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進過阿發的儲藏室的只有一個人,就是阿發本人。
阿發的儲藏室儲藏些什麼,除了阿發外再沒人知道。
四十歲的阿發沒有老婆,原來也沒娶過老婆。阿發的父親是本村子裡最富有的富戶,阿發沒娶過老婆就讓人有些不可思議。反正阿發是沒有老婆。
最近,隔三差五的就有一些行色匆匆的外鄉人來找阿發,有時是呆上半天,有時是坐一、二個小時就走,來人走了以後,阿發出來散步時臉上就堆著一種神秘的笑。
阿發平時並不與村鄰接近,沒有人來問他這是怎麼回事。在人們的猜測中阿發的儲藏室就顯得更為神秘。
這些年,曾經有兩個人試圖進入阿發的儲藏室,非但沒有得逞,下場還慘不忍睹。
一個是好吃懶做、慣於小偷小摸的畢阿鼠,他認為阿發的儲藏室裡一定有些古怪,多年的偷盜生涯使他養成了強烈的好奇心。瘦瘦的畢阿鼠是趁一個有風無月的夜晚,從阿發儲藏室的氣窗鑽進去的(大窗子被阿發砌死了),人們發現畢阿鼠已經是第二天的清晨。村中早起揀糞的老頭經過時,看到畢阿鼠的屁股卡在氣窗上,外邊露著的兩條腿偶爾無力的蹬一、二下。揀糞老頭叫人將畢阿鼠救下來,此時的阿鼠只會大瞪著眼睛,嘴脣不斷的蠕動著,雙手拼命的比畫著,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了。從此不會說話的畢阿鼠不能再靠“俠盜”生涯養活自己,不上一年,就死去了。
第二個要進阿發儲藏室的是村裡阿金叔的遺孀胖鳳嫂。阿金叔是個鋦鍋匠,他走南闖北做活,從一個據說很遠的地方將胖鳳嫂領了回來,當時鳳姑娘才十九歲,而阿金叔三十九歲,鳳姑娘當時當然也不象後來那麼胖。阿金的艷福沒有享受幾天,忽然大病一場而去,人們因為年齡的關係,沒法叫鳳姑娘為鳳嬸,就只好叫她鳳嫂。鳳嫂沒有回娘家,就在這裡住了下來。那也是一個黑燈瞎火的夜晚,同樣是如狼似虎年齡的胖鳳嫂耐不住寂寞摸進了阿發的小屋,在儲藏室外屋的大炕上二人一陣貼身肉搏、相互癱軟之後,鳳嫂不顧阿發的勸阻,端根洋蠟打開了儲藏室的門。鳳嫂想裡面一定有阿發的死鬼爹爹留下的金銀首飾,自己趁機挑一兩件是理所當然的事。就在他一腳門裡、一腳門外的當口,也不知道她看見了什麼,“咕咚”一聲倒在了門外,人事不醒。嚇慌了的阿發連夜請來了村裡的赤腳醫生楊大夫,把全裸著的胖鳳嫂抬到炕上,又是掐人中,又是撫胸脯子,才使她幽幽醒來,急急的穿好衣服,被楊大夫和阿發送了回去。此後胖鳳嫂見人就哆哆嗦嗦,有時一個人走在路上誰也不瞅,嘴裡還絮絮叨叨的說著什麼,村裡再沒有人跟她搭過話。
迷一樣的儲藏室成了瓦缸寨一道奇特的風景。
(二)
時光倒退回四十年。
距離瓦缸寨八百里的桃花川。
一個陽光明媚鳥兒都歡叫的日子。
桃花川來了一個頭戴嵌玉瓜皮帽,身著團花對襟夾襖、年齡在二十歲上下的俊顏公子,臂彎的褡褳上繡著幾個大字:收買古董。
這個富少就是後來瓦缸寨最富有的財主錢俊貴。
桃花川的族長烏林有一掌上明珠,名字就叫烏明珠,十八歲的她出落得身材俊美豐腴、美目顧盼生輝。
錢俊貴相中了烏林家的一對細瓷撣瓶,並且出價不低。恰好烏林族中有一事纏身,就允許錢俊貴在他家留住,待有暇再細細商談。這樣,錢俊貴理所當然地就接觸到了烏明珠。
烏明珠正是嚮往外面世界的年齡,恰錢俊貴又瀟灑俊雅,不由芳心暗投。而錢俊貴家已娶妻生子,兒子阿發已經將近周歲。但他知道那撣瓶乃是明末官窯的最後一批產品,為了做成這檔買賣,只得暫時與她虛與敷衍。
但美女在側,況且又心歸附於己,那錢俊貴不是柳下蕙,少不得摟腰吻頸。即便如此,已經是把烏明珠的一顆芳心拴的緊緊了。
待烏林把族中那件棘手的事情處理完,才倒出時間來與錢俊貴談判。將一對撣瓶以雙方都滿意的價格成交。
錢俊貴離開的時候,烏明珠偷偷將他送到村外,一番依依不捨之情,自是如桃花溪中之水,無聲、惜流。
錢俊貴將腰間玉佩解下,留做信物。烏明珠則應錢的要求,將自己唯一的七寸相片交給了他。
等待僅用焦躁形容是不夠的,烏明珠的一顆心恨不得長出翅膀,去錢家看個究竟。
不料,等來的卻是父親要他嫁給城裡一個副團長做妾的消息。
烏明珠寧死不從,告訴父親他愛的是錢俊貴,並已經將身子交給了他,籍以要挾父親收回成命。
此舉非但不起作用,暴跳如雷的族長卻決定用家法來處決這個破壞族規的女子。
在家族祠堂後的一處山崖上,明珠手腳被捆成蝦米狀吊在一棵樹上,崖下,桃花溪水仍沒事似的流淌。
族人圍觀的目光有哀嘆、惋惜、同情,也有鄙夷、不屑、冷漠,還有族長的嚴正、堅毅。
族長烏林做了一番誡勉宣言後,隨著他的一聲令下,執刑族丁的長刀一揮,烏明珠的身體飛速地向崖下墮去……
崖上哭聲暴發。
下墜的過程中,烏明珠固執地向著那個方向凝望,她似乎看見了、看見了錢俊貴正把她的倩影深情的用目光撫摩……
(三)
時光倒退回六十年。
兵匪泛濫,民不聊生。距瓦缸寨北二十里的四棵樹村格外又招上了蝗災,顆粒無收,餓殍遍野。
水芹領著六歲的孩子艱難地度日,丈夫根生一天說是出去找吃的,就再也沒有回來,不知道是餓死了,還是找到了吃飯的地方,水芹真的希望他還活著。
家裡的東西能換成錢的,都送到瓦缸寨大財主錢善元的當鋪去了,勉強換些糧食娘兩個籍以度日。好在錢掌櫃菩薩心腸,對物品不拘好壞全收,否則……現在家裡能看上眼的就是一張有根生父母的全家福合影,這東西自己看來珍貴,別人是不會當回事的。
這天太陽快要落下去的時候,根生拖著疲憊的身子趕了回來,水芹暗自慶幸他總算活著回來了。根生說他流浪了一些日子,最後想趕回來找他們娘倆,昏倒在一個大宅院前,主人錢大掌櫃救了他一命,這兩天見他辦事機靈,準備留下他。水芹聽了自是高興,她說是瓦缸寨的當鋪的錢大掌櫃吧,可是幸虧他了,不是用家裡的東西換些糧,我們娘倆早完了。根生說,我對錢掌櫃說我是孤身一人,他才收留了我,還要讓我幫助跑跑外呢。水芹聽了,眼淚就涌上了,人都說患難見真情,為了活命,就不管我們娘倆了。轉念一想,他有個地方吃飯也好,再說他心裡沒有老婆孩子,也不會回來的。
根生又說,錢掌櫃說了,讓我跑外,免不了身上要帶些錢,讓我拿一件貴重物品抵押,才讓我做這個差事。水芹淡淡的說,還有什麼了,就剩你父母的相片了。說完又向墻上看了一眼,想想老人已經作古,眼下一家又要各奔西東,眼睛裡就空空洞洞的,連眼淚都沒了。
根生說,可不是,我也想咱家就這個相片珍貴了,我猶豫著跟老掌櫃一說,人家還真同意了,說我連父母的東西都能舍的拿出來,是真心跟他了。水芹沒有做聲。根生又道,等我在錢掌櫃那兒站穩了腳,再慢慢的跟他說明,把你娘倆接過去。水芹卻道,我不同意。根生道,咋?水芹說,我不同意拿老人的相片抵押。
看著到手的肥差又要丟了,根生反覆做水芹的工作,可水芹就是個不吱聲。
那年,根生沒有在家,水芹得了一場大病,要不是公婆,她早就不在這世上了。現下兵荒馬亂的,今兒走了,不知道哪天才能團圓,要把老人最後的念想拿走,她無論如何也想不通。
根生對水芹不理解,珍惜一張薄薄的相片,卻可能讓一家人都餓死。他在家住了一夜,第二天很早就起來,連個招呼都沒打就走了。
夜,一如往日般深沉。阿花領著孩子在睡覺,室外,偶爾的樹枝颯颯聲音,提醒著阿花現在是深夜。迷夢中,她感覺根生回來了,他這回找到吃的了麼?可回來了,讓我們娘幾個在家受苦。這死鬼,好象捉迷藏一樣,怎麼不進屋,在窗外徘徊。水芹想:我才不去管你,看你怎麼樣。靜臥假睡。突然,窗欞“喀吧”一聲,接著是小心的打開窗子的聲音,水芹的心“突突”的跳著,她猛醒了,有賊!家裡已經是空無一物,對賊是沒有什麼怕的。又想到會不會是衝著自己的身體而來,旋即又放心了,這時候的人,整天肚裡沒食,誰還想這個?哪還有力氣做這個?緊張,但還是悄悄觀察來人想幹什麼。就著月光,一個人影從窗子片腿進來,立在窗邊,似乎在聽屋內人醒來沒有。水芹畢竟是女人,他怕了,真想喊出來,但怕招了來人進一步的行動。她捂住嘴,身體篩糠般蜷在被子裡。來人站了一會兒,大概是看出沒有什麼危險。他一步步順墻挪動著,伸手向墻上去取什麼東西。月光反射,來人把一個片狀物拿到手裡,那個地方掛的是他們的全家福。一定是根生,你這個天殺的,給我放下!水芹不知道哪來的力氣,霍的從床上起來,向根生衝過去搶奪。根生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和人影嚇傻了,情急中,他用手中的像框向水芹打去,只一下,水芹軟綿綿的倒了下去……根生探了探她的鼻息,似乎還有氣息,他管不了許多,挾著像框跑了。
(四)
畢阿鼠鑽進阿發儲藏室的氣窗,黑暗讓他不能馬上看出屋裡的一切,他大睜著眼睛慢慢適應了室內的光線,眼睛卻因為看到了裡面兩個人而凝固。他先是看到了一個女人在屋裡睡覺,窗外,有腳步聲音傳來,是個男的,情人?丈夫?畢阿鼠覺得自己有好戲看了。男人的服裝怪怪的,好象在哪部電影裡看過。男人悄悄的靠近窗子,又摸索著進了屋,畢阿鼠的心“砰砰”跳,他想這男人該和他一樣緊張吧。男人並沒有做畢阿鼠想象的事,這多少讓他感覺到失望,他看到男人向墻上掛的東西摸去,墻上掛的應該是像框,像框夾層裡有存摺?忽然,那躺著的女人“忽”的一聲衝上來,連畢阿鼠都淬不及防,他看到那男人用像框打女人,女人倒了,男人伏身試了女人的鼻息,然後匆匆的走了。畢阿鼠見那女人慢慢的站了起來,不對,地上明明還躺著一個嘛。站起來的女人披頭散髮,眼睛幽綠幽綠的,嘴裡絕望的叫著,聲音象哭又象是在笑著,恐怖、刺耳。畢阿鼠猛醒,是鬼,是鬼呀!他大喊“救命”,可連自己都聽不到聲音,就象夢魘了一樣……
慾望上的滿足轉即又挑起了胖鳳嫂的好奇心,他不顧阿發的勸阻打開了儲藏室的門,他看到了一排排博古架似的東西,她竊喜,上面屬於她的首飾不知道有多少,忽然滿屋子裡似乎多了很多眼睛,而那些眼睛最後都聚到了一個角落,牽引著她的目光跟過去……他大瞪著雙眼,身子想逃避但怎麼也動彈不了……她看到了一處山崖,模模糊糊看見了有好多人在圍觀著什麼,一棵粗壯的樹枝上,他看清了——吊著一個人,四馬攢蹄一樣的吊著。這姑娘很漂亮,但眼睛裡卻滿是仇恨,她默默的向遠方看著。有人下了命令,一個身材魁梧的壯漢提一口鬼頭大刀上來,他凶狠的一刀砍下,那姑娘輕飄飄的向崖下墮去……畫面又一閃,她清楚的看到那姑娘很結實的摔到了地上,血肉模糊,腦漿涂改了她美麗的容顏……
在阿發的腦袋裡,總是有這樣兩個問題,那就是對畢阿鼠和胖鳳嫂的死因,他感覺這兩個人都是受到了驚嚇所致,但他們到底看到了什麼?他聯想到祖父和父親給他留下的故事,為兩個人的驚嚇和死安排了答案,繼而兩個問題變成了兩幅畫面,每當夜深人靜時候,或者是這個先來,或者是那個先到,在他的睡意朦朧中揮之不去,攪得阿發自己都不知道真假了。
(五)
最近,阿發總是失眠,錢帶給人的興奮是別的無法比擬的。
他每個月就要發出一封信去,地址是根據父輩留的,加上他按現在行政區劃考察而來。收信人的姓名是他千方百計打聽來的,或者就寫誰誰的兒子或孫子收。果然象父輩們預料的,他們馬上匆匆地趕來,並且價錢都是尊重阿發的意見。有的人接到了他的信後,哪怕這個長輩在他的印象里幾乎是零,但他們也都毫不在乎的趕來交易。
這樣,阿發的褥子底下,錢的數目就增長很快。
他最佩服爺爺的算盤,這個世界上,最難割捨的就是親情。當時,照相技術剛剛傳入中國,能照得起相片的還屈指可數。那時爺爺就看出了這是一條發財的路子。他千方百計收集照片,詳細地記下當事人的住址以及後代的名字,希望在若干年後由他們的後代從自己的後代手中以高價把相片買回去。這個儲藏室是爺爺和父親兩代人打基礎,到他這會兒,就是坐享其成。儲藏室裡有2431張相片,算來將是很大一筆收入。
錢家對錢財研究的精到,以至忽略了後事,阿發的婚姻雖然耽誤了,但這個計劃長遠的買賣已經開始得到回報。阿發想,有了錢,還怕沒有旁的麼?
每天睡前,阿發要打開儲藏室,將厚厚的筆記本拿出來翻看,這個筆記是爺爺和父親兩個人的心血的凝聚,那裡面記錄著父輩收集這些儲藏品的一個個故事,他幾乎耳熟能詳。
相片上的故事雖然過去了多年,但阿發總相信那每一張相片都是有鬼魂在保護著的,鬼魂是不會老的。他聽說過海市蜃樓、山市蜃樓,當溫度、濕度和其它條件都適宜的時候,過去的一些場景會重新顯現。如果不是自己推理的那樣,畢阿鼠和胖鳳嫂的死又該怎麼解釋?
阿發也怕鬼,但他更喜歡父輩為他留下的東西,他舍不得離開。
又到了維護他的儲藏室的時候了——今天是鬼節,阿發買好香燭和冥幣,請來了村裡的陰陽先生阿達。
阿達同樣對這個小屋感到神秘,因為每年阿發只允許他在門外做法事,畢阿鼠和鳳嫂的事同樣也是他心中的謎,想起這些,他做法事的動作不由有些戰戰兢兢。他所做的工作也無非是燒燒紙,幫助進行一番禱告。
阿達從父親手裡學會了這一套儀式和咒語,繼承了幾冊邊緣殘破的黃紙書,至於自己有多大神通,他自己也說不清楚。主要從大家信任的目光中,增加了他行此行業的信心,更何況賴此可以養家。他仗劍捉鬼多年,鬼是什麼樣子,他半個都沒有見過。別人都說有鬼,想是有吧。
阿達在儲藏室的門外禱告,門縫裡傳出一股濃重的、怪怪的味道。
虔誠的禱告讓小屋格外肅靜,忽然門裡傳出“咕嚕”一聲,阿達魂飛魄散,身體癱軟,跪的姿勢更徹底了。
阿發見慣不驚的樣子,拍了拍阿達的肩膀以示安慰。
阿發對儲藏室的維護還遠不止燒紙和禱告。二十多歲的那年,父親去逝,將儲藏室的秘密傳給了他,他對這儲藏室下了一番工夫。開始他發現有老鼠進來,就養了只貓,貓果然負責,此後再沒有發生相片被鼠咬壞的事情。貓開始在儲藏室中繁衍,現在有多少隻,阿發也不能確切的說出來。相傳貓有九命,他任由貓在儲藏室橫行,也想籍此跟鬼魂抗衡一下。後來他發現霉爛也對相片造成危害,就定期為相片通風,使其乾燥。為了防止相片陳舊,他向城裡的照相師傅請教,用一種藥水來保持相片不變色。他知道,他精心地維護相片,就是在為自己抓錢。
下午,天起風了。
阿發的儲藏室忽然起火了。
剛剛去鎮上郵走一封信趕回來的阿發,瘋了一樣進去撲火,在這緊急的關頭,他仍然很快地判斷出,是上午做法事時有火星進了儲藏室。他發現木頭架子已經燒著了,那些相片有的象一隻黑色的蝴蝶,飛起來,飛起來……
火勢驚動了村人,大家都來圍觀,村長組織大家救火,無奈火太大了,村人拎著水桶靠不上前。這時,屋脊坍塌了,人們從火中聽見了一聲聲的恐怖的叫聲,接著,有無數只毛已經燒焦了的貓從屋裡躥了出來,向四面八方逃遁。嚇得人們都閃得離小屋遠遠的,怔怔的看著小屋化成了一片灰燼。
阿發的儲藏室一時間再次成為小村人議論的焦點。
村裡念大學回來的慧生——就是最早發現畢阿鼠的揀糞老頭的孫子——聽說了這件事,試著分析道,畢阿鼠和胖鳳嫂的死是驚嚇所致,他們不是看到了鬼,而是看到了貓。他說,貓的眼球上有一層“罩膜”,在黑暗的環境下,它卻能反射一種很亮、很綠的光,誰見了都會嚇的半死。村人都信服了,哦,原來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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