。“聽說是那個李副總打電話給奶奶。過去奶奶也不大過問我們怎麼處理公司的事情﹐這次可能想要了解一下狀況﹐你好好跟她解釋一下。”
舜傾臉色出現不耐。“那只豬玀﹐他還敢告狀﹖﹗早知道應該連他那只豬蹄也給踩碎﹗”她咬牙道。
“你到底對他做了什麼﹖”解頤還來不及了解詳情﹐一回來奶奶就跟她說要舜傾回來去見她。
“也沒什麼﹐只不過倒了杯水要他冷靜冷靜。”舜傾不願去說他污辱奶奶的部分﹐也懶得說明細節。
“你潑他水﹖”解頤倒抽口氣。看來這個合作案真的沒希望了﹗
舜傾聳聳肩﹐正要往書房走去﹐就看到德瑞。
“我陪你去。”德瑞的眼神平靜﹐但是眼底有著包容的神色。
他不是第一天認識她了﹐這女人雖然沒有耐性﹐但是若非真惹毛了她﹐她不會沖動到這種地步。
舜傾的眼底有著一絲脆弱﹐但是馬上被她的倔強神色掩蓋過去。她抬高下巴﹐挺直背脊說﹕“我自己可以。”說完就往書房走。
書房內﹐紀雲湄正端坐在書桌後面看書﹐看到舜傾進來﹐也不急﹐還慢慢看完一段﹐才夾妥書簽。
“奶奶找我什麼事﹖”舜傾一整天都不順利﹐現在肚子裡還有點火氣呢﹗那可惡的豬﹗
“你想我找你會是為了什麼事情﹖”紀雲湄倒是不急﹐臉上也看不出喜怒。
舜傾抿抿嘴。“大約是關于統元的那個案子吧﹗我把生意搞砸了﹐這個我很清楚。奶奶要怎樣辦都行﹐或者要我辭職也成。”不管怎樣﹐她才不願意再忍受那只豬﹗
“這就是你做事情的態度﹗”紀雲湄冷冷地睇視著她。“遇到問題就知道逃避﹖辭職可好﹐你可以不用在穎風扛這個責任﹖”
舜傾當然不高興這樣被說﹐奶奶的說法好像她是個孬種﹐她可不能苟同。
“不然呢﹖叫我忍受那只豬﹐我是不可能的﹗”想到他言語上的侵犯﹐加上那只老是摸著心潔小手的豬蹄﹐她就一陣火﹗“我不能這樣對待我的下屬。”
“我找你來不是為了你讓穎風損失的錢。我是要你去看看自己的沖動﹐你也年紀不小了﹐別老是這麼暴躁﹐做事情這樣急躁。早晚你會吃虧的。”紀雲湄不是個嘮叨的長輩﹐但是今天也忍不住訓了她。
舜傾不說話﹐任奶奶說著。
其實她也知道自己的毛病就是太沖動﹐可是她就忍不住嘛﹗
“就拿你之前辭掉人事經理的事情來說﹐我不是不贊成你把他辭退。但是丫頭﹐你做事情不好這麼絕﹐給人家留點余路﹐做事情圓融一點﹐對做生意有好無壞。”
搞半天那件事情奶奶也知道﹐什麼都逃不過她的眼睛﹖﹗
“我知道。”舜傾僵硬地應道。
“舜傾﹐我知道你這丫頭嘴硬心軟﹐我就不要你這麼硬碰硬。你要怎麼過活是你的選擇﹐但是我是你奶奶﹐我教養你自有我的責任。我看到一些什麼不得不提醒你﹐或許你不愛聽﹐但是我還是會講。”
“責任﹑責任﹗你跟大姐都一樣﹐沒有一天放得下責任﹗這樣不會太累了嗎﹖”舜傾最不喜歡這樣﹐好像生命就被責任給操控得死死的﹐太無奈﹑太負擔﹗
紀雲湄嘆了口氣。“責任不是一切﹐但是我跟解頤都是一樣的﹐做這些事情不是因為我必須﹐而是因為我想要。我知道你不想要背負這種負擔﹐但是你要去看看﹐這是一種承諾﹐對你自己的承諾﹐不是對我﹑或是你那些死去的兄嫂﹐而是對你自己的生命。”
“我不是不願意背負﹐只是自由自在的不也很好﹖”舜傾說。這就是為什麼她也不碰感情的問題﹐因為那很麻煩﹐會讓她受到太多太多的牽絆﹗
“不見得是背負﹗就像德瑞對你一樣﹐你是任性﹐是想要自由自在﹐他也包容你。但是你也不能一直這樣下去﹐人家妹妹都找來了﹐他公司那麼大﹐不可能一直留在臺灣不走的﹐這些你跟他談過了嗎﹖”
紀雲湄一直都滿擔心這個孫女﹐因為她比其他人都沖動了些。現在好不容易有德瑞能看到她的好﹐她可不希望因為她的後知後覺﹐把這個好孫婿給搞丟了。
“我……又沒有叫他不要走﹗”舜傾被問得心都慌了。還要跟他談什麼﹖現在這樣不也很好﹖﹗“他自己可以決定他的事情﹐我不會去于涉他。”她依然嘴硬。
紀雲湄頭痛地搖搖頭。“隨便你了﹐以後吃了苦﹐別說我沒提醒你。德瑞看來是好說話﹐但是你要是想試探他的底限﹐盡可以去試﹗”她揮了揮手。
“奶奶沒事了嗎﹖”她不覺得她跟德瑞會有什麼事情﹐奶奶說的這些她根本聽不入耳。
紀雲湄又搖了搖頭。“你做你的事情去吧﹗”說完繼續埋首書裡。
舜傾抿著嘴出了書房。
※ ※ ※
舜傾說是無所謂﹐但是心裡多少也受到奶奶話語的影響。她被迫要去想她跟德瑞的關系。
這一陣子她跟德瑞在一起很快樂﹐但是她也不去細想﹐眼前被奶奶這一提﹐好像都不能不去面對了。
“舜傾﹐你還好嗎﹖”德瑞等在書房外﹐一等她出來又跟著她走進她的房間。看到她一臉深思的模樣﹐不禁有點掛心。
“我沒事。”舜傾隨意應道。
“想不想談談﹖”他在她房裡坐了下來。
舜傾突然煩躁地瞪了他一眼。“不想。這不關你的事﹐你不用操心了﹗”
整天都處在壓力下﹐舜傾只想躲起來讓腦袋休息一下。一見到他﹐她就忍不住會去想兩人之間的問題﹐她現在不想去面對。
“奶奶跟你談了什麼﹖你看起來更煩躁了﹗”德瑞可不是好打發的人﹐他明白她有心事。
“也沒什麼﹐不就是我對統元那李豬玀潑水的事情﹐當然是被念了。”舜傾沒好氣地說。
德瑞耐性還夠﹐沒有被她不佳的語氣趕走。
“應該不只吧﹖難道你沒跟奶奶解釋﹖我想楊奶奶不會因為要責備你所以找你去﹐肯定有更重要的事情。”
“是﹗”舜傾往床上一攤﹐將臉埋在枕頭裡。“你才是她的乖孫子﹐你最了解她了﹗”奶奶可說對德瑞相當偏心﹐似乎德瑞都是對的﹐她都是錯的。
德瑞聞言皺了皺眉。
舜傾當然沒有看到他表情的變化。“她問了我們之間的關系﹐說你不可能留在這裡不回歐洲……”說到這個她就問﹐最近才開始享受到有他陪伴的好處﹐這麼快就要面對這種問題。
“那你怎麼說﹖”他的語氣裡有一絲期待﹐但是粗心的她可不會輕易察覺。
“我怎麼說﹖”她抬起頭來看他。“那是你的事情﹐你還問我怎麼說﹖”
他的表情一僵﹐看得她的心一擰。
“你干嘛這樣看我﹖”她有點心虛地望著他。“我說過希望你留下來幫我﹐問題是可能嗎﹖你在歐洲那邊的公司怎麼辦﹖”她很想任性地要求﹐問題是她知道德瑞勢必會談到更深入的感情問題﹐她……還不想面對﹗
德瑞只是凝視著她﹐眼裡有著深濃的感情。他緩緩地問﹕“你呢﹖你怎麼看待我們之間的關系﹖”
“關系﹖”她被他眼中的認真駭住了。“我們之間不就是……你有點喜歡我﹐我也喜歡你的陪伴﹐我們就在一起啊﹗你幫我處理公事……”
“你真的這樣認為嗎﹖”德瑞低頭吻了她一下。“那麼這個算什麼﹖”
她的脣瓣在他脣下顫抖﹐心臟在狂跳。
但是她不肯泄漏自己的脆弱﹐只是閉著眼接受他的吻。
“舜傾﹐你知道我要的是什麼﹗”他的手貼著她的胸口﹐感受到她失序的心跳。“你明明知道的﹐我要的是你的心。”
“我沒有心。”她滾離開他的懷抱。“我只是……厭煩那些煩人的公事﹐只要有人願意幫我經營公司﹐讓我自由﹐我都是可以配合的。”
德瑞的眼睛裡有火焰的痕跡。
他眼睛一瞇。“你的意思是只要是有能力的男人肯幫你﹐你也可以讓他抱你﹑吻你﹑跟你上床﹖”
舜傾被他嚴厲的眼神嚇了一跳﹐她不曾見過他這麼凶的樣子。
但她可是吃軟不吃硬的。
“沒錯﹗”她揚起下巴﹐故做瀟灑。“我是沒有心的人﹐不懂你說的那些東西。如果你現在才發現我跟你想像的不一樣﹐大可不理我﹐跟你的寶貝妹妹回歐洲去﹐我不會勉強你的。”
德瑞站了起來。“你知道我要的是什麼﹐你可以再逃﹐但能逃多久﹖你沒發現你現在就在逃避嗎﹖你還記不記得陳秘書要自殺時你對她說的話﹖你現在就跟她一樣﹐只想逃避罷了﹗所以你想把我推開﹐這樣你就不用去面對自己對感情的抉擇﹖可以安全的過以前的生活﹐可以繼續當你的膽小鬼。”
膽小鬼﹖
舜傾跳了起來。“你不用再說我是膽小鬼﹐我不會再中計了﹐反正你要怎麼說都隨你﹗我能付出的就是這樣﹐我是沒心肝的女人﹐你若覺得不值得浪費時間﹐那就走吧﹐我不稀罕﹗”
她一口氣說完﹐整個人還喘著氣。兩人之間有短暫的沉默降臨。
然後他看了她一眼﹐深深地凝視著她。
她咬著下脣回視﹐死也不肯低下頭說半點挽回的話。
他轉身﹐離去。
※ ※ ※
“楊舜傾﹐你把我大哥弄哪去了﹖”
舜傾還在睡夢中﹐就被一陣急似一陣的敲門聲吵醒。她埋在枕頭裡﹐覺得自己的頭痛得像快要裂開似的。
“楊舜傾﹗你開門﹗”德芬在外面敲著門。“我大哥是不是在裡面﹖”
舜傾聽出德芬語氣的急迫﹐只好爬起床開門。
門一打開﹐德芬就沖了進來。
“人呢﹖”她環視著房間﹐根本沒有第二個人的蹤影。
“他不在。”舜傾臭著一張臉。她跟德瑞嘔氣好多天了﹐這幾天他不再跟她去上班﹐她也不肯低頭去跟他說話﹐就這樣幾天沒見到人了。這讓她失眠﹐讓她睡不好﹐也讓她脾氣更為暴躁。“我已經好幾天沒見到他了。”那個小氣巴拉的男人﹗
“可是他的行李都不見了﹗”德芬著急地說。“你把我大哥弄到哪裡去了﹖你那天跟他吵架對吧﹖我就知道你不可靠﹐沒想到大哥都不聽﹐現在可好了﹐他一定是受不了你﹐所以離開了……”
德芬的話讓舜傾的臉色一白。
霎時她的腦袋一片空白。她從沒想過德瑞會這樣消失掉﹗
“離開就離開﹐我也不能限制他的行動啊﹗”舜傾心裡一陣慌亂﹐嘴裡卻怎樣也不肯讓德芬的氣勢壓過她。
“你﹗”德芬跺跺腳。“我不會讓大哥再跟你在一起了﹐沒心肝的魔女﹗也不想想大哥怎樣對你付出的﹐他從來不曾這樣費心思在一個女人身上﹗”心疼兄長的付出得到這種結果﹐德芬口氣更不好了。
舜傾面無表情地看著她跑出去﹐感覺到那種痛自心底緩緩地漫散開來﹐她倒回床上﹐任那種苦楚蔓延整個身體……
他走了……
再也受不了她的蠻橫﹐所以走了﹖
再睡一下吧﹗說不定睡醒他就回來了。
※ ※ ※
德瑞並沒有回來。
第二天連德芬也氣急敗壞地回歐洲去了。
舜傾每天上班﹐工作到很晚。但是不管她怎麼累﹐晚上依然失眠。
但是她還在撐著﹐不願就這樣承認自己沒有他不行。
這幾天陰雨連連﹐已經好幾天不曾停過了。那雨下得不大﹐卻也不曾停過﹐幾天來讓人的情緒愈來愈煩躁。
“舜傾﹐你今天沒有開車﹐要不要我送你一程﹖”下班了﹐祁至邕不忍心看她背著電腦還拿一堆公文在雨天裡奔波。
“不用了﹗”她淡淡地說。“我搭計程車就可以了﹐你先回去吧﹗”她沒有罵人﹐也不再張牙舞爪﹐讓人很不習慣。
最近她常常都出現莫名其妙的出神狀況﹐比較常接觸她的人都感覺得到她的改變﹐只有她假裝一切正常。
祁至邕嘆了口氣。“舜傾﹐你要是難過就說出來。想他就去找他﹐他都說他回歐洲去了﹐我不是跟你說過我有他的電話跟地址……”
德瑞後來打電話過來給至邕﹐請他轉告楊奶奶﹐他因為臨時有事﹐所以回歐洲去了。
“回去了很好啊﹐你做什麼再提他﹖”舜傾的臉色一沉﹐手裡的文件益顯沉重。
“舜傾﹗”至邕無奈地喊。沒見過這麼倔的女人﹐他實在敗給她了﹗生平第一次他覺得瑞德比他可憐。
“你快走吧﹗我也要下班了。”今天晚上又有家庭聚會﹐她雖然很想繼續工作﹐但是大姐特地叮嚀過她要准時回去的。
至邕欲言又止﹐轉眼間她已經走出大樓了。
“又下雨﹗”舜傾撐起傘﹐一手抱著文件肩上還掛著電腦。就這樣艱辛的走進雨幕中攔計程車。
就在她要舉手攔車的時候﹐手裡的文件掉了一份﹐她彎腰要撿﹐但是傘就歪了﹐身子馬上被淋了薄薄的一層濕氣。
撈了半天﹐文件收這邊掉那邊﹐終于把她壓抑了許久的痛苦和暴躁引爆了。她一把拋開傘﹐站在雨中任雨澆淋在她身上。
她握著拳頭對著天空咆哮著。“他媽的﹐雨到底還要他媽的下多久啊﹖﹗下也不下大一點﹐不然就干脆不要下﹐他媽的﹑該死的﹗”
她生氣地對著天空大喊大叫﹐雨水打濕了她的身子﹐臉上交錯的雨水卻有熱燙燙的溫度。
她一摸。
是她的淚嗎﹖是嗎﹖她嘗了一口﹐有點咸﹐也有雨水的味道。
“舜傾﹗”楊解頤沖進雨中拉住她。是至邕覺得不大妙﹐趕緊打電話叫還沒下班的解頤下來的。
“大姐……”舜傾看了她一眼。“天氣好可惡卜直下雨﹑下不停……”她的眼神渙散﹐整個人看起來不大對勁。
“你怎麼了﹖舜傾﹗”楊解頤撐著她即將下滑的身子。“你好燙﹗發燒了﹖”
她招來至邕幫忙﹐兩人七手八腳的把她抱上車。
兩個小時後﹐舜傾已經回到家﹑洗過澡﹐躺在床上休息了。
房門一開﹐解頤走了進去。“吃點稀飯吧﹗”她將手裡的碗端給她。
舜傾坐了起來。“我不餓。”她的臉色很蒼白﹐幾乎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解頤難過地在床沿坐了下來。“你何必這麼倔﹖這樣就只有苦了自己。你看看你自己﹐想他就去找他啊﹗”
“誰啊﹖”她還想裝死。
解頤嘆了口氣。“你還想躲到幾時﹖你想要自我欺騙到何時﹖”
“我哪有。”她悶悶地偷看解頤一眼。“我今天只是太累了﹐一直下雨﹐所以我精神不好……”
解頤翻了個白眼。
“我只是利用他而已﹐又不是真的非他不可。”
“利用﹖”解頤好笑地搖搖頭。“你何時這麼關心過家族企業了﹖﹗就連奶奶規定的事情﹐你幾時真的被限制住的﹖”
舜傾沉默不語。她們都知道解頤說的是真的。
“就連奶奶規定二十五歲前要賺足五百萬﹐你還不是用方法很快就達到了。你也不曾讓這個把你綁死﹐依然做著你想做的事情﹐不是嗎﹖”
說到這個﹐舜傾就笑了。
“我雖然很討厭在鏡頭前面擺姿勢﹐但是模特兒的工作真的比較容易達到目標﹐因為我懶啊﹗”她吐吐舌頭。
也就是因為這樣﹐所以她才會去拍自家公司的品牌廣告。就因此跟裴德瑞那家伙結下了孽緣。
當時要是知道自己會陷入感情的泥淖中﹐她說什麼也會先逃開再說﹗
“懶﹖所以連談戀愛都懶﹖”解頤打趣地問。
“誰談戀愛﹖”她繼續回去裝死。
唉呀﹗裴德瑞那個小鼻子﹑小眼睛的家伙﹐就不知道多讓讓她嗎﹖難道要她說出那些惡心巴拉的話﹐他才肯回來嗎﹖
奇怪﹗沒有他在身邊怎麼會那麼難過呢﹖以前每天見面也不覺得怎樣﹐現在卻做什麼事都想到他呢﹐頻率之高都讓她對自己很不耐煩呢﹗
“你承認一下會死嗎﹖”解頤受不了的敲了敲她的頭。“虧你聰明一世﹐卻是糊涂一時。”
“我糊涂嗎﹖”她愣愣地發起呆來。“那他干嘛喜歡這麼不可愛的我﹖”她想起了以前兩人的對話──
“你要我拿什麼交換﹖”
“我要你的溫柔。”
“溫柔﹖我沒有溫柔。”
“有的﹐你有的﹐不用假裝它不存在……”他溫柔地按住她的心口。
回憶讓她的眼神溫柔了起來。
“因為他犯賤﹖”解頤沒好氣地翻白眼。“可人家已經回去歐洲﹐他大有時間彌補過去的‘糊涂’。”
是啊﹐德芬不是說有很多溫柔體貼的女人喜歡他﹐說不定他現在正跟別人在約會呢﹗
“你自己想清楚吧﹗”解頤起身。“還有﹐你有點發燒﹐晚點記得吃藥哦﹗”說完就離開她的房間。
“發燒﹖”舜傾摸摸自己的額頭﹐她想到那只每次都覆在她額上﹑細心地感應她額頭溫度的大手。
該死的﹗她好想他啊﹗
第十章
舜傾本以為她很快就可以痊愈﹐沒想到這一病倒是拖了好幾天。等到她身體比較好了﹐馬上殺到公司去。
“至邕﹐拿來﹗”舜傾站在祁至邕的辦公桌前﹐手伸得直直的。
至邕看到她出現﹐眼底有一抹驚喜。“什麼﹐你身體好了啊﹐怎麼瘦了﹖”
舜傾原本就骨感的身材﹐現在變得更瘦了。看起來倒是多了兩分柔弱的感覺。
“哪有啊﹗”她不想討論這個話題。“快點拿來啊﹗”
“小姐﹐你也有點耐性。你跟我要什麼都不說清楚﹐我怎麼拿給你﹖幾天請假沒上班﹐你要公文不會請秘書來拿嗎﹖啊﹗我知道﹐一定是你想我﹐要謝謝我那天送你上車﹐好在我機靈﹐知道通知總經理﹐否則你就昏倒在雨中……”
“你有完沒完啊﹗”舜傾不耐地打斷他自得其樂的嘮叨。“我要他的地址﹐還有電話﹐任何可以聯絡到他的方式都給我。”
“誰﹖”他一問出口﹐看到舜傾的臉色一沉﹐馬上頓悟。“哦﹗他啊……”
舜傾睨著他﹐准備他要說什麼不中聽的﹐隨時給他一個青眼。
“這個嘛﹗”他得意地撫著下巴笑了。“讓我想想……我的車子最近也要維修了﹐我好窮哪﹐都沒錢付車廠的費用。”
舜傾咬牙瞪著他﹐心裡大約已經把他祖宗八代問候過一遍了。“多少﹖”
“沒多少啦﹗我的車沒你的貴﹐大約三﹑四萬塊吧﹗”哈哈﹗風水輪流轉﹐他祁至邕也有揚眉吐氣的一天啊﹗
“好﹐我付。”她眉頭聳了聳﹐二話不說答應了。“快點﹗”
“你剛剛說誰來著﹖”他看到她又要開始變臉﹐趕緊說﹕“現在可能在法蘭
克福吧﹗不過我只有他在柏林的地址。”
“柏林﹖”她的眉頭皺在一起。“快點寫一寫﹐順便幫我問問法蘭克福的地址。他家到底在哪裡啊﹖”真是麻煩﹐讓她飛大老遠去找﹗
“他家人是住在瑞士﹐但是他大部分時間住在法蘭克福﹐因為歐星的總公司設在那邊……”
“歐星﹖你說他的公司叫歐星﹖”舜傾相當的訝異。“是我所知道的歐星嗎﹖那個掌握住歐洲經濟的重心﹐近年內趁著歐盟開放的利多不斷擴充的集團﹖”
“是啊﹗你沒看過報導嗎﹖因為歐星的總裁是東方人﹐所以雜志還特別報導過。當然他們是沒把照片登出來﹐不過大家都知道歐星的總裁是東方人。”至邕很訝異她竟然不知道德瑞的來頭。
舜傾是知道他的才能﹐但是卻從沒想過他的公司會是這種跨國的集團﹐那種大到世界知名的財團。這……太誇張了吧﹖﹗
“你怎麼從來都沒跟我說﹗”其實這話是想罵德瑞的﹐但是反正現在罵不到﹐只好罵他充數。
“我怎麼知道你不知道﹐楊奶奶都知道啊﹐我以為你……”
“我奶奶知道﹖你怎麼知道我奶奶知道﹗”舜傾拉住他領帶直問。
至邕差點喘不過氣來。“你輕點﹗”好不容易他從暴力女的手中苟延殘喘下來。“德瑞跟我說的﹐他去拜會過楊奶奶﹐後來不就住到你家去了﹐你還會不知道嗎﹖”真奇怪﹗發生在她家屋檐下的事情﹐還來怪他不跟她說﹗
不過由于舜傾臉色不善﹐讓他也不敢造次。
“原來奶奶一直都知道……”舜傾這下可受到些打擊﹐這才發現自己有多粗心﹐對于這些發生在她身邊的事情都不清楚。
她對他可說了解得很少。
這樣他也能入侵她的心﹖﹗為什麼﹖為什麼﹖﹗
“你……還好吧﹖”看著她的臉色一直變化著﹐至邕也有點擔心她。
舜傾找了沙發坐了下來。
“他……”想到他就浮現他帶著笑的臉﹐似乎難以想像他已經這樣入侵她的思維了。這幾天病著﹐不斷想到兩人間的種種﹐包括在溫哥華的那幾天……
“你怎麼了﹖”至邕偷偷推推發著愣的她。
“學長。”她愣愣地說。“你想他為什麼挑我﹖像他這麼優秀的人﹐就好比德芬說的﹐有那麼多溫柔體貼﹑美麗大方的女人讓他挑﹐他為什麼肯花時間在我身上﹖”想了半天她真是想不透﹗
至邕被這一聲“學長”嚇到﹐她很久沒這麼有禮貌了。
“對啊﹗說的也是﹐你又不溫柔﹑又凶巴巴﹐雖然長得滿優的﹐但是個性實在大剌剌地讓人害怕。德瑞從學生時代就一堆人暗戀他﹐他為什麼這麼想不開去看上你呢﹖”
“你數落夠了沒﹖”舜傾瞪他一眼。“你就不會安慰我嗎﹖”
“好吧﹗”他想了一想。“雖然我也不知道他是哪條筋不對勁﹐不過他第一次見到你就對你感興趣了。他很早就打定主意要你了﹐只是我沒想到你這麼快就投降﹐我還以為你可以撐久一點的。”
舜傾被這一說﹐臉紅了起來。
“好﹐廢話少說﹐快把地址寫出來。”她趕緊轉移話題。
“要不要我打個電話給他﹖”
“好……等一下﹗”她猶豫了一下。“不要﹐我親自去一趟好了。”否則她一定會想溜的﹐叫她打電話﹐她鐵定會發抖。不如去見到人﹐面對面談清楚吧﹐再說她好想他啊﹗
“好吧﹗”他說著開始找地址跟電話﹐一個個抄上紙條。
“謝啦﹗”舜傾拿過紙條。
“別忘了我的車子……”
“等我從歐洲回來就給你。”
“你何時出發﹖簽證辦了嗎﹖”
“簽證﹖”她一愣。“可惡﹗我忘記還要辦簽證。”
“哈哈﹐放心啦﹗嫁給德瑞入了歐籍﹐隨時要去都可以﹐現在歐盟國家的邊界都打開了呢﹗”
“我有說我要嫁給他嗎﹖”舜傾凶巴巴地說。
“你是沒說……我真替德瑞感到……”他的話在她的目光下消失掉。
或許追不到佳人也不是件壞事﹐像她這等女子﹐可不是他祁至邕駕馭得動的。
※ ※ ※
舜傾又等了幾天﹐這才辦理好簽證。一拿到簽證她馬上搭上時間最近的一班班機飛往法蘭克福。
經過十六小時的飛行﹐她都無法合眼。一下飛機通了關﹐她馬上要打電話給德瑞﹐看看他在不在這邊。
但是話筒拿起又放下。
萬一他已經不想理她了呢﹖她說了那麼多過分的話﹐要是別人敢這樣跟她說﹐她鐵定不會輕易原諒的。
直接去吧﹗就算要被拒絕也要當面見到人﹐至少知道得清清楚楚的。
幾個小時後﹐她輾轉抵達歐星集團在法蘭克福的總公司。
“我想見你們總裁﹐請幫我通報。”舜傾沒時間訝異于這棟大樓的宏偉﹐她只知道她必須想辦法見到德瑞。
大樓的警衛像在看笑話一樣。“小姐﹐想見我們總裁的人很多﹐請先預約。”
“我是他……朋友﹐你可以幫我問問他在不在這邊﹐問問他可不可以見我﹐這是我的名片。”舜傾的名片背面印有英文版內容﹐所以趕緊遞了上去。
“如果你是為了公事找裴先生﹐請先跟秘書聯系。”警衛先生可不敢放人。“如果你是裴先生的朋友﹐應該知道他私人的電話﹐請恕我不能放行。”
“我知道你不方便放我過去﹐但是你問都不幫我問一下。問一下會死嗎﹖”舜傾的耐性又消失了﹐她站在這裡還用英文跟人家吵架﹐幸好德國人英文程度都不錯﹐否則她還真的吵不起來呢﹗
警衛顯然被她的怒意嚇了一跳﹐沒想到這小姐脾氣這麼不好。“我幫不上你的忙﹐抱歉。”一板一眼的警衛擺明了不讓步。
舜傾氣得咬牙切齒。
她不願就此放棄﹐卻一時想不到其他方法。難道她千裡迢迢跑到這個地方來﹐還沒確定他在不在就要先飛去柏林嗎﹖
正在思索間﹐一個熟悉的背影吸引了她。
“德芬﹗”她從來沒有這麼高興見到德芬過。
正在跟警衛說話的德芬轉過身來﹐滿臉的訝異。“你怎麼會在這裡﹖”
“遇到你太好了﹗”舜傾高興地抓住她。“你幫我跟他說﹐讓我去見德瑞。”
德芬看了警衛和她一眼﹐霎時明白之前發生過的事情。“怎麼﹖忽然良心發現﹐知道放走我大哥是件蠢事了吧﹖不過我可是相當替我大哥慶幸呢﹗”
“德芬﹐我們之前的恩怨可不可以暫放一邊﹐我真的很想見你哥一面。”舜傾難得把姿態放這麼低。
“是嗎﹖”德芬得意起來了。“你求我啊﹗否則我干嘛幫你﹖”
舜傾幾乎咬碎一口牙。這可惡的小妮子﹗應該痛扁她一頓﹐然後把她流放到地球的最遠端﹐永遠不要出現在她面前才對。
“拜托你了。”舜傾僵硬地說。
德芬得意地笑了。“想不到我也有聽到這話的時候。你不是很得意嗎﹖我跟你說﹐我大哥生起氣來是很可怕的﹐我勸你不用浪費時間了……”
“那是我的事情。”舜傾握緊拳頭﹐以免自己太過沖動。
唉﹗奶奶說的對﹐沖動真的會害死她。所以現在她才會這麼窩囊﹐在這裡看裴德芬的臉色。
“好吧﹐你想上去是吧﹖我帶你去。”德芬終于願意讓步。
舜傾松了口氣﹐跟著她往電梯走。沒多久電梯抵達頂樓。門一打開﹐德芬就用德文跟每個人一路打招呼。完全不懂德文的舜傾只能等著她哈拉完畢。最後就在她耐性即將告馨的同時﹐德芬抵達了一間肅穆的辦公室。
“這是我大哥的辦公室。”她率先走進去。
舜傾跟著進去﹐卻遍尋不到德瑞的蹤影。
“人呢﹖”舜傾質問著。
“不在。”德芬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不在﹖你是什麼意思﹖”舜傾臉色一變。
“字面上的意思。”德芬本想繼續嘲笑她﹐但是估算大哥這個情人的脾氣﹐還是不要拿自己生命開玩笑。“他去柏林了。”
“柏林﹖”她的眼睛瞇了起來。“你剛剛為什麼不說﹖”
“你只說要上來﹐也沒問我大哥在哪裡啊﹗”能欺負人的感覺真爽﹐她終于可以吐一口怨氣了。
“他去柏林做什麼﹖”
“柏林有個重大的投資在進行﹐這次也是因為新大樓的投資出現問題﹐大哥才會從臺灣趕回來的。當然﹐可能一方面也是因為他終于決定受夠你了。”
舜傾的臉色白了白。德芬的目的若是要打擊她﹐那麼她的目的達到了。
“可以給我柏林那邊的地址跟電話嗎﹖”舜傾還是問。
“地址﹑電話﹖”德芬相當享受這種滋味。“我考慮看看好了。”
“你慢慢考慮吧﹗”舜傾冷著一張臉﹐轉身就走。
德芬愣了一下﹐趕緊追上來。“喂﹗你不要地址電話啦﹖”劇情怎麼會失去控制﹖
舜傾已經走到電梯口了。“或許我真的不適合他吧﹗”環顧了下四周高雅嚴肅的辦公室布置﹐她感覺德瑞離她好遙遠。
德芬一愣。
啊﹗怎麼會變成這樣﹖
“你……你……你大老遠跑到這邊來﹐不就是為了見我大哥一面嗎﹖”斗嘴如果沒有對手﹐那根本斗不起來。德芬還在享受這種佔上風的感覺﹐她竟然要休兵了﹖
再說﹐她發現有這種嫂子也不壞﹐至少大哥看起來人性多了。如果人在這裡被她搞回臺灣去﹐那大哥知道後不宰了她才怪。
舜傾落寞地﹑自嘲地笑了笑﹐她的臉色顯得蒼白。
“或許我不該來的。”德瑞可能已經清醒了﹐知道她一無是處﹐不稀罕她大老遠的跑來獻殷勤了。
從來沒見過舜傾這樣的表情﹐德芬也愣住了。
她還以為這個女人是無敵鐵金剛呢﹗看來也是會被情所困的。不過這是好消息﹐至少大哥的感情不是單方面的。
“我沒想到你是個膽小鬼。”
舜傾的眼睛危險地瞇了起來﹐不過那個沒精神的她卻也因此消失了。“不要再說我是膽小鬼﹐小心我扁你﹗”她受夠了﹗最近是流行罵人家膽小鬼嗎﹖
德芬害怕地縮了縮。“你到底要不要地址跟電話﹖”
“快點啊﹗羅唆什麼﹖”舜傾催促著。
德芬掏出紙筆來寫著。“你沒帶行李﹖”
“我放在機場的置物櫃﹐又不知道他在不在這邊﹐所以沒帶過來。”
“那麼不需要我開車送你嘍﹗”德芬把紙條遞給她﹐拍拍手就要走。
舜傾一把拉住她。“送我去機場。”
她已經受夠這種拖拖拉拉的感覺了。
※ ※ ※
但是顯然舜傾的運氣很不好。
因為她雖然特別討厭事情拖拖拉拉﹐在這事上卻是不順利到了極點。等她飛了幾個小時抵達柏林﹐從機場打電話到他在柏林的辦公室時﹐他的秘書告訴她﹕“裴先生早上剛走﹐因為這邊事情處理完畢﹐所以他回瑞士陪家人去了。”
舜傾真是體會到烏鴉滿天飛的感覺。
真背啊﹗
不過由于她追了半天﹐好不容易追到這裡﹐豈有放棄的道理﹖﹗所以她馬上打電話去問德芬他們瑞士家的地址﹑電話。
好不容易等她抵達這棟豪華的歐式建筑時﹐她只有一種虛脫的感覺。
“可惡﹗沒事設那麼多分公司做什麼﹐連住所也這麼多個﹗”她環顧四周﹐這歐式的古典建筑漂亮是漂亮﹐但也太大了點﹐看起來……好高貴﹗
正在思索著怎麼進去﹐門口卻來了輛賓士車。
司機按了聲喇叭﹐示意她擋到路了。
舜傾退開﹐車子開進了緩緩敞開的大門﹐卻在不久後停住了。
原本還在思考的她看見後座車門打開﹐一雙修長的腿跨下車子。緊接著那個令人思念的身影就這樣出現在面前。
“舜傾﹗”
德瑞嘴邊的笑容緩緩泛開﹐他高興的程度確實就像得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驚喜。
舜傾的臉上也泛開笑容﹐她奔向他敞開的懷抱﹐緊緊地勾住他的頸項。
他抱住她﹐好緊﹑好緊。
“真的是你﹗”他激動地抱著她。“你終于來了﹐我等你好久了。”
“等我﹖”她高興的臉色褪了褪顏色。“你知道我會來﹖”
“至邕跟我說﹐我還以為他騙我的。”他高興極了﹐沒想到她真的願意跑這一趟。
他知道要她放下尊嚴追來是件多麼要命的事情﹐卻也因此大大滿足了他男性的自尊。
不過舜傾可沒他開心了。“你是說你老早就知道我要來﹐卻讓我這樣奔波﹖”她不敢相信﹗
“什麼……”他的話被她的動作打住﹐她解著他的鈕扣﹐將他半個胸膛敞了開來。“親愛的﹐我們先進屋裡去。”沒想到她這麼熱情﹐害他整個人都沸騰起來了。
沒想到她一拉開他襯衫就是狠狠地咬了一口。
“啊﹗”德瑞的驚呼聲響起。
他胸膛上還有她上次留下的齒痕﹐現在就在那齒痕上又烙上新的刻印。這次一樣是見血的。
舜傾咬了半天終于松開牙關。
“誰叫你讓我跑那麼遠﹗”她生氣地瞪著他。“我飛到法蘭克福﹐趕到你公司總部去﹐根本不得其門而入﹐結果遇到德芬﹐我被她奚落了半天﹔接著我又跑到柏林去找你﹐然後他們跟我說你回瑞士了﹐我真是去他的累死了﹗”
德瑞看著她蒼白的臉色下黑黑的眼圈﹐心裡一陣不舍。
“你都沒睡嗎﹖怎麼瘦成這樣﹖”他這才發現她瘦了一大圈。“到底發生什麼事了﹖至邕怎麼沒跟我說﹗”
說起祁至邕﹐她就想到被他坑走了幾萬塊。花錢事小﹐但是老鼠冤事大﹐這個學長就不要讓她速到機會﹐否則她一定會好好“報答”他的。
“你關心嗎﹖你在乎嗎﹖”她嘟著嘴巴﹐心裡的問這下全都涌上來了。“一言半語都沒留就這樣走掉﹐你不是很瀟灑﹖”
“是誰說她不稀罕我的﹖是誰叫我不要理她﹐說她沒有心﹑不稀罕我的愛的﹖是誰叫我大可回歐洲的﹖”德瑞嘆了口氣﹐真是被這個別扭的女人打敗了。
“好﹐是我的錯。我現在不是大老遠跑來跟你道歉了嗎﹖”這陣子所受的折磨讓她覺得好委屈。
她楊舜傾呼風喚雨一輩子﹐從來都是她給人家苦頭吃﹐何時吃過人家的苦頭來著﹖沒想到一不小心被誘騙進感情堆裡﹐就這樣萬劫不復了。
光這幾天受的氣跟委屈﹐就夠她受的了﹗
想到這裡﹐眼淚就這樣濕了眼眶﹐然後滴答答地落了下來。
“舜傾﹗”他驚呼地接住她落下的淚滴﹐開始無措了起來。他沒見過這樣的她呢﹗
“現在你得意了﹐看我被欺負﹐你就高興了﹖﹗”舜傾開始把氣出在他身上﹐誰教他這麼難找﹗“你現在看夠笑話了﹐我要回去了﹗”她說著就要離開﹐不管滿臉的淚痕﹐想就這樣消失掉。
德瑞拉住她﹐緊緊地將她扣在身邊。“傻蛋﹗你大老遠跑來就是為了跟我說這些話嗎﹖你真是很會撐呢﹗到這種地步了﹐你還不肯跟我說真心話嗎﹖”追求這個愛面子的女人真是辛苦哪﹗
“什麼真心話﹖例如呢﹖說來聽聽。”她胡亂地擦了眼淚﹐卻擦得一臉狼狽。
德瑞沒轍地掏出手帕﹐細心地幫她擦干眼淚。
“例如說你愛我之類的啊﹗”他的動作溫柔而細膩。“再不然也該有你很想我之類的話啊﹗”
“你臭美﹗”她別扭地任他環抱著她﹐嘴裡硬是不肯承認。“或許吧﹐我有一點點……想你。”不過她學乖了﹐做人不要太鐵齒﹐老是把話說絕﹐這樣日後自已要下臺階也很難。
奶奶說得對﹐沖動會害死她的。
唉﹗姜果然還是老的辣﹐她就沒奶奶會算﹗
“只有一點點嗎﹖”他知道她又在硬拗了﹐不過偷偷的嘆了口氣﹐她能大老遠跑來已經算不錯了。本來他快要忍不住了﹐正打算她再不出現﹐等他把事情處理完﹐他就又要飛去臺灣了。
不過這件事還是不要告訴她﹐以免她嘔死﹗
“對啊﹗只有一點點。”她嘴硬。
“是嗎﹖那真可惜﹗我本來想跟你說些心裡話的﹐現在看來我根本不需要這樣子﹐把我滿腔的熱情去奉獻給不情願接受的人……”
“什麼心裡話﹖說來聽聽。”她可真想聽他說說甜言蜜語﹐否則一路看他這企業王國這麼龐大﹐她都要失去信心了呢﹗
“你又不稀罕。”他又開始吊她胃口了。
沒多久﹐她終于又失去耐性了。“裴德瑞﹐你說是不說﹖﹗”
唉﹗楊舜傾果然還是楊舜傾。無論跑到哪一洲﹐性子永遠不會改的。
德瑞眼見她又要“凶性大發”﹐趕緊抓著她坐進車裡﹐並且讓司機開動車子。
“你做什麼﹖你家不是這裡嗎﹖你讓車子開去哪裡﹖”她飛來飛去累得半死﹐可沒精力陪他去哪邊玩要。再說他們不是正在吵架嗎﹖
“是這裡啊﹗但是還有一段路。”德瑞說明著。
她往外看﹐發現從大門到主體建筑物之間還有一個好大的庭園﹐如果真要用走的﹐恐怕也要走上十幾二十分鐘呢﹗
“你……到底多有錢啊﹖”她開始頭皮發麻。
他笑著掩上她的眼。“別說話﹐一直等我叫你張開眼睛才能張開哦﹗”
舜傾很想偷看﹐但是又好奇他想做什麼﹐于是輕輕地把眼睛合上。很快地車子停了﹐她感覺到他下了車﹐下一刻她的身子一輕﹐人被抱了起來。
“德瑞……”她有點無助。
“噓﹗張開眼睛就不算數了。”他貼靠在她耳畔低語著﹐那熟悉的低沉嗓音撫弄著她敏感的末梢神經﹐讓她寒毛都豎了起來。
這些熟悉的激情流動的跡象讓她安靜了片刻﹐直到她感覺到身下抱著她的堅實身子正在上樓﹐才又按捺不住地問﹕“到底要去哪裡﹖”
他的回答是俯身給她一個纏綿的吻。時空的分隔讓彼此的思念發酵了﹐這個吻開始欲罷不能。她雙手勾住他厚實的肩膀﹐迎上他熾熱的脣舌。
仿佛過了一世紀那麼久﹐他終于放開她的脣。
她感覺自己被放在一個柔軟又富彈性的地方﹐終于他說﹕“你可以張開眼睛
了。”
她微喘著氣息﹐張開眼睛一瞧﹐卻發現自己置身在一個歐式的房間內﹐房內最大的東西就是靠著窗的大床。那床就像小說中描寫的一樣﹐垂著帘幔﹐是典型的古典歐式大床。
“你……要我看的就是這個﹖”她看見他站在房內﹐鞋子已脫去﹐赤裸著腳。
加上稍早他被她扯開的襯衫領口﹐那裸露出來的健壯胸肌讓她吞了口口水。他的模樣真像個海盜。
他只是笑著﹐那笑容是那麼的……性感﹗
他開始脫著襯衫﹐她卻開始意識到他的企圖而往後縮了縮﹐但是整個人還是在床上。“你想干嘛﹖”她警覺地問。“我跟你說……”
“說什麼﹖”他的脣貼上她﹐舌頭舔過她的脣瓣。
她戰栗了一下。
說什麼﹖對啊﹖她剛剛要說什麼啊﹖
“既然不說﹐那就當你沒話說了。”他將她柔軟的身子壓進床榻裡﹐整個身子覆了上去。
她張開嘴想咬他﹐卻被他吻得更深﹐讓她整個人都虛軟了起來。
算了﹗等一下再說吧﹗忙著抵抗他也是很累的。
她合上眼﹐迎上他火熱的情欲……
※ ※ ※
她累極。
整個人汗濕地躺在他身上﹐勉力抬起手來撥開額上的發﹐卻發現手指間多了道閃亮的光芒。
“怎麼有這個﹖”她伸直了手指﹐端詳著手上的戒指。
他笑得好得意。
“這是我們家的家傳戒指﹐只傳給長媳。”
“家傳戒指﹖你什麼時候幫我戴的﹖”他明明都跟她在一起﹐她也沒睡著﹐怎麼會沒有發覺呢﹖
“剛剛啊﹗”他的手在她胸口的肌膚來回撥弄著﹐狀似無心﹐卻撩撥得她心煩意亂。
“我又沒說要嫁你﹗”她握住他躁動的手。
“那你怎樣才肯嫁我﹖”他吻了吻她骨感的肩膀。
“這我要考慮一下。”她真的認真想了起來。“嫁了你﹐你會給我自由嗎﹖”
“你愛做什麼就做什麼﹗”他慨然允諾。
“那你會幫我管理穎風嗎﹖”
“這不是老早就說好的嗎﹖”
“那你會愛我嗎﹖”她問完後﹐自己別扭地將頭埋進他懷中。
“傻蛋﹗”他將她的頭扶著﹐讓她貼靠在他胸口。“你聽不見我的心跳嗎﹖每一下都在說──我愛你﹗”
她的耳下那強壯的心臟一下又一下跳著﹐也一下又一下撞擊著她的情感﹐霎時她紅了眼眶。
“我也愛你。”這一刻她是感動的。她知道自己有多任性﹐知道自己有多麼為所欲為﹐但是這個男人從認識她的時候開始﹐從不曾試圖改變她﹐甚至有時候她感覺他欣賞著她這些缺點。他也算是有著奇怪的品味吧﹗
“我們等一下就去准備結婚的事情。”
“可是你不用先跟你父母說嗎﹖”她提醒著﹐奶奶那邊應該沒有問題﹐釣到這個能于的孫婿鐵定樂歪她老人家﹐但是他的父母呢﹖
“不用說﹐他們都知道了。”他的話中有著笑意。
又是這種語氣﹖
每當他出現這種語氣的時候﹐通常是……她鬧笑話的時候﹗
“他們怎麼會知道﹖”她謹慎地問。
“因為他們剛剛看到我抱你上來﹐也看著我們進房間啦﹗”事實上他老爸還跟他眨眨眼呢﹗
“你說什麼﹖”她驚跳起來。“你剛剛抱著我……走過你父母面前﹖然後進了房間﹖”天哪﹗她想死﹗
他點了點頭。
“裴德瑞﹗”她又羞又氣地掐住他結實的肌肉﹐卻掐也掐不痛他﹐反而手指痛得要命。
“我不介意你再咬一口﹐但是萬一我去游泳﹐別人大概會看到。不過你放心﹐仆人們只會告訴仆人﹐我會騙他們說是貓咬的……”
這一次她氣極﹐腦袋一轉就往他結實的小腹咬了一口﹐又一個齒印烙了上去。
他卻呻吟了一聲。
“我不介意你往下一點﹐不過咬輕一點啊﹗”他輕聲地說﹐低聲地抽著氣。
她的臉整個脹紅了起來﹐隨即轉身就要逃下床。
他一把勾住她纖細的腰。“這樣就想逃﹖該我咬了﹗”
“喂﹗”她雙手叉腰准備罵人。
他一把含住她的嘴﹐讓他說不出話來。
看來暫時她是無法逞凶了。
(全書完)
查看全部回復
我也來說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