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勢所趨,現在潮流興填土。
填土,是種新興工藝,能夠將一個個佈滿清水的窟窿,填平填實,製造成新大陸。
填土造地的成果,當然是用來製造更多的房子,造福人群。
所以,填土工藝的成功,導致不止是江洋大海被填,就是廢棄的礦湖,被填的也有很多。在馬來西亞,遠的我不知道,近的,就有雪蘭莪州蒲種這個近年來發展最為蓬勃的市鎮,在這裡的房屋展銷會,幾乎每個月都會有好幾個。
講到礦湖,年齡超過25歲的人,腦袋的直射反應可能是:免費的游泳池、露天的遊樂場。可是,對於年齡超過40歲的大馬中年人來說;礦湖,代表的是早年的生活艱苦,三餐不繼,還有很多的命在旦夕。
請稍安勿燥,筆者並沒有離題,突然棄鬼不談,而說起礦湖來了,這是因為要介紹這個蒲種猛鬼區,就必須得先講述礦湖的由來嘛!
顧名思義,礦湖礦湖,就是挖掘鍚礦之後所留下來的廢湖;湖水是死水,呈青藍色,可是在一定的年數內,湖邊的礦地卻是吋草不生。據生態學家的解釋,這是由於礦土是從地底挖上來的,洗了又洗,翻了又翻,導致土地毫無養份,故寸草不生。
早年挖礦,設備不像如今這般先進,靠的都是人力。
先鑑定好了一個鍚礦場,再用人手把礦連沙帶土的挖掘出來,最後放在洗礦盆內,浸在河水之中,利用水力將份子較輕的沙石沖走,留下沉重的鍚礦。這就叫做洗琉琅。
鍚脈有的箝在高山的內部,有的深入地底,因此,礦工必須循著挖好的隧道,深入山腹之中,又或是地底去採礦。經過長年累月的挖掘,山腹吃空,地底深陷,所以,鍚礦倒塌,礦工不及逃命而遭慘活埋的慘事,在70年代初期,屢見報端。
你可能會問,這麼多工,為何偏偏找這麼危險的工作呢?
喂,找吃艱難呢,你不做還有大把人從秋傑路排到半山芭等著要做,別說危險,就是明知道可能會喪命也得搏一搏啦,再苦也得撐下去。這樣的苦況,有一句廣東俚語就形容得既有趣又傳神,是,就是那句:“鬼叫你窮呀,頂硬上啦!”
鍚礦被挖得深了,自會有地下水湧將上來,再加上洗礦時從大河引來的河水、雨水等的屯積,久而久之,礦場就會留一下一個礦湖。單從礦湖的面積,就可以推想當年礦場的大小。
蒲種區在還未發展前是個著名的礦湖區,那裡的錫礦富豐,早在2、30年前是人民的主要生計來源,同時也為政府賺取了不少外匯。在70年代的全盛時期,每天,會有數以百計的礦工,在鍚礦場內工作,日以繼夜的採取礦石。
講了那麼多,相信,此刻大家對於採礦的危險性,已經了然於心。
此外,相信大家也已經明白,我絕不會無故長篇大論,嘿嘿嘿,知道了罷,本期的猛鬼出籠,跟廢礦湖,而且還是被填土造地的廢礦湖有關。
老實說,到資料室去走一轉,發覺到每年逢假期偷偷到礦湖嬉水作樂的學生不少,可被離奇溺斃的也很多,該區其中的一個礦湖,在10年裡奪走了不下12條人命。這數字,除了學生外,還有根本找不到自尋短見之動機的投湖自盡者。
在大馬,有不少關於礦湖的傳說,其中一個最家喻戶曉的,就是1名泳技精湛的學童,到礦湖嬉水時,不知何況突然直直沉入湖底。他雖然馬上被人救起,可是他卻已七孔溢出血水,並在臨終前告訴家人,有十多隻手,硬生生地將他的腳扯下湖底。
因為這樣的事屢見不鮮,所以也會有些人認為,這是早年因工殞職,在礦場內被活埋的冤魂,他們死後夢魂無依,加上多數是從中國大陸南來尋生計的單身漢,在大馬孑然一身,沒有後人前來超渡引魂,所以年復一年,仍被壓在深不見底的礦湖底下。
這些冤魂積怨難消,於是便化成了水鬼,專在湖內尋找獵物,將他拉下湖底一同做鬼,因此每隔一段時間都有人跳湖輕生或溺斃,而跳下去的人是甚麼時候跳下去的,沒有人知道,也不曾有人見過,往往是屍體浮上湖面時才被人發現。
蒲種是個礦湖地,眾所週知。現在,該處有很多房屋,都是建在被填實的礦湖之上的,如果該礦湖曾經死過人,那麼一些天性特別敏感的人,即使坐在家中,也會感受到一絲絲的寒意,就如阿亮。
這個真實的故事,是1位住在蒲種1個新興住宅區的朋友告訴我的,他就是阿亮,今年36歲,是名合格會計師,目前已經搬到萬撓去住了,原因是,他受不住每天每夜,定時定候在耳邊響起的嚎哭。
請注意,為了避免恐慌,我們不會公佈阿亮的全名,當然也不會將那個花園住宅區的名字告訴你,要知道,請你自己去蒲種去走一趟罷!
阿亮說:“那年,是1998年,我跟妻子聯名在蒲種買了1間單層邊屋,房子不大,但是屋旁還有一大塊荒廢的草地,我倆夫妻愛靜,見屋旁野草叢生也不介意,反而想,野草長得這麼高才好,才不會有人在旁嬉戲玩鬧,擾亂我們安靜的家居生活。”
當時,由於是大馬的經濟低潮期,所以阿亮用低於市價的價錢,買得了這房子,他不疑有他,只是單純地想著自己撿到便宜了,高興得不得了。初初搬進新居時,更花了一大筆錢裝修,將屋子收拾得井井有條,舒服又明亮。
可是,住不到1個禮拜,阿亮就發覺有些不對路了。
“我是個朝九晚五的上班族,每天的生活都很有規律的,除非有重大事故,否則,我在晚上11點一定已經呼呼入睡,而且還是一覺到天亮的,可是,在新家睡了幾天,我幾乎每天半夜1點多,都會醒來……”
醒來,是因為他聽到一陣很奇怪的聲音。
嚎嚎…鳴…咿…鳴鳴……咿呀鳴鳴鳴……
咿鳴鳴鳴……嚎…嚎……
嚎嚎…鳴…咿…鳴鳴……慘呀…鳴鳴鳴……我慘呀……
嚎嚎…鳴…咿…咿鳴鳴鳴呀……嚎…嚎……
分明是一個男生的哭聲,聽聲音,年齡應該不超過20歲。
哭的人,像是有莫大的冤情,受了很多委屈,又像是有很多的不甘心,又像是在自家身上發生了甚麼慘絕人寰的事,所以哭得……咿咿呀呀的不住抽搐,喉頭更不時發出嚎嚎嚎的乾嚎聲,讓本來就又尖又細的哭聲,變得又淒厲,又可怖。
聽著這樣的哭聲,真的叫人心底浮起一陣愁苦…一種,極度不舒服的感覺……。
阿亮已經在床上翻來覆去多次了,他用枕頭緊緊地壓著自己的耳朵,可是,那股忽高忽低的哭聲,還是像冤魂纆身般直直鑽進他的耳朵,讓他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終於,他忍不住了,翻身坐了起來,撲到窗邊去,啪的一聲就打開了窗子,大大聲地吼了過去:“哭哭哭哭甚麼鬼,吵死人了啦!”
此時,一股冷風隨著窗戶的啟開,呼地綣入了房間,撲向阿亮的頭臉,讓他呆了一呆,似乎有所頓悟……咦,窗外,明明是野草叢生的一片荒地,那裡會有甚麼人呢?當初自己賣下這房子,不也就是看中這一點嗎?
“怪了,剛剛……明明是聽見哭聲從窗口傳來的呀……”阿亮暗忖著。
“你三更半夜的搞甚麼鬼?”身後,妻子阿妙已經被他的吼叫聲吵醒了,閉著睡眼矇惺,她沒有掩飾自己對丈夫的不滿。
“妳…剛才有聽到奇怪的哭聲嗎?”
“哭聲?我只是聽到你的吼聲!”妻子的不滿,更加顯著了。
“睡啦,你不睡我要睡了,拜託你不好再大呼小叫的,吵醒了我事小,吵到鄰居就不好了……。”說完,就躺下去,不一會就呼聲大作了。
“沒有理由的呀……我明明聽得很清楚,哭聲是從這裡傳來的,而且少說也哭了有半個小時之久,這麼淒厲可怕的哭聲,聽過一次都不能忘啦,為甚麼她卻好像完全沒有感覺呢?”
“會不會是甚麼人的惡作劇呢?可是,如果是人,有誰會跑得那麼快?開窗只是一瞬間的事,屋外就只是野草和荒地,一望無涯,如果有人,即使是跑得再遠,也應該可以看見他的背影呀?”
這幾個問題,阿亮一直想不明白,一直到,更恐怖的事情發生後,他才恍然大悟……。
自那夜起,阿亮每天晚上總是會在睡夢中被這樣的哭聲吵聲。
我慘呀……咿鳴鳴鳴……嚎…嚎……
嚎嚎…鳴…慘哪……咿…鳴鳴……慘呀…鳴鳴鳴……我慘呀……
嚎嚎…鳴…咿…咿鳴鳴鳴……嚎…嚎……
慘哪……慘哪……
“慘慘慘!我比你還要慘!你到底有完沒完?”已經數不清是第幾次了,阿亮實在是忍無可忍,再度對著窗外暴喝起來!
“你到底是怎麼了?”三番數次被吵醒,睡在阿亮身畔的妻子阿妙也變得暴躁起來:“你不睡別人還要睡的,每天晚上起來大吼大叫4、5次,你是不是有神經病?”
“嚇……阿妙……妳…妳聽,哭聲…哭聲又傳來了!”阿亮眼球往上翻,神經兮兮地四處張望,還緊張得用十隻手指,緊緊地箝著妻子的手臂。
“那裡有甚麼哭聲,你的吼聲我就聽到一清二楚!”阿妙厭惡地將阿亮的手摔開。
“為甚麼,為甚麼只有我一個人聽到?”阿亮用手,緊緊地掩蓋著自己的耳朵,不勝痛苦。
畢竟是夫妻,阿妙見狀也覺得自己剛才的語氣是過份了,而且她也發覺到,丈夫的臉色的確是很枯黃,不但臉頰深凹了下去,連黑眼圈也出來了,看起來真的很憔悴,她不由心痛起來。
想了一會,她便溫言相勸:“我看,你是工作太累了才會有幻覺,不如明天拿一天假期,在家好好休息一下。”
“不!我今天晚一定要把那哭聲找出來,再這樣下去我遲早會瘋掉的!”阿亮邊說,邊發狂般從床上爬起來,向窗口撲去!
“喂,你不要亂來,等下吵醒了全世界就麻煩了!”
阿妙深知丈夫的性格,他要做的事是一定要做到的,而她又擔心丈夫會像過去幾個晚上一樣半夜起來大呼小叫,最近鄰居跟她打招呼的眼神都很奇怪,她可不想多惹麻煩,大家留一線,將來才會好相見嘛!
可是阿亮說做就做,阿妙要伸手去捉著他也來不及了!
阿亮發狂般撲到窗子去,將窗口啪的一聲推開,便高聲吼起來:“你到底是誰?不要吵呀不要吵呀!”可是,四週還是一片死寂,而且,籍著明亮的月色從窗口看出去,除了高及人腰的野草和蘆薈,迎風搖擺之外,那有甚麼鬼影?
“太過份了,敢做不敢認嗎?你出來!三更半夜的哭甚麼鬼?!”
每晚被吵醒4、5次,本就睡眠不足,隔天又因為塞車而必須提早兩個小時去上班,休息時間真的少之又少,阿亮已經滿肚火,更何況,從頭到尾,阿亮都認為這是附近無聊少年搞的鬼,再加上今夜已經是第n次被哭聲吵醒,所以阿亮的火氣越來越大了。
“出來呀!出來!”
眼見沒有人出來應戰,阿亮更是無名火起三千丈,他索性用兩隻手掌在嘴括成一個弧形,聲嘶力竭地喊:“出……來……呀!”
“哎呀你神經了咩?!”此時,阿妙已經下了床,急步走到阿亮的身旁,試圖用手掩著他的嘴巴,以阻止他吵到左鄰右舍,卻被阿亮大力的推了一下。
她打了個蹌跟,幸好轉機得快,返腰一閃,就站穩了身子,她大怒之下,轉過身來,就想要跟阿妙吵架了,不過,就在她轉身的時候,突然,一個黑影在窗前飄過,阿妙和阿亮定睛一看,即場驚呼一聲:“鬼呀~~~!”便摔倒在地上,昏死過去了。
“有鬼……有鬼…有鬼呀!”他們醒來的第一句話,便是高呼有鬼,將好幾名被吵醒而又聽到驚呼聲,放心不下而破門而入,急忙將他們兩夫妻救醒的鄰居搞到啼笑皆非,愕然地彼此相望。
阿妙哭得梨花帶淚:“真的,有鬼…是一個七孔流血的男鬼……我看到了……好可怕……”邊說,還邊將身體和手腳盡量曲縮起來,顫抖著,向丈夫靠去,顯而易見,是被嚇到半死了。
“是他!是他…每天晚上在窗外鬼哭的就是他!”阿亮看來比阿妙更激動,他比手劃腳地喊到聲嘶力竭,言之鑿鑿地說屋外有鬼。“難怪我一直找不到人……原來…他是鬼…不是人!”
後來,在鄰居的探問之下,他們才吞吞吐吐地道出,自己到底看到了甚麼。
原來,當那黑影在窗前出現時,他們兩人十分本能地朝窗外看去,只見到一個青年華裔男子,張著翻著死魚眼般灰白的眼睛,瞪著自己。一張似乎在水中浸得太久,而變得溶溶爛爛的臉,七孔流出淡淡的、粉紅色的血絲,以及一團團屎黃色的泥濘……
臉上,還有成千上萬的大肥蛆蟲,從眼眶、鼻孔、嘴巴以及破損的臉皮,不亦樂呼地鑽進鑽出……
它一張開嘴巴,一團團濕漉漉的泥濘,便隨口而出,還摻挾著幼細的樹枝和屍蟲……用閩南語喃喃地哭訴……我慘呀……咿鳴鳴鳴……嚎…嚎……嚎嚎…鳴…慘哪……咿…鳴鳴……慘呀…鳴鳴鳴……我慘呀………咿鳴鳴鳴……嚎…嚎……
它的喉頭,發出讓人毛孔聳然的乾嚎聲……
於是,在電光火石之間,阿亮兩夫婦的心臟不勝負荷,自行投降,宣告閉氣休克了。
經過了這一幕,阿妙也明白這些日子以來,自己是錯怪了丈夫。於是,夫妻倆和好如初,感情更勝從前。
不過,最讓阿亮夫婦介意的是,那一夜,當他們因受驚過度而昏倒時,前來看個究竟的四名鄰居,聽到有鬼也竟不以為然,而且還隨便唯唯諾諾一番便告辭了,一點也不關心和好奇。
私底下談論時,他們都認為,對於鬼魂這類虛無飄渺的事物存有好奇之心,是人之常情,更何況事情是發生在自己家居所座落的花園,不聞不問的原因,只有一個可能性,即他們早就知道該區鬧鬼,為了害怕影響屋價而不願有人渲染此事。
而且,自此之後,他們老是似有意無意地避免跟他們夫婦倆接觸,就是不小心在大門口撞見了,大家寒暄個三兩句,可是只要一提到這個花園住宅區是不是曾經鬧鬼的事,他們都會突然拉下臉,一聲不響地掉頭碰的一聲拍上大門。
由於鄰居的反應如此奇特,阿亮和阿妙心中反而覺得忐忑不安,再加上半夜一點多必定準時開場的鬼哭神嚎也一直都困擾著他們,於是,阿亮便靜悄悄地著手去調查新房子的前身。
這一查之下,他有了驚人的發覺。
原來,早在70年代初期,該住宅區是一個鍚脈豐富的礦場,僱著近百名員工來採礦,挖了1年餘之後,山腹吃空,當時的設備和技術都落後,沒有預先察覺,於是當礦場坍塌之時,便將10餘名礦工給活埋了。
其中一名礦工,只有19歲,他是遺腹子,父親早逝,由寡母一手養大的,由於家貧,便趁著MCE(政府高三畢業試,相當於目前所奉行的SPM考試制度)考試完畢後來打假期工,以便賺取上大學先修班的學費。
沒有想到出師不利,才上班幾天,連糧都還沒來得及出,就被活埋了。
鍚礦塌得很深,當局挖了1個多月,才讓他的屍首重見天日。只是,他早已面目全非,不僅七孔塞滿黃土,更有數以千萬計的屍蟲,和各式各樣生活在泥中的蟲子,在噬食著他的屍體。
屍體之慘狀,讓寡母一見,便馬上哭得昏倒過去。
不久,成績放榜,寡母去代兒子領取成績,看見獨子考獲八科A1,一科B的優良成績,感傷兒子苦命夭折,一時想不開,便投了礦湖自盡。
自從寡母死了之後,當地的居民,經常都會在午夜過後,聽見少年郎淒慘的哭聲,不住不住的訴說著自己好慘……
然後,日子一天天的過去了,這片一度被棄置的礦湖地,在約十年前被填平,變成如今的花園住宅區。
“我懷疑這間屋子底下,就是當年那位青年的葬身之地,所以我每次聽到哭聲,都覺得離自己很近,那種感覺,就像與鬼同眠,我實在受不了,寧可虧一大筆的利息和手續費,也要將那房子賤價賣掉。”
阿亮也發覺鄰居們亦遭受到半夜鬼哭的困擾,可是他們受擾的程度沒有自己來得深。
此外,他並不怪鄰居們不肯對他坦白,畢竟,如果此事一傳十,十傳百,必定會嚴重打擊本就奄奄一息的房產業,連帶的會使屋子的市價受到重擊。聳聳肩,他說:“別人忍得到,我忍不到,只有自己認輸,自己搬走囉!”
阿亮以經濟不好,週轉不靈為理由,將房子的售價壓得比市價更低上二十巴仙,很快的就成功脫手了。
據說,到今天為止,依然有人聽得到半夜鬼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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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來說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