勸君更盡酒一杯
在高高的樓閣上,樸實的四壁發著暗光,中央只鋪著一張桌子,上面放著四個酒杯,有酒杯,就肯定有酒,四周都是酒罈,發著濃濃的酒香。
安靜的樓閣傳來了吱吱的聲音,有人上來了。他黑色的長衫,腰間是一把刀,上面鑄著龍鱗,黃泉刀。它的主人是二十歲的青年,白淨的臉上透著期待。
他坐在北面的座位上,拿起酒罈,為東面的酒杯添上了酒。然後,靜靜的坐著,等待下一位的到來。
這位來人的聲音很輕,就算黃泉的主人也差不多聽不到他來的跡象。他白色的長衫,腰間是一把劍,它名碧落。同樣的年齡,只是承影的主人的臉上多了一絲淡淡的笑意,他給人的感覺就是春風拂面。
他坐在東面上,同樣的他拿著酒罈為南面的酒杯添加了酒,然後,又向龍鱗的主人笑笑,就默默的坐著,他傾耳聽著外面的聲音,然後說,那傢夥來了。
窗外的參天大樹傳來了豪邁的大笑,一個滿身是泥的人從外面跳了進來。他破破爛爛的衣服,滿臉的汙垢,腰間是一根棒子。
他笑呵呵的說,一聽沒有聲音,就知道你兩到了。他大大咧咧的往南面的座位坐下,先是努力的嗅嗅,然後舔舔嘴唇,嚥著口水,為西面的座位添酒。
吳銘你從哪裡弄得這麼一身?承影的主人問。
聽雪,我和你說吧,我可是從鐵帖模那裡跑出來的,那老傢夥課不是好與的。
他的刀怎麼樣?黃泉的主人問。
乞丐裝束的吳銘的臉上頓時精彩了起來,他的手一伸向酒杯,一隻手一拍,站了起來。他說,知道我們丐幫的子弟們都在北方吧。這次,我居然狗屎運碰到了鐵帖模,我所有的兄弟都被他的鐵衛給圍死,還好我和李五逃了出來。
聽雪說,北方的戰事怎麼樣了?
吳銘看著酒杯,嚥著口水說,遼的皇帝和耶律大石反目,耶律大石借口病休,在燕京裡殺了看守他的宦官寵臣蕭乙薛和坡裡括最後帶著他手下的人馬出走,遼帝也被困在山陰。
完顏婁室和鐵帖模不是秤不離砣的嗎?完顏婁室在山陰西方圍打遼帝,鐵帖模怎麼在北方呢?他可是完顏婁室的心腹。
所以我才說,我倒了運。我們本來就是當作斥候,哪裡有什麼高人來擋,不到幾個來回,我丐幫的兄弟都死在了鐵帖模的手下。
他的刀怎麼樣?龍鱗的主人再次問。
吳銘看著一身黑衣的男子說,東流他的刀很快,很霸道,狠毒。
快麼?黑衣東流摸了摸黃泉,眼裡滿是期待,和寂寞。
看來一刀斷水的段東流忍不住了?你和他終是一戰的,何必急在一時?
大哥,黃泉刀太寂寞了,給它找一個樂子罷了。哦,我的刀還在人鬼兩茫茫,和一刀斷流還有一段時間。段東流說。
這次我們的兄弟探得,完顏婁室的寶貝女兒好像離家到江南了。哎,怎麼這傢夥還沒有來?你看太陽都西下了。
穆聽雪習慣的摸著下巴說:放心吧那傢夥可不是什麼省油的燈。就算遇上了狼牙他還能活蹦亂跳的呢。
吳銘再次看著酒杯,深深的歎氣。
別歎了,我也想喝,但是咱們兄弟什麼時候落下一個了。
四個臭氣熏天臭味相投的混蛋。
誰?三人異口同聲的喝道,聲音震得門窗嘖嘖作響。
驀然,兩道道刀光劈在三人的面前,從空中掉下了一段暗器。
然後,三個人瞪著眼睛看著地上,居然是雞骨。
哈哈,老頭我來了。一個鬍子拉沙的,滿嘴油膩的老頭吊在房簷上,一頭黑白長髮在夕陽裡紛飛亂舞。
本來滿臉怒火的段東流頓時一副笑臉的迎了上去,師父。
只有吳銘大聲的叫嚷道:死老頭,每一次出場都是這樣的搞怪,就連自己的徒弟都弄得黑白無常一樣。
穆聽雪趕緊把座位來開,師父外面風大您還是進來吧。
老頭嗅著鼻子,有竹葉青?有瀘州大曲?話音沒有完,人影一花可以和吳銘比美的人已經把酒桌上的酒罈喝了一大半。然後才意猶未盡的看著他的兩個徒弟,東流,你刀法還沒有進步?
段東流諾諾的不知道說什麼。只有吳銘哼著說,老頭你看那刀劈過去,閃電裡劈了兩刀,並以內勁把周圍的固了,你看。他指著地上的雞骨說,現在好像沒有損傷,但是你老頭目光應該可以看出陽為主,陰為輔,正反結合,就是傳說的七傷拳也不過如此。
吳銘輕輕的一吹,整塊的骨頭化作塵埃,消逝。
穆聽雪把一壇竹葉青拍開,遞給了老頭,問道:師父你不是去倭國了?怎麼回來了?
老頭喝了一口酒。然後說,北方的事你們都知道了吧,我和延禧小兒有些交情,聽說他老婆被搶了,想去湊熱鬧,沒有想到,在路上居然遇到了小痞子,他要我給你們帶來信,自己去一邊看去。
老頭把信往聽雪的手裡一扔又接著消滅手裡的酒罈。只是,他也沒有動桌上的酒杯,它們依然整整齊齊的。依然,有一個酒杯空著。
段東流催促聽雪說:老大你快些行不?是不是那傢夥又遇上對手了?
肯定是狗改不了吃屎,遇上哪個老相好了,有異性沒人性。吳銘看著酒在老頭的嘴邊流下的時候,憤憤的說。
什麼?射日教和金國的密使碰頭了?聽雪不得不一改他平常雷打不驚的作風。段東流才不管什麼射日教,什麼金國密使,他只想寫信的人,他的兄弟葉秋翔到底怎麼了,是出事了?是出了什麼事。
聽雪把信往懷裡一放,然後就對老頭子說,師父,當時你遇見他時他在幹嘛?
老頭子搖搖空壇往地上一扔,拿著另外的酒罈拍開,才徐徐的說到:他?好像在和誰躲貓貓吧,要不就是虐待自己。你看過誰有病把自己埋在沙漠裡嗎?
有。吳銘頂了一句,但是下句他就說不出話了。不知道什麼時候他的嘴裡居然含著一塊雞骨頭,耳邊還聽到老頭說:再囉嗦帶你回家去。
老頭依然在說:他好像是在追堵一個人吧,好像是耶律大牙吧。
聽雪說:看來金國就要派兵南下進我中原了,本來以為咱們兄弟可以相聚一堂,暢飲狂歡,但是戰爭不容啊。
你才知道?我丐幫兄弟都在黃河邊上屍骨纍纍了。吳銘就是不由自主的說。還好老頭子沒有說話,他也在沈思,看模樣就要老淚橫流了。
段東流問道:師父你在路上看到,或者聽到鐵帖模了嗎?
老頭頓時兩眼發光,立即說:「看到了」。
對於這個很無良的,很唯恐不亂的師父,聽雪只能為段東流這個憤青悲哀。在武林中,誰是第一難惹的?不是號稱武功第一的射日教教主,而是這位無賴但是卻劍術無人項背的蕭墨劍。
他無賴到把他的兩個寶貝徒弟放到最艱難的地方,有次,他想吃皇帝的早餐,沒辦法,段東流腦子笨,所以就背著這位「餓」得實在不行的師父從終南山跑到皇宮去。他想喝酒,有點腦子的聽雪就被差遣去了射日教教主陳玄那裡借酒,誰不知道也罷,作為蕭墨劍的徒弟,特別是聽雪這個愛刺探秘密的貴族子弟,還是知道當年這老頭的一些風流韻事。傳說的三角戀裡,就少不了他的橫插一腳。但是師父的命令,不能不執行,聽雪沒有辦法,只能找到他認識的好兄弟吳銘,兩人雖然平常合作慣了,可是,武林第一教派的射日教是那麼容易出入的?毫不疑問,兩個人被十大護法長老打得遍體鱗傷。
師父,我想去沙漠,相會會鐵帖模的隱血刀,看看是他的刀厲害還是我的黃泉厲害。
聽雪剛想說什麼,可是熟悉段東流的他最終還是沈默不語,或許因為他的兄弟也在那裡,孤軍混戰吧。然後他看了一眼吳銘,吳銘慌忙的把頭轉向窗外,只聽到他說:喂,你知道我跑跑腿還行。
聽雪太瞭解他了,所以沒有逼他什麼,是啊,如果吳銘是什麼大俠,他也不會放下百萬家產,置家族不理而跑去當一個小小的乞丐。他的要的也許就是自由,沒有責任的自由。想到這裡聽雪不得不想起了葉秋翔,也只有他可以一敘心裡的謀思。
老頭在一邊插嘴說:聽雪,你是兄長,但是你也是我蕭墨劍的弟子,不要讓別人說我的徒弟不如老魔頭的,就好像我老頭子不會教徒弟似的。然後,他頓了頓,又道:這次我要去倭國,和柳生談談雙手刀的心得,此去可能一年,或者更久,你們都是一代俊傑,不要忘了你手中的劍是什麼?君子,自強不息。君者,就要擔當更多的重任,不要忘了當年你告訴我的,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廟堂也是江湖,因為他是天下人的。
聽雪點點頭。
當他擡頭時,老頭已經走得無影無蹤了,甚至屋子的酒罈也少了幾個。段東流對於師父這種突然離開的事已經司空見慣了,麻木了。他只問聽雪說,大哥,現在就想去沙漠,你們自己保重吧。
然後,頭也不回的就往窗外一跳,消失在夜色裡。
吳銘也走了,他說繼續去當他的斥候。
唯有聽雪面對著酒席,慢慢的舉著屬於他的酒杯,慢慢的傾斜,倒下,似乎在祭奠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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