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貪婪

jnny66 發表於: 2011-8-15 10:50 來源: ADJ網路控股集團


一柄兩米長的巨劍拋至半空,黑亮的劍身因所受的撞擊實在太猛,劍身高速旋轉往附近一株樹幹割去,但見其劍刃口著實鋒利,眨眼間已把一人圍抱粗的樹幹攔腰切斷。轟隆一聲樹冠向前傾倒,驚起一地枯葉。那身穿赤火龍鏈甲的男子並沒料到眼前的漆黑之獸如此皮堅肉厚,以為仗利劍躍上便可一舉砍下黑獸翼爪,哪知他高懸大劍砍將下來,卻似活生生砍在鐵石一般,登時火花四濺。男子只覺雙臂劇震,虎口像要裂開來一般,立時撤劍離手。
  沒了武器的戰士就如砧板上的肉,只有任由宰割的份。黑獸憤怒的紅光透出眼眶,利爪遂從右方朝著男子胸口橫掃過來,眼見他若再不躲避便要讓利爪開膛。可是那男子偏偏僵立在地,不閃也不躲,手從懷裡一探,嘴角微笑,似乎對懷中物事甚有信心。忽然夾著淒厲的嘯聲,一股淩厲的強風已消失得無影無蹤,那黑獸利爪竟硬生生在男子麵門一兩公分前停住,再看那黑獸身上已罩著一層閃黃電膜,全身就似中了石化魔咒一般向後傾倒。男子嘿嘿一笑,回身到斷折的樹後尋回大劍,又走近黑獸,用劍禦著它覆蓋著漆黑甲殼的脖子。這黑獸一隻赤之瞳惡狠狠地瞪視男子,另一隻卻緊緊閉著,鮮血泊泊外溢,眼縫沒入一柄金黃匕首,原來電光是從麻痺匕首觸發,不僅毀了這黑獸一目,更讓這身長六米的巨獸全身麻痺,半點也動彈不得。
  卻見男子不急於將黑獸首級割下,竟蹲下身來,將大劍橫放在地,一手從腰間摸出一柄手掌般長的亮銀窄身小刀,手指輕撫刃口,笑道:“小迅這回你可遭殃啦!遇著我算是你背運,若再將你這赤之瞳剜下來又會如何呢?”男子輕揉著黑獸包裹赤瞳的眼簾,那兇惡猩紅的眼眸卻倒影出男子滿面猙獰。
  那男子又道:“剛才爆發的狠勁可真嚇人!嗯,直叫人內心打顫,但你胡亂攻擊,目標浮擺不定,遇著如我一般頭腦冷靜的獵人自是半點也奈何不得,哈哈!你利爪掃將過來還是有點威脅的。不過我亦沒料到只一發麻痺匕首就能製你得住。我這才叫藝高人膽大啊!就怕那什麼獵人工會也無一人及得上我的!”
  臥地不起的黑獸凶狠的目光此時已削弱了許多,還隱約流露出哀憐的神色。它深明這雙赤之瞳要是毀了,自己決計不能再在樹海生存,別說那時候眼不視物,就是再遇敵人而不能引發體內暴擊力,也不過是引頸待戮之舉,身為獵人失卻狩獵能力,那就如死了無異。雙目猩紅發亮是它極度憤怒的象徵,但此種暴走反應只讓自個失去冷靜而胡亂攻擊,破壞力的確非常驚人,與平日作為林間隱秘狩獵者的本色那是大大不同。
  那黑獸神色越況淒楚可憐,但獵人絲毫不為所動,他握著小刀朝赤瞳周邊畫了個小圓,竟是作玩弄獵物之狀,那獵人獰笑一聲,刀子已沒入左眼眶,頓時血如泉湧,噴得獵人腥紅,然他手沒放鬆,再沿著起皺眼簾底下逐一切割,每一下切割只讓黑獸傷口處猶如百紅蟻在神經處瘋狂撕咬,血染模糊了視線,劇痛鑽入腦髓,卻是反抗不能。也虧那獵人做得出這等殘忍至極的行當,為奪取赤之瞳那是不擇手段。黑獸受制於獵人手下恍如活在煉燒的地獄,全身灼熱,生不如死,最後連作聲的氣力也沒有了。
  過不多時,只見黑獸眼眶現出個黑洞,裡面已是空無一物,只血流細絲淌個不停。這時獵人已走近溪水旁,雙手往清澈溪水中一探,滿手的鮮血立時在溪水中化開,染紅一大片。手中赫然是那顆赤瞳,但色澤潤紅依然,雖然缺了神經支配發不出紅光,但只消正面察視此目,一股森然刺骨之感油然心生。
  “這赤瞳是到黑市賣掉好,還是拿去給鐵匠打造改良武器好?黑市場對這小迅的眼睛需求甚緊,一枚就可賣五千金幣,一對相配的價格更高,是單一枚價格的三倍。打造武器的話,一枚赤之瞳的暴擊增幅又較一對相配的遜色得多了。可惜是我已毀了一隻啦……”獵人自言自語間,回頭瞧向地上的黑獸,搖了搖頭,神色有點失落。
  “哼,我就不殺你,且讓你在樹海猶如行屍走肉吧!”獵人走到黑獸身畔,朝右眼處用力一拔,附帶著又一股鮮血,獵人抽出麻痺匕首後立即後躍數米。心道麻痺匕首一拔出,黑獸身上的麻痺效果便立時失效,下一秒便是拼死相搏,哪知這黑獸只是顫巍巍地站起,又即萎頓在地,已然暈死過去了。獵人笑了笑,還刃入鞘,拿起橫在地上的大劍斜掛後背,手拿捏著如紅潤寶石的眼球,步往森林出口。
  樹海的薩斯湖西側,兩人大小的青草叢處,兩雙明目監視著距二十多米外的一群靈鹿,只見一頭靈鹿犄角高高突起,眼目滾圓漆亮,正自眺望遠處,那雙細小尖耳一抖一抖,耳聽八方,似乎只要四周稍有異動便立即率眾撤離。此時其餘靈鹿都安心到濕土尋找藍蘑菇,或在湖邊喝飲清冽的湖水,大夥兒都篤信背後的首領定能提供最堅實的保障。
  “咳咳……事實上要分辨靈鹿的首領也並不困難,只要看其犄角是否較一般雄鹿高且尖銳就行。眼前這雄鹿除犄角雄偉外,胸前更長有一叢純銀雪毛,珍貴度自然更高。據說一小撮銀雪毛在黑市便炒賣到五百金幣,算是中上貨色,但因靈鹿出沒極其隱蔽,身軀瘦小卻靈動非常,腿部彈跳力能讓靈鹿在彈指間消失得無影無蹤,故此銀雪毛在黑市還是有升值空間……”草叢一人輕聲道。
  “夠啦,我又不是未看過這生態保育書,我看這書作者就是沒按好心,怎麼在保育書說明了黑市價格的,擺明就是為了鼓勵獵人從事黑市買賣的嘛!”草叢另一人道,語氣重了一點。
  “那是你沒見識罷了,這是作者博通黑白兩道而已,我也看過此書,內裡描繪的生態圖鑑之精細,只怕坊間再找不到第二本。我只贊這位作者觀察之廣,彰顯自己熱愛生態之深!”又一人道。
  “你先前那句是什麼,誰沒見識了?我看你就沒見識,盡信書不如無書,你又不是沒看過科幻漫畫,這點書中怪物任何幻想家都畫的出,我看你這麼愛幻想,這些畫說不定是你亂造出來的!”先一人語氣漸重,幸而還沒有驚動附近鹿群。
  “我們這次任務就是要收集十根鹿角,基思,吉拉你們能不能安靜點啊?再說維克斯還未回來,若不能來個前後圍堵,讓群鹿四散逃去,那又得再花功夫了,我可沒這許多時間跟你們耗。”首一人拿著那部生態書放輕聲勸道,可眼前二人已是怒目相對,說不定還要在草叢中大打出手,只要草叢稍微異動便要讓群鹿察覺 ​​。
  “餵,你們還要不要做任務啊?”拿書之人將書收入背囊,一雙纖手鉗著基思和吉拉的肩膀,力量竟是大得嚇人,那二人再朝她望去時,見她左右雪白的臉窩上各抹了兩撇紅綠色的顏料,淡薄的柳眉下,是一雙青翠眸子,可是其目光如炬,似乎單憑目光中的綠焰就能燒灼他們小小的心臟,尖細的鼻子下是無甚血色的櫻唇,可那似笑非笑卻直教他們心裡發毛。
  “放心吧!我們是好朋友好兄弟,不會打架的!”吉拉及時反應過來,一手握住基思。基思瞧得呆瞭如今也回過神來,道:“我們會好好監視群鹿,順利完成……”
  “……任務。”一句話還未說完,三人同時感到周遭的氣息霎時 ​​間凝重了數倍,再看那群鹿,卻有十餘頭橫屍就地,或被重物壓得血肉模糊,或被抓得腸穿肚爛,但現場並沒有凶手身影。
  “啊哈!這下子可不費吹灰之力啦!咱們就來順手牽羊,將那些鹿角割個乾淨!”吉拉說去就去,全然不察覺周遭環境已發生劇變。基思也是不去勸阻,從草叢冒出來,朝那些鹿屍體走去,邊走邊抽刀,回身對著草叢喊道:“靈珊妹子且出來吧,不用躲藏了,咱們很快就能完成任務!”
  再看草叢中,剛剛還是自信十足,冷靜自若的靈珊瑟縮一旁,全身發抖,該是剛剛氣氛突然變得凝重讓她本能感到似是沒頂之災降臨。她嬌喘連連,呼出的都是涼氣,眼神已被恐懼所佔據,變得空洞而無光,腦海也只盼維克斯能盡快出現,將自己救出這個恐懼的陰影。
  四周寂靜得可怕,連遠方樹上的鳥們都成了啞巴似的,倒是現場的基思和吉拉顯得若無其事,只興沖沖地抽刀下割,一根根鹿角都收在自己的腰包裡,不出一會每人就拿了五六根,合起來也夠任務數目了,可他們仍不停手,不斷抽割,貪得無厭之心袒露無遺。
  而有一異像他們都沒發覺,那是鹿角被割離鹿首後,不管鹿所受傷害多重,都 ​​會直立身子奔跑,跑一陣隨即消失在虛無之中,但此情況如今再沒發生,就如割下普通的鹿角一般,屍體也只會永遠在塵土上靜待腐化。
  待基思跟吉拉將靈鹿角割得乾乾淨淨,腰包背囊都是脹鼓鼓的,卻見靈珊還未出來,均覺奇怪,這平時兇巴巴的妙齡女孩,怎地今日變得如此怕事?他們奔到草叢前,撥開草叢一看,卻見不到任何人,原來靈珊早便離開了這塊氛圍沈重異常的地域。兩人相視一笑,隨即驚疑起來,身體立刻發直,頭也不敢回了,就似有雙銳利凶狠的眼睛瞪視自己。
  突然身後掠過一陣清風,吉拉和基思背後已站著一人,只見她一身青色蛇皮布甲,眼已戴著副高倍望遠鏡,白淨的臉上四道紅綠顏料,正 ​​是靈珊,她手挺著一架輕型機弩,喀嚓一聲已填上四枚麻痺彈頭,只待眼前怪物衝上便扣動扳機。
  她瞪視著眼前怪物,眼神中甚有猶豫之色,手臂微顫。她隨即對背後兩人道:“吉拉你用盾牌作防禦準備,基思你腳法動力較快,也只好由你來作餌,沿湖邊奔跑,邊走邊用龍木弓以麻痺箭射擊,倘若還抵擋不住咱們就各自逃跑吧!”
  話音剛落,三人隨即嚴陣以待,只待靈珊飛彈一擊不倒,便即按計劃逃竄。
  面對巨獸的同時,靈珊已緩下心來,內心不斷回想方才在生態書裡讀到的數據。面前的巨獸周身是漆黑得泛著光的滑溜皮膚,上面佈滿硬度很高的鱗甲,一塊塊井然有序地排布,讓它絲毫不起菱角,一看就是速度型的對手,那自是書中敘述的迅龍無疑。只見它雙耳甩向腦後,張嘴露出白森森的尖牙,口中作咕嚕咕嚕之聲,涎沫如漿糊般垂下,露出一副窮凶極惡的模樣,顯是極度飢餓之故。它四肢雖短但粗壯有力,那爪就像鑲了三把利刃般,硬如岩石也能輕易切割開來。
  狩獵生態書上還有提到只要那雙淺黃的銳瞳一旦憤怒時就會閃爍出猩紅流光,見到這種情況不逃跑也只好以性命相搏了。這黑獸學名迅龍,武器除迅猛的利爪外,還得留神其極度危險的尾巴,尾部末端部分會伸出骨刺,就如一個超重型狼牙棒般,被狠命摔中的話絕對有死亡覺悟!
  如書中所繪的不同,眼前的真實自然不能跟書中的畫像相提並論,實戰之上,紙上兵譜也是用不上的。那黑獸迅龍一雙前腿伏地,後雙腿岔開,就像下一秒便會撲將過來一般。最銳利的竟是那雙黃澄澄的水晶眸子,目露凶光,那才是真正的狩獵者對著獵物時的眼神。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黑獸似乎不敢貿然撲上,靈珊也未至急躁立刻按動扳機,這類生物在森林身經百戰,都是一流的狩獵者出身,一發不中再發也不可能再中的,但若對手先動,自己反道著了先機。
  迅龍停在與他們十多米外的地方,目光瞪視著絲毫不曾移開,隨著它將尾巴伸向高到頭頂,突然緩緩旋轉起來,竟是越旋越快。在飛彈爆破聲的下一秒,六枚拳頭大小的暗器也即破空而至,直射靈珊等三人之身軀,吉拉也真夠迅速,轉身已伸著盾牌擋在靈珊身前,只聽啪的一聲,那銳利如黑牙的暗器已插入盾牌之中。吉拉也是大吃一驚,手中盾牌是黑鐵所鑄成,沒可能連獸齒也防不住吧?但事實如此,只怕這盾牌也抵擋不了多少就要作廢了。
  靈珊在驚惶之下卻匆忙拉動了扳機,兩顆麻痺彈附著流光激射過去,可偏偏準繩差勁,那迅龍左臂上利刃橫批,兩枚飛彈便裂成四塊朝兩側橫飛。它沒急於立刻欺近身來,只遙遙相對,剛才的搖尾發射暗器只是探敵之作,飢餓的時候反賜予它更冷靜的頭腦。
  “還有兩顆,我必須要冷靜下來,可是剛才黑獸所出招數在生態書上並未得見,難道它還有其他隱藏招式尚未使出?”靈珊陷入一片迷茫中,在這危機關頭竟未摸出保身之道。
  卻見薩斯湖沿岸一陣水花濺起,數枚長箭竟神不知鬼不覺地擊在了迅龍身軀,那黑獸左側受敵,迅速 ​​躍開數步,頭側向基思猛地吼叫,似乎在怪責他打擾自己進食一般。基思拉弓搭箭,每一枚準繩都到了巔毫,可勢道力道卻完全奈何迅龍不得,箭尖穿不過這渾身鋪滿輕硬鱗片的皮膚也是無用,但作為引餌,他算成功了。
  這邊黑獸已追趕著基思,只見他邊走邊射,若果背上羽箭能夠射中軟弱部位就好,可眼睛目標太小,口腔位置又讓銳牙阻隔;黑獸頗為保護自己的眼睛耳朵等脆弱位置,故也未作出全力進攻,一時間雙方也奈何對方不得。而這時機靈珊怎會抓不住?她重回草叢中,只將機弩口露出草叢尺許,扣住扳機耐心等待時機,吉拉則趕上前去再分散黑獸注意,見他上蹤後躍,不時滾地躲開從半空摔將下來的重尾,就算他身形矯捷,也顯得甚是狼狽。基思拉弓放箭,似乎能與黑獸保持一段距離,減卻埋身肉搏的機會,但只稍微讓迅龍欺近伸爪一遞,立時便叫身穿輕型龍木裝束的他重傷。
  忽然砰的一聲巨響,吉拉身體飛了出去,那黑獸右爪壓將下來,幸好吉拉受傷不大,迅速 ​​挪開了,讓爪壓了個空,但見他身上的岩龍鎧甲已現了無數裂痕,此裝備由生長在火山的岩龍皮膚所製,其皮膚經岩漿洗練得堅厚,一般刀劍砍之不入,現在竟讓這迅龍一抓便裂。
  “可惡的傢夥,可知我這副鎧甲花上多少珍貴素材打造嗎?”吉拉掩著腹中創傷,緩緩站起身來,這才從背後拔出一柄寬劍。這柄雙刃寬劍,一邊是尋常利刃,另一邊卻如鐵製的鱷魚鋸齒,他放鬆身體,那疼痛感只得暗暗忍住,神情卻已凶狠了許多。他仗著手中特殊兵刃,架著盾牌在前作防護,向追趕基思的迅龍奔去。
  其時天色漸漸暗淡下來,吉拉基思二人不經覺已跟黑獸纏鬥了近三個小時,基思羽箭用完,躲在岩石之上已是筋疲力盡,吉拉身上重甲東缺一塊,西掉一塊,創口處現了數道血痕,手上面上滿佈血跡,竟是喘著大氣劇鬥,狼狽至極。
  只聽基思此時竟在岩石上道:“吉拉勇士,小弟基思為你全程打氣!”
  “你在上面乾什麼?羽箭用完了就丟石頭啊!”吉拉在迅龍刃爪上胡砍一刀擦出了無數火花,乘著反彈隨即躍開幾米,架著剩下半塊的盾牌,插劍半跪在地。那迅龍也不再向前撲殺,嘴邊淌下的垂涎更盛了,搏鬥了那麼久,這林中猛獸也是疲態盡顯。
  “我也無力再丟石頭啦,拉弓拉得手臂也麻軟了,就是不知這怪獸什麼肉造,這等堅厚!”基思索性盤膝而坐,就像剛剛一直就在此處看戲般,此處正是勇士鬥惡龍的鬥獸場。
  “嘿,正待此刻!”草叢中傳來兩聲爆響,兩枚半空旋轉的弩彈射向迅龍之軀,它就算察覺了也已然不及,一顆擊中頭部,另一顆鑲入被削開了甲殼的嫩肉之中。霎時間嗷的一陣嘯聲,接著轟隆一聲巨獸已然落地,全身裹著一層閃黃電膜。
  “哈……哈,終……終於削……開了它的甲殼……”吉拉說完,一泡鮮血噴出,倒在地上。基思從岩石躍下,伸手到鼻孔處一探,眉頭卻是一皺,接著大呼道:“吉拉別死,別死啊!我……我們不是兄弟嗎?你怎能留下我不理呢?”遂將吉拉擁入懷中,哭得滿臉眼淚鼻涕。
  此時靈珊也從草叢中出來,伸展了幾小時潛伏著一動不動的身體,這才從背包取出一個圓形物事,走近迅龍的身畔放下,按了按鈕竟是一張捕抓用陷阱,只見上面佈滿電閃,就是一踏足便要觸電,靈珊卻如履平地一般,拍拍手便即離開電網範圍,原來作為獵人,基本的裝備都是防觸電的,只是見著滿地電閃,沒有足夠膽量是不敢踏前半步罷了。
  那精力耗盡加上全身麻痺的迅龍卻從狩獵者成為被狩獵對象,轉眼便要被眼前這三名獵人收服,儘管心有不甘,但也無可奈何了……
  靈珊設置陷阱完畢,走到吉拉的身畔猛踢了一腳,道:“你假裝完了沒?”
  吉拉頓時“哎呀”一聲喊將出來,這一腳力道甚猛,又是踢中沒有覆蓋鎧甲的傷口,只痛得他滾來滾去。她隨後冷冷的道:“時間不早了,我們得盡快匯合維克斯,基思你也不看清楚,他是屏住呼吸,肚皮還是漲落有序呢!連被人戲弄也懵然不知!”
  基思嘟囔道:“你這個壞傢夥從不安好心,虧我為你哭得死去活來,我要淚債!血償!”說罷抽出龍木弓來說打便打……
  “好兄弟,我確是暈死了,被靈珊姑娘的一腳跟你的眼淚鼻涕治好了,你怎麼又折磨我這般?”吉拉元氣尚未恢復,實在經受不得打擊,只得連連求饒。
  “誰在欺負我吉拉兄弟呢?”說話之人語音帶著一股傲氣。靈珊沿著聲音朝去,只見遠方現出一個紅影,隨著那紅影走近,靈珊已是喜不自勝,連那輕弩也忘了帶上,就奔到那紅影的懷抱中。
  但見靈珊紅暈雙頰,依偎在那套赤紅長滿菱角的火龍鏈甲上也是毫不在意,口中嚶的一聲,接著嗚嗚咽咽的道:“你遺下我不管了,是不是?怎麼獨個兒走了,倘若我們幾個遭遇不測了,你又怎麼?”
  “哈,我自是知道你應付得來的,所以才離開嘛!”維克斯道,撫著靈珊那套青蛇皮布甲又柔聲道:“只怕你死了,我也跟你死在這裡就好,一起葬身樹海有何不好啊?”
  “你說話就是沒半點正經,要是我們都死了,大家都化為塵土有什麼好?要是化作兩隻蝴蝶還不錯呢!”說著靈珊自知說了不該說的,不由得紅暈再現,那是跟方才臉無血色的狀況各走極端。
  維克斯輕輕推開靈珊,伸出一手,心想這物事若給靈珊的話是最好不過了,只怕她立刻便要答應我求婚不成呢!
  “你這手裡握著的是什麼啊?別耍神秘玩笑!”靈珊嬌滴滴地伸手欲掰開維克斯的手指。然而手才剛接觸,立時重拾回那股前所未有的恐懼。她立刻躍開數丈,聲音顫抖著說:“你這是什麼,維克斯?這東西有古極度沈重邪惡的氣息,應該就是這東西讓我怕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什麼?這只是小迅的赤之瞳啊!我看也沒什麼可怖之處,就是腥紅了點吧!”說罷維克斯將赤之瞳拿到迅龍跟前,指著那兩顆黃澄澄的眼珠道:“我剛才確是遇上另一條迅龍,我將它麻痺後,毀了它左目,再用刀剜下它右目罷了。現在它應該是半死不活吧?哈哈!”
  “你……你說什麼?”聽到維克斯竟在迅龍麻痺狀態下,活生生剜出它的眼睛,那種痛苦她自然感受得了,那是種極度殘忍的手法,真為天人所不容的。她只道維克斯已犯了虐待獵物的獵人規條,要知道獵物跟獵人之間雖然是你死我活的關係,但絕不能單方面的虐待,如果讓獵物生活在生不如死的境地,那積存在它內心的憤怨便會形成一股更為霸道邪惡的力量,這種力量除能感染人心變得邪惡外,就連周遭和諧的環境氣氛也要遭受變更。
  “你看到靈鹿屍體嗎?原本它們有種特性,就是被割下鹿角後,會奔向虛無空間,但此刻它們橫屍就地,已是大大的改變,剛剛的邪惡氛圍吸引了這條迅龍過來,只怕……”遭天譴三字還未說出,靈珊指著背後的龐大黑影說不出聲來。
  原來眾人以為這條迅龍已被擒獲,誰知它駭然看見維克斯掌上的赤之瞳,原本萎頓的身體立時奮起掙紮,未幾已弄壞了陷阱,那雙黃澄澄的圓目似乎蒙受感染一般,一眨眼成了猩紅,它長嘯一聲,如驚天的雷響一般刺耳,又飽含著滄桑的響聲,它沒有立時發作,只是仰首朝半空中悲鳴。嘯聲迴響百轉,似乎在為自己的摯愛痛哭一般,自是觀者無言,聞者落淚。
  維克斯知道下一刻迅龍便要暴走,但這刻他竟獰笑道:“再宰一條也不差,這次不許再毀掉任何一隻眼目了,我要完整的!”說罷從背後拔出大劍,將那紅潤的眼珠納入腰包,好整以暇地準備迎戰。
  迅龍的悲鳴尚未止住,在場四人已各自手握兵器,嚴陣以待。靈珊也是逼不得已握著武器與維克斯一列,只怕眼前的她的愛人早已不是平時待人寬厚,為保護村子森林盡力的男子漢了。卻僅存一絲絲渴望在心間,希望他尚能立時改邪歸正。卻如何讓他改邪歸正呢?還未有法案。至今能解開她心中疑團的,也只有自己的爺爺靈木,他是村子三大長老之一,對於鬼神禁忌知識淵博,他在的話才有法子揭開謎團,可是村子離開樹海是千里之遙,又如何求救得到?目前唯有且攻且退,尋找逃生之路。
  迅龍呼嘯之際,天邊雷閃不停,烏雲轉眼佈滿天空,四周一絲風也尋不著。迅龍圓目盯視前方,竟如尋常迅龍無異。維克斯見龍尚未發難,竟要先下手為強,那大劍在地下拖出一道尺許深的坑道,顯出大劍沈重非常,維克斯臂力更是超群,操起大劍橫砍劈一劍。咚的一聲劍劈在迅龍前足上不能砍下,維克斯心下一陣心寒,瞧著那紅眼還是若無其事地瞪視自己,不由得心裡發毛,但有礙於面子不敢撤劍。那迅龍使出一招神龍擺尾,全身原地急轉,尾巴一挑,拍向維克斯胸口。幸好他用那柄巨劍斜插地面,硬擋下這招。
  但見冷風又至,這回大劍已然不及抵擋,只聽到數下兵器碰撞之聲,維克斯已受傷倒地,雙肩各穿插著一顆漆黑獸齒,每根都是手掌般長,維克斯雙肩下擺,已是不能再使力。
  吉拉與基思見徒生巨變也不禁為之咋舌,吉拉拿起那柄寬劍朝向迅龍的傷處插去,基思則尋來留在附近的利箭,再行拉弓射箭。一陣驚天雷劈將下來,將昏暗的樹海劃得白亮。
  靈珊遲遲不扣動扳機,內心正在斗爭,究竟眼前這個不顧規矩殘害生靈的人該不該幫?但他又是自己的愛人,是非幫不得了。再自猶豫數分,只聽得吉拉一聲慘叫,他竟在揮劍半空下砍時察覺不到尾巴已然攻來,尾尖穿過他的胸膛,再用力一揮,吉拉頓時氣絕。
  基思聽到吉拉的慘叫已不能安下心神應對,箭也瞄之不準,一陣嗚咽之聲,基思倒地,咽喉間插著根漆黑獸齒。
  迅龍連敗二位獵人也只在一瞬間,靈珊只見黑暗中兩顆血紅的螢火蟲雙雙飛舞,霎時間全場已沒了聲響,只餘下一片死寂。靈珊一顆心臟就如要蹦出來般,此刻四處眼不視物,卻見一雙紅眼盯視過來,怔怔地瞧著自己,隨後竟緩緩退離,隱沒在黑暗之中。靈珊見四外回歸黑暗,只道已較剛才紅眼亂閃之時安全許多,於是戒備放鬆後,隨即倒地,力竭昏迷。
  次日初晨,靈珊被一叢耀目的晨光耀得醒來,卻見東西北方分別臥著維克斯,基思和吉拉三人,這三人中有兩人已然氣絕,靈珊爬到維克斯跟前,只見他氣息微弱,更恐怖是他雙目位置竟是空空如也。但見他悠悠醒轉這才發覺眼不視物,但他也不顧,勉強挪動右手,竭力探入身旁口袋中,掏出那顆猩紅眼珠放到手心挪捏,但覺其圓潤之極,突然嘿嘿一笑道:“真是顆無上尊寶啊!擁有了這麼一個寶物,我這雙眼雙臂也賠得也不枉了!”
  靈珊見他坐直身子,廢了的手仍在把玩著赤之瞳,雙目已被剜去卻仍在奸笑,模樣是再噁心也沒有了。只嘆昔日堂堂的赤火龍獵人今世也已消失,內心不禁一陣酸楚,然而又想到維克斯的虐殺惡行,心中卻又不禁湧起陣陣快感。
  目前只她一人能夠活動,於是她就地掘坑,將基思和吉拉的屍身連同隨身裝備一起埋了,卻見二人死時還緊緊背著那袋脹鼓鼓的鹿角,內心不禁罵了句貪得無厭。她又用維克斯的漆黑巨劍插在堆成的小丘之上,將之化成劍塚。待一切完事,這才扶著維克斯離開樹海。
  碰巧在回歸的路遇上艾露族群的車子,這才乘搭一趟順風車脫離樹海回村。說起艾露族群,那是一群原本深居野外的貓群,顏色主要分成兩種,白艾露身上布有棕色斑點,黑艾露則只面部和腹部呈白色,白艾露性格溫順對周遭事物好奇,喜歡尋根究底;黑艾露性格較為敏感,對陌生者有攻擊傾向。然而村子的獵人在許多年前就與艾露一族聯結同盟,大家相親相愛不分彼此,但仍有不少野外族的艾露群不願與村落為伍,處處作弄出行的人們。幸好靈珊這次遇到的艾露群正是剛在樹海收集素材回 ​​村,這才不怕惹上什麼麻煩。
  於是兩天后就回到村子,靈珊讓維克斯獨個在醫院養傷,自己就去尋找村子的三大長老之一的靈木長老將這幾天不明之事問個究竟。
  一所木造的居所共分四層,每往上一層,左右便較下一層各少兩個房間,最頂一層共有三個,最左的一所就是靈木長老的所在。靈珊輕輕悄悄地走到木門跟前,敲了敲門,只聽內裡一把蒼老的聲音喊了出來:“是珊兒嗎?進來吧!”
  靈珊滿心歡喜,但也不禁佩服她爺爺耳朵之靈細,猜測之準確,不失為當年叱吒一時的三大獵人之一。喳一聲木門敞開,只聽見靈木長老的聲音,卻見不到人,屋內傢俬陳設有序,儘管擺設都以簡單為主,但那祭台上的木雕頭像卻是那樣像真,正是二十歲英姿勃發時期的靈木長老,再看頭上也掛著兩顆木雕,見它們裂開嘴巴露出的牙齒參差不齊,但每一顆都雕得相當尖銳。頭上沒有菱角外突,下巴長有鉤角的,是青龍雷亞;另一頭額前尖角外突的,是紅龍雷克斯。靈珊每次來看靈木長老都要瞻仰這三顆頭像一兩分鐘方才進入,這次也不例外。
  “是什麼風吹你回來啊?我的乖孫女?”靈木長老一臉慈祥,白眉垂肩又遮了雙眼,一叢白鬍子竟一垂到地,但他身材矮小,比之靈珊腰間還矮上一點。
  聽到爺爺柔聲呼喊,靈珊再也忍不住了,跌跪在靈木身前,伸手將他抱住,哭道:“孫女實在不配當獵人啦!我此行跟著維克斯,吉拉跟基思組隊出發,沒想到這許快就害死了吉拉,基思兩個同伴,還讓維克斯眼也被剜去了!”
  “這事我倒知道一點,聽說維克斯在樹海狩獵是犯了狩獵的大忌是嗎?”靈木一邊安撫,面對這孫女,靈木的心腸最軟。
  “好,我就將事情來龍去脈跟爺爺你說罷!”於是靈珊將如何遇到迅龍,如何讓吉拉和基思牽制迅龍,如何發現那群靈鹿失去鹿角沒有消失,維克斯他們三人如何變得二死一盲一一說了。
  卻聽靈木長老嘆了一聲道:“我就擔心維克斯這男孩心高氣傲,為達到目的不擇手段,才遲遲不讓他跟你去狩獵,但你一再懇求下我唯有答應,如今闖出大禍也怪不得你,只怪我當初沒有硬下心腸來,阻止這悲劇發生。”
  “爺爺,我對不起你,我實在做不了獵人啦!我也信錯了維克斯這個殘害生靈的男人!他也不配當獵人呢!”靈珊咬著薄唇,擦著淚道。
  “他還在醫院養傷吧?那顆赤之瞳如今還在他手上麼?”靈木說完,內心一陣不安。
  “是啊!他從在樹海那天起一直握著那顆什麼赤之瞳不放,別人想拿開他卻是叫嚷著別搶走他的尊寶。”
  “只怕這赤之瞳會為村子帶來隱患啊,你說的靈鹿失去鹿角不能消失就是證明之一,你說迅龍悲鳴樹海也是異象。未知還會有哪些不詳徵兆要發生。”靈木無意嚇怕眼前的小孫女,只道事情的確要讓靈珊加倍留意,他又道:“如今要化解這場冤孽,只有讓赤之瞳恢復回原來的黃色,那這場災難便可消弭。”
  “是的,靈木爺爺,我這就去拿赤之瞳回來,珊兒志在四方,自然會在旅途中尋找方法解除赤之瞳的災厄!”靈珊笑得猶如桃花綻放,打開木門便走,順帶留給爺爺一個自信的鬼臉。
  “珊兒,你這就去西方爾拉爾村去找一個叫哈爾斯家族的遺孀吧,據說那個家族有種特殊能力,就是能與自然界溝通,對你幫助甚大!”靈木還真擔心這孫女沒頭沒腦的,就去胡亂消災,於是就指了這道兒給她。
  “明白啦,老嘮叨,哈哈!”說罷她以不甚尊敬長老的儀式——吐舌頭拜別了靈木長老,心裡默記著爺爺說的話,就此離開。
  靈木長老也只摸著那叢白鬍鬚,呵呵笑著目送孫女離開,轉過身來,對著自己曾經風光過的雕像,心道:“若我能再年輕幾十年就好,那就能伴著這可愛的孫女闖蕩江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