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暮藹沉沉的天,透著一絲涼意。
大街在車水馬龍里忙碌著它的沸騰,穩穩得停靠在戲劇學院大門外的黑色的“本田”卻仿如另一個世界的寂靜,無聲無息。
她下車,站直身時一剎那的筆直與挺拔,讓人有驚艷的窒息,為了她的氣質,為了她的冷,為了她的靜,為了她於這俗世的超凡。
“夫人——”
想要陪同她一起進戲劇學院的司機被她的動作阻止了,只能乖乖地在門口等候。
她修長縴細的影只無言地穿梭在學院這熟悉的一切的每一條過廊之間,星期日的晚間,整棟教學樓都是死一樣的寂靜,很少會有學生活動的生動。她那如瀑的黑色長發被盤於腦后,耳邊只有自己的腳步聲,依然透著她獨有的自信,卻沒有了當年的嬌縱與拔扈,只剩的,是死一樣的平靜……
經過舞蹈房的時候,她的目光不經意地穿過墨鏡的玻璃,落在了虛掩的房門的縫隙里,獨舞的青澀的只影很快吸引住了她的注意——已經很少,很少會有什麼可以吸引住她的目光與思維了,如這般,讓她前進的腳步也停止了……
黑色如瀑的長發被簪子隨意地扎在腦后,細長白皙的雙臂,修長勻稱的雙腿,縴瘦嬌好的身段,還有清新干凈的青春的臉——
“問東君何處天涯?落日啼鵑,流水桃花。
淡淡遙山,萋萋芳草,隱隱殘霞。
隨柳絮吹歸那答?
趁游絲惹在誰家?倦理琵琶,人倚秋千,月照窗紗……”
黑色如瀑的長發被簪子隨意地扎在腦后,細長白皙的雙臂,修長勻稱的雙腿,縴瘦嬌好的身段,還有清新干凈的青春的臉——旋轉著,旋轉著詩一樣的風華絕代,旋轉著如同風一樣的虛紆縹緲,旋轉著的是她匆匆而過哀婉無盡的青春——
刺耳的鈴聲,震醒了陷入深深思憶之中的她,她回眸,獨舞的女生,低吟著她熟悉的曲子,旋轉著,旋轉著詩一樣的風華絕代,旋轉著如同風一樣的虛紆縹緲,猶似她,卻勝似她——
問東君何處天涯?落日啼鵑,流水桃花。
淡淡遙山,萋萋芳草,隱隱殘霞。
隨柳絮吹歸那答?
趁游絲惹在誰家?倦理琵琶,人倚秋千,月照窗紗……
是誰?狠狠地敲痛扣響她塵封已久的心門?
她轉身時候的凄涼與無助,胸口沉沉地嘆息聲,她冷,她靜,她不屑,卻難掩一生的彷徨。
“沈老師。”
校長室的門開了,沈軍正站在窗口抽著煙,他在等她,但在之前,他不確定她會不會來。他過去是她的指導老師,現在他是這里的校長。
他轉身,歲月的痕跡留在了他原本清爽的臉上,時過中年的男人,他看起來仍然神採奕奕。
他朝她笑,多年來,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她,如同她在電話里的聲音一樣,平似明鏡,冷若冰霜。洗盡了青春的鉛華,三十六歲單身的女人,蒼白之中幾分憔悴,病態的柔弱之中,竟仍然美得叫人心神蕩漾。
“很高興見到你,沒想到你真的會來。”
沈軍的笑容永遠是滿附親和力的仁慈,過去她可以感覺到一絲溫馨,可是現在,沒有了,一切都只是燃著后的灰燼。她徑自在辦公桌前的椅子里坐了下來,黑色的一襲職業套裝正合適她叫人嫉妒的身段,是曾經縱橫舞台的驕傲。
“這是這次音樂劇的劇本。男女主角的人選各有兩個,等你定奪,正式開排在下星期三。”
沈軍將劇本交到了她的手里,開門見山得省去了很多的寒喧,他不想問她近來的情況,因為他知道她過得不好,她從來都沒有開心地過過,無論是從前的輝煌燦爛,還是之后她如同星辰隕落的無奈,他不想知道,不想問她,因為他清楚地明白,她這一生擔負得太多太多!
“在舞蹈房里練舞的學生是誰?女主角就是她了。”
她的目光落在了劇本的封頁上《天使與魔鬼》的標題,腦海里只有方才獨舞女生的影蹤,似她,卻勝似她!
沈軍一愣,舞蹈房?他打了電話到值班室,接電話的是六十多的老吳:
“老吳,舞蹈房里是誰啊?”
“哦,是舞二班的丁美家。”
“哦,是她呀,叫她過來一下吧,這兒有事。”
“好。”
沈軍放下電話,微微地笑,她在舞蹈房看到丁美家了嗎?是啊,她怎麼會不喜歡丁美家呢?活脫一個小陳晨。
她叫陳晨,曾經是現代舞的代表之一,那身段、那舞姿、那形態——所有的人,所有的認識她的人,都滿心地以為她會繼續延續著她輝煌的人生,卻讓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的,她在她事業的頂峰時期,在那一場至關重要的演出中,她摔坏了她的腳裸神經,也摔斷了她的前程似錦。
可是,沒有人想得到的,是她被抬下舞台直至出院的平靜,仿如只是一場預料之中的災難,仿如一切都在她自己的掌控之中。她在舞蹈界銷聲匿跡了,那一家赫赫有名的舞蹈學校的校長,只有傳聞可以證實是她的。
所以沈軍也沒有想到,她會答應為他導演的音樂劇作藝術指導!
“她叫丁美家,是本屆現代舞二班的尖子,底子好,也很有潛力,巧的是她正是女主角的候選人之一。”
“她像我,是嗎?”
她突然問,讓沈軍啞口無言,反應遲疑的幾秒鐘里,她只淡淡地點燃了一支煙,細長白色的煙,細長白皙的手指,煙霧繚繞的朦朧之中,只有她自己知道一切事情的來龍與去脈,只有她自己明白自己的這一生,苦苦糾纏著的是什麼——
是鬼,一只作了她整整三十三年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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