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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春藤殺人事件-12

shareonce 發表於: 2010-9-08 16:23 來源: ADJ網路控股集團


(12)

  第二天,她突然覺得自已心很痛,很痛,一下子暈了過去。她看見五個人坐在一家飯館的小包廂裏,笑著說著,分食著面前蒸得爛透的嬰兒,那嬰兒的手腳已經被撕下,在幾個面目猙獰的人嘴中嚼得吱吱得響。

  每嚼一個,她心就會揪痛一下,她知道,這個嬰兒,就是她被引產的可憐孩兒!

  聽到這裏,我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芳芳的沒有看著我,自顧自地說著,眼睛盯著玻璃窗外的某處,聲音冷得象從天外傳過來。

  我順著她的目光望去。

  街對面的芒果樹下,陰影裏站著個面目森冷的年青男人,冷冷地望著我們,眼眶裏只有白色,白得象高山上永恆不化的冰雪。

  一陣寒意突然湧上心頭。這個男人的相貌,竟然和我有幾分相似!

  每年煙花節的中洲島上,總是擠滿了歡樂的人群。

  一朵朵煙花搖曳著升上夜空,在萬眾注目下怦然綻放成火樹銀花,夢一般的美麗迷人。孩子們興奮地在人群中鑽來鑽去,情侶在漫天花火下相依相偎,瘋狂的醉鬼用力把空啤酒罐棄向空中。

  冰涼的風穿過此起彼伏的尖叫,耀眼的光芒劃破茫茫黑暗,驅不走鐵橋上少女心底無盡的陰霾。

  被花火照亮的雙眸滿是空洞的茫然,憔悴的面容寫著疲憊的辛酸。身邊來來往往的行人恍若兩個世界,一個世界是五彩繽紛,一個世界是黑白兩色。

  也許繁華過後就是寂寥,深情過後就是淡泊,苦痛總是在歡樂後面接踵而來,淚水流盡了就只剩下麻木。

  也許,這吞噬了數條生命的滔天怨念,就是從那一刻起吧。

  塵世間最痛苦的事,莫過於丈夫背叛妻子,父親殺死兒子。而要同時背負著這兩樁苦痛頑強生活著的女子,心裏總會有些什麼在支持著她。

  難道,會是復仇的信念?

  在阿芳講述那個故事的末尾,我的職業病又犯了。望著玻璃窗外的行人,浮想連翩,差一點沒聽到阿芳在叫我。

  等我把幻想的場景描述給阿芳聽時,我看到她的瞳孔一點一點放大,聲音中都充滿了驚恐:“你……你……你說,花子是什麼樣子?”

  我抬起頭,喝完最後一口可樂,眯起眼睛,努力去使腦海中那個形象更清晰:“……尖尖的下巴,皮膚白皙得近乎透明,額上有個小小的半月形傷疤,一抹淡黃短髮剛好將它掩蓋,餘下的黑髮都束在腦後。下身穿著長長的牛仔褲,褲腳拖在地上,臀部繡著一朵豔紅的花……阿芳,你怎麼了?”

  看到對面的阿芳一副駭然欲絕的表情,我也知道我說對了。

  難道瞎貓也會撞上死老鼠?我猛然醒悟過來,往街對面的芒果樹下望去。

  綠油油的芒果葉在微風下輕輕擺動,我似乎聽到葉片在沙沙作響,一個人影也沒有。一陣陰惻惻的氣息仿佛在光天化日之下彌漫開來,讓我覺得心裏一陣陣發寒。

  “叮鈴鈴!”我的破諾基亞8210適時響起,打破了我和阿芳間那種尷尬的局面。

  電話是顏昕打來的,她和張磊在警察局翻查資料時,無意中發現了一樁兩年前的舊案。

  這件案子在當時牽涉甚廣。起因是2002年5月鼓樓區警察局實行突然性襲擊檢查,在另一家娛樂集團該亞方舟下轄的金偶像迪吧發現迪吧工作人員公開兜售搖頭丸,員警當場欲將迪吧查封,遭到被人暗中煽動的人群襲擊,衝動中造成現役民警死亡一人,重傷兩人,直到防暴員警迅速開到才平息下去。

  由於出現了傷亡,這件事才從普通的民事案件轉變成了刑事案件。當時的刑警大隊長還不是張曉軍,而是一個叫白冰的壯年警官,三十歲出頭,氣血方剛,辦事精明麻利,行動多於思考,與張曉軍是兩個截然不類型。

  他接手案件後便馬上展開調查。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案件的內幕也被逐步揭開。白冰和他的同僚突然發現,自已好象掉進了一個黑洞,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

  這個案件表面上看起來不過是個小小的刑事案件,只需要抓到肇事者便可一了百了。然而白冰在調查案件的過程中,卻發現所有的矛頭隱隱指向天上人間娛樂集團的老總劉華天,更指向劉華天背後的一位省廳級領導!

  結果可想而知。白冰被調到閩北的一個小山城擔任刑警隊長,而這個案件僅以處理幾名當時被捕的肇事者而告終。

  關於這個案件的卷宗中有個有趣的發現,就是在整個案件中,有五個人過往密切:耗子、阿健、劉華天、喪保和那位省廳級領導,我們暫且用古廳長來稱呼他。

  更為意外的是,在2002年5月28日那天,在天外天酒店,也就是現在的長春藤前身,這五個人有過一次神秘的聚會,地點是天外天的VIP包廂,內容無從得知。

  而那天,還有另一個不應該出現在那的人,也出現在那裏,他就是顧大頭!

  關掉手機,心中原本清晰的思路又變成一團亂麻。

  拋開最後出現的顧大頭,顏昕她們發現的線索與阿芳講述的故事一一吻合,整個故事的大概已經清晰可見。

  一個在影視作品中屢見不鮮的題材:愛慕虛榮的美貌少女、年少多金的紈絝青年、貪戀口腹之歡的豪富,交織成一個時時刻刻都在我們身邊發生的尋常故事。

  故事的結局,青年醫生親手為愛人引產,早產的嬰兒窒息而死,被做成美食供五名貪婪之徒享用,年輕母親悲憤欲絕,用神秘方法培養嬰靈,成長後對當初的五人一一施以報復,以牙還牙,以血還血!

  如果真是這麼簡單,那麼這個故事也可以以“行雲大施神威降伏怨靈,刑警大隊長再破奇食嬰奇案”告終了。

  然而顧大頭的突然出現,有如一滴掉進我眼中的牛眼淚,讓我眼睛又酸又痛,酸痛過後,突然發現看見了一些新東西!

  也許作為天上人間集團的保安部副經理,顧大頭有充分的理由出現在那裏。當時調查的員警就把他當作劉華天的貼身保鏢而忽略過去。然而一想到他與花子、譚暉的特殊關係,我的直覺便告訴我這件事絕不簡單。

  還有一件事更為撲朔迷離。那就是,譚暉到底是死是活,托夢給我,芒果樹下的神秘男子到底是不是他,如果他已經死了,又是怎麼死的,什麼時候死的呢?

  也許,這一次,我應該嘗試嘗試筆管抄了。

  阿芳給我一種很熟稔的感覺,像是……同類。

  五四路口的這家德克士顧客並不是很多,只有在午休時間四周寫字樓裏的白領才會如蝗蟲一般雲集而來,大嚼一通後肚滿腸實地蜂擁而去,只留下一片冷清。

  在這個城市裏,我認識的人,認識我的人,都一樣的少。也許阿芳也是這樣,所以我們才可以在這樣人來人往的公眾場合,旁若無人地繼續著我們的話題,絲毫不用顧忌人們的目光。

  我小心翼翼地試探著:“你知道那個怨靈嗎,難道就是花子被吃掉的孩子?”

  “怨靈?”阿芳有些奇怪地看我一眼:“為什麼你一直都說是怨靈?顧大哥明明說是養鬼,香港電視裏不都叫養鬼仔的嗎?其實我也知道人鬼殊途,不過乖乖一直都很聽媽媽的話,而且他那麼小,不可能是他害人的。”

  “顧大頭?”這個名字再一次出現,似乎令一些零碎的線索隱隱有連接起來的跡象:“阿芳,你聽我說,現在所有的證據都證明是那個孩子的怨靈在做怪……好,我不說怨靈,他叫乖乖是嗎?到底是誰把他弄出來的,是顧大頭?”

  如果花子的故事到那個惡夢就結束,那就只是普普通通的都市生活的一個小小變調,也許在我們的身邊,每時每刻都在發生著這樣的故事。可是在如海洋般遼闊的都市人群中,有誰會去關心一個鄉下女孩的故事呢?

  花子是一個喜愛幻想的女孩,她會願意接受那個壞男人的要求,唯一的原因是那個壞男人答應她,那個孩子是橫在他們愛情中間的障礙,只要拿掉他,他就會接她回去,兩個人忘掉以前不愉快的一切,重新象以前一樣快樂地生活。

  然而,那個壞男人把引產後的花子送回租屋後,就如泡沫一般消失在空氣中,再也沒有出現過。手機停了,他的私人診所也在一夜間人去樓空,花子只知道他父母是省裏的高級幹部,連姓名都不知道。

  剛剛引產後的身體是如此的虛弱,剛剛好一些又瘋了似到處找那個壞男人,花子累垮了。一個人躺在空蕩蕩的房間裏,昏睡過去,醒過來,又昏睡過去。全世界好象只剩下她一個人。

  兩天粒米未進,滴水未沾,終於醒過來,是被房東催租的電話吵醒。欠了六個月的房租,如果再不交,房東聲稱第二天就要帶“兄弟”過來趕人。茫然掛上電話,忍不住咳嗽起來,好不容易吐出的痰裏,滿是觸目驚心的血絲。

  如果不是一直牽掛著她的顧大頭幾天沒見到人打過來電話,也許她已經無聲無息地死在那間冷清的租屋裏,臭了都沒人知道。

  臭了都沒人知道呵!

  我別過臉去,以擦眼鏡的名義,悄悄拭去一滴不知名的液體。

  我們這些飄泊在異鄉的人啊,夜半無人時,會不會都在內心底處深深懼怕這樣的結局?

  顧大頭左挪右借,替花子墊交了六個月的房租,把她帶到了原來和阿芳合住的小屋。還好花子的病並不是很重,只是產後體虛,染上了急性肺炎,在醫院裏掛了半個月的瓶,終於好起來。

  人是好了,魂魄卻好象丟了。每天癡呆呆地,整天抱著個布娃娃又親又哄,見到男人就叫老公,要老公帶她和兒子回家。

  顧大頭實在看不下去,偷偷回了一趟閩南老家,費盡心思向一個風水先生求了一個養鬼的法子。教花子依法施為,竟然真的把嬰孩的鬼魂招了出來。

  鬼神之說本屬飄渺,阿芳開始並不相信有什麼養鬼術,只是看在顧大頭對花子一廂情深,辛苦忙碌一番,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態,並沒有阻撓他們去做。

  “……沒想到,我真的沒想到。有一天我過去看花子,竟然發現她懷裏真的抱了一個嬰兒。那個嬰兒看著我冷冷地笑,就這麼笑著笑著就消失了。”阿芳打了個寒戰:“花子說這就是顧大哥教她找回來的孩子,她再也不想那個壞男人了,整天抱著那個鬼嬰又疼又愛,還取了個名字叫乖乖。”

  “花子每天都要喂乖乖,不是用奶,是用血。顧大哥說養小鬼一定要用至親的精血,花子就每天割破手指來喂他。開始我還只是偶爾能看到乖乖一眼,象個半真半虛的影子。漸漸的,他的臉,他的身子越來越清晰。花子一天天瘦弱下去,顧大哥買了很多補品給她吃也沒用。”

  阿芳的臉色還很鎮靜,眼神中卻有了一絲掩飾不住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