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翼鬼
牠們就像禿鷹一樣,跟隨死亡的氣息,揀食那些失去生命的軀殼;只要有牠們在的地方,就有死亡。
牠們是翼鬼。
那是從遠古時代便存在的古老物種,在天擇之下打敗了永恆生命的精靈,成為第二次毀滅的倖存者之一。牠們全身包覆紫紅色粗糙皮膚,身高不滿五十公分,卻有著一雙四倍身長的蝠翼;扭曲的面孔,微尖的雙耳,以及一對淡黃色的瞳眼。四肢皆有利爪,據說被抓傷者,死後註定由那隻造成傷害的翼鬼所收屍。
傳說,翼鬼有一個領導者。那是一頭巨獸,身高至少兩公尺,頭上頂著狂牛般的雙角,直立且魁梧壯碩,猶如在第二次毀滅中滅種的翼人族。有人說,牠是造物者派來的使者,是死亡天使,有些少數民族甚至奉之為死神,每年都還有固定的獻祭。
牠被稱作天狼,黃泉國度的看守者。
沒有必要時,人們不敢提起這個名號,如同一個約定成俗的規則;人類對死亡的恐懼,比什麼都深刻……
之一:火
滿月皎潔,皎潔如貫古穿今的時空通道;雲影在月光的擴散下,迷離地招展羽絮。空氣沁涼清澈,那是一種專屬秋夜的氛圍;輕靈的風穿梭著,不管是否訂立了目標,旅程便已經展開。
寧靜的村落,晚餐過後的悠閒。村子裡老人坐在戶外乘涼,談論時局的變化;女人在屋內織布裁衣,為了正在北方守邊戍際的丈夫。
遠方一陣馬蹄聲,轟轟隆隆,直奔而來,向著這寧靜的小村落。
一個巨大的黑影,無聲無息,悄悄降落,在那株頂天立地的老神木上。
小傑正在屋子裡提筆寫字,那是今日老師所交代的功課。油燈才剛加滿油,綻放著鮮亮的光芒。他的母親在外頭,傾聽長輩們的話語,她不像其他人奮力地織布裁衣,因為她的丈夫,再也穿不到了。
滿月柔光灑落一地如靜湖的澄清。在月華的照耀下,那陣震耳馬蹄的來源,隱隱現形。火影幢幢,刀械火槍閃耀著令人不安的光芒;炯炯的利眼,如同鎖定獵物的掠食者。
那是一支流寇!
馬蹄聲越發劇烈,村裡有人察覺不對,急忙請出村長裁示。村長慌慌張張地走出涼亭,面對這來者不善的武裝勢力,四肢不由得顫抖發軟。他們來了,為首者示意所有人停下,令他的隨從下馬探視。村長擺下自己最低的姿態,請求他們放過這微不足道的小村落;為首者扭扭脖子,村長在他露出於黑巾的雙眼中,看見令人窒息的眼神。
這一切都看在牠的眼裡。更多淡黃色瞳仁聚集在牠的身邊,牠回頭一望,好像在說,我們等待。
忽然,長刀出鞘,村長的腦袋拋向天空,血濺四方。
有人開始尖叫,有人開始哭泣,有更多的人,開始逃亡。為首者舉起火槍,背後的吆喝聲便如七日洪水的狂潮,以掠奪者的姿態,恣意殺戮。
小傑的媽媽衝進屋內,一把抱起小傑往衣櫃丟去,拿起菜刀,妄想抵禦這群已經放棄仁慈的殺戮者。只見一個男人手起刀落,小傑的媽媽便骨肉撤離;一道幾近裂隙的傷口,左肩右斜,拆散胸腹的連結。那男人輕挑地一笑,拉起屍首的長髮,往她的雙唇,吸吮式地忘情深吻。小傑在衣櫃的縫隙中看見全程,但恐懼壓迫著他的聲帶,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牠們都在等待,等待所有的驚聲與呻吟都不復再現之時。空氣中有種挑起弒殺慾望的成分,多麼原始。
這是一場入侵者對被入侵者無理的掠奪與屠殺。為首者見村內幾近全滅,下令焚村。只見火把一支支點燃一棟棟木造的房屋,烈焰撐天,宛如地獄之門敞開,火神提彼杰奧斯放出驚蟄的火蛇,燎原吞天地。
火焰正在流竄,小傑受不了火的炙熱與煙的濃烈,從衣櫃爬出。眼前所見一切,都玩弄在火神的雙手之中;小傑在地上匍伏前進,只願獲取尚存於地表的新鮮空氣。火焰將空氣燃成了一片嗆熾,小傑伸出右手,想望能再前進一步……再前進……
淡黃色的瞳仁,仍在那高樹上,注視這一切的發生。最大的那一團黑影,將視線往前,頭頂的雙角反射火焰的躍動;牠,正在注視,注視小傑在火焰中的一舉一動,並且猶豫。
小傑又再度恢復力氣,因為他心中浮現了一個身影,他的父親。如果被爸爸看見如此軟弱的自己,他會作何感想?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
火焰似乎察覺了小傑的生存意識,更加猖狂地揮舞來自地獄的力量;屋子感受到強大的壓力,支撐點開始往內塌縮,一根支柱擋去了小傑的前進方向;火更烈了,煙更濃了。
牠仍在注視,但是,那份等待的平靜,已被撼動。忽然!牠跳下樹梢,展開巨大雙翼,往燃燒的木屋俯衝而去!
砰然一聲,牠撞進木屋,雙翼推散熾烈的火焰,雙臂撥去頹傾的支柱,但燃燒的碎屑依然不斷傾倒在牠的身上,濃煙刺激著視線成為一片模糊,但耳朵仍然敏銳,小傑微弱的喘氣聲就在倒地燃燒的支柱後面。看見了,小傑趴在地上,微微地喘氣;燃燒的屋子就快整個崩塌下來了,牠攫起毫無抵抗力氣的小傑,再一聲巨響,直奔天際!
完全崩垮,小傑的家完全地崩垮。風正在呼嘯,嘯過小傑的耳畔成為直利的單音;他大大的吸氣,一陣嗆氣衝出喉嚨;咳嗽之後,身體的知覺也漸漸回復。他看見自己被一支粗臂緊緊抱住,又看見雙腳離開地面;抬頭望,看見了一個只出現在傳說中的事實。
是天狼,那是天狼,是大人們告誡小孩絕不可提起的名號,天狼。
火,完全的佔領一切。驚聲與呻吟都平息了,途留一具具失去生命的軀殼。都交予你們吧!那些在樹梢上等待以久的遠古種族。振翅而下,將殘餘的一切收拾,進入下一次的輪迴。
巨獸從天而降,牠懷中的小傑早就被嚇的全身無力,甫一觸地,兩腿立刻跪倒在地;一股熱流從褲襠口滲出,濕遍了整條褲子。小傑再度抬頭,望向這頭粗獷的巨獸,想像牠粗壯的雙臂撕裂自己的身體,然後再一口一口送進嘴裡。
火焰在牠身後肆虐,晦暗不明中,牠亮著淡黃色光芒的瞳孔,對視小傑的雙眼,小傑的身體抖得更加厲害了。但牠終究沒有實現小傑的想像,轉過頭去,牠走向一個屬於死亡的世界;一頭翼鬼雙手捧著一顆心臟,交給了牠們的領導者,只見巨獸毫不猶豫地,張嘴吞下。
那些揚長而去的侵略者,毀滅了一切。小傑突然意識到,從今天起,只剩下他一個人了;所有的事情,都發生的太過突然,還來不及傷心難過,就被恐懼所掩蓋,只是現在,恐懼過去了,留給倖存者的,只有錐心的痛楚,與無助的徬徨。
小傑站了起來,往那已被大火吞噬的家走去。媽媽的遺體已經看不見了,火焰把所有殘忍的畫面,都燃燒殆盡;或許是火神的憐憫,憐憫有幸逃過一劫的人。
一陣呻吟的聲音吸引了小傑的注意,他向聲音的來源走去。
走在路上,到處都可看見正在進食的翼鬼,小傑小心的繞過牠們,深怕自己成為下一個躺在地上的祭品。那聲音更近了,聽起來像是打鐵師父的徒弟阿中叔叔。
呃……啊呃……
阿中的肚子被一支長矛貫穿,尖端插向大樹的主幹,血流成潮;除此之外,他的全身還有多處灼傷,燒傷部位都滲出血來。
天狼就站在他的面前,靜靜的望著他;阿中痛苦的眼神,直直地望向巨獸,嘴裡含混不清地,吐出無意義的呻吟。他好像有話要說,但字詞卻支離破碎;天狼走近了阿中,他閉上了眼睛,該有的暗示都已經明白。
刷!
小傑看見了可怕的情景。天狼拔出腰際的長刀,迅雷不及掩耳地,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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