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萬里無雲,烈日高掛,這天候熱得不象話,黃土官道上,趕路的人們全被烤得躲進路旁一家簡陋的小野店內避日頭,順便歇腳用飯休息一下,等待最教人消受不了的正午時分過去,日頭不再那麼毒辣後再繼續上路。
店內,五、六張桌子皆被各式客人坐滿;店外,只要有陰影的地方,也三三兩兩地坐了幾名向店家討杯茶水啃乾糧的人們。
其中,某扇窗外的陰影下,就坐了個臉蛋不算美豔,但卻有著一雙水靈大眼的清秀姑娘在啃著幹硬的饅頭,身旁還有只不斷噴氣,脾氣看起來不怎麼好的棕色毛驢。
「大毛,我知道天很熱,可你也別向我使性子,好嗎?」鼻尖沁出細小汗珠,清秀姑娘噙著懶洋洋淺笑,漫不經心地和身旁的畜生打商量。
詭異地,棕色毛驢通人意似的,在清秀姑娘話聲方落,馬上噴氣連連地發出一道不悅鳴叫,一顆大驢頭不住直甩,似乎在表達自己的不滿情緒。
見狀,清秀姑娘不禁歎氣。
「大毛,我知道你不滿,事實上,我也很不想離開咱們住的地方,可是……」話聲一頓,她無奈反問:「你想繼續留在『穿雲峰』過著風吹日曬雨淋的日子嗎?」
嘶叫一聲,驢頭更加用力地左右搖晃,似乎在說──不想!不想!
「我知道你不想,因為我也不想!」托著粉腮和一雙驢眼互瞅,她慵懶微笑。「所以我們得把霆弟找回來當苦力,明白嗎?」
驢頭這下總算上下猛點,激昂地又叫了一聲,極力附和她的意見。
「你明白就好。」微微一笑,她非常滿意,不忘吩咐交代,「大毛,那等會兒上路,你可別再亂使性子,給我胡亂走了喔……」
正當她認真地和一隻毛驢互相溝通之際,一牆之隔的視窗內,忽傳來某桌似是江湖人士的對談……
「不知是啥原因,近四年來名震天下的『銀劍白龍』,聽說這半個月來日日現身在揚州的『醉臥樓』。」完全是笑語閒聊的口吻。
「怎麼會?江湖傳言『銀劍白龍』素來行蹤不定,難得在同一地停留多時,又怎會大半個月現身在醉臥樓?」消息較不靈通的人馬上質疑詢問。
「誰知呢?或許是在等什麼人吧!」純粹臆測。
「可能嗎?『銀劍白龍』這人向來孤傲冷淡,獨來獨往,會有什麼人有能耐讓他心甘情願一等就是大半個月?」
「這可難說!或許他在等心上人也說不定。」哈哈大笑,胡亂開著沒啥可能性的玩笑。
「哈!若真是如此,江湖將會被一群愛慕『銀劍白龍』的姑娘們肝腸寸斷的情傷淚水給淹沒了……」
無聊笑語緩緩飄散在炙熱空氣中,也蕩進了牆外視窗下的清秀姑娘耳裏,讓她不由得漾起一抹興味笑意,隨即起身伸了個懶腰。
「大毛,我們遲了大半個月了呢!」跳坐上驢背,清秀姑娘不禁歎氣。「還使不使性子,你自己看著辦吧!霆弟現在大概火得很了……」
話聲未完,就見毛驢像受到啥致命威脅似的,登時驚恐地長叫一聲,也不管清秀姑娘坐穩了沒,四蹄邁步奔飛,急如雷電往揚州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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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州,以美酒、佳餚和販賣武林各門各派驚人秘辛而聞名天下的醉臥樓,今日依然如同往常那般高朋滿座,各路江湖人士齊聚,唯一有所異樣的是,眾多人的目光全都不由自主地往角落靠窗處某桌年約二十的年輕男子瞧去。
那男子白衣勝雪,發如烏墨,劍眉入鬢,寒眸如星,俊美臉龐淡漠無表情,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冷凝之氣。
是的!他就是近四年來連敗江湖無數高手、單身一人挑了數個馬賊窩、與成名數十年的武林大魔頭狹路相逢於泰山頂,打了三天三夜終將老魔頭一生終結於劍下,被好事之人封稱「銀劍白龍」的新一代年輕高手──霍少霆。
面無表情獨坐醉臥樓角落,給予旁人冷情孤傲之感的霍少霆似乎未將眾人的好奇注目放在心上,只是一杯接著一杯不住地啜飲茶水……
該死!自從接到她的飛鴿傳書後,信上所寫的日期早已過了大半個月了,可卻始終未見她到來,不會是途中出了意外吧?
不!不會的!
她生性懶散,自他有記憶以來,雖然未曾見她離開過穿雲峰,此次是她第一次下山,可她並非啥天真無知的女子,有足夠能力保護自己的。
想到這裏,如星寒眸中的焦躁不安很快被強按捺下,他逼著自己將注意力轉至眼前的杯中茶水……
「我說這位霍少俠,你對醉臥樓的支持,讓我這個老闆是很感動啦!但大半個月來,你只點壺熱茶就坐上一整天,是不是有些說不過去?若讓不知情的人看了,還以為我們醉臥樓只有茶水能下肚呢!」
驀地,一條年輕的修長身影伴隨著輕佻嗓音,毫不懼怕某個冷面人拒人千里之外的冷凝氣息,大剌剌落坐在霍少霆對面。
他──一身醒目的大紅衣袍,眉眼嘴角淨是桃花,標標準准的一臉桃花相,笑起來邪氣滿身,可不就是號稱「無所不知、無所不曉」、只要有白花花的銀子,想知道哪門哪派見不得光的秘辛,他都能挖來給你的醉臥樓活招牌兼老闆,被人戲稱「王爺」的男人──千歲。
沒錯!他姓千名歲,喊他的名兒就猶如在尊稱一個王爺似的,是以「王爺」這個外號便不脛而走了。
寒眸冷睇眼前這個極端惹人注目的桃花男人,表情淡漠,可內心正為某人擔憂的霍少霆可沒心情理會他,連哼也懶得給他哼一聲,又飲了口熱茶,俊目往窗外大街逕自瞄去……
沒有!還是不見她的蹤影!
已是日落黃昏時刻,難道今日還是等不到人?
該死!她想找他,信上說一聲便是,他接到飛鴿傳信後,自會立即啟程趕回去,她又何必親自下山來?害得他在這兒候了這麼多日卻始終沒等到人,想往穿雲峰的路上一路找回去,卻又怕兩人在途中錯過,因而這些日來一直強忍衝動,遲遲不敢動身。
「我說這位霍少俠,你也未免太『目中無人』了吧!」見他根本將自己當成隱形人,甚至連目光也轉往窗外,桃花男人──千歲不禁悲憤指控。
太過分了!認識這冷冰冰的傢伙也兩年了,兩人也算是老熟識,怎麼他對他還是這麼冷淡?真是太無情了!
聞言,清冷眸光緩緩轉至桃花男人臉上,霍少霆不懂自己究竟是招誰惹誰了?兩年前,只不過恰巧路經揚州城外的某處山坳,順手救了這位以販賣他人秘辛賺大財,因而被一群不滿私密被曝光的江湖人士追殺的男人,誰知從此就被纏上,莫名其妙被他列入好友名單中。
「怎麼了?難道你也被我的俊俏臉蛋給迷倒了嗎?」見他定定瞅著自己,桃花眼馬上輕佻地眨了好幾下,亂不正經笑問。
霍少霆冷哼一聲,不想響應他這種沒營養的談話內容,靜靜地喝著熱茶,視線又不自覺飄開……
「喂!這位霍少俠,你真的把我忽略得很徹底喔!」眼見他又開始對自己視若無睹,桃花男人忙不迭抗議。
耳聞他氣結控訴,視線再次轉回,這回霍少霆總算開口了。
「你,太吵了!」簡潔有力,絕不多費一個字地表達自己對他的看法。
太吵了?
誇張地指著自己,千歲搖頭啼笑皆非。「霍少俠,醉臥樓裏多的是比我吵的客人,怎麼就不見你嫌棄,這大半個月還天天上門來光顧?」揶揄笑語裏隱含探究之意。
呵呵,別怪他探人隱私,誰教他的本業就是這一行,天性!天性啦!
若有所思覷他一眼,霍少霆還挺佩服他不屈不撓的精神,畢竟這朵桃花兩年來總是不放棄任何機會,時常借機若有意、似無意地探他底細,只是至今他號稱「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的本事,在自己身上算是踢到鐵板了。
「探我私事對你有何益處?」淡淡開口,不解桃花男人做啥對他這麼感興趣?
被揭穿心思,千歲一點也不臉紅,甚至還好意思大聲道:「這位霍少俠,請你想想我的本業是幹哪行的,好嗎?」
冷然回覷,霍少霆無聲地要他說個明白。
見他似乎還是沒想通,桃花臉沒好氣丟去兩顆白果眼。「霍少俠,是兄弟就別擋我財路啊!」
兄弟?他何時和這朵桃花稱兄道弟了?
還有,他又啥時候擋人財路了?
微挑著眉梢,霍少霆懶得吭聲理會眼前這朵胡亂栽贓的桃花。
然而千歲才不管他吭不吭聲,逕自又悲涼指責。「你可知道這兩年來,有多少愛慕你的姑娘捧著白花花的銀子來向我買你的底細,而我只能強撐笑臉拿『不出賣朋友』當藉口,眼睜睜看著白花花銀子從眼皮子底下溜過。
「可惡!我千萬個願意想出賣朋友啊!你怎就不透露點底細給我,好成全我這個心願!」
嗚……可惡!這尾白龍好似真從石頭裏蹦出來的,四年前驟然現身江湖,無人知曉其身世背景,就連他這個號稱「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的秘辛搜集者費盡心力去查,也挖不出一丁點來歷,真讓他面子盡失,再也沒臉自稱「無所不知、無所不曉」了。
不過,這尾白龍在江湖混了四年,也沒見他和誰較熱絡些,性情冷淡難親,嘴巴更是緊得像只蛤。如此沒朋沒友,又八竿子打不出一個屁來的怪胎,挖不出他的底細,也實在沒啥好丟臉的啦!
心下暗忖,千歲只能如此安慰自己了。
竟然……有姑娘想拿銀子買他的底細?
第一次從桃花男人口中得知此事,霍少霆不禁有些厭煩……看來她說得一點也沒錯哪!四年前,甫要下山之時,她就曾開過類似的玩笑,沒想到卻一語成讖!幸好,他一直將她的話放在心上,這四年來從不給任何女子有親近自己的機會。
不知他心中所思,千歲逕自賊笑提醒,「我說霍少俠,托你的福,我這醉臥樓這半個月來,可多了不少世家千金、名門俠女前來光顧,感恩、感恩!」頓了下,忍不住又調侃。「對了!人家姑娘們柔情款款暗送秋波的情意,你到底有沒有接收到啊?」
聞言,下意識掃了周遭一圈,果見不少姑娘偷偷瞅來的含羞眸光,霍少霆飛快移開視線,不讓懷春少女有所誤會聯想,目光回到桌上那杯茶水,專注之程度彷佛裏頭有著驚世秘密。
「在下無福消受!」話落,望著窗外漸暗的天色,心想今日是等不到人了,他掏出銅板放在桌上當作茶水錢,隨即起身準備離去。
「多留一會兒,一起用晚膳,我請客!」見狀,千歲照這大半個月來的慣例,急忙留人。
開玩笑!這尾白龍一走,所有女客保證在盞茶時間內也走得精光,相對的,他就少賺了眾人一筆晚飯錢,實在太可惜了。
「無功不受祿!」同樣如以往慣例,霍少霆冷淡拒絕,正欲邁步離去之際,驀地,一道含笑女嗓在門外驟然響起,穿過層層喧嘩聲飄進他耳裏……
「大毛,這就是醉臥樓呢!你說,咱們都遲了大半個月了,霆弟還會在嗎?」
但聽慵懶笑嗓方落,一道驢叫聲便激昂而起,讓向來淡漠無表情的霍少霆竟驚人的變了神情,臉現狂喜之色,身形一閃,眨眼間,人已出了醉臥樓門外。
「我剛剛沒眼花吧?」認識某人兩年多,第一次見識某張冷臉上終於顯露出屬於人的表情,千歲驚奇萬分之下簡直不敢置信,飛快趴身在窗口上,賊頭賊腦地往門口處瞧去。
就見霍少霆站在一位清秀姑娘和一隻毛驢面前,一雙大掌毫不避嫌地抓住女子,薄唇一張一合地似乎在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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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為何遲這麼久?我有多擔心,妳知不知道?這大半個月來,我鎮日提心吊膽的,就怕妳出了意外,想沿著回穿雲峰的路上去找妳,又怕因此錯過!可惡!妳幹啥突然下山來……」
一向冷冰冰,與人對答向來不超過三句話的霍少霆,此刻正驚人地吐出一連串低吼責駡,若讓一干江湖人士聽見了,肯定會驚得掉出兩顆眼珠子。
「霆弟,原來你還在啊!」對他的低吼似乎早已習以為常,清秀女子──官采綠漫不經心笑應,轉頭逕自對身旁的毛驢道:「大毛,霆弟還沒離開呢!真是個守信的好弟弟,是不?」
聞言,毛驢高興地正要長叫一聲,表達自己的贊同之意時,被一記寒冽目光給掃到,霎時嚇得到嘴的嘶叫硬生生吞下肚去,急忙垂下一顆驢頭,謹守畜生本分,不敢參與主人的談話。
「我不是妳弟弟!」將毛驢瞪得垂頭自省後,霍少霆立即嚴肅重申自己從小到大不知表明了多少次的立場。
「大毛,才半年不見,霆弟他竟然就不認我們,不當我們的家人了!」臉上滿是震驚,官采綠難受地拍著毛驢的大腦袋,悲傷不已。「我看我們還是乖乖回去穿雲峰,省得在這兒礙人家的眼……」轉身舉步欲走。
「妳故意冤我!」一把抓住人,霍少霆生平只栽在眼前女子手中,唯獨拿她沒轍,當下不由得又氣又惱。
見他如同以往般被逗得氣急敗壞,官采綠終於忍俊不禁,也不管眼前男子已不是當年粉嫩嫩的可愛奶娃,白嫩玉手毫不客氣地往他俊俏臉頰捏了一記,樂呵呵笑道:「霆弟,你還是像小時候一樣的可愛呢!」
「別捏我,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被用小孩的方式對待,霍少霆不禁尷尬低斥,不過倒也沒躲開,任由她在自己臉上又捏又揉的同時,向來冷然的面容竟莫名浮現淡淡的可疑紅澤,隨即又馬上板起臉來。「別轉移話題,這不是重點!說!怎會突然下山來了?」
她向來懶散,不可能突然有閒情逸致,千里迢迢下山來就為了捏他這麼一下。
聞言,官采綠不答,反而兩手按住饑腸轆轆的肚子,扯開多日只啃饅頭,許久不聞肉味的慘綠笑容。
「霆弟,關於這個問題實在是說來話長,能不能先讓我飽餐一頓再慢慢說給你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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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來來,這些都是我醉臥樓最好、最有名的菜色,請儘管用、儘管吃,我請客!」
醉臥樓角落處的某桌,桃花男人端著熱情如火的笑臉,熱絡款待去而複返的貴客,只不過這回還多了個與某位元冷面人關係似乎匪淺、身分神秘的姑娘。
唔……真是讓人心癢啊!
從沒見過這尾冷冰冰的白龍待人這麼「異常」過,若能挖出這兩人的關係拿去賣錢,可不又是一大筆白花花的銀子進帳來!
光想到這個,千歲不禁樂陶陶,招呼得更加熱絡起勁。
「霆弟,闖蕩江湖要注意,無故獻殷勤,非奸即盜,要小心哪!」瞅著滿桌豐富菜色,官采綠只挑幾樣省事好入口的菜色下箸,慢條斯理地邊吃邊對霍少霆提醒道。
此言一出,霎時讓心中打著歪主意的千歲瞬間凍結,使得正在專注剝蝦殼、剔蟹肉的霍少霆忍不住抬眸瞧去,星眸迅速閃過一抹失笑光芒。
「沒錯!江湖上的確到處充斥這種奸盜小人,確實要小心!」馬上恢復原狀,千歲一臉義憤填膺地連聲點頭附和。
見狀,官采綠禁不住笑了起來。「霆弟,你這朋友不錯!」夠厚臉皮,也夠滑頭的。
「他不是我朋友!」一旁,霍少霆面無表情出聲否認。
「咦!不是嗎?」故意瞠大了眼,她裝出一臉驚訝,轉而對桃花男人問道:「你不是醉臥樓的老闆嗎?」
「我是!」千歲趕緊挺起胸膛,一口承認。
「專挖江湖秘辛來販售賺大錢,號稱『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的那個人?」再次確定。
「沒錯!」回答得非常驕傲。
「那就奇了!」秀顏緩緩轉向霍少霆,官采綠揚眉微笑。「霆弟,我記得你上回回山時曾向我提起過,江湖上你唯一還算信得住的人,就只有醉臥樓的老闆了,不是嗎?我還以為你們是朋友呢!」
所以她信上約的地點,才會選在醉臥樓,想說若兩人不小心錯過,她還有人可以賴,請霆弟的好友幫忙找人之餘,她則不用再千里奔波,安心賴下來等人就行了。
此話一出,霍少霆依舊面無表情,可眸底卻迅速閃過像被人給揭了底的不自在之色,看在瞭解他甚深的官采綠眼裏,心下不禁暗暗失笑,倒是千歲聽了險些感動得涕淚縱橫。
「嗚……我真是太欣慰了!總算拿熱臉貼冷屁股有了那麼一點代價了!」別過臉,他裝模作樣地拿衣袖擦拭眼角。
「別哭、別哭!我家霆弟就是那種孤僻彆扭性,請多多包涵,辛苦了!」官采綠笑意盈盈,略盡一下為人姊姊的責任,替弟弟做好人際關係。
霆弟?叫得好親熱!莫非兩人是姊弟?哈!若真是,那他可真是無意間挖到一條大秘辛。
那些對「銀劍白龍」傾心的姑娘們肯定會對這消息感興趣,願意花大錢來買!
想到白花花的銀子就要源源湧進,千歲忍不住興奮地直搓手,以話套話。「想不到霍兄弟還有個姊姊,不知霍姑娘芳名為何?」直覺以為她也姓霍。
「霍姑娘?」指了指自己,發現他確實是在稱呼她,官采綠眼兒瞟了下霍少霆,玩味微笑。「我姓官,名采綠,可不姓霍,你別搞錯了!不過有件事,你倒沒說錯,我們確實是姊弟!」
耶?一個姓官、一個姓霍,怎麼會是姊弟?
千歲一愣,隨即想到這其中必有曲折故事,正迫不及待地要張口追問之際,卻被另一道清冷嗓音給率先捷足先登──
「不是!」驀地,從剛剛就一直剝著蝦殼、剔著蟹肉的霍少霆,再次打破沈默開口重申。「采綠,我們絕對不是姊弟!還有,妳別對這朵桃花洩漏太多私事,小心他把妳給賣了!」
「叫姊姊!」一聽他直呼自己名兒,官采綠馬上糾正。真是怪了!霆弟自十二歲起,就莫名其妙地不再喚她姊姊,這些年來不知抗議了幾百回,也不見他「悔改」,當真是氣人!
「師姊!」見她瞠眼瞪人,霍少霆只好順從改口,不過最多就只能是「師姊」這個稱呼,至於「姊姊」嘛……不可能!
關於這個問題已爭論多年,卻一直無法再從他口中聽到姊姊這兩個字,只有偶爾見她惱了,他才意思意思的叫聲師姊來安撫一下,如今官采綠只能自我安慰。
唉……師姊也總算有個姊字,勉強接受啦!
原來是師姊弟啊!
一旁,將他們對話全都一字不漏地聽進耳裏的千歲,這會兒終於恍然大悟,正想繼續往官采綠身上套話,探問兩人師承何人之時,卻被某人冷冷掃來一眼,明明白白以寒冽眼神無聲警告他──我們師姊弟要談心敍舊,你可以滾了!
「呃……我還有事忙兒去,你們儘量用、儘量用。」接受到威脅眼神,千歲縱然有滿腔的好奇心,也只能乾笑連連的找藉口閃人。
唉……人要識相、懂得看臉色啦!否則若讓人家出口趕,那不是更糗、更難看,對不?
眼見他磨磨蹭蹭的終於走遠後,霍少霆這才將面前盛滿剝好的蝦、蟹肉的小碟子推到她面前。
「吃吧!」
「霆弟,我就知道你待我好!」官采綠瞇眼笑了起來,大大方方享用他的「進貢」。
「我知道妳懶!」不輕不重冷刺一下,霍少霆可瞭解她了。她啊!生性懶散,最怕麻煩,連吃東西也不例外,專撿只需動口、不需動手的食物吃,只要稍多點刺的魚,她就興趣缺缺,更何況是蝦蟹類。
當然,若有人剝好、剔好送至她面前,她倒是很樂於享用。而他,自然就是那個無怨無悔為她服務的人了。
也不否認,官采綠逕自興高采烈地享用美食,看在霍少霆眼裏,不禁隱隱閃動欣悅光芒,手上動作未曾稍停,不斷進貢處理好的蝦蟹給她祭五臟廟,直到桌上菜肴少了一大半,她也約略有八分飽後,他才回歸正題──
「怎麼突然下山來找我了?」若沒重大理由,依她「好逸惡勞」的性子,不會願意辛苦奔波,千里迢迢來找他的。
聞言,官采綠瞅他一眼,慢條斯理吞下口中蟹肉後,這才氣定神閑地微微一笑──
「因為小爹離家出走了。」
第二章
「離家出走?」輕喃重複,霍少霆瞪著她,有些不敢相信。
「可不是!」倒了杯茶輕啜,官采綠點頭再次給予肯定答案。
小爹沒理由離家出走啊……
慢著!也許……有。
「他又找你比試了?」優美唇角隱隱勾笑,俊眸閃著詭譎光彩。
「嗯哼!」從鼻腔發出一道輕哼,她似笑非笑。
「想也知道最後結果。」他喃喃自語,隨即又警覺不對。「就算小爹因此而老羞成怒地離家出走,你也不用離開穿雲峰!」
有問題!這其中必有蹊蹺。
「誰說不用?小爹離家出走,你又不在,那誰來挑水、煮飯?最重要的是……」微頓了下,她苦著一張臉,好生無奈。
「小爹臨走前,沒品地將咱們住的房子給拆了!」雖然小爹失敗的紀錄已經累積到一百回,但輸了就輸了,何必拆房子出氣呢?害得她得「顛沛流離」的下山找霆弟「依親」。
「拆了?」再次不敢置信地喃聲重複,霍少霆真有些啼笑皆非。這對爹兒倆真是……唉,無話可說了!
「哦!對了!還有件事忘了說。」猛然想起些什麼,她又喝口茶,漫不經心地補上一句。
「啥?」
「小爹臨走前,偷走了我的龍鳳鐲。」呵……這茶挺香的,趕緊再多喝一口。
寒眸危險地眯了起來,清楚知道龍鳳鐲的意義。
「他偷走龍鳳鐲做啥?」最好不要是他想的那樣!
「做啥啊……」有些好笑、又有些受不了地大翻白眼,她揉著鼻子無奈道:「他信上留言說我年紀太大了,早過了一般姑娘出閣的年齡,留在穿雲峰又只會讓他看了嘔氣,所以乾脆偷走我的龍鳳鐲,要去找從小定下婚約的陸家公子來將我娶走。」
哼!這個小爹啊!也不想想她都二十有五,根本就是個黃花老閨女了,還會有誰願意娶啊?
再說,那陸家公子今年應該三十歲了,哪可能還會癡癡等她這個毫無音訊的未婚妻?恐怕早不知幾百年前便已娶得美嬌娘,如今說不定都生好幾個小娃娃了呢!
「作夢!」低吼怒斥,霍少霆惱極了,臉色黑得嚇人。要把她嫁出去?他不答應!無論是陸家公子抑或是任何人,這世上除了他自己,沒一個男子可以娶她,沒有!
「我也覺得小爹在作夢!」沒注意到他烏雲滿布的神色,官采綠眯眼暢笑附和。
若她想嫁人,早幾年前就上陸家要求履行婚約了,哪還留到現在讓小爹在最近才猛然想到她已年紀大,該出嫁了。
呵……她打算賴著小爹,霆弟一輩子,可沒嫁人的打算呢!
瞅睇一眼,確定她果真無意後,霍少霆這才神色稍霽,心火漸熄。「走!我們上陸家莊去。」
「上陸家莊做啥?」她又沒打算去嫁人。有些莫名其妙,官采綠懷疑地質問。
「一來,去逮小爹;二來嘛……」好心情地慢條斯理繼續剝蝦給她享用,他嘴角隱隱勾起詭譎笑意。「去參加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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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 陸家莊
張燈結綵,喜氣洋洋,素來在江湖上享有盛名的陸家莊,今兒個一大清早,奴僕們就忙進忙出,主子們則是滿臉的笑,忙著接待各門各派前來道賀的賓客,裏裏外外熱鬧非凡。
究竟是啥事讓陸家莊賓客滿門,熱鬧成這樣?不消說,只要瞧見到處貼滿「囍」字的紅紙,便可知曉了。
是的!今日就是陸家莊大公子——陸承雲迎娶武林第一美人的大喜之日。
廳堂上,年過半百、在江湖上頗受敬重的陸莊主,應了人逢喜事精神爽的俗話,此刻正樂呵呵地忙著與川流不息的賓客們談笑;而內院庭園裏,一名衣衫精緻華美的嬌俏少女正一把抓住一身大紅衣袍的俊朗新郎倌——
「大哥,你說霍少俠究竟來是不來嘛?」陸家莊莊主唯一的掌上明珠——陸玉箏滿心的少女懷春情懷,嬌羞地直抓著兄長問。
聞言,新郎倌——陸承雲不禁調侃取笑。「玉箏,今天是大哥的大喜之日,你不關心大哥也就罷了,竟滿心只想著『銀劍白龍』來不來,真是教大哥傷心,平日都白疼你了!」
被糗得嬌顏瞬間羞紅,陸玉箏小女兒嬌態盡現,不依地直跺腳。「大哥,你壞,淨會笑話人家!討厭、討厭、討厭……」明知人家心事,還偏要挑明笑話人,真的好討厭啊!
被她一句討厭一記捶打給逗得哈哈大笑,陸承雲食指點上妹子的額頭,寵溺道:「好好好,不笑你了!老實告訴你,霍兄弟可說是我和紫毓的媒人,我自然早就發帖子給他了。不過那尾白龍向來獨來獨往,孤傲難親,會不會賞面參加婚禮為大哥道賀,這我就不敢保證了。」
「可大哥你和霍少俠不是好朋友嗎?一年前,他還應你所邀,來咱們莊裏做客了幾天,怎可能不來參加你的婚禮?」陸玉箏忙追問,心中焦急,就怕真見不到清冷俊美的「銀劍白龍」一面。
唉……一年前,霍少俠來莊裏做客那些日,她雖只遠遠的見過他幾次面,唯一一次被大哥引見的機會,也因羞澀緊張而結結巴巴地說不出話,不過雖然接觸不多,但她情竇初開的少女心,早在那短短幾日裏傾倒在他的風采下了。
這一年來,她懷著戀慕的心情,不停向爹親、兄長們探聽有關「銀劍白龍」的消息,搞得全莊上下幾乎都知曉她的小女兒心事,想來還真是羞人哪!
聽她的單純言語,陸承雲不禁歎氣搖頭。「玉箏,你不瞭解!大哥自然是將霍兄弟當好友看待;可霍兄弟這人冷漠寡言眳,心思難測,對人向來是冷冷淡淡的,就不知他是否把大哥當好友了。
「一年前,他會答應邀請,前來莊裏做客,大哥其實也頗為驚訝,不過也就是因為如此,大哥才有機會認識紫毓,說起來,我真得好好感謝他。這回大哥大喜,霍兄弟若願意前來喝杯喜酒,大哥自然歡喜;若沒來,其實也沒啥好意外的。」
「那……那你的意思是說,霍少俠他很有可能不會來羅?」咬著紅唇,陸玉箏萬分失望,眼眶兒不禁紅了。
嗚……怎麼會這樣?人家她盼啊盼的,就盼能再見霍少俠一面的。
一見向來被家人捧在手心裏的妹子紅了眼眶,幾乎盈淚欲滴,陸承雲趕忙勸哄。
「傻丫頭,大哥又沒說霍兄弟一定不會來,對不?說不得他願意賞面來喝大哥的喜酒,現在就來到咱們陸家莊門外了呢……」
「大少爺……大少爺……」驀地,一名奴僕自前方遠遠奔來,氣喘吁吁的呼喊打斷了陸承雲的勸哄聲。
「怎麼了?」看著一路奔至眼前的奴僕,陸承雲含笑問道。
「大少爺,『銀劍白龍』霍少俠前來祝賀您大喜,如今正在大廳裏呢!」奴僕飛快稟報,臉上神情可興奮了。
呵呵,「銀劍白龍」呢!近幾年來叱吒江湖的響噹噹人物,向來不太搭理人的,沒想到會特地來參加大少爺的婚禮,可真給足了大少爺面子,也讓陸家莊在江湖上大大的露臉了。
沒想到霍少霆真來參加自己的婚禮,陸承雲不禁又驚又喜,至於有著傾慕之心的陸玉箏則幾乎歡喜得要跳起來了。
「大哥,霍少俠來了!他真的來了!」歡欣雀躍,她恨不得即刻奔至大廳見心心念念的戀慕之人。
「玉箏,這下可如了你的願,霍兄弟真的來啦!」欣喜中,陸承雲不忘調侃妹子。
「大哥!」陸玉箏跺腳嬌嗔,好不害臊。
「好好好,不逗你!咱們快去大廳迎接貴客。」朗聲暢笑,陸承雲迫不及待地大步往大廳方向而去。
「大哥,等等人家嘛……」又叫又跳,陸王箏羞紅著臉,急急尾隨跟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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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銀劍白龍』賞光來喝陸家喜酒,老夫真是倍感光榮,歡迎之至啊!」在一大群賓客包圍中,以熱情好客聞名江湖的陸莊主,一眼就瞧見被奴僕帶入大廳的白衫年輕人,當下愉快大笑地忙迎上前去。
呵呵……這個近年來名動江湖的冷淡年輕人,一年前才在莊內做客了短短幾日便拐走女兒一顆少女芳心,可真教他這個把女兒捧在掌心疼的爹爹感到萬分不是滋味。
所幸這小子武藝、人品皆是上上之選,他還挺欣賞的,若能招來當東床快婿,下也美事一樁。
想到這裏,陸莊主笑得更加合不攏嘴,心中已開始計畫該怎麼幫女兒製造機會,好擄獲眼前這個年輕人的心。
大廳內,許多隻聞其名,未識其人的賓客,一聽陸莊主朗笑歡喜之言,登時紛紛扭頭循聲瞧去,就見他正站在一名神采俊逸、氣質清冷的年輕少俠面前,當下不禁恍然大悟——
原來那就是赫赫有名的「銀劍白龍」霍少霆!果真是器宇軒昂,相貌不凡,好一個英雄少年。
受到主人家如此熱烈招呼,霍少霆亦只是淡淡輕「嗯」了聲,神情依然淡漠,無太大反應,看在他人眼裏,倒顯得有些傲慢無禮,就連一進大廳,在陸莊主飛快迎上前來的同時,人便閃到一旁人群中,不願受到同等注目的宮采綠,瞧了也不禁好笑搖頭。
哎呀!霆弟也真是的,連說句道賀的場面話也不肯,想必他在江湖闖蕩的這些年肯定沒啥人緣。
人群中,某黃花老閨女暗笑思忖,不過在場眾人本就知曉「銀劍白龍」冷淡、不睬人的脾性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是以也沒啥好意外,就連陸莊主本人也不介意,依然自唱獨腳戲地熱絡招呼——
「來來來,難得『銀劍白龍』前來祝賀我兒大喜,老夫一定要好生招待招待……」
豪邁嗓音不斷自耳邊響起,霍少霆眸光卻分心地朝身旁掃去,隨即暗惱地擰起了眉……
采綠是怎麼回事?為何不陪在他身邊,逕自一個人混在賓客群中?
心下不悅,他正想喊人,內堂卻火速沖出一男一女兩條身影朝他而來。
「霍兄弟,你肯來喝承雲一杯喜酒,真令承雲欣喜萬分啊!今兒個不管怎麼說,你一定要留在陸家莊多住幾日,好讓承雲與紫毓好好招待你!」爽朗大笑,陸承雲一身大紅衣袍更顯新郎倌的喜氣,開心留人的同時,也不忘為妹子製造機會。
「對了!這位是我們陸家的掌上明珠,名叫玉箏,以前幫你介紹過的,還記得不?」
「霍、霍大哥好。」一旁,嬌顏羞紅的陸玉箏結結巴巴喊人,同時頗有技巧地以大哥稱呼他,以便拉近彼此距離,不再顯得生疏。
聽聞叫喚,霍少霆卻連瞧也沒瞧她一眼,只是對陸承雲微微頷首示意後,俊顏一偏,寒眸如星掃向人群中的某位黃花老閨女,擰眉喊人——
「你在那兒幹啥?是你要過來,還是我過去,自己決定!」可惡!她幹啥裝作不識得他?真讓人發惱!
哇——難得「銀劍白龍」一開口就是這麼長的話,他究竟在對誰說啊?
在場一干人,包括陸家父子,女兒皆感詫異,紛紛頤著他的視線方向瞅去,就見一名綠衫女子無奈地撫著額。
唉……霆弟一定要讓她這麼「萬眾矚目」嗎?暗暗埋怨,官采綠還是慢吞吞地來到他身邊。
「霍兄弟,這位是?」瞧著人,陸承雲難掩好奇心。怪了!從未曾聽聞霍兄弟身邊有紅顏相伴,這位雖無美豔,卻有著清秀相貌的姑娘究竟是誰?看霍兄弟對她似乎頗為在意呢!
「師姊!」簡潔有力。
「我比較想當姊姊啦……」宮采綠以著僅有他能聽得到的音量低聲咕噥,深深遺憾自己當姊姊的權利被剝奪了。
「原來是霍兄弟的同門師姊,失敬、失敬!不知承雲該如何稱呼你才是?」聞言,縱然心中驚訝萬分,陸承雲依然禮貌微笑,只是一雙詫異眼睛忍不住直打量著眼前的清秀女子。
哈!江湖上,「銀劍白龍」的出身向來是個謎,從來無人知曉他的背景來歷,如今突然冒出一個師姊來,怎不令人好奇!
「官采綠。」雖知他正驚奇打量著自己,官采綠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大大方方報出自個兒的名字,同時滿含興味地注意陸家父子有何反應。
官釆綠?這名兒似乎在哪兒聽過。
覺得有些耳熟,陸承雲擰眉細思,卻記不起究竟在哪兒聽過。倒是一旁的陸莊主一聽這名字,神情竟為之一凜……
難道她是……
不!不可能!當年,他趕到官家時,官大哥一家三口確實皆已橫屍在地,還是他邊狂吼哭喊老天沒眼,邊親手挖坑將他們埋下的。
大概……只是同名同姓的姑娘吧!只是有著同樣的名兒,卻有著不同的命運,上天何其不公!
感慨地搖了搖頭,陸莊主怔仲回想著傷心往事之際,又一波新的賓客湧入,他只能趕緊收拾心情。
「承雲,好生招待兩位貴客,爹先去招呼其他客人!」話落,大步邁開,連忙前去迎接新賓客。
將陸莊主所有神情變化全看入眼底,官采綠瞅凝著他熱絡招呼客人的背影,嘴角不禁微揚。
沒注意到爹親先前的奇怪神色,陸承雲怎麼也想不起「官采綠」這名兒究竟在哪兒聽過,最後索性放棄。
「原來是官姑娘!你與霍兄弟的大駕光臨,真讓承雲倍感榮幸!」俊臉咧笑,新郎倌的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不敢當!」光看他表情便知不記得自己有個名叫「官采綠」的未婚妻,她不禁高興得暗暗竊笑。
「兩位一路趕來陸家莊,想必已是勞累,我讓下人帶兩位至客房梳洗一番,稍作歇息,養足精神後,今晚再來喝承雲的喜酒,可好?」想到兩人肯定一身風塵,陸承雲連忙做出安排,未了,還尊重地詢問一下。
抬眸靜待某人出聲回應,誰知卻始終未見那兩片優美薄唇稍動,某黃花老閨女只好趕緊出面,免得讓新郎倌尷尬。
「那就有勞了!」
「哪里!」朗聲一笑,陸承雲正準備招來下人,一旁,一雙傾慕大眼始終未離霍少霆身上的陸玉箏,這下不禁急忙將差事攬上身。
「我、我現下沒啥事,乾……乾脆我帶霍大哥、官姊姊到客房休息好了。」有些結巴,羞澀眼眸悄悄偷覷冷峻臉龐,懷春少女漲紅了臉。
姊姊?微微一愣,若有所思地瞅著那不斷偷瞧霆弟的嬌羞少女,官采綠驀然了悟,唇畔不禁勾起玩味笑意。
哎呀!真讓她給說中了!早在霆弟第一次要離開穿雲峰,下山闖蕩江湖之時,她就笑著調侃過了,以他那張俊俏臉皮,肯定拐走不少姑娘芳心,如今可不應驗了。
唉……小姑娘喜歡霆弟,她衷心祝福啦!不過……能不能別把她列為攀親帶戚的對象呢?若是弟弟的話,她勉強接受,但是妹妹……還是算了吧!她沒興致要的。
她在笑什麼?怪詭異的!察覺到官采綠嘴角奇怪笑痕,霍少霆不由得多看了幾眼,心中滿是質疑。
「這樣也好。」渾然不覺眼前兩位貴客的心思,想到妹子對霍少霆的戀慕,陸承雲笑著再次為她製造機會。「玉箏,那就由你替兩位帶路吧!」
「嗯!」對兄長投以感激一瞥,陸玉箏既興奮又緊張。「霍大哥、官姊姊,請隨我來吧!」話落,飛快轉身領路。
呃……能不能別再叫她姊姊啊?瞪著走在前頭的嬌羞少女,官采綠實在很想開口要她別來亂認姊姊。
「走了!發啥呆?」瞧她不動,某冷面人毫不避嫌地抓著纖白小手,逕自拉著她走。
「唉……」官采綠邊走邊忍不住歎氣嘀咕。「我想聽的人不喊,不想聽的人卻滿口叫得高興,這老天爺是怎回事?偏要和人過不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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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拜天地!」
夜幕低垂,大紅燈籠高高掛起,在鞭炮齊鳴,鑼鼓喧天中,良辰吉時已至,一身喜氣紅袍的新人在報禮司儀的朗聲下,正朝外盈盈拜倒,等著完成三拜之禮後,正式結為連理。
放眼瞧去,只見陸家莊廳堂內,兩旁擠滿前來道賀的觀禮賓客。不過,卻有兩個「不合群」的年輕男女不喜與旁人相擠,逕自站在遠離擁擠人潮的角落處,在觀看新人拜天地的同時,一道細細的嘀咕聲也跟著輕輕響起——
「奇怪!真是奇怪啊……」喃喃自語,滿是狐疑。
「奇怪啥?」垂眸瞅凝高度只到自己胸口的女子,霍少霆淡聲問道。
「小爹留書上明明說要來陸家莊要求他們履行婚約,怎麼到現在還不見人?」即將成為她的「前未婚夫」的陸家大公子都要迎娶新嬌娘入門了,怎麼還不見小爹人影?他明明比她早下山的,就算用爬的也早該爬到了,不是嗎?
「你希望小爹及時出現,好阻止這場婚禮?」薄唇一抿,霍少霆暗暗惱火,心悶了。
可惡!莫非她真的對陸承雲有興趣?
「當然不!我只是納悶小爹離家後的這些日子究竟跑哪兒去了?照道理,他應該會直奔陸家莊才是,怎麼會過了這麼久,他人卻還沒到?」搖頭失笑,官采綠真不知他是怎麼想的?若她真想阻止這場婚禮,早表明身分了,不是嗎?
還有,他在惱火些什麼?
別以為他面無表情,她就察覺不出他的不悅!知弟莫若柹,他可算是她帶大的,還會不知道他只要心裏有個不痛快,說話就會冷颼颼,薄唇抿得死緊的毛病嗎?
暗自思付,忍不住猜想他繃著一張冷瞼的原因。
聞言,霍少霆沉凝瞅她一眼,果見她漫不經心的神情確實對「未婚夫」迎娶別的女子絲毫不在意,他這才轉怒為喜,星眸閃動著愉悅光彩。
「這有啥好納悶的?你說,小爹離家時,騎的坐騎是哪只?」哼哼!穿雲峰上,他們也不過就只養了兩隻毛驢,一只是大毛,另一隻自然就是大毛的娘——阿嬌了。
俗話說,有啥樣的爹娘就有啥樣的兒女,這話套在畜生界中,一樣管用!大毛愛使性子,不聽主人的指示胡亂竄的毛病,可不就是從老母驢阿嬌那兒遺傳來的。若要認真說起來,阿嬌可比大毛更會耍性子呢!
「哎呀!我怎麼沒想到這一點!」一經他提醒,官采綠頓時竊笑起來。
呵呵!小爹肯定如同她先前被大毛給載著到處亂走那般,被使性子的阿嬌給耽誤了。
唉……說起來也真丟臉!養的兩頭毛驢都不甩小爹和她,反倒是年紀最小的霆弟一瞪眼,它們就嚇得不敢作怪,真是怪哉!
就在兩人逕自談論某人尚未趕到的可能原因之際,堂中,喜氣洋洋的高昂唱禮聲又起——
「二拜高堂!」
循聲望去,就見陸承雲以紅彩帶牽著鳳冠霞帔的新娘子,回身對穩坐高堂之位的陸莊主拜了下去,官采綠忍不住竊喜地笑了起來……
呵呵……快了、快了!再來個夫妻交拜,新娘子便算正式入了陸家的門,屆時就算小爹趕來,也已於事無補。
「夫妻交拜!」
唱禮聲再起,在眾人歡喜注目下,新人相對而立,正要欠身相拜——
「給我慢著!」
一道震得人氣血翻湧、耳膜生疼的驚天怒吼驟然暴起,隨即一道迅如雷霆的身影由外竄入,運勁巧妙地將一對新人各自左右震開,硬是打斷了婚禮進行,也讓佇立角落處的某兩人忍不住垮下了臉。
「唉……可惜!」不用看人,只聽那熟悉嗓音,官采綠不禁惋惜歎氣。
「就差那麼一步……」大拳悄悄緊握,額際青筋隱浮,霍少霆咬牙切齒,恨不得將某人的頭扭下來。
廳堂中,眾人面對此一突發變故,不由得神色為之一變,尤其身為主人的陸莊主已驚得拍桌站了起來,而身為新郎倌的陸承雲則飛快來到蓋著紅頭巾,尚還搞不清楚發生何事的新娘子——紫毓身邊護著,深怕她受到闖入者的傷害,嘴上忙關切詢問。
所幸,蓋頭紅巾下的新娘子雖然安靜無聲,但卻螓首輕搖,讓陸承雲松下了心。
這方,年輕的陸家大少爺安心了;那方,當家作主的陸莊主卻難掩雷霆大怒,沉聲喝問——
「何方貴客蒞臨,為何擾我陸家喜事?」瞠眼怒視眼前身形修長、相貌清雋,眉宇間隱隱透露著一股浪蕩不拘之氣的中年男子,陸莊主只覺此人極為面生,應從未曾與之結怨,實在不懂他為何故意選在陸家迎娶媳婦的大喜之日來攪局,破壞好事?
然而,面對陸莊主的怒問,只見中年男子揚起入鬢劍眉,殺氣十足、震撼有力地投下一枚轟天雷——
「陸家毀婚背信,無情無義,殺無赦!」
第三章
「陸家毀婚背信,無情無義,殺無赦!」
多麼嚴厲指控又血腥味十足的話兒,登時讓在場眾人驚詫譁然不已。
「這位朋友,我陸家向來重情重義,何曾毀約背信過了?閣下毀我陸家聲譽,又口出惡言,難道真當我陸家是軟柿子好吃嗎?今日你若不將話說清楚,別怪老夫不客氣了!」陸莊主怒極反笑,態度頗為強硬,絲毫無畏懼之色。
哼!陸家莊能屹立江湖十來載,可也不是胡混來的。
冷聲輕笑,中年男子——官仲弼一臉嘲諷。「據在下所悉,陸家莊大公子——陸承雲自小就曾與某官姓人家定下婚約,如今卻又風光迎娶他人,難道這不叫毀婚背信,不然是叫啥?」
哼哼!就算要毀婚,也只能由他們官家來毀婚,陸家憑什麼?當他女兒是沒人要的啊?
此言一出,眾人譁然聲更甚,而陸承雲則訝異地看向爹親,就連身為新娘子的紫毓也驚得扯下蓋頭紅巾,一張冷豔臉龐此刻神色竟顯得有些奇特。
他怎麼會知道陸家與官家定下的婚約?
事隔二十多年,官大哥一家三口皆已亡故,所以他才會應允了兒子與紫毓姑娘的婚事啊!此人究竟是何身分?莫非……是官大哥的舊識好友,所以才會知曉陸家與宮家的婚約,如今前來抱不平?
思及此,陸莊主神色微凜,口氣軟了下來。「不知這位朋友做何稱呼?」
聞言,官仲弼不禁詭譎一笑。「我,官仲弼。」
官仲弼?陸莊主一怔,腦海中不禁閃過當年與官大哥閒聊時的某句話兒……
呵呵……陸老弟,為兄還有個浪蕩不拘,性喜遊山玩水的胞弟,名叫官仲弼,有機會我介紹給你們認識,相信你們一定會相見如故的……
想到這裏,陸莊主不禁又驚又喜,虎目隱含淚光。
「官仲弼……官仲弼……莫非你就是官大哥那位一直在外遊歷的胞弟——官仲弼?」
「如果我沒記錯,應該是吧!」聽他提起自家兄長時,老臉那份激動與懷念,官仲弼滿意地笑了起來。
聽他承認身分,陸莊主更加激動,深怕被官家人誤會,連忙解釋,「仲弼老弟,你先別發怒,聽我說好嗎?絕不是我陸家要毀婚背信,而是官大哥夫婦與他們的女兒皆已亡故,所以我才會應允犬子承雲與紫毓姑娘的婚事啊!」
「我大哥、大嫂確實已仙逝,但誰說他們的女兒死了?」橫瞪一眼,官仲弼老大不爽。詛咒他辛辛苦苦養大的女兒,找死啊!
「你意思是說小采綠沒死?可當年我明明親手葬下他們三人……」驚愕嗓音一窒,猛然想起什麼似的,虎目飛快在眾多賓客中搜尋,最後停在角落處某位綠衣姑娘身上。「莫非她就是……她就是……」情緒激動到說不下去。
不解他在激動個啥勁,官仲弼疑惑地順著他的目光瞧去,待角落處那一男一女兩條年輕身影映入眼簾時,原本隱含嘲諷與殺氣的神情霎時消失殆盡,瞬間笑得燦爛如花。
「采綠、少霆,小爹的乖孩子,你們也來啦……」飛撲,抱人。
「沒規炬!」斥喝一聲,大步一跨,霍少霆飛快挺身擋住某人撲向官采綠的擁抱,同時也不得不犧牲小我,為師姊捐軀。
咦?觸感不對!他的小采綠才沒這麼硬的身體,這種硬度分明就是……
「我說兒子啊!小爹我又不是要抱你,你幹啥硬湊上來?」官仲弼嘟囔埋怨,緊抱的雙臂卻沒鬆手的打算。
唉……許久沒和兒子見面了,委屈一點抱抱他也好,算是聊盡一下為人小爹該有的開愛之情吧!
「那您幹啥還摟這麼緊?放開!」非常隱忍,若非為了不讓他對采綠「亂來」,霍少霆可也不想犧牲。想想,兩個大男人抱在一起,多噁心!
「小爹許久不見你,抱一下也不行?嗚……采綠,小少霆好無情,一點都不可愛了!」鬆手放人,一副大受打擊地轉向女兒哭訴。嗚……小時候的少霆多可愛,不時姊姊、小爹地滿口喊,隨時張著短短的小手臂要人家抱,如今那個小孩哪兒去了?好傷心啊!
這個小爹真是越活越活去,簡直像個小孩!
見狀,霍少霆雖額冒青筋,深感無力,卻也已是司空見慣,倒是落在在場眾人眼裏,不由得傻眼無語,久久不敢置信這是方才撂狠話要把人家「殺無赦」的男人。
不過旁人儍眼歸傻眼,兩名官家人可毫不在意,也不管他們打斷了人家的婚禮,在眾目睽睽之下,逕自閒話家常了起來。
「小爹,別哭、別哭!霆弟又不是現在才嘴壞,您早該習慣了。」拍著自家小爹,官采綠失笑安慰,
「這倒是。」官仲弼拭去感傷淚水,滿心贊同附和,隨即奇怪地瞅著兩人又問:「怪了!你們兩人怎麼湊在一起?又怎麼會到陸家莊來?」
想來是有人忘了自己幹下啥好事了!
「小爹,您還有膽問,不錯!」冷橫一眼,霍少霆嗓音好生陰涼。「那麼對於毀屋離家,累得采綠得孤身一人離開穿雲峰來尋我的好事,您要怎麼說?」完全是算老帳的口吻。
「叫姊姊!」咕噥一聲,某女抗議糾正,不過卻得不到人理睬。
啊——糟!他竟忘了自己幹下這等事了!
冷汗涔涔,官仲弼開始心虛起來……
慘了!慘了!他們一家三口,威嚴度是按年紀大小來排的,而且是由最年輕的往上遞減,所以當家作主向來是年紀最小的那個,如今「家長」質問,他該怎麼回答才不會惹「家長」生氣?
一旁,官采綠見狀便知小爹心思,差點兒笑了出來,不過她可沒開口解圍的打算。
「說啊!」眯眼,冷然聲調中已隱含不耐。
「呃……對啊!說啊!」驀地,官仲弼急中生智,飛快轉移話題地瞪向已經有些看傻眼的陸莊主。「姓陸的,你說!既然我家采綠還活得好好的,那這場婚禮還繼不繼續?說啊!」口氣之惡的,擺明是遷怒。
突然被點名,陸莊主不禁一愣,隨即苦笑地看了震驚不敢置信的兒子與無緣過門的新娘子一眼,在眾多賓客注目下,終於沉重開口——
「婚禮——取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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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兒啊!小爹我還有做錯啥嗎?」陸家莊某間客房內,剛才兇神惡煞破壞了人家大好喜事的男人,如今正挨著女兒,一副可憐兮兮的含淚偷問。
嗚……毀屋離家的事,剛剛都已經教訓完了,他也懺悔過了,為何兒子現在還要這樣陰森森的瞪他?嗚……好可怕!真的好可怕啊!兒子都不知道自己這種模樣有多嚇人。他是長輩、是尊長啊!為什麼還得看小輩臉色?嗚……兒子不孝!他好可憐哪!
「小爹,您來得太早,壞了好事!」忍不住歎氣,官采綠覺得這是除了毀屋離家之外,另一件他幹下的麻煩錯事。
不過,這是她自己個人的認為,至於霆弟對小爹臭臉的原因是否也是因為這個,她可就不清楚了。
「哪有太早?小爹及時保住你的未婚夫婿呢!來得剛剛好,沒壞事!沒壞事!」宮仲弼瞠眼叫道,不懂她根本想賴掉婚約的心思,心中倒是挺得意的。
一旁,一直維持臭臉的霍少霆,此刻越聽臉是越臭,心中越火大。「采綠說您壞事就是壞事,還辯駁什麼?」火氣雖大,可嗓音卻依然冷得教人忍不住發毛打顫。
「我……」官仲弼還想抗議,卻在冷冽怒瞪下,當場噤聲,不敢再有異議。明明他做的是好事,為啥卻被說成壞事?好冤啊!嗚……當年為啥要撿這個兒子回來克自己啊?
怒橫一眼,老實說,霍少霆實在很想扯著他的耳朵大吼一頓。可惡!就差那麼一步,導致功虧一簣,難不成小爹是故意和他作對嗎?
被瞪得頭皮發麻,官仲弼嘴唇囁嚅了幾下,正想哀聲求饒之際,驀地,「叩叩叩」的敲門聲驟然響起。
「我去開門!」宮仲弼跳了起來,慶倖有人前來拜訪,解救他免於繼續被寒冽目光給戳得幹瘡百孔。
瞧著小爹前去開門的身影,官采綠若有所思地輕笑悄問:「霆弟,你猜會是誰呢?」
「陸莊主。」毫不猶豫,斬釘截鐵。
呵……和她想的一樣呢!不愧是姊弟,默契真好!
輕輕一笑,官采綠忍不住在心中讚歎,同時偏首往房門方向瞧去,果然官仲弼才一打開門,就見陸莊主已站在那兒了。
「有事?」橫眉豎眼,回異於方才可憐兮兮的模樣,面對外人,官仲弼又是一副「殺無赦」的跩樣。
「我想見見世侄女。」才焦頭爛額的忙完終止婚禮所遺留下的棘手事,陸莊主一得空就急著來見人。
「猴急啥?等明天見不成?」官仲弼不客氣地橫睨一眼,但還是側身讓路了。「進來吧!」
不在意官仲弼的冷嗤,陸莊主飛快跨進房內就一古腦地沖到官采綠身前,細細端詳她的面貌後,不由得激動萬分——
「你這眉、這鼻,分明與官大哥同一個模子,就連眼睛、嘴巴也和官大嫂一個樣!白天時,我怎麼會沒認出來呢?真是老糊塗了!老糊塗了啊……」沒個預警,瞬間老淚縱橫得有些恐怖,真是性情中人得過了頭了。
呃……尷尬了!看著眼前涕淚橫流的長輩,官采綠揉著鼻子直乾笑,偷偷向霍少霆投去求救眼神。
收到!
頭疼地揉額點頭,霍少霆暗暗清著喉嚨,正想出聲援救之際,卻又聽陸莊主含淚喊道——
「世侄女,白天時,你怎不認世叔呢?若不是仲弼老弟及時趕到,阻止了婚禮,我陸家可就真毀婚背信,萬分對不住你爹娘了!」又一次激動得淚漣漣。
現下取消了與紫毓姑娘的婚禮,陸家不也毀婚背信?只不過對象換人而已啊!
其實她很有成人之美,願意當那個被毀婚的人,偏偏天不從人願,唉……
心下無奈暗忖,官采綠臉上卻依然噙著淡笑,佯裝不知情。「陸世叔,不是采綠不認您,而是我自己也不知您和仙逝的爹娘是舊識,更遑論兩家有婚約之事。我也是在廳堂上聽小爹說,才明白的。」臉不紅、氣不喘,扯謊不用打草稿,說得挺溜的。
耶!女兒明明從小知情,怎麼現在卻否認了?難道……她根本不願嫁進陸家,所以才遲遲不肯下山要求陸家履行婚約?
呃……其實他也是在前些日子才猛然驚覺時光荏苒,轉眼間她已過了一般姑娘嫁人的年紀,快成為黃花老閨女了,這才想到大事不妙,他沒有先問女兒的心意就急奔至陸家莊,要求人家履行婚約!
慘了!慘了!若女兒根本無意,他這不就作繭自縛,給女兒找麻煩嗎?
思及此,官仲弼頓時冷汗涔涔,臉色慘澹,終於明白女兒先前說他來得太早是啥意思了!嗚……他真的壞了好事,難怪兒子要陰森森的瞪他。
「小爹,您明白了吧?」一看那鐵青瞼色,霍少霆便知他已想通,當下毫不憐憫地在他耳邊冷笑,嗓音好生陰涼。
「明……明白。」一轉頭,便瞧見兒子恐怖的冷笑,官仲弼險些哭著求饒。嗚……他認錯!女兒、兒子,原諒他啊!
這廂,有人心驚膽戰;那廂,有人既欣慰又感歎。
「這倒是!當年你爹娘出事時,你也不過是五歲的小娃娃,不知婚約之事也屬正常。」不疑有他,陸莊主連連點頭,慈聲又問:「當年官家逢變,世叔趕到時,就見你爹娘抱著一小女娃倒在地上,還是我親手葬下他們的。如果那小女娃不是你,那又是誰?你又是如何逃過一劫的?」這是他百思不得其解,一直感到納悶的地方。
聞言,官采綠波瀾不興,嘴角依然噙著淡淡淺笑,讓人瞧不出當年家逢劇變對她有何影響。
「那小女娃是我妹子!我會逃過一劫,只因前兩日小爹恰巧來訪,帶著我出門玩兒了。」也就是因為如此,她逃過劫難,而那才新認三天的妹妹卻成了她的替死鬼。
妹妹啊……她這一生就只有一個妹妹,絕不再認其他女子當妹子,所以……希望陸姑娘別再姊姊長、姊姊短的喊她了,聽起來怪彆扭的!
「妹妹?」陸莊主一愣,沒聽說官大哥還有另一個女兒。
「爹娘認的。」似乎看出他的疑惑,她輕描淡寫解釋。
「原來如此!」陸莊主恍然大悟,隨即又沉重歎氣。「當年,我聽說那朝廷命官覬覦你娘,心下便隱隱感到不安,本想前去幫忙化解此事,誰知那狗官卻早先一步下手,當我趕到時,你爹娘與妹子早巳死絕,我只來得及幫他們挖墳下葬。」
唉……說來淒慘,官大嫂還是為了守節而自殘的呢!
「陸世叔為爹娘和妹子所做的,采綠永感在心,沒齒難忘!」欠身施禮,對於這一點,官采綠是萬分感激他的。
「說這什麼話?世侄女太見外了!」連忙將她扶起,回想當年一事,陸莊主不禁氣憤難平。
「那個狗官,我本想宰了他替你爹娘報仇,誰知當我尋去,那狗官卻早一步讓人給砍了,屍首還高掛在城牆上,當真是讓人拍案叫好,大快人心!只是,至今不知宰了狗官的是哪位英雄好漢,否則我肯定要他受我一拜,以謝大哥、大嫂大仇得報之恩!」
「那狗官人人得而誅之,想必那位英雄好漢也覺得那是他應當做的事,又怎會接受陸世叔一拜呢!」柔聲微笑,官采綠眸光朝官仲弼凝去,卻得到他含笑搖手,兩人彼此心知肚明。
「無論如何,總之那狗官死的好!」陸莊主憤恨罵道,隨即將心思轉回當前的麻煩事兒上。「世侄女,關於婚約之事……」
「陸世叔,有個東西,我想現在不該由我擁有。」一口打斷他的話,官采綠微微一笑,轉向官仲弼。「小爹,把龍鳳鐲還給陸世叔吧!」
既然已知她無心嫁進陸家,官仲弼二話不說,迅速自懷中掏出以龍鳳交纏的身形所雕成的紅玉鐲子,像在拋燙手山芋似的飛快丟還給陸莊主。
「還你!我家采綠不要了!」官仲弼嗤聲叫道,可不希罕。
「世侄女,你這是?」眼明手快接下當年定下婚約時所交換的信物,陸莊主不禁疑惑。
「師姊的意思是,既然陸公子已另有所屬,她願意成人之美,解除兩家婚約,讓陸家的龍鳳鐲戴在最適合它的女子身上。」從剛剛就沈默不語的霍少霆,終於忍不住搶著幫她說話。
呵……不愧是霆弟,真瞭解她!
對他投以默契一瞥,官采綠又微微一笑。「陸世叔,霆弟說的沒錯,我就是這個意思。」
「不行!」聞言,陸莊主猛烈搖頭。「若是這樣,我怎麼對得起官大哥?」
「你家兒子已有喜歡的姑娘,我家采綠嫁給他,豈不毀了一生幸福?如此一來,你才對不起我兄長呢!」官仲弼瞠眼罵道。先前,還阻撓婚禮,要人家給個交代,如今卻這麼說,真是有理,無理全讓他給占了。
「這……」聞言一窒,陸莊主無話可回。
「陸世叔,您不願對不起我爹,難道陸公子就能對不起紫姑娘?婚禮進行一半突然取消,已是讓她難堪至極,若日後真退了婚,教她如何面對江湖眾人的流言蜚語?」聽霆弟說新娘子是武林第一美人,怎麼可以讓人家受委屈,是不?她雖身為女子,也是懂得憐香惜玉的啦!
喑喑竊笑,官采綠扣了好大一頂帽子,有把握肯定會讓陸莊主陷入兩難。
果然,陸莊主當真一臉為難,在想不出兩全其美的法子之下,最後只留下一句「此事再斟酌斟酌」的話後,便歎氣連連的離去。
目送他出了房門,再也不見身影後,官采綠愉悅地轉身面對生命中最親密的兩個男人,歡喜宣佈,「我自由了!」
無婚約一身輕,真好!
「是嗎?」睨覷一眼,霍少霆可沒那麼樂觀,心情依然悶悶的。陸莊主可沒答應她解除婚約,說還要再斟酌,這一斟酌會是怎生的結果,可難料得很。
「反正龍鳳鐲已經還了,我認定婚約已經解除了。」眯眼樂呵呵地笑,她打趣道:「如果陸世叔真要棄美人媳婦不要,堅持迎我這朵老黃花進門的話,那你再幫我逃婚好了。」
此話一出,霍少霆轉悶為喜地笑了,而一旁的官仲弼卻歎氣了——
「女兒啊!你不嫁陸家人,那究竟想嫁誰?」她這朵黃花二十有五,在世人眼中已是很老,很老的閨女,沒人要了啊!
「嫁誰?」抿唇一笑,她懶洋洋道:「我誰也不嫁,就賴您和霆弟一輩子!」
「不會吧?」宮仲弼掩面慘叫。嗚……要養她一輩子?苦也。
然而,回異於他的苦瓜臉,霍少霆卻深深瞅著她,星眸閃著湛亮晶芒,嘴角露出一抹神秘笑意。
「好!你自己說的,可別忘了!」呵……他當這是她給的承諾,絕不允許反悔!
咦?霆弟幹啥這般瞅她,又為啥笑得這般古怪?
揉揉鼻子,官采綠被笑得有些不自在,但看那微揚的優美薄唇,又不得不承認——他笑起來還真是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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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清晨時分,薄霧彌漫,湖石假山、小橋曲徑巧妙安排的陸家莊後園裏,一塊半個人高的白色奇石上,冷峻的年輕男子正闔眼盤腿安坐,運氣流轉周身,做著從小到大每日不間斷的早課。
「啪!」驀地,一道踩斷枯枝、幾不可聞的細微聲響怱從曲折小徑那端輕輕響起,使得奇石上的年輕男子臉上神色更冷幾分,緩緩睜眼收功,飛身躍下大石。
果然,就在他方才落地之際,一抹冷豔身影已從曲折小徑轉出,翩然來到他身前。
「霍公子,許久不見了,近來……可好?」武林第一美人——紫毓噙笑打招呼,冷豔絕美的臉上沒有新娘子對婚禮被破壞該有的屈辱懊惱神色,反倒顯得平靜異常。
「紫姑娘。」微微頷首,霍少霆神色淡漠。
「我就知道在這兒能遇見你。」一年前,她緊隨著他來陸家莊做客那些日,便發現他清晨時都會來這塊大石上行功運氣,如今前來一探,果真見到他了,只是……黯然一笑,紫毓歎氣。「可你卻依然如此冷淡!我們也算是舊識了,你定要這麼生疏無情?」
「在下性情向來如此,抱歉!」冷冷的聲調,面無表情的面容,擺明無意與她多聊。
聞言,紫毓不禁苦笑……是啊!他就是這樣一個冷情、對女人不假辭色的男子,她不是早在一年多前認識他時便已明白了?
呵……多麼的可笑!她被人稱為武林第一美人,多少男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然而她卻傾心於一個拒絕她滿腔情意的冷情男子,一個她永遠觸不到心的男F 。
「我沒想到你會來參加婚禮。」瞅著他,她輕聲道,水靈美眸閃著複雜光彩。「更沒想到你的師姊會是承雲自小定下婚約的姑娘。」
「那又如何?」
「不如何。只是有些高興你是阻止婚禮,讓婚禮取消的其中一人。」她笑,雖明知他其實根本沒那種意思,心中還是莫名有著淡淡的滿足。
冷冷看著眼前冷豔女子,霍少霆不是不知她對自己的情意,然而卻懶得回應,只是有些不懂自己究竟招誰惹誰了?
一年多前,他只不過恰巧路過泰山,正好撞見她落難於江湖人人所唾棄的采花淫魔——陰老鬼手中,由於實在見不得老淫魔那張色欲薰心的醜臉太過噁心,影響他正要進餐的食欲,所以便不爽的將老淫魔給一腳踹下山溝,順帶解救她免於慘遭淩辱。
誰知就這樣莫名其妙被人給芳心暗許,甚至往後好一段日子還緊緊跟隨在他身後,一心想著要以身相許,搞得他煩不勝煩。
所幸,在偶然機會下識得陸承雲,又獲邀約至陸家莊做客,乾脆一口答應,窩身在陸家莊的同時,也把紫毓引來,接下來的事便可想而知了——青年才俊見到冷豔美人,自然升起愛慕之心,而他只要把美人丟給主人家招待,自己閃到一旁靜觀其變就成。
最後,果然不出所料,在陸承雲一番殷勤追求下,美人終於答應下嫁。若是半途沒殺出小爹這只程咬金,他設計讓陸承雲愛上武林第一美人,並將之迎娶進門的絕妙好計便可圓滿成功,只可惜最後還是功虧一簣。
不過沒關係,成功讓陸承雲心屬他人,也算計謀得逞,采綠更加不可能嫁進陸家了。
想到這裏,霍少霆神情依然淡然,可練功被擾的不悅心情已漸漸轉好。
不知他轉瞬間已掠過眾多複雜心思,紫毓瞅著他波瀾不興的淡漠臉龐,緩緩輕聲道:「你知道的,我喜歡的一直是你。」
第一次,她如此坦然明白地對他傾訴自己的情意。
「我不喜歡你!」霍少霆回答得毫不猶豫又無情,好心情瞬間又陰霾起來。
「我明白。」被冷酷無情拒絕,她沒有難堪,只是淡淡地笑,緩聲道:「所以我選擇愛我的男人。」
愛人與被愛,她寧願當被愛的一方。
聞言,霍少霆依舊面無表情,倒是紫毓又開口了——
「別誤會!我不會再對你有任何的奢望,只是覺得該明明白白的對你傾訴一次心意,方才對得起自己。」話落,她深深瞅他一眼,隨即身姿娉婷離去,果真灑脫。
莫名其妙!她想傾訴愛意,也得考慮別人想不想聽啊!一大清早就倒盡胃口,他是招誰惹誰了?
瞪著那逐漸遠去,終至消失的優美背影,霍少霆心中只有這個想法。
第四章
「呵呵呵……」驀地,一道清雅暢笑從巨石後的一棵濃密大樹上飄蕩開來,隨即枝葉間探出一張飽含興味的清秀臉蛋,語帶調侃地玩笑,「霆弟,難道你一大早挖我起床來這兒,就為了讓我看你勾引有夫之婦?」
雖然婚禮取消,那位紫姑娘還不算是真正的有夫主婦,但也差不多了!
「胡說些什麼?」臉色鐵青,霍少霆惱火低斥。
一大早拉她一起來這兒,是不想讓她繼續賴床貪睡,誰知竟會讓她瞧見那種場面。
「哪兒胡說了?」她眨眼逗笑,毫無預警地,輕盈身子從樹上躍下,直直往他身上撲去,擺明是要趁人不備故意壓人。
哪知霍少霆好似被她這樣撲過千百回,不驚不慌地伸手攔腰一抱,穩穩當當將跳撲下來的身影給摟進懷裏。
想起在穿雲峰生活的日子,從小時被她每撲每倒,到日漸成長後能穩穩接住,隱隱顯示著不論在身心或各方面,他皆已逐漸追上她,心下不禁暗暗感到竊喜。
見他被自己撲壓而下,身子卻連晃也未晃,官采綠賴在他懷中笑了起來。「霆弟,才相隔半年,你功力又精進了不少呢!」
聞言,他嘴角扯笑,沒說的是——那是他每日早課、晚課殷勤苦練的成果。
「不過就是沒趣兒!」她歎氣抱怨,覺得以前能把他撲壓在地,盡情蹂躪時好玩多了!
「把我撲倒就有趣了?」聽出她的未臻之意,霍少霆揚起了眉梢。
「你不懂我的樂趣!」官采綠抬眸斜睨一眼。
想到以前,他年紀小小、身體小小,一把將他撲倒就能在粉嫩嫩、軟呼呼的嫩頰,脖子上到處印下口水橫流的親吻,可如今……抬頭看近幾年來迅速抽長,個兒比她高了不只一個頭的挺拔身形,官采綠好生悲傷。
嗚……隨著他年紀增長,將他撲倒的機率越來越低,尤其近幾年來,每撲一回,就發現他越來越「不動如山」,根本沒法兒再像小時那樣將他壓在地上「狼吻」一通,害她這種自小養成的小小樂趣已經失去好些年之久了,想來就覺傷心啊!
看著她忽而眉開眼笑,忽而悲傷萬分的奇怪神情,霍少霆實在不懂她在想些什麼,只能無奈地沈默以對。
「算了!不提傷心事。」搖搖頭,她重振起精神,調侃取笑,「霆弟,你怎麼招惹上人家美人兒的?嘖嘖,桃花好旺哪!」
呵呵,陸家姑娘對他有意思,就連已答應嫁給陸承雲的紫毓姑娘,心底真正愛的也是他,究竟他闖蕩江湖這些年,還有多少姑娘的芳心被他給擄獲了?
「誰招惹了?我沒有!」深怕她誤會自己與別的女子有感情牽扯,霍少霆惱怒駁斥,尤其見她滿臉揶揄,沒有絲毫的介意,心中更是悶火暗燃,薄唇緊抿,音調冷得嚇人。
「我問你,難道你聽了紫姑娘的那些話,心底沒有任何感覺嗎?」譬如不悅、嫉護,不舒服等等負面情緒之類。
「有啊!」
「是啥?」星眸一亮,嘴角開始準備上揚。
「你真罪過!」官采綠重重點頭,以示認真。
「啥意思?」劍眉微擰,上揚的唇線瞬間凍結。這……和他想的不一樣!
「瞧!都要嫁人了,人家還對你念念不忘,你當然罪過啦!」官采綠眨眼逗笑,心底還真給他有點驕傲。
呵呵……她一手帶大的霆弟,長得既俊又俏,器宇軒昂,難怪受到眾多姑娘傾慕,她的感覺就像個娘親般,覺得與有榮焉呢!
此話一出,就見有人薄唇抿得快成一條線,額上青筋爆現。
「你……真令人惱火!」那語調,冷得簡直像十二月寒風吹過。
耶?他幹啥突然火了起來?
無辜指著自己,又看看他黑得像包公的臉色,官采綠只能搖頭歎氣。「孩子大了,當娘的都不瞭解他心底在想些什麼了。」真是傷心啊!
啪!
似乎能隱隱聽到自己的青筋爆裂的聲響,霍少霆得極力克制自己,才能忍住掐死她的衝動。
這女人,當姊姊還不過癮,現在又想當起他娘了嗎?雖然她等於像個娘親般一手將他帶大,但……該死的!他會視她如娘才怪!
若是娘後面加個子,他才會竭誠歡迎!
「采綠!」驀地,他隱忍怒氣叫人,嗓音好生陰涼,讓人聽了忍不住寒毛直豎。
「叫姐姐!」沒將他難看臉色放在心上,官采綠笑得好悠閒愜意地糾正。
「若你堅持要當姊姊或娘親這兩種身分之一,那最好做好亂倫的心理準備,因為我愛上一個想當我姊姊或娘親的女人了。」好陰森的語調,卻說著好驚人的話兒。
「嗄?」他、他、他……他究竟在說什麼啊?
陸家莊後園裏,巨石前,就見某黃花老閨女當場石化,張口結舌瞪著某冷峻的年輕男子,老半天說不出一句話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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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時辰後——
「小爹!」某間客房裏,瞅著正在悠閒品茗的中年男子,官采綠神情萬分嚴肅地喊人了。
「啥事?」呷口好茶,官仲弼樂呵呵回應,不懂她在沉重些什麼?
「您有沒有聽說霆弟近來受過啥刺激?」
奇怪睨覷,他搓著下巴沉思了下,然後好笑搖頭。「我咋兒才見到你們哪!這些日子,不都是你和他在一起嗎?他若有受到啥刺激,也該是你比我清楚才是,怎反倒來問我了?」
廢話一堆,簡而言之就是——他不知道!
也沒抱多大冀望從他身上得到解答,半個時辰前從石化狀態恢復後,就從某人眼前逃之夭夭躲到這兒來的官采綠,如今只能繼續坐在椅子上托腮歎氣。
「唉……」
咦?她在歎氣?沒聽錯吧?
瞠眼瞪著向來懶散、凡事漫不經心的女兒突然歎氣,官仲弼可真被嚇了好大一跳。
從小到大也沒見她歎過氣,怎麼今天卻反常了?究竟……是發生啥天大地大的大事了?
「唉……」就在一雙驚異目光瞪視下,某黃花老閨女又歎了口大氣。
「呃……女兒啊!你心底有啥煩惱,別歎氣,儘管告訴小爹,小爹一定幫你解決!」拍著胸脯保證,官仲弼不怕閃了舌頭,大話說得好滿。
女兒有事,小爹服其勞,誰教他是疼愛女兒的爹爹!嗚……好為自己感動哪!
「這事,您幫不了忙的!」淡覷一眼,官采綠直接搖頭回絕。
「誰說的?我說女兒啊!你可別看不起小爹,想二十年前,小爹可也是叱吒關外的一號人物,若我願意出面喊一聲,如今關外威名正盛的四十二隊鐵騎,肯定跑得像飛也似的沖到我面前求我吩咐一句。」自覺被女兒瞧不起,官仲弼自尊強烈受創,急急宣揚起自己當年的豐功偉業。
「好漢不提當年勇」這句話,不知小爹聽過沒?
險些忍俊不禁失笑出來,瞅著一臉沉浸在當年風光史的小爹,官采綠斜睨一記,淡淡的嗓音好閑涼。「小爹,事關霆弟,您確定能幫我解決?」
「呃……和少霆有關的?」驀地,就見方才還拍胸脯說大話的某人,如今瞬間窒言冒冷汗,乾笑連連不已,馬上推得一乾二淨。「那個……小爹管不了少霆的事,你自個兒煩惱!自個兒煩惱就好……」
開玩笑!兒子是剋星哪!他那冷面,冷眼一掃過來,他只有點頭認錯的份,哪還敢有話說。
「就說您幫不了忙的。」官采綠好笑睨覷,實在不是要瞧不起人,而是料准他拿霆弟沒法兒。
摸摸鼻子不敢再說大話,只能小心翼翼探問:「少霆怎麼了?讓你哀聲歎氣成這樣?」
聞言,不知為何,嫩頰莫名泛紅,她尷尬地揉了揉鼻子,不答反問:「小爹,您覺得霆弟的眼睛有無毛病嗎?」
否則怎會對陸家的嬌美小杏花無所感,就連武林第一的豔麗牡丹也視若無睹,偏偏看上一朵老黃花?
唉……她看得出來霆弟是認真萬分的,所以驚愕之下,也不得不認真思索起這個問題——
她既懶散又漫不經心,平日只會賴他、指使他,究竟霆弟是愛上她哪一點?又是何時開始「誤入歧途」的?
「他眼兒利得很,哪有啥毛病!」不知兩個小輩之間發生了啥事,官仲弼記恨叫道。
半年前,兒子回穿雲峰時,下廚燒了幾道采綠愛吃的菜,他只不過先偷吃了一口,馬上就被那雙利眼給逮到,還因而生受了好幾記幾乎要將人給穿出窟窿來的冷光呢!
見他一臉憤恨,想也知道不知又憶起哪段新仇舊恨,根本聽不出她問話的真正意思,官采綠不再對他抱任何希望,只能再次托腮歎氣,好一會兒後,才又開口叫人——
「小爹。」
「又啥事了?」
「幫我個忙!」官采綠下了決心。
「啥忙?」
「麻煩您跟陸莊主說,不用再斟酌了,采綠衷心祝福陸公子和紫姑娘的婚事!還有,既然我已將龍鳳鐲歸還,那就請您向陸莊主索回當年爹爹給陸家的信物吧!」如此一來,兩家算是真正解除婚約,她高興,想必陸公子也歡喜。
「沒問題!」毫不猶豫,官仲弼一口答應。呵呵,既然女兒完全無意嫁進陸家,當小爹的只有鼎力相助了,誰教他是寵溺女兒的好小爹啊!嗚……好為自己感動!
「還有件事!」
「還有?」怪了!女兒今天事兒還真多!
「等會兒霆弟找您問起我,就說我雲遊去了。」她垮臉歎氣。雲遊?唉……光想就累人哪!
「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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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半個時辰後,某人房裏又沖進一名「不速之客」!
「她呢?」一進門,霍少霆就鐵青著臉問人。
可惡!她竟然在他傾訴心意後,啥話也沒說就逃之夭夭!可惡!可惡!可惡……
雖早知他會尋來,官仲弼還是被那雷霆萬鈞的氣勢給驚到,強裝鎮定穩住心神後,才故裝無辜——
「誰?」
「采綠!」冷嗓隱含飆漲的火氣,聽得出來已快失控。
「哦——她啊!」難得看他火成這樣,官仲弼一邊暗自猜測這兩個孩子發生了啥事,一邊愜意喝茶,閑閑涼涼不急著回答。
「小爹——」聽出他似乎知曉她的下落,卻拿喬遲遲不說,霍少霆陰森地拖長音調警告,一雙寒眸危險的眯了起來。
「嘿!別瞪、別瞪!你眼一瞪,小爹心就毛,算我怕了你!」心驚咕噥,官仲弼不敢再拖延,忙不迭招出。「采綠要我轉告你,她——雲遊去了!」
雲遊?
以她那種貪懶又不喜餐風露宿吃苦的性子,雲遊生活對她而言簡直就是苦刑,她會突然想自找罪受過那種日子?
分明就是故意要避開他!
「您不阻止就讓她去了?」遷怒。
「我阻止有用嗎?」官仲弼無辜反問。女兒若真想走,誰擋得了啊?兒子又不是不清楚,穿雲峰上的一家三口,武功最高的是個「弱女子」!他自己就是因為第一百回和她比試被打敗,才會老羞成怒跑下山要把她給嫁掉,因而搞出這堆烏龍事來哪!
被駁得無話可回,霍少霆轉身就走。
「兒子,你去哪兒?」官仲弼明知故問。
「找采綠!」頭也不回,冷聲撂話。「告訴陸家,采綠一輩子也不可能和他們締結姻緣,想要娶媳婦甭想找她,逕自和武林第一美人湊合著吧!」話落,人已失去蹤影。
「哎呀呀!」瞅著空蕩蕩的房門外,官仲弼有趣笑了起來。「雖不知這兩個孩子搞些啥花樣,但還真不得不承認——他們默契真是好哪!」
呵呵呵,臨離去前都要他轉告陸家——官陸兩家無緣,想娶親?找別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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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毛,咱們不打聲招呼就逃之夭夭,霆弟肯定火得很吧!」揚州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女子愜意安坐在驢背上,嗓音低啞慵懶地對著身下脾氣不太好的毛驢說話。
嘶叫一聲,名叫大毛的毛驢直點著大腦袋,非常贊同主子之語。
「你想,咱們一逃,依霆弟的性子,肯定馬上追在後頭,是吧?」
長叫一聲,大毛驢又點頭。
「我想也是!霆弟從小到大就挺死心眼的。」哀哀歎氣,官采綠摸摸自己的臉後,話題一轉,心情好悲涼。「大毛,這幾天『雲遊』的生活好苦,我都覺得自己消瘦一大圈了。」
「嘶——」又一聲長叫,這會兒某只壞脾氣的動物在抗議了。
她整天吃吃喝喝,連走一步都懶,還能消瘦到哪兒?真正面黃枯瘦的是它這只載著她到處跑的可憐毛驢!
猛搖著大頭,大毛悲鳴不已。
「好好好,別生氣!別生氣!」人畜互通心意,官采綠連忙陪笑安撫,隱含玩味的眸光往街旁某家生意興隆的酒樓瞄去,樂呵呵道:「我知道你也辛苦了,這可不就幫咱們找到人可以賴了。我想霆弟也料想不到我會跑來這兒吧!」
話落,她慢吞吞爬下驢背,噙著漫不經心的淺笑,緩緩走進一家名叫醉臥樓的酒樓裏去。
不久後,當她找上一個名叫千歲的桃花男人,並說明來意後,桃花男人眼兒泛亮,邪惡笑了起來。
「為什麼?你和我那位元霍兄弟是發生啥事了?」想先前,她和某尾白龍還親親密密的一同前去陸家莊,怎麼幾日不到,陸家莊傳出她與陸承雲自小便有婚約,致使陸承雲與武林第一美人婚禮取消的消息:
而如今最怪的是,她人沒留在陸家和武林第一美人爭男人,身邊也沒師弟作伴,反而獨自跑來要他收留?
秘辛!這其中肯定有著大秘辛啊!
搓著下巴,想到有著大秘辛等他揞,某朵桃花就忍不住興奮地發抖。
「那是我和霆弟的事。」唇畔噙笑,嗓音輕淡中隱含著幾絲慵懶,官采綠綿綿軟軟地將他的好奇給擋回。
眉梢一揚,千歲笑了。「要我收留你,代價呢?」呵呵,他可不做賠本生意。
「你想要啥代價?」眨眨眼,她笑著反問。
「老實說,我對你那位師弟有著極高興趣。」嘿嘿,眾家姑娘詢問度最高的人物呢!若能挖到某人一直搞神秘的背景來歷,肯定能大賺一筆的。
「一天一個問題!」眯眼微笑,為了貪圖安逸享樂,官采綠毫不猶豫就把師弟給賣了。
「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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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某兩人自行「私下圖謀」後,有趣的一問一答便展開了。
第一天——
「呵呵……第一個問題也不用太複雜,我只要知道咱們少霆老弟的家世背景就成了。」桃花男人一送飯來,就如此眉開眼笑說道。
「孤兒。」果然沒有太複雜,某黃花老閨女笑眼眯眯地掀開飯盒享受美食,給了這麼一個簡潔的答案。
「……」
第二天——
「你們師姊弟師承何人?」提著飯盒,桃花男人不信她能再以「孤兒」簡單兩個字混過。
「我小爹。」這回進步了,她笑嘻嘻地搶過飯盒,給了三個字的回答,不過依然稍嫌簡潔了些,惹得某朵桃花臉色泛綠。
第三天——
「你小爹是誰?」提著飯盒再次出現,接續前一天的問題。
「我爹的弟弟。」掀開飯盒,樂陶陶吃著飯菜,她非常夠意思地多贈送了兩個字。本來,她的答案是——我叔叔。
「你爹的弟弟又是誰?」桃花男快翻臉了。
「這是第二個問題了!」笑咪咪提醒。
「……」某朵桃花生平第一次發現,原來自己不是好脾氣的人,強忍著想掐人的衝動,鐵青著臉離去。
第四天——
「你爹的弟弟又是誰?」開始不顧風度,飯盒用丟的了。
「哎呀!火氣別這麼大嘛!I好身手地接住,她一臉責難。「若摔壞飯菜多浪費,對不?老天爺會打雷劈死你的喔!」
不用等老天爺打雷劈死,他現在就快被她氣死了!桃花男人臉黑黑,有點後悔做這筆可能賠本的生意。
仿佛能看穿他心思,官采綠忍俊不禁笑了,總算識相的給了個不引起天怒人怨的答案。
「官仲弼,我小爹名叫官仲弼。」
官仲弼?能教出霍少霆一身好武藝的人,怎會不曾在江湖上聽過此名號?好!這名字記下了,讓手底下的人打探去!
總算得了個有用的名兒,桃花男人終於眉開眼笑,樂呵呵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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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天,當桃花男人提著飯盒準備再去挖秘辛時,醉臥樓卻突然走進了一名白衣飄飄,腰佩銀劍,面貌俊逸,神態清冷的年輕少俠。
「哎呀!稀客!稀客!是什麼風把咱們霍少俠給吹來我這間醉臥樓的啊?」千歲眼尖,一見人就笑盈盈迎上前去,熱絡得很。
「尋人。」冷冷的聲調,開門見山,毫不廢話。
「尋人尋到我這兒來了,沒搞錯吧?」神色未變,千歲笑得可樂了。
「我要你幫我尋個人!」擰眉,縱然覺得他笑得真是惹人嫌,霍少霆還是沒有多廢話,直接闡明來意。
「誰?」千歲明知故問。
「我師姊。」知他耳目眾多,無論是挖秘辛或找人都非常有自己的一套,在多日遍尋不著官采綠的下落後,霍少霆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這朵桃花了。
不出所料,桃花臉笑得真是燦爛異常,眸光一閃,已準備出賣某個黃花老閨女。
「代價呢?」
「你想要啥代價?」不愧是師姊弟,問的都一樣。
賊眼直溜溜往他身上打量,千歲總覺得他對自家師姊太過在意,肯定不單純,當下不禁笑咧了嘴。
「無論你和你師姊有啥牽扯,待解決完你們的私事後,我要清清楚楚知道一切來龍去脈。」開出條件。
眉頭一蹙,霍少霆想了想,最後還是點頭了。「可以!」
「喏!」他一應允,千歲馬上將放置一旁的食盒塞進他手裏,眉眼嘴角淨是得意的詭笑。「瘦西湖畔,掛有『千』字旗幟的畫舫,拿去喂你的寶貝師姊吧!」
這朵桃花,根本早就知道師姊的下落了!
有種被設計的感覺,霍少霆冷瞪一眼,沒時間和他算帳,提著飯盒飛快掠出醉臥樓,直朝湖畔畫舫而去,就怕慢了一步,某人又逃之夭夭,不見人影。
「哎呀呀!還以為做了筆賠本生意,沒想到卻是一手兩賺,真是太天才了我!」笑得燦爛如花,桃花男人真是佩眼自己。
呵呵……天下第一強人,千歲是也!
第五章
綠柳垂岸、桃紅處處,清澈湖水如一條曲水錦帶,碧綠清澄,景致秀麗,詩情畫意,美不勝收,這就是揚州出了名的瘦西湖。
湖畔,垂柳玉玉亭亭;湖心,幾艘精緻畫舫隨波蕩漾,一陣清風拂來,波光瀲灩,水鳥紛飛,當真是好一幅江南詩情畫。
「她倒找了個好地方窩藏著。」來到湖畔,人眼淨是美麗景色,霍少霆不由得喃聲道,隨即眸光一掃,馬上就瞄見了湖心上某艘掛著「千」宇旗幟的畫舫,優美薄唇不禁一揚。
找到你了!
勾起冷笑,他縱身飛掠,霎時就見一抹白影直射湖心上的千家畫舫,其輕功之高絕,真是天下少有人匹敵。
畫舫甲板上,一張貴妃椅讓人給搬了出來,如今上頭正斜躺著一名神情慵懶愜意、兩眼閉闔享受涼風吹拂的女子。
「送飯來啦?你今天來得比較早呢!」女子耳力甚好,忽落在甲板上的細微足聲並無錯過,以為是某個桃花男人送來飯菜,她不急著起來祭五臟廟,依然雙眼緊閉躺在貴妃椅上享受清涼和風,懶洋洋地不想動。
見狀,霍少霆好氣又好笑,不急著開口,輕巧來到貴妃椅前,不由分說就挨著她斜躺的身軀坐了下來。
「咦?你怎可靠我如此近?再過來,我讓霆弟打死你……」感受到身旁挨過來的體熱,官采綠大驚,瞠眼翻身坐起,還沒看清人就威脅恐嚇。
然而當那張熟悉又避之唯恐不及的俊逸臉龐映入眼底時,所有的威脅之語頓時消失在嘴邊,只剩下連連乾笑。
「嘿嘿……霆弟……你、你怎麼……怎麼來這兒了?」完了!完了!他是怎麼找來的?她也只不過在這兒窩了五天而已啊!
「來給你送飯來著。」提起手中飯盒,他嘴角一勾,笑得好冷。
一見那很眼熟的飯盒,官采綠瞼都綠了。「姓千的出賣我!」
好一朵卑鄙桃花,太惡劣了!
「我早警告過你,別太信任那朵桃花,他遲早會把你出賣的。」冷笑瞅著她,霍少霆眼神好陰沈。
她真行,是不?還懂得逃來賴個能供她吃、供她住的人!那朵桃花是不做賠本生意的,她拿什麼當代價?
想到這裏,寒眸更是森冷異常。
「呵呵呵……」再次乾笑,憶超前些日他的那些話,官采綠總覺彆扭,眼珠子左瞟右瞟就是不敢和他的對上。
「采綠……」見狀,便知她還不願正視他對她的情意,霍少霆不禁挫敗歎氣。
「叫姊姊啦!」以前聽他直接叫名兒還不覺得有什麼,如今一聽他這般呢喃輕喚,官采綠莫名臉紅,急聲糾正之餘,竟飛快跳了起來,轉身再次逃之夭夭,飛身往湖岸急掠而去。
「還逃!」惱斥一聲,霍少霆動作也不慢,運足全部功力,宛如大鷹掠食般地朝她撲壓而下。
「哇——」沒料到他會如此蠻幹,官采綠只來得及驚聲尖叫一聲,隨即就「撲通」地被壓進湖水裏了。
措手不及之下,她「咕嚕,咕嚕」地嗆了兩口水,兩手胡亂拍打,驚慌求救,「霆弟……霆弟……我不會泅水啊……」
「別慌!我抱住你了。」從水中冒了出來,一把將她摟在懷裏托住,霍少霆滿意勾笑。
呵……就是知曉她不諳水性,才會使出這招,將她困在水中,否則在平地上,她若真要逃,他還真追不上呢!
「你說別慌就能不慌嗎?你怎麼可以這麼蠻幹,硬拖我下水?」嗔怒叫道,深怕自己被水鬼給拖去作伴,官采綠才顧不得得不得體,藕臂緊勾住他頸項,兩腳像藤蔓般牢牢纏住矯健腰身,整個人以著極為曖昧、不端莊的姿勢巴住他。
「為何不行?你既要逃,為何我不能把你困在水中?」低頭凝覷懷中花容失色的女人,霍少霆沉聲指控。
「啊……嗯……這個……」心虛地嗯嗯啊啊了好一會兒,她苦著臉商量。「霆弟,這些個問題,不能等咱們上岸後再討論嗎?」無法「腳踏實地」的感覺好恐怖啊!
「事實上,我覺得在這兒討論挺好的。」負著兩人的體重,他不動聲色地足下輕輕踩水,嘴角勾著諷笑。「至少在這湖水中,你逃也逃下了。」
「嗚……霆弟,你好壞!闖蕩江湖這些年來,旁的都沒學,就只學會欺負姊姊。」她將臉埋在他脖子上假哭,不過雙手雙腳還是纏得死緊,說什麼也不敢鬆手。
「別以為假哭,我就會由著你了。」霍少霆惱聲怒斥,但隨即還是軟了聲調:「答應我,上船後不准逃。」
「好……好啦!」雖有些不甘願,但為了美好的明天著想,她還是答應了。
微微一笑,知道她既應允就不會食言,霍少霆一手摟著她、一手滑水朝不遠處的千家畫舫遊去,而官采綠則因被他用話給困住,故而有些嗔意地故意將整個人往他身上壓,讓他負擔加重,更難以施展身手去游水。
感受到故意擠來的嬌軟身軀,霍少霆不禁暗暗好笑……她啊!一心以為在製造麻煩給他,其實卻不知他樂得很呢!自從長大後,他已經很久沒啥機會能如此親近她了。
就在兩人各懷心思下,他慢慢遊到畫肪旁,隨即藉著船身上垂下的繩索,他大掌緊握,一個使勁借力,眨眼間已摟著她飛躍上了甲板。
渾身濕透的兩人實在有些狼狽,尤其官采綠一身湖綠色衣衫濕淋淋地緊貼住曲線畢露的嬌軀,雖不算豐盈撩人,但落在霍少霆眼中,卻讓他眸色轉深,燃起了一股熾火。
「換衣服去,快!」啞著嗓音,他催促。
「還用你說?」嗔橫一眼,沒注意他轉為深沉的眼眸,官采綠逕自嘀咕,「全身濕答答的,這風一吹來都覺得冷了。」話落,搓著雙臂逕自奔進船艙內。
為她似乎沒將他當男人看待,因而完全沒有在他面前曲線畢露的羞態,霍少霆沉沉歎了口氣,吹了好一會兒涼風,平息心口的熾火後,他才搖著頭,轉身邁入船艙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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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霆弟,你怎麼會有衣眼換?」
一刻鍾後,當官采綠一身乾淨清爽的回到甲板上時,卻見霍少霆早就換好衣服等候著她,不禁瞠眼疑問。
「這畫舫是那朵桃花的,船上肯定有他的備用衣衫。」他淡淡解釋,說明了為何會有乾淨衣服可換。
「難怪!」有趣地看著他一身大紅衣衫,官采綠笑了。「霆弟,你穿起紅衣可比那朵桃花俊多了。」
呵呵,不愧是她家的霆弟,不管穿啥顏色的衣服都好看。
瞧!這一身紅不僅沒讓他顯得俗氣,反而襯得他貴氣十足,比起衣服主人可不知適合了千百倍。可惜!霆弟似乎偏愛白色。直至今天為止,這還是她第一次見他穿紅衣呢!
受到讚美,霍少霆清冷的臉龐競隱隱浮現赧色。「胡說些什麼?」低聲笑斥,心情非常不錯。
「哪有胡說?」她眨眼逗笑,早忘了先前還尷尬的避之唯恐不及,兩手一伸,有如小時那般,親昵地在他俊俏臉頰上又揑又掐,嘴上還笑著直喊,「霆弟,你的臉還是像小時一樣嫩,好可愛啊!」
沒有避開她的「魔爪」,任由她蹂躪一番後,他才頂著被掐紅的雙頰,再次低聲笑駡,「行了!肚子餓了吧?來用飯。」
「哦!還真餓了呢!」他不說還不覺得,一說,官采綠馬上就覺得饑腸轆轆,當下不禁誇張地捧著肚子。「霆弟,好餓、好餓、我好餓……」
「行了!你作戲給誰瞧?」搖頭笑駡,將方才提來的飯盒拿到她眼前。「喏!早幫你備好了。」
「就是做給你瞧的嘛!」官采綠嘻嘻一笑,急急忙忙接過飯盒後,就這麼大剌剌地坐在甲板上用起飯來,邊吃,嘴裏還邊忙著諂媚。「霆弟,我就知道你待我最好了,捨不得餓著我……」
呵呵,以前在穿雲峰,只要她一喊餓,霆弟就會下廚燒道小菜喂她肚子裏的饞蟲,想來還真是懷念他的手藝。
「知道我待你好就好。」他歎氣。
聞言,又見他沉聲低歎,官采綠忽然想起他對自己有著超越姊弟情誼的情感,當下不禁也煩惱地歎起來。
「唉……」
「你歎啥氣?」斜眼覷睨,覺得她實在沒資格跟人家歎氣。
「我煩惱!」咬著竹筷,官采綠重重點了下頭。她向來與他是無話不談的,如今決定不管他對她是怎樣的感覺,還是要繼續維持「傳統」,
她……終於下定決心認真面對了嗎?
沉沉瞅凝,霍少霆心口隱隱揪緊,清冷的嗓音竟有些不穩。「啥、啥煩惱?」
丟了個「明知故問」的嗔怒眼神,她微惱地拿竹筷戳他的腰。「你可惡!明明心底清楚還故意問!」
從小,他全身上下就唯有腰際怕癢這個弱點,全天下也只有她最清楚,如今被這麼一戳,險些禁不住笑了出來,大掌急忙捉住作怪小手,要她別惡意搗蛋,讓這好不容易醞釀好準備開誠佈公的氣氛毀於一旦。
低頭瞧著那本來一直是讓自己牽著,曾幾何時卻已長大到能將她的手密密實實包緊的修長大掌,官采綠既有時光飛逝的感慨,又有種如母如姊的驕傲,心情還真是五味雜陳,複雜萬分。
「霆弟,你真的長大了!」今天,她真真確確體認到了。
「是。」輕聲低應,他眸光深沉地凝著她。「我已大到識得情愛了。」
聞言,她嫩頰一紅,尷尬想抽手,他卻握得死緊,最後只好放棄,任由他握著去了。
「你的對象不該是我!」歎口氣。
「為何不能是你?」他擰眉,沉聲反問。
「我大了你好些歲。」年輕貌美的姑娘不是更好?他的眼睛真有問題不成?
「僅五歲。」他不以為五歲是多大的差距。
「我老了!」
「二十五歲,不算老。」
「我是你姊姊。」
「沒有血緣關係!」
看他不慌不忙地一句句將她的理由全給堵回,官采綠不禁好氣又好笑,開始胡亂找理由。
「我又不美!」自貶。
「我喜歡就好。」仍不為所動。
「從小,我給你把屎把尿。」她揚著眉,言下之意就是——她對他太熟了!要一個姑娘對從小帶大的臭小鬼有男女之情,很難。
「無以為報,只能以身相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毫不臉紅。
被他這麼不要臉的話給逗得險些笑了出來,官采綠急忙斂住笑意,故作嚴肅又道——
「我有婚約。」
「解除了!」
「我……我……我……」糟!想不出理由了。
「以上,都不是問題!請問還有什麼理由嗎?你一次說出來!」看她開始詞窮,霍少霆打算逐漸進逼了。
嗔惱瞪著他,官采綠終於吐出真正原因。
「那樣……那樣好怪啦!」簡直像亂倫,真彆扭!
「把你腦中的想法給抹掉!」仿佛看穿她的思緒,霍少霆惱罵,隨即又沮喪歎氣,「我明白你一時間定是難以接受,但……采綠,我只要求一個機會,一個不會馬上就拒絕我的機會。」深深凝著她,請求的嗓音竟有絲脆弱不安,唯恐她拒絕。
他,從小到大一直是個冷傲、自信的孩子,原來競也有如此脆弱、害怕的時候啊……
瞅著他,官采綠心中莫名一揪,十指輕輕撫上他的瞼,語氣有些困惑。「霆弟,我……我不知道……我們該是姊弟的,但……但如今這樣,我也不曉得該怎麼辦了。」
他是她的弟弟,一直是最親愛的弟弟啊!要她突然間以其他身分看待他,真的好奇怪。
「不怎麼辦!」一把摟上她的腰,就像兒時兩人常親昵地抱來抱去那般,霍少霆堅定微笑。「只要你不忙著躲我,讓我在你身邊就夠了。一切順其自然,我們的相處還是像以前一樣的。」
從以往至今,只要他堅決要求,她向來都會順著他的,這回也會是如此吧?會吧?
「像以前一樣?」她開始認真考慮。
「嗯。」點點頭,他隱隱勾起很具謀略的笑痕。
只要她不逃,他就能想辦法慢慢扭轉自己在她心中的定位。這種事不能急,只能慢慢來!既已開頭點醒她,接下來的就好辦多了。
「那好吧!」想到「雲遊」日子好累人,有他在身邊,啥事都會處理得妥妥貼貼,將她伺候得舒舒服服,官采綠抑不住貪懶圖愜意的懶散性情,於是點頭答應了。
「謝謝!」提著的心終於松下,星眸掠過喜悅笑意,他猛然低頭,薄唇迅速地輕擦過她粉唇。
「霆弟……」指尖輕觸唇瓣,她訝然驚呼。「你明明……明明說要順其自然的,怎麼可以……可以……」這樣的「順其自然」,未免也進展得太快了吧!
「這很自然啊!」向來清冷的臉龐隱隱出現無賴的表情,他扯開一抹狡詐微笑。「小時,我們不也常這麼做?記得剛剛的話沒?就像以前一樣!」
但那是他十歲前的事了啊!他十歲之後,她縱然瞧他小嘴兒紅嫩嫩的好誘人,也只能克制心癢,告誡自己不能再「茶毒」他小嘴,頂多只能親親臉、親親額頭等不敏感的地方,免得他長大後,心裏留下被「騷擾」的陰影。
可萬萬沒想到,長大後,換成他來騷擾她了,莫非這是現世報不成?
「你設了個陷阱!」瞪著他,官采綠嗔聲指控。
聽闔指控,霍少霆不禁揚眉勾笑,並不否認。
「好啊!你敢算計我?看我不給你一頓好打才怪……」好氣又好笑,她叫笑著朝他撲壓過去,毫無男女之防的在他身上又揑又掐又哈癢。
「哈哈哈……」年輕男人畏癢暢笑。
霎時間,一陣男女交融的笑鬧聲在甲板上揚起,時光宛如倒回孩童時代,兩人親昵地撲來壓去的歡笑不絕,先前,某朵老黃花心中的怪異彆扭感,此刻早已被拋到九天雲霄之外,再也找不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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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月色皎潔,湖面月光倒映,金光燦爛,美麗異常。
金黃波光上,畫舫飄蕩,夜風中,陣陣細語談笑飄散,凝目細瞧,可見一對年輕男女神情愜意地躺在甲板上賞月說笑。
「我不懂!」半趴半臥在甲板上以手托腮,官采綠凝睇眼前熟悉的俊俏臉龐,天外飛來一筆地突然冒出這一句。
「不懂啥?」對旁人向來懶得理會也沒啥耐心,不過對身邊這個性情大而化之的貪懶女子,霍少霆的耐心可好了,畢竟他有多年的經驗。
「不懂你究竟喜歡我哪一點。」既然一切都攤開來了,官采綠可沒一般姑娘的羞澀,反倒很具研究精神,想徹底弄明白他腦袋裏哪兒打結了,畢竟從小開始,她和他是啥話都可以聊的,絕對無法憋在心裏。
唉……實在不是她要自貶,但親眼目睹過武林第一美人那樣的美人兒對他傾訴情意,他都能無動於衷,以她自己這種頂多只能說清秀之姿,生性又好逸惡勞,實在沒啥婦德的人,真是何德何能被眾多姑娘愛慕的霆弟給看上?
她唯一贏過眾家姑娘的,就是年紀和自小將他「蹂躪」到大的資歷了。
「你想知道我喜歡你哪一點?」睨覷一記,霍少霆眼泛詭譎光芒。
「是!我好改。」她玩笑咕噥。
聞言,某人頓時氣結橫瞪。
「開玩笑!開玩笑!」官采綠忙不迭乾笑澄清。哎呀!霆弟這冷眼一橫來,涼爽夜風頓時都成了刺骨寒風了。
「別同我開這種玩笑!」他惱極,只因尚未得到她的心,對她的感情歸向完全無把握。
愣了一愣,隨即意會到他對它情感無把握的不安之心,官采綠心中頓時泛柔……霆弟他……他是真的很在意她啊……
「對不起!」小手撫上惱怒俊臉,她軟聲道歉,可心中卻也無把握自己能對他的情意有聽回應。「霆弟,我雖答應不躲你,讓一切情感的發展順其自然,但我沒把握自己最後能對你有男女之情。」
若最後結果,她還是只能視他如弟,屆時,依霆弟死心眼的性情,勢必會很痛苦吧!
「那麼,就是我問題了,因為我沒好到讓你愛上我。」想到往後若真發展到如此情況,霍少霆心中雖不安,卻也只能強笑。「放心!到時,我絕不讓你為難。」
「誰怕為難了?我只擔心你!」她低聲責駡,心中確實是有憂慮的。
「既然擔心,那麼你就努力的愛上我吧!」清冷的臉上盈滿認真之色。
「你又設了個陷阱讓我跳!」嗔聲嬌斥,官采綠笑駡不已。「屆時,我才不睬你,讓你傷心死算了!」
「胡說!你才捨不得我呢!」霍少霆笑了。
如她瞭解他一般,他亦深深明白她的、就算沒有男女之情,光是自小一起長大的深厚手足情感,也足夠讓她放不下他!
只要他還戀著她的一天,她就永遠不可能接受其他男人,所以……哼哼!她這一生是註定要受他糾纏了。
雖然如此做法是卑鄙了些,但他是不可能放棄她的,一輩子也不可能!
思及此,霍少霆不禁露出一抹極為深沉的笑痕。
「想什麼?笑得這麼醜!」不知他城府極深的心思,官采綠笑嘻嘻揑住他兩頰嫩肉,像在拉麵條似的,簡直愛不釋手。
呵呵,霆弟揑起來還是像小時一樣,彈性好好喔!
「想該怎麼算計你一輩子。」任由她搓揉,霍少霆似真似假道。
「哇——這是我教出來的孩子嗎?好黑的心腸,讓我剖開看看……」沒有當真,她叫笑著撲壓上去,鬧著要剝開他的胸前衣襟。
「別鬧!」兩手忙著陰擋她的「侵犯」,霍少霆忍俊不禁笑駡。「你還是不是姑娘家?會不會害臊啊?」
「小時候還是我幫你洗的澡呢!你的身子,我都不知瞧過幾百回,有啥好羞的?」她依然笑著繼續鬧人,根本沒想到他早已長大,現在的身子可不比小時候呢!
「住手!別胡來……」
「哎呀!霆弟,你臉紅了呢!好有趣啊……」
正當兩人又笑又叫地在甲板上糾纏之際,驀地,一道極力忍笑的調侃嗓音驟然響起——
「嘖嘖嘖,這世道是顛倒了嗎?怎麼一出『霸後硬上弓』的戲碼活生生在我眼前上演了?」
搓著下巴,千歲興味地瞧著甲板上,某朵老黃花正以極為不端莊的姿勢壓在向來以冷面著稱,如今卻驚人地笑得很孩子氣的某尾白龍身上,老實說,他還真受到頗大的驚嚇。
噴!沒想到給人淡漠冷情印象的「銀劍白龍」,在自家師姊面前竟是如此的……可愛!
不約而同朝聲音來源抬頭瞧去,果見某朵桃花不知何時來到船上,兩個滾在甲板上鬧成一團的師姊弟雙雙翻身躍起,冷眼瞪著這個笑得既下流又惹人嫌的不速之客。
只顧著和采綠笑鬧,一時失了警戒,竟沒察覺這朵桃花來到,是他大意了!
為自己失去驚覺而自責不悅,縱然俊臉還因方才的笑鬧而有些微紅,霍少霆卻已板起臉,又變成江湖人士眼中冷冷淡淡的模樣。
哎呀!這朵桃花出賣了她,還敢大剌剌的現身在她眼前,當真是好氣魄啊!
「霆弟,有人出賣了我,你說該如何是好?」瞅著人,官采綠笑得好人畜無害。
「你想怎地?」隱隱勾起殘笑,霍少霆反問。哼哼,這朵桃花敢出賣采綠——縱使是出賣給他自己,依然不可原諒!
「呵呵呵……人家我心地善良,殺人放火的事也做不出來,綁起來倒吊在這船上的旗竿上,吹一夜涼風也就罷了,」官采綠眼兒眯眯,笑得好善良。
倒吊一夜?
若身體虛些的,恐怕就氣血沖腦,暴斃身亡啦!再說,他堂堂一個醉臥樓老闆,被人倒吊在畫舫上,傳出去教他怎麼做人啊?
聞言,千歲霎時心驚不已,尤其瞧見霍少霆果真緩緩進逼,不由得急忙往後退了好幾大步。
「別別別!我認錯,千萬別衝動啊!」哇哇大叫,見某人沒停步的打算,千歲不禁又急急吼道:「我有驚人大事相告,想聽就給我站住不准動。」
驚人大事?霍少霆足下一頓,不自覺地擰起了眉。
「好吧!聽聽也無妨。」聳了聳肩,官采綠挺有興趣在這個節骨眼上,這朵桃花究竟能爆出些什麼驚天大事來解救自己。
「說!」冷瞼低喝,霍少霆心底清楚,會讓這朵桃花說是大事的,那麼恐怕事情真的不小。
眼見自己驚險逃過一劫,千歲暗暗抹去一頭冷汗,咳了兩聲清清喉嚨後,終於開口了——
「陸家莊昨夜遭劫,財產無損,唯一失物——官仲弼一名!」
「小爹?」
「小爹?」
不敢置信地異口同聲驚呼,官采綠、霍少霆兩人面面相覷,久久說不出話來。
第六章
兩天後,某對師姊弟再次重返陸家莊,不過這回還多了個看熱鬧的閒雜人物——千歲一名。
當三人一抵達陸家莊,馬上就被陸家奴僕恭恭敬敬請進大廳等候。不久後,陸莊主、陸家兄妹與紫毓已飛快迎了出來。
「世侄女,世叔對不住你啊……」一見人,陸莊主就難過地抓住官采綠,嘴裏不住地抱歉。
「陸世叔,您言重了!」面色不改地微笑安撫,官采綠還真不懂他哪兒對不住自己了?
「不言重!不言重!世叔對不住你,也對不住你爹娘!」怒聲責備自己,陸莊主滿臉的歉疚。
「承雲心屬紫毓,你雖願意退讓成全,但說到底,是我們陸家背信在先,這是對你第一個不住;而仲弼老弟暫住陸家,我們不但沒招待好,還讓他無緣無故被劫走,落得如今生死不明,這是對你第二個不住。」說到後來,忍不住暗暗拭著老淚,果真是個性情中人。
聽他一提起官陸兩家婚約之事,在場所有年輕人,有的心虛、有的黑臉、有的尷尬、有的竊笑,有的若有所思,各個臉色各異。
「爹,官陸兩家的婚約,就別再提了。」陸承雲尷尬地朝霍少霆、官采綠點頭示意後,連忙轉移話題。「現今重要的是官世叔的事兒。」
「可不是!」心虛地直點頭,官采綠連忙附和。「小爹的事要緊,我挺擔心他的。」
這兩個無緣的人,默契倒挺好的嘛!
忍不住暗付,霍少霆輕哼一聲,心中有些不悅,冷冷開口切入重點,「究竟是何方人馬劫走小爹的?」
事實上,他是有些懷疑的,畢竟以小爹一身修為,若不是他心甘情願,要想劫定他,很難!
「目前還沒查出來。」搖搖頭,陸承雲也挺頭痛。那幫人來得太突然,也去得太急,根本沒留下啥線索供他們追查。
「這樣吧!不如把當時情形說出來參詳、參詳,說不得能在當中找到些線索。」從剛剛就一直沒說話的閒雜人——千歲,終於忍不住開口發表提議了。
「說得也是!」點頭贊同,陸承雲整理了下思緒,然後緩緩道:「那日,大家正在廳裏用飯,一群身材高大的彪形大漢忽地闖入,由於來得太突然,動作又太快,一切如行雲流水般迅速,眨眼間,他們已挾持官世叔離去,整個過程快得令人反應不及。」
「也就是說,你們連動手開打都沒有,眼睜睜看著小爹被架走?」霍少霆冷冷地又問。
這話問得又辛又辣,讓陸家眾人不禁一陣尷尬,卻也只能苦笑默認。
哇——霆弟真的很不會做人耶!
揉揉鼻子,官采綠急忙解圍。「好了、好了!由此可知,對方絕不是烏合之眾,而是個組織嚴密的集團。」
「還有,他們的打扮有些奇特,似乎不是關內人。」驀地,紫毓想起了當日那幫人的衣著有些異處。
不是關內人?聞言,官采綠不禁一愣。
「呃……官世叔被挾持住時,我似乎……似乎……」有些懷疑自己聽錯,陸玉箏吞吞吐吐的,不太敢說。
「似乎什麼?」寒眸往她身上一掃,霍少霆不耐逼問。
「啊!」受到傾慕男子的注目,陸玉箏不禁輕呼了聲,粉頰驀地暈紅,連忙答道:「我似乎聽見官世叔叫了挾住他的那個高大男人一聲阿嬌。」呃……這應該是她聽錯了吧?那樣一個高大威猛、氣勢驚人的男人,怎麼可能叫作阿嬌嘛!
「阿嬌?」
「阿嬌?」
不約而同又叫了起來,某對師姊弟再次面面相覷。
「怎麼?阿嬌這人你們很熟?」看出他們的詫異,千歲疑惑問道。
不理他的疑問,官采綠逕自轉頭瞅著霍少霆,神情顯得奇特又詭異。「霆弟,你想,小爹給大毛的娘取名叫阿嬌,應該不會是偶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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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光燦燦,黃沙漫漫,一望無際的沙海金波上,六人五馬正緩緩前行。
是的!正是六人五馬,因為其中某位黃花老閨女嫌自己騎馬太累人,硬是堅持和師弟同乘一騎,以便偷懶。
至於這團沙漠遠征隊為何會是六名成員,只因除了某對師姊弟要去尋找自家小爹外,尚有陸家公子認為人在陸家莊被劫,他理應代表陸家莊前來幫忙尋人;而武林第一美人則笑笑說「夫唱婦隨」——雖然她還沒真正嫁人。
至於陸家千金想參加卻不被接受,只好自個兒偷偷跟在眾人後面,直到被人發現,都已在半路上,無法打包送回,只好讓她加入;還有一朵桃花是因為覺得出關玩玩似乎還滿有趣的,所以也自願加入。
「為什麼你覺得小爹是被人給劫來關外?」馬背上,霍少霆細心地調整了懷中人兒遮陽擋塵的面紗後,一路來心中的質疑終於忍不住問出口了。
拿他的身體來擋陽,官采綠懶洋洋靠著背後寬厚的胸膛,嘴角噙笑道:「第一,對方是有紀律,組織嚴密的一群人;第二,紫姑娘說,他們似乎不是關內人;第三,小爹識得對方,否則不會乖乖任由人家挾持;第四,我聽小爹自誇過,二十年前,他是叱吒關外的一號人物,在關外名聲響叮噹的四十二隊鐵騎求著想替他效勞。」
「所以你認為是四十二隊鐵騎把小爹劫走的?」一聽她說完,霍少霆馬上明白她的意思。
「呵呵……霆弟,和你說話真輕鬆,我提個頭,你就猜出尾了。沒錯!我猜想就是他們把小爹劫走的。」眯眼樂呵呵地笑,官采綠連連點頭。
「難怪你一點都不擔心,一路上吃飽睡足,像在遊山玩水。」他終於明白。
「要擔心啥?小爹肯定是被人給劫去享樂的啦!」官采綠一臉輕鬆欣賞大漠黃沙的壯觀景致,果然是在遊山玩水。
「既然覺得他是被劫去享樂的,為何還要千里迢迢來找人?」雖然自認瞭解她,但此刻也實在不懂她對這件事轉著啥心思了。
「霆弟,難道你不想知道阿嬌是誰,不好奇他和小爹的關係嗎?」她有趣反問,也算是間接解釋千里迢迢找人的原因了。
「老實說,沒有興趣。」為了一個不認識的阿嬌,大老遠跑到大漠來,一點都不值得!不過,只要她喜歡,他心甘情願陪她來這兒烤成人乾。
「沒關係!我有興趣就好。」知他個性,官采綠不禁笑了,一點都不驚訝他的回答。反正只要她有興趣,霆弟還是得捨命相陪,不是嗎?所以他有沒有興趣,實在不是那麼重要,呵呵!
正當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閒談著,前方,千歲怱地策馬回奔來到他們身邊。
「兄弟,不妙!不妙!大大不妙!」誇張地搖著頭,某朵桃花一開口就沒好話。
「怎麼了?」微微擰眉,霍少霆不懂他在不妙個啥勁?
「美人兒嬌貴,受不住大漠炙熱,身子有些不舒坦呢!咱們是不是該找個陰涼處歇息?」千歲嘿笑道,輕快的嗓音似乎有些幸災樂禍。
聞言,霍少霆朝前方不遠處的三人瞧去,果見陸家兩兄妹正圍在紫毓身邊關心詢問,臉上有著擔憂之色。
「真麻煩……」喃聲低語,俊顏難掩厭煩。當初想拒絕他們的同行,偏偏這些人理由一堆,硬是要一同前來,如今卻又淨出事,真是煩人!若只有他和采綠單獨走這趟,就不會這麼麻煩了!
早知他的反應會是如此,千歲不禁偷笑,倒是官采綠有同情心多了。
「霆弟,別這樣!這大漠高溫確實教人消受不了。」她眯眼搜尋了下,隨即微微一笑。「喏!我們到前方那座沙丘下的陰影處歇息一下吧!」
「那我去通知他們。」聞言,不等霍少霆的回答,千歲就笑著掉轉馬頭又奔了回去,因為這些日子觀察看來,他徹底發現,只要官采綠開口,霍少霆就沒異議了。
不一會兒,就見千歲回到前方和陸承雲說了幾句話後,一群人隨即策馬往沙丘移動。
「霆弟,我們也快走吧!」抬頭看了看炙熱的烈陽,官采綠也挺想早點到陰影處歇息。
「嗯。」應了聲,霍少霆韁繩一拉,足下輕踢,飛快馭馬也朝沙丘而去。
不到盞茶時間,當他們來到沙丘下時,千歲一行人早巳在陰涼處休息,尤其紫毓更是被陸承雲殷切關懷著,水袋,乾糧飛快捧到她眼前,體貼萬分地伺候著。
「謝謝!」對陸承雲淡笑致謝,紫毓暍了口水後,眼兒輕輕朝剛策馬來到的霍少霆瞅來,眸底流轉著似嗔似怨又似炫耀的複雜光彩,好似在說——瞧!我也是有人愛的。
奈何該接收到這含幽帶怨目光的人忙著翻身下馬,根本無心注意,反而讓某位黃花老閨女給不小心瞄到了。
哎呀!霆弟這個罪人,竟然讓美人兒這麼幽怨,太罪過了!
不過,這位紫姑娘到現在一顆芳心還在霆弟身上啊?那她是為了能多看一眼霆弟,才不怕辛苦地跟著前來,還是真心想著「夫唱婦隨」啊?若是第一個原因,那陸家公子還真悲慘!
想到紫毓曾對霍少霆傾訴情意一事,官采綠不由得怔仲沉思起來……
「發啥呆?」見她遲遲未下馬,霍少霆不禁疑問,同時健臂一伸,毫無男女之嫌地自動將她給抱了下來,
「沒什麼。」搖了搖頭,她笑著尋了個陰涼處坐下,解下面紗透透氣。
奇怪瞅她一眼,霍少霆沒再多問,低頭在鞍囊裏翻找乾糧和水袋。
「霍、霍大哥,你渴了吧?要不要喝些水?」不知何時,陸玉箏滿臉紅暈地來到他身旁,羞赧地送上自己的水袋。
「我自己有。」冷淡回應,連看也不看一眼,他逕自取出乾糧、水袋後,閃身越過她,直直往官采綠方向走去。
被人如此顯而易見的冷漠相待,一顆少女芳心頓時碎成一片,陸玉箏眼眶兒瞬間紅潤,難堪的差點兒當場哭了出來,只能抱著水袋獨自奔至遠離眾人休憩之處的沙丘另一端,暗暗流淚心傷。
此「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的景象全數落入在場其他人眼中,霎時就見為人兄長的陸承雲連忙過去安慰,而被人安置得舒舒服服的紫毓則慢慢地喝了口水,美麗唇瓣隱含著一抹微帶諷意的淺笑,至於某朵看熱鬧的桃花則忍俊不禁地偷笑起來。
「嘖!官姑娘,你那師弟心真狠,好熱情哪!」一屁股落坐在官采綠身旁,千歲賊笑調侃。
「確實有些狠,不過那表示我家霆弟不濫情啊!」官采綠微微一笑,早將眾人的表情反應全看在眼裏,而最讓她感興趣的是紫毓那隱隱含諷的奇怪表情,好似在取笑著陸玉箏的自不量力。
呵呵……這一趟大漠之行,底下情潮洶湧,可有趣了!
思及此,她忍不住又露出詭譎笑意。
「笑什麼?」一走來就見她笑得詭異,霍少霆眉頭微擰疑問。
「笑某人『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好心狠哪!」搖頭晃腦,千歲佯裝出一臉好不欷籲的憐香惜玉樣。
「留給你去護花,滾!」冷哼一聲,見不得某朵桃花緊挨著官采綠坐得那麼近,當下不悅地一腳將他踹開,硬生插坐在兩人中間。
「喂!姓霍的,你可以更過分一點!」齜牙咧嘴揉著被踹的腿兒,千歲痛得差點兒進出珍貴男兒淚。
太過分了!這個沒人性的傢伙,要他別靠他師姊那麼近就直說,何必用踹的?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個兒腳勁有多驚人啊?
懶得理會閒雜人物的呱呱亂叫,霍少霆逕自拔開木栓,不急著自己喝,倒先拿給官采綠。
「謝謝!」眯眼道謝,官采綠樂呵呵地喝了一口,隨即似乎有些不滿意地皺起了眉,又將水袋還給他。
「怎麼了?」他不解。
「天這麼熱,水都溫了,我想喝冰涼的。」眸光湛亮笑凝,好不希冀道出心中願望。
「……」無言的好一會兒,終於忍不住罵人。「你自個兒運功!」
「我懶。」多麼光明正大的理由。
知她確實懶,又吃定他會把她照料得好好的,霍少霆瞪了瞪眼後,終究還是「奴性堅強」的握著水袋運起功,不過眨眼工夫,就見大掌已冒起陣陣白煙,水袋表面也慢慢凝結著一顆顆細小水珠。
「行了!」怕將裏頭的水凍成冰塊,他不敢行功太久,將已隱隱透著冰涼的水袋又拿回給她。
「霆弟,我就知道你待我好!」老話一句稱讚,官采綠笑眼眯眯地又喝了口水,然後一臉滿足讚歎。「啊……好冰涼,真舒服!」呵呵,霆弟真是好奴役。
「哇——兄弟,你這啥內功?這般厲害!」一旁,千歲瞠目結舌,雖然早知這尾白龍一身絕妙武藝,但萬萬也沒想到他隨隨便便運個功,一袋普通的水就能在眨眼間變得冰冰涼涼,若他再弄久一些,那袋水肯定結成冰塊了啦!
聞言,霍少霆只是淡淡睨覷一記,懶得回答。
而千歲也不冀望他會有啥回應,一雙賊眼逕自瞅著官采綠喝得舒暢涼快,忍不住心癢癢地想分一杯羹。
「官姑娘,等會兒你喝完,給我喝一口吧!」呵呵,在大漠高溫中,豪爽灌下一大口冰水,那滋味肯定美妙至極!
「好……」官采綠大方遞出水袋。
「甭想!」一口截斷她的答應聲,霍少霆怒然拒絕,飛快搶走水袋。「他不能喝!」
「咦?」官采綠愣了愣,不懂他為何反應這麼激烈?
「為什麼我不能喝?」不平抗議,千歲哇哇大叫指控。「兄弟,沒想到你如此吝嗇!」好一尾無情無義的冷血白龍,藉口水喝喝是會怎樣?
「不能就是不能!」毫不妥協,在他又要哇哇抗議之前,率先掃去一記足以讓人寒毛直豎的冷冽寒光,凍得他心驚膽跳,到嘴邊的話又自動乖乖咽回肚子裏去。
見他不敢再出言抗議,霍少霆這才慢條斯理地將水袋移至唇口,昂頭「咕嚕咕嚕」喝著水。
哼!采綠的口水豈可讓外人沾去!全天下只有他一個男人可以吃她的口水,其他人連想都不要想。
愣愣看著他優美薄唇貼住水袋嘴口喝著水,想到前一刻,自己唇口亦是如此地貼住同一個水袋嘴口,官采綠驀地臉上一紅,終於想通了他為何斷然拒絕千歲的理由。
霆弟他……他不肯讓別的男人的唇齒碰她唇齒碰過的東西,也不准別的男人喝她喝過的水,只准自己的和她「濡沫相融」,實在是……實在是佔有欲好強啊!
想到這裏,她覺得有些好笑,又莫名感到有點羞怯,粉頰不自覺微微發著熱。
「真的……好吝嗇啊!」瞧某個小氣之人喝得如此暢快,千歲忍不住嘀咕埋怨,卻只能乖乖拿自個兒一點都不冰涼的水袋解解渴。
毫不理會他的咕噥指控,霍少霆逕自喝完水後,飛快把木栓塞同,又將水袋緊緊系在腰際,不讓某朵垂涎的桃花有任何可乘之機。
見狀,官采綠忍俊不禁笑了出來。「霆弟,你在防賊啊?」
「就是在防賊。」回答得毫不猶豫。
當下,官采綠噗哧嗆笑,千歲卻跳起來再次抗議——
「什麼嘛!姓霍的,我千歲是那種人嗎?你嚴重損害我的名聲,我強烈要求賠償,代價就你腰際上的水袋好了……」
任由他呱呱亂叫,霍少霆逕自拿著乾糧分給官采綠。「快吃,吃完我們好上路。」
他們還得趕到附近的綠洲,向經常往來這片浩瀚大漠的遊牧民族、各式商旅們打探在這條商機蓬勃的絲路上,縱橫無敵的四十二隊鐵騎的消息,實在沒啥時間聽某人廢話連篇了。
「喂!姓霍的,你有沒有在聽我說啊……」
「來!采綠,這乾牛肉夾著饅頭吃,勉強還可入口……」
笑笑地朝著眼前兩個一冷一熱的大男人,官采綠不禁興味暗寸——
這兩人的交情還真的是不錯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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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丘另一端,一顆芳心飽受創傷的陸玉箏,此刻正倚著兄長嗚嗚咽咽不已……
「玉箏,別哭了!別哭了……」陸承雲輕輕拍著妹子,柔聲撫慰。
「大哥,為什麼霍大哥他這般討厭我?」泣聲詢問,陸玉箏滿心不解。這一路上,她都好用心地討好著霍大哥,可他卻一直冷冰冰地不理睬她,偶爾幾句回應也常讓她難堪地偷偷掉淚,究竟是為什麼?她有這麼惹人厭嗎?
聞言,陸承雲不禁歎氣。「玉箏,霍兄弟他性子本就是如此,對任何人都是一個樣的,你別介意就是了。」
「可……可我瞧他對官姊姊好好。」咬著唇,紅紅的眼兒朝另一端瞧去,就見霍少霆拿著水袋給他師姊喝,陸玉箏不懂為何他能對官采綠那般好,可對她卻好冷淡。
「他們師姊弟自小一起長大,官姑娘自然在霍兄弟心中有著不同地位的。」遲疑了下,陸承雲小心翼翼又勸道:「玉箏,你……你還是別對霍兄弟心存冀望了!」
唉……他眼可沒瞎,這一路行來,霍少霆對待官采綠的一切太過悉心、太過細微,明眼人一看就知那根本不像一般師弟對師姊會有的行為,反而像是一個男人在對待心愛女子的感覺。
若他沒猜錯,霍兄弟不是對女人無情,是他的情早給了心中的女子了,而那女子就是他的師姊——官采綠。
聞言,陸玉箏明白兄長的意思,眼眶兒不禁又紅。「霍大哥喜歡的是官姊姊,是吧?」她不是笨蛋,這一路上自然也看出來了。
「傻丫頭,你自己明白就好,感情是強求不來的。」歎了口氣,寵溺地揉揉妹子一頭軟發,陸承雲很高興她早已看得明白。
「大哥,你回去陪我未來的大嫂,讓我自己安靜想想。」強擠出笑臉,陸玉箏心中明白霍少霆對自己的無意,打算獨自一人哀悼一下自己尚來不及開花就夭折的純純初戀。
「認真說起來,你對霍兄弟其實只是傾慕其名的迷戀罷了,對他並沒多深刻的感情,想開一點吧!」柔聲安慰,陸承雲又拍了拍她,隨即轉身回到紫毓身邊去,讓她能好好思考,沉澱一下心情。
是嗎?她對霍大哥只是一時的迷戀嗎?唉……她也有些弄不明白了!
暗暗歎氣,陸玉箏心中有些迷惑,神情怔忡茫然,腦中想著自己對霍少霆的感情是否如兄長所言,足下則無意識地在沙地上亂畫,根本沒注意到自己的行為已干擾到隱藏在黃沙下的有毒生物。
驀地,一隻受到打擾的黑亮蠍子鑽出沙地,悄悄爬上她的小腿處,憤怒地豎起尾端,惡狠狠地螫了一口。
「哇——」小腿處忽地傳來的刺痛麻熱感讓她不禁失聲哀叫,低頭一瞧,就見一隻黑亮蠍子自小腿上掉落,一下子就鑽進黃沙中不見蹤影。
「怎麼了?」
「發生什麼事?」
「玉箏,你沒事吧?」
就在她慘叫一出,眾人眨眼間全圍了過來,就連身子不適的紫毓也沒缺席,紛紛關心詢問。
「我……我被蠍子螫了!」臉色微白,陸玉箏額上沁出冷汗,覺得小腿上的刺痛熱辣漸形擴大,逐漸往上蔓延。
聞言,官采綠飛快蹲下身子,一把掀開她的衫裙,果見露出的白皙小腿開始腫大泛黑,上頭還有著一道被螫的小傷口。
「有毒!」她低聲輕喊,沒有多想,張口飛快替她吸毒。
「官姑娘!」見狀,眾人驚呼,萬萬沒料到她會這麼做,尤其看在陸家兄妹眼裏更是感激不已。
然而,一旁的霍少霆卻眼眸轉黯,始終不發一語。
一口、一口將毒血吸出,直到吐掉的血開始轉紅,官采綠才停止了吸毒動作,起身對著眾人微微一笑。
「應該行了!等會兒拿顆解毒丸服下,大致上就沒問題了!不過這幾個時辰,陸姑娘身子應該還會極為不適,我想今天也不用趕路了,大家就在這兒休息過夜,明天再啟程吧!」含笑嗓音一頓,下意識地轉頭瞧向霍少霆。「霆弟,你覺得如何?」
「你覺得如何就如何!」冷冷一哼,霍少霆臉色陰霾異常,轉身逕自走開,讓官采綠不禁一陣愕愣。
怪了!霆弟突然飆啥火啊?
第七章
果真如官采綠所料,陸玉箏被螫後的幾個時辰,身子竟開始發燙,就連意識也陷入渾沌不清,讓為人兄長的陸承雲心急得很,悉心照料直至入夜後,她的情況逐漸好轉,眾人才心安的一一入眠。
大漠之地,日夜溫差極大,白日高溫炙熱難耐,一到夜晚,卻又寒風刺骨,冷冽異常。
沙丘下,陸家兄妹、紫毓、千歲等四人各自裹著毛毯,早已疲累地沉沉睡去,然而,一輪皎潔明月高懸的美麗星空下,還有兩人意識極為清醒。
看著幾丈外那幾人因天寒而各自縮著身子的睡姿,官采綠被人摟在寬厚溫暖的胸懷裏,受到溫暖體熱的熨貼,身子雖然不覺寒,可心卻好冷。
「唉……」驀地,她輕輕歎了口氣。
摟著她的年輕男子兩眼緊闔沒回應,好似睡著了。
「霆弟……」悄聲喊人,她知道他還沒入睡。
年輕男子連動也沒動,依然不吭一聲。
「霆弟,你要和我火多久?」低聲問人,她好無奈。
唉……也不知霆弟在火些什麼,從白天就一直不睬她,倒是入了夜,天一寒,他雖仍舊不吭聲,卻自動將她摟進懷裏,讓她汲取他的體溫,所以……他心底還是對她好的啦!只是就是不肯和她說話。
依然沒哼聲。
「霆弟……」輕輕戳他,卻依然沒得到回應,官采綠認為自己都低聲下氣自動找他談了,他還是擺著冷臉不睬人,登時也覺得委屈了。「好啊!你不睬我,那我也不理你了!」話落,身子一掙,意欲滾出他的懷抱,再也不想與他同蓋一條毯子。
「天冷,躺好!」鐵臂一緊,霍少霆終於睜眼低斥,將她牢牢嵌在自己懷裏。
「你都不睬我了,我還睬天冷不冷!」佯裝委屈,官采綠指控,又故意在他懷裏掙了掙。
「別動!」輕抽一口氣,自覺身體敏感地起了反應,他咬牙隱忍低喝。
咦?他抽啥氣啊?額上竟然還爆出青筋,沒搞錯吧?
有些莫名其妙,抬起纖纖素手往他臉上一貼,關心詢問:「霆弟,你怎麼了?」
「你……你別動來……動去就好了。」以額抵著她的,在寒風中,霍少霆冒著熱汗喘氣。「等……等我一下。」
不解他為何冒熱汗,心中萬分疑惑,正要問個清楚之際,驀地,官采綠忽然感受到他身體某處逐漸脹大的堅挺正抵著自己小腹,霎時明白了一切,粉頰不禁發熱漲紅,果真再也不敢亂動,心中有些尷尬又隱隱覺得好笑。
哎呀!霆弟他……他真的是個男人了!是個真真切切、確確實實的男人!
僵直著身子靜默了好一會兒,直到察覺他不再冒熱汗,繃緊的身子亦緩緩放鬆,她這才小心翼翼俏問:「霆弟,你……好些了嗎?」
垂眸橫睨,他悶哼,「還可以!」欲望是被壓下了,但她若再亂動,他就不敢保證了。
「噢!」乾笑一聲,趕忙轉移話題,委屈質問:「霆弟,你今天做啥一直不睬人?」害她一整天好難受。
聞言,霍少霆欲火滅了,心火卻又燃起,頓時冷下聲調,「你還問我?」
「我當然問你啦!」無故生悶氣的是他,不問他問誰?
「你不該!」抿著唇,他含怒責難。
啊?她做了啥「不該」的事嗎?攢眉苦思良久,始終想不起來。
見她一臉茫然,霍少霆更是惱火。「你從沒顧慮到我的感受,是嗎?」
「哪有?霆弟,你冤枉我!」無辜喊冤,不懂他為何這般指責。「我有啥不該,你倒是說個明白,別淨是和我生悶氣啊!」
「好!你要我說個明白,我就說明白給你聽!」臉色陰沈,咬牙低吼出自己的怒火。「陸姑娘被蠍子螫傷,你不該替她吸毒!」
「可是……」
「沒啥好可是!」一口截斷她,霍少霆繼續飄火。「那蠍子的毒性有多厲害,你清楚嗎?你沒多作考慮就幫她吸出毒血,可曾想過說不定自己亦可能會因此受到牽連?」
「可若不幫陸姑娘吸毒,她也許會有生命危險……」
「陸姑娘有兄長,要吸毒,也該是她兄長來,還輪不到你!再說,她有生命危險又如何?別人是生是死又與我何關?我在意的只有你!」
「我、我當時沒想那麼多……」她急著救人,哪想那麼多?
「是!你沒想那麼多!因為你從沒顧慮到我的心情、我的感受!你可曾想過,當我見到你為她吸毒時,心中有多擔憂你也會受到影響?別人的死活我才不管,可我絕不想看你受到任何損傷,我這種心情,你明瞭嗎?不!你不明了,所以才會『沒想那麼多』!」惡狠狠地瞪著她,霍少霆心中憤怒難抑。
「霆弟……」怔怔瞅著他憤怒中難掩憂慮的深黝眼眸,官采綠陶口不禁一陣緊揪悸動,心中莫名開始發酸漾柔……
霆弟他淡漠冷情,只顧著自家人,尤其自家三人中,又以她的利益最為優先考慮的性情,她雖然一直隱隱約約的能感受到,但卻從沒更深一層去細思,直到今天,她才深切意識到,他是這般的把她揣在心口在珍惜、是這般的把她淩駕在一切事物之上。
他對旁人是如此的冷情,卻對她是如此的深情,真教人……真教人心憐啊!
有些感動,有些情蕩,她俏俏地伸臂環上他的腰。「對不起……」
感受到她環上腰際的纖臂,霍少霆驀地渾身一顫,眸光轉深、轉濃,啞聲輕問:「為什麼道歉?」
「為我讓你這般擔憂而道歉;為我沒顧慮到你的心情而道歉。」她笑,螓首輕輕貼在他胸膛上,聽著他逐漸急促的心跳聲。
聞言,滿漲的怒火頓時消散,他輕輕歎了口氣,雙臂將她摟得更緊,久久不發一語。
呵……她終於真真正正地意識到他對她的心、對她的情了!先前,兩人雖曾攤開來討論,也說過了要順其自然,但他清楚,她始終還是沒認認真真去面對他的情感,直到如今,她終於願意去深思了啊……
很好!這樣很好!不枉他等了她這麼久……
星空下,一對人兒靜靜互擁了許久、許久後,驀地——
「何時?」輕輕的,她悄聲低問。究竟他是何時對她有了姊弟之外的感情?
明白她的意思,霍少霆勾起嘴角。「我十二歲時。」
「十二歲?那麼早……」她低聲驚呼,隨即嗓音一頓,瞪了他好一會兒才終於忍不住喃喃自語。「難怪……難怪你自十二歲起就不再叫我姊姊了……」霆弟好早熟啊!
微微一笑,他不接腔,算是默認了。
「那你怎麼沒早對我說,反而還離開穿雲峰,跑去闖蕩江湖?」她提出心中疑問。
「因為我得先解決你和陸家的婚約。」霍少霆笑得很有深意。
聞言,官采綠愣了愣,隨即攬眉思索了下,想到紫毓對他有意,可最後卻選擇愛她的男人——陸承雲……當下她不禁恍然大悟。
「你故意製造機會讓陸公子認識紫姑娘,好讓他能愛上她!」這樣一來,他便除掉陸承雲這個「障礙」了。
「我可沒法左右別人的感情。」責任撇得一乾二淨。
「沒想到我教出來的孩子城府這般深……」官采綠失笑咕噥,卻又忍不住感動。他竟對她花了這麼多的心思哪……
「好說!」隱隱泛笑,他只為她一人使心機。
禁不住輕笑出來,她猛地揚臉,飛快在優美薄唇上落下蜻蜓點水的一吻,在他亮起驚喜的湛亮眸光下,樂呵呵道——
「霆弟,你的嘴兒還是如同小時那般柔嫩好滋味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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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後——
水草豐美,商旅雲集的綠洲城鎮上,遊牧民族幾個月一次的市集正熱鬧展開,琳琅滿目的攤子販賣著各式各樣的物品,到處擠滿添購物資的人潮。
「呵呵……這兒挺熱鬧的呢!」一進市集,瞧著人來人往的熱絡景象,官采綠眯眼笑了起來。
「這兒是往來大漢的商隊必駐足停留來補給物資的城鎮,熱鬧是正常的啦!」笑呵呵接腔,千歲對這種沙漠城鎮的特殊繁華景象頗覺有趣。
「我、千歲、陸公子三人去補足清水,糧食,順便打探消息,至於你們……」霍少霆淡淡開口準備分配眾人工作,誰知話還沒說完,卻被人打斷了。
「我跟你們一起去!」知道他要留她們三名姑娘在此等候,紫毓心中不願,故而明白表明自己的意思,一雙美眸有意無意地直朝他凝去。
「也好。」聞言,陸承雲不反對,反而挺開心的。
淡瞅一眼,霍少霆沒多說什麼,眸光轉回官采綠身上。
「我和陸姑娘留下看管家當,你們儘管去。」不等他說,官采綠馬上知道他要自己幹啥。
「我會快去快回。」微微勾笑,他輕點了下頭,隨即轉身混入市集人群中。
「喂!兄弟,等等啊!」見狀,千歲叫笑,急忙追了上去,
「官姑娘,舍妹麻煩你了。」話落,陸承雲偕同紫毓也急急趕上。
眼見四人一下子就混進人潮中,再也不見蹤影,官采綠聳了聳肩,招呼身子早巳好轉的陸玉箏一同牽著馬兒,尋了個較無人的角落處好歇腿休息,哪知才一坐下,陸玉箏便挨了過來。
「官姊姊……」輕聲叫喚,嗓音猶疑,
呃……能不能別叫她姊姊啊?
心中忍不住嘀咕暗忖,官采綠強抑下到口的糾正,維持一貫的溫和淺笑。「陸姑娘,有事嗎?」
「我……」張口欲言,卻又頓聲遲疑,陸玉箏猶豫不已,唇瓣囁嚅了幾下,最後還是鼓足勇氣開口了。「官姊姊,我……我好喜歡霍大哥。」
耶?她喜歡霆弟,為啥要告訴她?
覺得有些好笑又古怪,官采綠不自覺揚起眉梢,唇瓣往上彎起美麗弧度。「那很好啊!然後呢?」
霆弟這麼有姑娘緣,她是不是該吃醋呢?可是……好像吃不起來,反而覺得挺驕傲的耶!
呵呵,一個眾家姑娘傾慕的俊逸男子,不愛芳華少女,卻獨鍾她這個黃花老閨女,她好像真有那麼一點驕傲的本錢喔!
揉揉鼻子,她忍不住這麼想,越想越覺得自己還真行!
然後?沒料到她會這般反問,陸玉箏不禁一愣,隨即漲紅了臉,期期艾艾道:「我……我只是想問……想問霍大哥他……他喜歡的人是不是……是不是你?」縱然心中已有底,她還是想確定一下。
既然她早已看出霆弟的心意,為何還要特地將她喜歡霆弟之事告訴自己?究竟她存的是啥心思?這可有趣了!
「霆弟是不是喜歡我?這個嘛……讓我想想……」神色未變,官采綠故作沉思地想了好一會兒,直到見她越來越顯焦急的神色,這才隱含著些微惡意地笑了起來。「好像真是這樣吧!」
「啊!」猜測成真,陸五箏一顆少女芳心在此時真正碎裂,忍不住又急又氣地責怪叫道:「你怎麼可以這樣?」
「我怎麼了?」相對於她的氣怒,官采綠倒是挺氣定神閑的。
「你……你明明大霍大哥好些歲,已是嫁不出去的老女人了,怎麼可以和霍大哥在一起?你們根本不適合!」話落,陸玉箏這才驚愕警覺自己脫口而出的言詞有多傷人,頓時心虛羞愧地呐呐致歉,「對……對不起……我一時……一時口快……不是故意的……」
一時口快?就是口快才會道出真正的心底話哪!
暗自思忖,聽她這般惡言傷人,官采綠只是靜靜地瞅著她,詭異地不怒反笑了起來。
「你……你笑什麼?」以為她肯定會生氣,哪知反而笑得古怪,陸玉箏又驚又慌,漲紅臉喝問。
「哎呀!笑也不成嗎?」摸摸自己的臉,官采綠一臉無奈。「被人說是老女人已經夠傷心了,我這是含淚強笑啊!」話雖這麼說,可任誰都聽得出來根本不是那麼回事。
被她奇怪反應給搞得一愣一愣的,陸玉箏傻眼瞪視,摸不透她莫名其妙的心思,最後只能氣急敗壞直跺腳。
「你、你這人究竟是怎麼回事?我說話這麼傷人,你都不生氣的嗎?」
不懂!她實在不懂!若是自己被人說成嫁不出去的老女人,她肯定會氣得哭出來,心中介意得不得了,可這人卻好似一點也不在意,甚至還笑咪咪的,真是……真是氣死人了!害她剛剛還好內疚,誰知根本沒必要!
「你說的是實話,我有啥好生氣的?」失笑反問,官采綠覺得這小姑娘倒也不是心壞,只是一時不能接受傾慕之人喜歡的竟是朵老黃花,這才說話失了分寸。
「可,可我好壞!你替我吸毒,我卻這般惡毒對你,你該生氣的!」陸玉箏怒聲自責,覺得自己是忘恩負義的大壞蛋。
呵呵……這是什麼情況?怎麼她倒替自己生起氣來了?這陸家姑娘還挺可愛的嘛!
忍俊不禁輕笑,官采綠拉著她在自己身旁坐下,柔聲逗弄,「好!你壞!你惡毒!這樣滿意了吧?」
「官姊姊!」漲紅臉瞪著她,陸玉箏深深覺得自己被耍弄了。
不知為何,突然覺得她叫這聲「官姊姊」不再那麼刺耳,官采綠抿唇淡笑,突然拉回正題。
「陸姑娘,若霆弟和我不適合,那麼你覺得誰和他才適合呢。」毫無預警地,猛然拋出敏感問題。
「呃……」陸玉箏尷尬窒言,沒料到她又會把話題給扯回來。
見她支支吾吾的不接腔,官采綠逕自又笑了。「你覺得應該是像你這般年輕貌美的小姑娘才適合霆弟吧?」
「我……我……我又沒這般說……」赧紅一張俏瞼,就算心底真那麼想,陸玉箏也不好意思承認。
「不必你說,其實我也這麼覺得啊!」聳聳肩,官采綠一點也不否認。
「嗄?」陸玉箏傻眼,實在不懂她的反應怎麼和一般姑娘都不一樣。
沒將她的傻愣看在眼裏,官釆綠逕自盯著前方熱鬧人潮,突然又問:「我問你,愛人與被愛,你選擇哪一個呢?」
不懂她怎麼會天外飛來這一筆奇怪問題,陸玉箏儍得更加厲害,想了許久後,她才結結巴巴道:「我……我想被愛……被愛的人會比較幸福吧……」
受人愛護,被人寵溺的滋味應該快樂多了。
「是嗎?」微微一笑,官采綠淡淡道:「我家霆弟很死心眼的,他喜歡上誰就只會專心一意地對待那人,若你比較想被愛,那麼趁早對我家霆弟死心吧!否則難受的會是你自己。」
「可……可我好喜歡霍大哥……」不知為何,陸玉箏此刻對她已沒任何怒意,只將她當成可傾訴單戀心情的親切姊柹。
「但霆弟喜歡的卻不是你啊!」很直的話兒,卻也一針見血。
「我……我……」雖然心底早明白,聽人這般清楚點出來,陸玉箏還是難受的想哭。
「別哭……嘿!別哭啊……」見她瞬間紅了眼眶,隨即淚珠兒就掉了下來,宮采綠不禁頭大輕叫。
「哇——官姊姊……」她不顧大庭廣眾之下,猛然抱著官采綠埋頭痛哭。
臉色隱隱泛綠,官采綠無奈,只能任她抱著哭,良久過後,待她哭聲漸歇,這才小心翼翼又問——
「哭夠了?心情好些了沒?」嘖!好罪過的霆弟,為何她得幫他解決這種感情事?
「好、好多了。」突然覺得很不好意思,陸玉箏低著頭飛快放開她,可是不可否認,哭過後,心情真的爽快了許多。
「那就好!不枉報廢我一件衣衫了。」偏首瞧著自己肩上的一片濡濕,官采綠頗為安慰。
聞言,陸玉箏羞得赧紅臉,卻又忍不住想笑。「官姊姊,你這人……你這人怎麼說話這樣!」嬌嗔拉著她埋怨,真把她當姊姊看待了。
「不然該怎麼說?」揚起柳眉,官采綠覺得自己已經挺客氣了。不過能讓方才還哇哇大哭的小姑娘,如今破涕為笑,也算值得啦!
「不說了!你故意逗人家!」忍不住又笑,瞅著她不算美,但卻自有一股慧黠之氣的臉龐,陸玉箏不由得噘嘴要求,「官姊姊,既然霍大哥喜歡的是你,那我不和你爭了,可若是別的姑娘也喜歡霍大哥,你可不能退讓喔!我只准霍大哥和你在一起,別的姑娘我絕不答應喔!」
她不答應?她憑什麼不答應啊?呵……果真是天真的小姑娘,心性真單純!
忍俊不禁失笑,官采綠連連搖頭。
陸玉箏才不管她搖不搖頭,逕自追著又問:「官姊姊,既然霍大哥喜歡你,那你喜不喜歡他呢?這些日子來,我瞧是他待你好得多,你則欺負他得多!」
哼!人家她也是有看出那麼一點端倪來的啦!
聞言,嫩頰驀地微微泛紅,官采綠唇畔噙笑,眸心不自覺漾柔。「我啊!如今正處在被愛,正慢慢踏人愛人的境界呢!」
啥啊?官姊姊打啥啞謎?
「官姊姊,你說清楚一點嘛!」陸玉箏不依要求。
官采綠抿唇淡笑,輕搖螓首,不肯再多說了。
正當兩人夾纏不休之時,驀地,前方緩緩走來一群已補足物資,正準備出發離去的商隊,在一片嘈雜聲中,隱隱約約傳來商隊旅人的興奮交談——
「……多虧了鐵騎隊的相助,我們才沒更嚴重的損失……」
「……那幫盜匪被鐵騎隊打得落花流水……說真格的,鐵騎隊真厲害……」
「……可不是……還好心得不得了,一路護送我們抵達這兒呢……」
商人的熱絡交談聲一一飄入官采綠耳裏,讓她不由得一怔,隨即興味笑了起來……呵呵,這可真叫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哪!
心中想定,她不顧陸玉箏愕然神色,逕自起身來到商隊前,綻開清雅怡人的笑容——
「眾位大叔,請問你們剛剛說的鐵騎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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洶湧人潮中,趁著陸承雲、千歲在前方攤子購買乾糧,紫毓不知何時悄悄來到位於銀飾商販前的霍少霆身邊。
「買給官姑娘的?」看著他手中的美麗銀飾,她突然出聲問道。
淡覷一眼,霍少霆懶得回答,眸光再次轉回手中具有強烈異族風格的精緻腕飾,想像著某人戴上它的模樣,神情不由得怔仲漾柔……
采綠戴上這個,一定很美吧……
「你喜歡官姑娘?」驀地,紫毓再次出聲,雖是疑問句,口吻卻是肯定的。這一路上,從他與官采綠的互動上,她早已瞧得明白了。
一再受到干擾,霍少霆心中不悅,終於清冷開口了。「那不幹你的事!」
聞言,紫毓不由得窒言苦笑……是啊!根本不幹她的事!明知多接近,只是多受冷眼相待,她不去未婚夫身邊受呵護,幹啥來讓他冷言冷語?
才懶得去在意她想些什麼,霍少霆逕自對商販表示要買下此腕飾,付完銀兩後,將商販笑呵呵包好遞來的首飾給揣進懷裏,正想乘機打采些關於四十二隊鐵騎的消息時,卻怱聽身旁響起幽幽嗓音——
「我想,我是不甘心吧!」
不甘心?她憑什麼不甘心?心下覺得可笑,霍少霆不禁冷冷看著她。
「我不甘心官姑娘是如此的平凡,為何你喜歡的是她而不是我?」幽怨美眸沉沉凝著他,紫毓只差沒說自己年輕貌美,外在條件樣樣強過官采綠,為何他卻像瞎了眼似的,眼中只看得見官采綠,卻瞧不見溫柔多情的自己。
聽出她話中末臻之意,霍少霆不禁冷笑。「那又如何?就算采綠樣樣不如你,她依然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人!再說,采綠的好,又豈是你能明白的?」
聞言,又見他譏諷冷笑的神色,紫毓一陣難堪,隨即又幽幽歎氣,對他算是徹底心死。
「你知道嗎?你這人對不在意的人甚為無情,可對放在心上的人卻又深情無悔,我真羡慕官姑娘。」
「何必?」瞅著她,霍少霆總算稍給了好臉色,目光朝她後方遠遠行來的男人望去。「你該珍惜你所擁有的。」陸承雲對她算是不錯了!
知他話中深意,紫毓不禁怔仲輕喃。「是啊……我該珍惜的……」
「咦?剛剛找不到你,原來你和霍兄弟在這兒看銀飾啊!」驀地,陸承雲的爽朗嗓音自她身後響起。
「是啊!」微微一笑,紫毓神色自若地轉身偎進他懷裏。
「有看中意的沒?瞧瞧,這銀墜子挺美,喜不喜歡……」
提著乾糧尾隨在後跟來的千歲,見陸承雲摟著美人兒親親熱熱挑銀飾去,賊兮兮的笑臉不禁轉向霍少霆。
「兄弟,你怎麼沒挑件漂亮首飾好回去討好你家師姊?」
「你怎知我沒有?」揚眉哼聲,霍少霆轉身逕自去向眾商販打探消息。
「耶?」瞠眼瞪著他的背影,千歲有些不敢置信,桃花臉上淨是曖昧詭笑。「嘖嘖嘖!還以為這尾沒人性的白龍不懂得討好女人呢!沒想到竟是深藏不露,還挺有一手的嘛!」
呵呵,他這位兄弟越來越出乎他的意料,真是太好玩了!
第八章
「大叔,謝謝你們啊……」
「再見!下回若有機會到江南,記得來陸家莊找我玩啊……」
半個時辰後,當霍少霆一行人補足物資轉回時,映入眼簾的卻是官采綠,陸玉箏二人熱絡朝遠方逐漸離去的商隊揮手道再見,而那遠去的商隊亦不時有人回頭揮手相應,看起來還真有些依依不捨的意味。
「怎麼回事?」來到官采綠身後,瞄著那已成為一小黑點的商隊,霍少霆問出眾人心中的疑惑。
「呵呵……霆弟,你們回來啦!」一聽熟悉的清冷嗓音,官采綠下意識回身,卻撞進了他懷裏,鼻間瞬間盈滿屬於他獨特的男性味道,不自覺地,粉頰竟微微泛紅發熱起來。
啊!以前沒將他當男人看待時,怎麼賴在他懷裏都不覺得怎樣:如今意識到他不再是以前的小弟弟了,只是聞著他的氣味,她竟然就臉紅了,真是糟糕!
素手輕碰發熱臉頰,她知道自己已為他動心傾情了。
「怎麼了?烈日太強了嗎?」見她一張瞼紅豔豔的,有些擔心她被曬傷,霍少霆拿起面紗就要幫她系上。
「不是!你別瞎猜。」官采綠窘笑搖頭,不肯讓他系上。
凝眸仔細端詳,確定她除了臉色稍紅外,肌膚並無絲毫任何曬傷的跡象,霍少霆這才不再堅持。
「剛剛是怎麼回事?你和陸姑娘怎會和那商隊這般熟絡?」追回原先問題,他有些疑惑。
聞言,宮采綠扭頭與陸玉箏頗有默契地相視一笑,隨即兩人異口同聲問著眾人——
「你們剛剛可有探聽到啥線索?」
聞言,千歲哀聲歎氣地率先發難。「有!怎沒有?只不過還不就是讚揚四十二隊鐵騎驍勇無敵、縱橫大漢,擊垮無數匪窩的老話,真正有用的線索——很抱歉,沒有!」
聞言,官采綠看向霍少霆,以眼神無聲詢問某朵桃花說的是否為真。
點了點頭,霍少霆給予同樣無聲的回答。
「呵……這麼說來,我們得到的消息可比你們多得多呢!是不,陸姑娘?」眯眼笑瞅著陸玉箏,官采綠可得意了。
「就是啊!官姊姊,我們的收穫可比他們多太多了!」驕傲揚起臉,陸玉箏擺出不可一世的姿態。
「你們就別故作玄虛了,快說吧!」從剛剛就沒出聲的陸承雲,終於忍不住開口催促。
「哎呀!大哥,你就不知道,剛剛離去的商隊前兩天才碰見四十二隊鐵騎的人呢!聽他們說,四十二隊鐵騎眾多分隊成員,這些天都會往附近另一個小綠洲聚集,等著和帶頭首領會合呢!」陸玉箏洋洋得意地將從商隊大叔那兒探來的消息說給大夥兒聽。
聞言,換霍少霆看向官采綠,以眼神無聲詢問陸玉箏說的是否為真。
點了點頭,官采綠同樣無聲給予肯定答覆。
「什麼嘛!我們到處辛苦探聽無所得,倒讓你們兩個在這兒輕輕鬆松就獲得線索,老天爺故意整人啊!」沒料到她們兩人這麼簡單就得到四十二隊鐵騎的消息,千歲忍不住抗議嘀咕。
「怎麼?你不滿意嗎?」陸玉箏擦腰睨覷,凶巴巴反問。
「滿意!我哪敢不滿意?」被人凶,幹歲照樣嬉皮笑臉。
輕哼了聲,陸玉箏不再理會他,總覺得他輕浮的讓人好礙眼。
「既然知道目標了,那我們出發吧!」俐落將官采綠抱上馬背,霍少霆緊跟著翻身上馬,隨即韁繩一拉,馬腹一踢,胯下駿馬四蹄飛踏,轉眼間迅疾奔離而去。
「喂!兄弟,怎麼說走就走?等等啊……」哇哇大叫,千歲急忙躍上馬背追了上去。
見狀,陸家兄妹與紫毓也只能連忙上馬,尾隨跟上。
霎時間,六人五馬迅速遠離熱鬧的綠洲城鎮,不一會兒,已回到漫漫黃沙中揚蹄趕路。
而領在最前方的一馬二人,在飛快馳騁中,男人狀若不在意地突然開口——
「采綠,你幫我拿件東西。」
「啥啊?」不疑有他,伸手往他懷裏探去,隨即摸到了一包硬硬的東西,好奇地連忙掏出,打開一看,竟是一隻做工精巧、有著濃濃西域風情的銀制腕飾。「霆弟,這是……」
「給你的。」俊臉微紅,他飛快道。
原來是要送她的啊!肯定方才在市集上買的吧!
想到他一個大男人,卻在飾品攤子前挑姑娘家的首飾,官采綠忍不住想笑,可心中卻有著滿滿的感動與喜悅。
「謝謝!」輕聲道謝,她馬上將銀飾戴上手腕,將手臂舉得高高的在他眼前晃。「如何?漂亮嗎?」
「漂亮!」毫不猶疑。
聞言,一串銀鈴暢笑揚起,她忽地轉頭在他薄唇重重咬了一下,在他好氣又好笑的揚眉瞪視下,逕自瞅著手腕上銀飾,然後緩聲笑問——
「我才把龍鳳鐲還給陸家,你就馬上拿個銀手鐲來套,手腳會不會太快了?」
「不會!我從十二歲起就等著要套你了,老實說,一點都不快!」
「唉……好吧!瞧你這般可憐,我就勉強讓你套套好了……」臉上卻溢滿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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穹冥夜色下,浩瀚大漠上的某個小小綠洲,四十二隊鐵騎成員不斷從各地策馬急馳趕來,聚集的人數正不斷增加當中。
綠洲上,一處處的營火燃起,眾多趕至的彪形大漢中,年輕一輩的,各個圍在營火前交頭接耳,瞼上淨是崇仰興奮之色,目光不約而同全往某座氈帳瞄去;而凡是資歷已有二十年以上,如今皆已是各分隊隊長的元老級成員,每個只要一抵達小綠洲就全往氈帳沖去,隨即裏頭便會傳出哄然大笑聲,直到不久後才會心不甘情不願地被人趕出。
這種詭異情況讓外頭許許多多不敢擅闖氈帳的年輕一輩更是心癢癢,是以只要眾資深元老們一出氈帳,就會受到眾年輕小夥子包圍,好奇地直問裏頭是怎樣的狀況。
「沒事!」
每個資深元老成員面對眾人的詢問都回以同樣的一句話,可從他們嘴角不斷抽搐、狂笑聲不斷的臉部表情,要人家相信他們的話,實在是——不可能!
如今,又一位剛剛才趕到的資深元老大笑著被轟了出來,想當然耳,一堆年輕人又圍了上去。
「沒事!沒事!」同樣一句老話,這位老兄狂笑地揮了揮手,擺脫年輕人的包圍,快步沖向不遠處聚集了一群二十年資歷以上的老夥伴團體中,樂呵呵的加入眾人的興奮談笑。
就見氈帳外,氣氛熱烈像在過年,大笑聲不斷響起;氈帳內,有人心中挺苦,可還是不忘苦中作樂地享受一下。
「阿嬌,酒!」雙手被人反綁於背後,官仲弼以足尖戳了戳身旁之人,表明自己的需求。
沒讓他失望,一隻大掌端著倒滿香甜葡萄酒的酒杯,親自喂他喝下。
「阿嬌,羊肉!」足尖又戳。
幾片香味撲鼻,濃郁誘人的烤羊肉又送至他唇邊。
不客氣大口咬下的同時,還不忘乘機狠狠地咬了粗糙長指一下,惹得高大男人睨來一記興味睇覷。
「阿嬌,甜瓜!」再戳。
西域出名的甜瓜又送到他嘴裏,高大男人五官深刻、一看就知混有異族血統的臉龐不禁微微笑了起來。「仲弼,你非得要滿口阿嬌的叫我嗎?」
「叫習慣了,改不了口。」吞下甜滋滋的瓜肉,官仲弼一臉堅持。哼!二十幾年前就這樣叫,如今要他改口,免談!
「是嗎?」揚眉一笑,刀斧雕刻似的剛毅臉龐驀地俯下,在還淌著甜美瓜液的唇瓣上落下火辣十足的侵略深吻。
「唔……唔唔……」沒想到他突然來這一招,官仲弼氣得想揍人,奈何兩手被縛,身子又被他給箝制住,連抬腳踹人的機會都沒有,當下心一橫,牙關朝那入侵嘴裏翻雲覆雨的靈動長舌惡狠狠地一口咬下。
血腥味登時四溢,男人吃痛,卻依然臨去秋波地又重重吻了下後,才緩緩退離,曖昧地擦拭了下唇邊帶著血絲的透明液體後,輕輕地又笑了。「仲弼,你依然這麼帶勁,滋味亦如記憶中那般甜美哪!」
男人言詞曖昧隱含淫靡,讓人聽了忍不住臉紅心跳,然而有人卻不受影響,氣得破口大駡——
「去你娘的!赫連你這個不要臉的,給我放尊重一點!我有准許你吻我嗎?」官仲弼快翻臉了。
「吻習慣了,改不了口。」學他先前話語,高大男人——赫連熙不要臉道。
「娘的!誰讓你吻習慣了?給我滾!」一脫離箝制,馬上抬腳踹人。
險險閃開飛踹,赫連熙從背後又一把將他摟進懷裏,剛毅薄唇在他耳邊曖昧輕笑道:「誰?當然是二十年前那一夜的人!仲弼,難道你忘了那一夜不成?我可是魂牽夢縈了二十年,一直念念不忘哪……」
「赫連,你給我閉嘴!」神奇地,官仲弼竟然漲紅了一張臉,氣急敗壞怒喝某個不要臉的人。
見他被自己逗得怒髮衝冠,赫連熙不禁開心地狂聲大笑,直到帳外傳來眾位元老部屬的調侃催促聲——
「兩位老大,別淨躲在帳內恩愛了啦!快出來見兄弟們,否則大家可要闖進去了。」
「走吧!醜媳婦總要見公婆,別害羞,出去見客吧!」摟著人,赫連熙朗笑不已。
「混帳!誰是醜媳婦了?那些老兄弟我熟得很,還會害羞嗎?」官仲弼氣怒叫駡,然而橫眉豎目的兇惡摸樣在臨出帳門之際,卻突然垮下又苦了起來。「阿嬌,不能給我鬆綁嗎?這樣出去見人多丟臉。」
「松了綁,你會不逃?我可不想再尋你尋個二十年之久!」橫睨一記,說到這個,赫連熙就黑臉。
想當年,這傢伙一逃就不知逃到哪兒去,害他驚怒之下,除了攻打一窩窩的賊窟來發洩外,還派人四處打探消息。
誰知這一找就找了二十年,直到前些日子才聽中原那兒傳來的消息,說是江南陸家莊的婚禮被阻,而阻擋婚禮進行的就是個名叫官仲弼的男人,當下他驚喜交集,二話不說,馬上領著一隊老兄弟,千里迢迢從塞外趕去中原,直接闖進陸家莊劫人。
聽他沒鬆綁的打算,官仲弼又氣得馬上撂狠話。「赫連,不要以為你可以綁我一輩子!在陸家莊的時候,若不是我一時太過震驚,不小心讓你給制住穴道,你想抓我回來還有得拚呢!」
「是!我瞭解你的能耐,所以……」嗓音一頓,露出兇殘狠笑。「想要我放你,在床上吧!」
「媽的!赫連,你這個下流胚子……」
霎時,就聽某人憤怒叫駡聲不絕,而赫連熙則恍若未聞,逕自掀開帳簾,押著他步出氈帳外,霎時,一群元老級成員全圍了過來,眼見某人雙手被綁,掙脫不了赫連熙的懷抱,不禁曖昧地賊笑調侃——
「官老大,別掙扎了,好好窩在赫連老大的懷裏吧……」
「就是!就是!咱們赫連老大二十年的相思哪!說有多濃就有多濃……」
「赫連老大憋了這麼久,官老大你該慰藉慰藉他的!這些年來,我們這些老兄弟都擔心他會憋出毛病來哪……」
眾人你一言、我一句,帶有濃厚暗示意味的言語,惹得官仲弼臉紅更甚,罵聲連連——
「娘的!你們這群混帳,最好不要讓我鬆綁,否則有你們好看的……」
聞言,眾大漢更是一陣哄笑,而赫連熙則摟著他登上營火前的高臺上,對著台下眾部屬朗朗開口了——
「各位,我身旁這人,資深的老兄弟想必大家都認識,年輕一輩不清楚的,那就容我介紹給大家。他就是與我並稱『塞外雙鷹』的另一隻鷹,也是四十二隊鐵騎二十年來傳說中的另一位老大——官仲弼。」
此言一出,資深老兄弟們口哨、鼓噪聲不絕,年輕的鐵騎隊成員則人人臉上露出興奮崇拜神色。
哎呀!傳說中的人物呢!聽說四十二隊鐵騎就是他與赫連老大一同打下的威名,只是不知為何,在二十年前突然銷聲匿跡,沒想到如今竟有幸見到,太令人興奮了,不過……這位傳奇人物怎會被綁著押上臺啊?似乎有損那麼一點威名喔!
正當資深元老偷笑,年輕成員既興奮又納悶當中,赫連熙再次朗聲開口——
「今天,聚集眾位兄弟,除了慶祝四十二隊鐵騎另一位老大回歸外,還有件喜事要對大夥兒宣佈,那就是我赫連熙要成親了,成親的物件就是與我一起打下鐵騎隊這片基業的好夥伴——宮仲弼。」話落,他大膽又豪放地在眾人面前深深吻住一臉錯愕的某個可憐人。
看著臺上兩個男人的激吻,一群資深老兄弟不由得狂笑叫好,而年輕的則在初時的驚愕過後,受到元老級隊員的情緒感染,忍不住也興奮叫好起來。
霎時間,喧嘩鼓噪聲震天響,好一會兒後,當赫連熙吻夠饜足,放開懷中之人後,官仲弼卻氣得一腳踹去。
「赫連你這個王八蛋,誰要和你成親了……」破口大駡,雙手被綁,還有兩腳可以飛踢。
「乖!仲弼,咱們夫妻吵架別在眾兄弟面前,難看……」飛快閃過,還有餘力調侃。
「媽的!誰和你是夫妻?不要跑!給我踹一腳……」
一時間,高臺上激烈上演一出髒話連連的追殺戲碼,而台下看戲的人可樂得很,擊掌叫好聲此起彼落不斷響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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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小爹是讓人給劫來當押寨夫人哪……」離綠洲一小段距離的某座小沙丘後,官采綠看著遠方高臺上的「精采表演」,忍不住揉揉鼻子笑了起來。
「小爹……可能是被迫的!」否則就不會吻完後,氣衝衝地追殺那個高大男人了!僵硬地將目光自遠方高臺上轉回,霍少霆瞪著她,嗓音有些乾澀。
聽著這對師姊弟的對話,同樣窩在沙丘後觀察「敵情」的其餘四人紛紛乾笑,心中還對剛剛親眼目睹兩個大男人接吻的畫面而震撼不已。
「霆弟,你覺得我們該怎麼辦?該去營救小爹,好保住他的貞節嗎?」探頭瞄了一眼高臺上的追殺戲碼,官采綠興味笑問。
「如果還在的話……」霍少霆喃喃自語,隨即橫她一眼。「不救,難道你要任他讓那個男人吃乾抹淨?」
哼!小爹雙手被綁,一看就知被那男人用強的,當然要救回來啊!若小爹對那男人真有意思,那也得在他有自由意識下做選擇,用強的就是不對!
「哦!那你要怎麼救?」瞄了瞄前方那一大片「敵軍」,官采綠將難題拋出。
「跳上高臺,替小爹鬆綁,讓他做選擇!」最直接也是最簡單的方式。
「也好。」想了想,她點頭贊同。「需要我和你一塊過去嗎?」純粹問問。
「不用!」搖頭拒絕,心知那些鐵騎隊的人對小爹沒有惡意,霍少霆自然不覺得自己獨自過去面對一大群人會有啥兇險。
「獨自一人有些冒險,還是我們陪你一起過去。」一旁,陸承雲總算由震驚中回神,提出自己的意見。
「不用!你們在這兒等,看看情況怎樣再說。」話落,人已自沙丘飛身竄出,如一道閃電似的朝高臺急射而去。
沙丘後,眾人眼見他迅疾的飛掠身影,同樣的,高臺上正被某人追殺的赫連熙亦驚覺一道雷霆萬鈞的身影朝高臺撲來,當下心下一凜,飛快躍至官仲弼身前,意圖保護他。
哪知官仲弼見到來人,不但不感激赫連熙的心意,反倒「窩裏反」地一腳將他踹開,高興到痛哭流涕地朝那飛掠而來的身影撲去。
「嗚……少霆,你來救我了!我就知道你待我最好了!」不愧和某黃花老閨女有著血緣關係,官仲弼撲進霍少霆懷裏,哭訴著和官采綠一樣的感動話語。
才落在高臺上就馬上被小爹一把撲進懷裏,霍少霆隱忍地任由他在自己胸口磨蹭,銀劍一拔,瞬間劃斷縛住他的繩索。
雙手一得自由,官仲弼不但沒退開,反倒兩手一環,將霍少霆抱得更緊,嘴裏不停哭訴,「少霆、少霆,我被欺負了!你要替我討回公道,嗚……」
眼見這突然發生的異變,台下一干鐵騎隊成員紛紛譁然,不知這突然冒出的年輕男子和官仲弼究竟是何關係;至於方才因想護人,卻反而被「背叛」踹開的赫連熙卻妒意上心,臉色陰沈得嚇人。
「仲弼,他是誰?」嫉妒逼問,又見他緊窩在年輕男子的懷裏,神態甚為親昵,赫連熙忍不住吼了起來。「放手!不許抱他!」
「我高興抱就抱,還得你同意嗎?」官仲弼冷哼,隨即又佯裝可憐兮兮地轉向兒子哭訴。「少霆,我被這土匪給強劫來的這些日子,一直被虐待,吃不好、穿不暖,好可憐啊!」
「噁心,放手!」嫌惡推開自家小爹,霍少霆瞄他一眼,冷冷哼道:「是嗎?我瞧您倒胖了不少。」
「嗚……人家哪有……」
眼見愛人無視自己,逕自和這突然冒出的年輕男子親昵哭訴,赫連熙氣得又吼人,「官、仲、弼!」
「叫屁啊!」迥異於面對兒子的可憐樣,官仲弼怒聲回吼,隨即命令兒子。「少霆,他欺負我!打他!」
橫了一記「誰理你」的睨覷,霍少霆懶得在這兒窮攪和,只是冷冷淡淡問了一句,「您是要選擇留在這兒當『押寨夫人』,還是要跟我走,離開這兒?」
「留下!」某人雷吼。
「跟你走!」另一人笑得很樂。
聞言,霍少霆點頭,隨即看向赫連熙。「他選擇離開,告辭!」話落,扯著自家小爹就要轉身走人。
「不許走!」妒意蒙心,赫連熙怒聲大吼,為阻擋兩人離去,大刀一抽,以著石破天驚的氣勢攻了過去,
赫見他動手開打,霍少霆不驚不懼,僅是冷笑一聲,一把推開官仲弼,揚手一揮,銀劍擋刀回擊。
霎時間,刀劍交擊的鏗鏘聲四起,青光冷芒閃耀不絕,兩道身影交戰不休,快得讓人幾乎要分不清誰是誰來。
「哎呀呀!開打啦!」退至一旁觀戰的罪魁禍首眼見兩人交纏不休的身影,不由得興奮地大吼大叫,「少霆,上啊!上啊!讓這個不要臉的劫匪知道我不是好欺負的……」
吵死了!
纏鬥中,霍少霆恨不得能分心去塞住某人不斷吼叫的嘴巴。
可惡!仲弼他竟然……竟然心偏這個年輕男子,究竟他們兩人是何關係?莫非……不行!仲弼只能是他的!
想到自己的猜測,赫連熙妒火大熾,殺氣大盛,狠不得立即手刀這個與他搶人的年輕男子,出招更是冷厲狠絕,刀刀直取要害。
感受到對方突起的殺氣,每一刀皆兇殘異常,擺明要取自己性命,霍少霆不禁勾起冷笑,自闖江湖來,甚少遇到如此強悍對手,當下好勝心亦起,手中銀劍霎時化為萬道光芒,雷霆萬鈞直逼赫連熙而去。
「來得好!」同樣多年沒遇過這般強勁敵手,赫連熙大吼一聲,不避不閃朝他砍去狠戾致命的一刀。
「哇——住手!誰教你們玩真的啊……」一旁,原本嬉笑看戲的官仲弼,在驚見兩人認真起來,都使出致命絕招,當下嚇得驚恐吼叫,飛身就要撲去阻擋兩人的「自相殘殺」。
然而,他才一動,另一道身影卻宛如流星般射進高臺,比他更快介入兩條交纏不休的纏鬥當中。
霎時,兩道噴灑在空中的血珠與「砰」地一聲響像是同時發生,隨即兩條纏鬥的身影雙雙往後摔飛出去,換了個纖細姑娘俏生生地站在那兒。
所有的變化都在眨眼間發生,讓所有人幾乎應變不過來,只有官仲弼在瞧清那姑娘的面貌後,詫異地喊了出來——
「采綠!」
聞聲,官采綠神色冷煞朝他瞥了一眼,隨即緩緩朝胸前中了一劍一掌,如今鮮血直冒,倒在地上還爬不起來的赫連熙而去……
「采綠,手下留情啊……」官仲弼冷汗直冒地為某人求情,可卻說什麼也不敢靠近過去,就怕自己會遭到池魚之殃。
完了!采綠發飆了!嗚……他這個女兒從小性情就懶散隨和,甚少發怒的,可只要一發起火來,就非常、非常的恐怖啊!從以前到現在,他也只看過她發過一次火而已,而那次的經驗讓他……印象深刻哪!
恍若未聞官仲弼的求情,官采綠來到尚未爬起的赫連熙身旁,向來慵懶含笑的嘴角此刻卻勾起兇殘笑痕。
「敢傷我家霆弟,好樣的!」含笑嗓音一落,足尖已踩上赫連熙胸膛,也未見她有使啥勁,就聽「啪、啪」兩道肋骨斷裂聲響起。
悶哼一聲,赫連熙痛得冷汗直冒,卻怎麼也爬不起來,只能憤怒狠瞪著眼前這個不知又從哪兒冒出來的女子。
「大膽!敢傷我們老大,納命來!」台下,鐵騎隊一干大漢此時總算反應過來,氣得紛紛拔刀就要衝上臺。
「大膽!敢傷我女兒一根寒毛,我就要你們好看!」不敢對女兒使淫威,官仲弼倒是吼鐵騎隊的人吼得很威猛。
被另一位老大這麼一吼,鐵騎隊成員一時倒也不敢開打,只能面面相顱,不知該拿眼前這種詭異情況怎麼辦?
見眾人不敢亂來,官仲弼滿意點點頭,隨即涎著討好笑臉,小心翼翼挨到女兒身邊。
「女兒啊!看在小爹的面子上,饒這不要臉的一條小命吧……」
「她是你女兒?」縱然痛得快暈過去,乍聽愛人有個女兒,赫連熙驚怒地又吼了起來,深深覺得自己被背叛了。
「不行嗎?」橫瞪一眼,官仲弼很不爽他用那種「被背叛」的悲憤目光瞪人,當下也很用力的瞪回去。
自覺已經幫自家霆弟討回「公道」,官采綠懶得看兩個大男人「眉來眼去」,逕自轉身來到胸口被砍了一刀,如今正踉蹌著站起來的霍少霆身旁。
「傷口有些深,很疼吧?」扶著霍少霆,看著那血淋淋的傷口,她擔憂輕問,只覺心揪成一團,好疼、好疼……
「別擔心,會好的。」看出她的憂慮,霍少霆額上沁汗,瞼色微白地安慰。
「逞強!」嗔瞪一眼,轉頭看向那還在和赫連熙「眉來眼去」的親人。「小爹,找個地方讓霆弟療傷,快!」再不催促,真不知那兩人還要互瞪多久?
女兒一下令,官仲弼果然不敢怠慢,率先結束無聊互瞪,也不顧赫連熙的傷口會不會疼,粗魯地一把將他扛上背,邁步就走,嘴裏還不忘嘀嘀咕咕,「阿嬌,雖然你不要臉,但我大人大量,還是扛你去療傷啦……」
「還療啥傷?你都和別的女人生女兒了,我的心傷還會好嗎?我這二十年來的守身苦尋算什麼?仲弼,你傷我太深……」哀莫大於心死,赫連熙就算受傷也不肯讓他扛,直掙扎著要下來,分明在鬧彆扭。
「娘的!阿嬌,你鬧啥彆扭啊?采綠又不是我親生的!還有,我和少霆絕不是你想的那種關係,他可是我撿回來的兒子……」不甘自己被誤會,臉色微紅地怒聲解釋。
「啊?」一愣,隨即欣喜若狂。「仲弼……仲弼……我就知道你不會辜負我對你的心……」縱然身受重傷,還是色心大起,在某人脖子上偷襲落吻。
「娘的!赫連,你給我放尊重點……」怒駡,卻礙於傷勢,不敢將他摔地。
不管!傷風敗俗的男人依然故我。
「赫連,我要揍人了……」
「仲弼,你捨得嗎……」
看著前頭兩個男人的敗俗行徑與噁心對話,跟在後頭的官采綠、霍少霆忍不住搖頭,隨即雙雙若有聽思地相覷一眼……
「霆弟……」
「嗯?』
「那種噁心情話別大庭廣眾說給旁人聽到,丟臉!」
「嗯。」
「等會兒幫你療傷,私下無人時,我們再來說。」
「好。」她的所有要求,他定全然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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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下,沙丘後,因無預警官采綠會電射而出為自家人討「公道」,因而阻攔不及的一干人,在目睹高臺上的瞬間異變後,紛紛儍眼——
「呃……雖然知道官姑娘是霍兄弟的師姊,可怎麼也沒想到她武藝高成這樣,一掌就把纏鬥中的兩名高手給分開……」陸承雲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還好我沒真正得罪過她……」千歲乾笑不已,想到先前曾把她出賣給霍少霆,不由得慶倖她沒真找他算帳。
「好厲害!」陸玉箏一臉崇拜。
「現下……要怎麼辦?繼續藏在這兒嗎?」紫毓想到最實際的問題。
聞言,眾人相覷一眼,最後千歲嘿嘿開口了——
「還窩在這兒幹啥?那對師姊弟都大剌剌的到對方地盤療傷了,我們當然也光明正大去接受招待啊!走!」
第九章
小氈帳內,霍少霆正光裸著上身讓官采綠處理傷口,臉色因疼痛而微白,額上沁出細小冷汗。
「唔……」當素白小手拿著烈酒替傷口消毒時,他忍不住悶哼出聲。
「對不起!我會小力些的……」小心拭淨他身上血漬,瞅著那足足有一寸深,幾乎由左胸劃至右腰的嚴重刀傷,官采綠心口一陣陣揪疼,眼眶兒有些紅,嘴裏禁不住氣怒駡人。「可惡!傷你這麼重,我應該多踩斷那個赫連熙兩根肋骨,好為你報仇的!」
可惡!可惡!可惡!敢傷她的霆弟,罪該萬死!若不是小爹求情,非把他綁在銅柱上施以炮烙之刑不可。
看穿她的維護之心,霍少霆心田滑過一股暖流,優美薄唇隱隱泛笑。「別惱!那個赫連熙亦中我一劍,傷勢不會比我好到哪兒去!再說,他又受你一掌一腳,夠受的了!」呵……采綠不動手則已,一動手可是很嗆人的。
嗔瞪一眼,她驀地低聲道:「我不要看你受傷。」
在見他受傷的瞬間,她覺得自己的血液幾乎瞬間凝結,心好似停止了跳動,驚惶難受的簡直想哭。她從來不曾有過這種感覺的,而這種感覺好可怕,她不想再經歷一次,
「對不起!」莫名的,他突兀道歉。
「你向我道歉做啥?」她不禁覺得好笑。
「我讓你擔心受怕了。」察覺她的心情,霍少霆眸心漾柔。
聞言,官采綠幫他上藥的小手不禁一頓,隨即柔笑歎氣。「霆弟,你果真是最知我的人。」
他敏銳感受到她的心情了,所以對她既不舍又心疼,是吧?
「因為我愛你許多年了!」因為愛她,所以自小開始,她的一顰一笑、歡喜憂愁,他都看在眼裏,掛在心底哪!
嫩頰微熱發紅,官采綠覺得他最近越來越懂得在適宜時機示愛,不禁羞赧笑啐。
「你越來越油嘴滑舌了。」嘴上笑斥,手中動作未歇,拿起乾淨白布替他裹傷口。
「只對你!」泛著笑,瞅著她一圈一圈地在他胸膛上裹上白布條,每當雙手要繞到背後,身子便得微微前傾,酥胸無法避免地輕觸到他,霍少霆不禁渾身一熱,氣血上湧。
「采綠……」瘖瘂呻吟。
「啥?」不解抬頭。
不由分說,薄唇深情落印,既溫柔又激切地在檀口內攫取那令人迷醉的甜蜜,直到良久之後,才氣息微喘地退了開。
「又得重纏了啦!」手中布條不知何時落了地,看著他胸膛上原本纏到一半,如今早已松脫的白布,官采綠不禁赧紅著瞼笑駡。
「沒關係!我們可以多纏幾次。」他笑,很有心想認真執行。
「別鬧!快讓我將傷口包紮好。」羞笑地閃躲他直湊過來的俊臉,好不容易才將布條給纏好,就在此時,氈帳外忽傳來一道詢問——
「霍公子、官姑娘,外頭有四位自稱是你們朋友的人來找,請問要見嗎?」由於已知這兩人是官仲弼的親人,鐵騎隊的人可客氣著呢!
「哎呀!倒將他們給忘了。」官采綠輕叫起來,隨即朝外揚聲道:「讓他們進來吧!」
趁鐵騎隊請人的空檔,霍少霆很快換上乾淨衣衫,不一會兒,就聽某個桃花男人的笑聲傳來,隨即帳簾被掀了開,千歲等四人果然魚貫走進。
「兄弟,傷得不輕哪!」千歲揶揄大笑,一掌直接往某尾白龍肩上拍去,擺明要乘機欺負人。
「信不信我可以讓你傷得比我還重?」一有旁人,迥異於和官采綠獨處的柔情樣,霍少霆一張冷臉又端了起來,嘴角隱隱泛著殘意。
馬上像被熱鐵給燙著,千歲孬種地飛快縮手,一點也不敢懷疑他的本事,乾笑地正想阿諛奉承個幾句之際,驀地,另一座氈帳內爆出驚天怒吼——
「媽的!赫連,你都躺平沒法動了,還給我下流成這樣……」
聽聞一連串的曖昧怒駡源源不絕響徹雲霄,眾人尷尬面面相覷……
「呃……這鐵騎隊似乎春意盎然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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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後——
「媽的!赫連,你手給我摸哪里?我廢了你……」
平地一聲雷,憤怒狂吼又從某座氈帳內響起,竄入另一座小氈帳的某對師姊弟耳裏。
「小爹又來了!」邊幫霍少霆胸前的刀傷換藥,官采綠邊好笑搖頭,拿某兩人沒辦法。
唉……這幾日,那兩個傷風敗俗的男人動不動就會言詞曖昧地吼個幾回,實在讓聽的人都快耳朵生繭了。
「你應該說赫連熙又來了!」霍少霆冷哼。若不是某人對小爹毛手毛腳,小爹會吼嗎?
聞言,官采綠笑不可遏地直點頭,很快幫他換好藥、纏好布條後,忽地,帳簾被人猛力掀開,沖進一條氣呼呼的身影。
「娘的!那個下流胚子,總有一天我會廢了他……」官仲弼怒喝大罵,恨不得將某人剁碎喂狗。
又來了!每回一吼完就沖來對他們抱怨,屢試不爽!搖頭失笑,官采綠收好藥物,倒了杯茶給自家小爹,盼望他能消消火。
憤怒地一口灌下茶水,官仲弼怒聲吼道:「兒子、女兒,我們回穿雲峰去,我不想再和那個下流胚子和在一起了!」
「您捨得?」冷冷的,霍少霆刺來一句。
「有、有啥好捨不得?」不知為何,官仲弼有些心虛。
「小爹,您真對赫連熙無意?」官采綠故意笑問。呵呵!連瞎子都看得出來,這兩人根本互相屬意,只是不知小爹還在鬧啥彆扭?
「我們不介意您搞斷袖!」霍少霆冷哼。只要小爹他覺得幸福快樂就好,他和采綠沒有世俗的迂腐想法。
「我……」
「說實話!」冷光一瞟,將某人就要脫口而出的違心之論又逼回肚子裏。
被兩個一手帶大的孩子逼於無形,官仲弼窒了窒,隨即老羞成怒吼道:「我、我和赫連那個不要臉的不可能啦!」
「為什麼?」這下官采綠可好奇了。只要兩人彼此有意,有啥不可能的?
「我、我們兩人之間有不可彌補的歧異。」
「啥歧異?」師姊弟異口同聲問道。
聞言,官仲弼驀地眼兒亂飄,不好意思正視兩人。「不、不能說。」
那種事叫他說出來,多尷尬啊!
「小爹,說出來有啥關係?我們是最親密的親人,有啥事不能說的?再說,三個臭皮匠勝過一個諸葛亮,說不得我和霆弟就能幫您想到解決辦法呢!」難耐被挑起的旺盛好奇心,官采綠直勸哄,勢必要知道究竟是啥「不可彌補的歧異」讓他們吵這麼久?
「唔……」有些動搖,紅著臉想了許久,最後還是堅決搖頭。「不行!不行!那種事太丟臉,我說不出口!」
「小爹,說嘛……」
「不、不行……」
「說嘛……」
「不行啦……」
「說嘛……」
「不……」
「叫您說就說,羅唆什麼!」就在某個矜持之人要再次拒絕之際,霍少霆猛地暴喝一聲,不耐煩命令,「說!」
「嗚……說就說,幹啥那麼凶?」某個吃硬不吃軟、畏懼兒子淫威的人,當下嚇得眼含兩泡淚,委委屈屈說了。「我和阿嬌有很深的歧異啊!因為……因為誰上誰下的問題很重要,我們都要當上面那個啊!」
這個歧異從二十年前爭論到現在,一直都沒解決呢!
誰上誰下的問題?
兩個師姊弟全愣住了,隨即同時想通他話中含義,當下兩張臉龐不約而同被熱浪給襲擊……
「不是要我說嗎?說了又臉紅,欺負人啊!」見狀,官仲弼老羞成怒,換他尷尬凶人了。
「呃……這個嘛……」發出一連串乾笑,官采綠果然是個貼心的好女兒,馬上為他想出解決方法。「小爹,這問題不難,你們一人一次輪流好了!」
「一人一次?」當事人有些恍惚。
「是啊!」官采綠重重點頭。
「妙啊!」擊掌大叫,某位小爹登時樂不可支。「這個好辦法,我們怎麼一直沒想到?好!我這就去找阿嬌!」話落,人已飛快沖了出去。
哈哈哈,記得二十年前是他被某個不要臉的人灌醉,然後大意失荊州,這一回……嘿嘿嘿,應該換他了!
「什麼歧異嘛!真是……真是……」忍不住搖頭,官采綠噗哧笑了出來。說什麼「塞外雙鷹」?是「塞外兩個寶貝蛋」才對吧!
「幸虧,我們沒這種歧異。」自從知道是何歧異後就一直沒開口的霍少霆,此時終於慢條斯理發表意見了。
「霆弟!」官采綠驀地羞紅臉,正要指控他越來越「不潔」之際,卻又突然聽見某座氈帳猛然爆出的吼聲-:
「不!我不答應!」
「由不得你!這回換我了!」奸笑聲響起。
「不行——」
「你現在打得過我?乖乖投降吧!」
「仲弼,不——」
呃……好淒厲的慘叫!
聞聲,師姊弟倆互覷一眼,同時紅了臉。
「呃……千歲他們呢?」趕緊轉移話題。
「和一群鐵騎隊的人玩飆馬去了。」
「等養好傷,我們回穿雲峰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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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後
穿雲峰上,被人給摧毀的屋子又重建了起來,環境整理的清幽宜人,處處鳥語花香,果真是適合修身養性的好地方。
坐在屋外的木椅上,懶洋洋曬著暖陽,官采綠正舒適愜意地看著不久前,千歲特地讓人給送來的書信。
「瞧些什麼?」自屋內行出,看她含笑不知在看什麼,霍少霆忍不住過來一探究竟。
「那朵桃花寫給我的信。」揚手揮了揮信紙,她笑意盈盈的。
「哦?」瞥了一眼,不是很感興趣,純粹順口問問。「寫了些什麼?」那朵桃花還能寫什麼?大概都是些無聊事吧!
「信上寫陸承雲和紫毓姑娘終於成親了呢!」
「那還真是恭喜了。」不錯!那朵桃花終於寫了樁正經事,真是大有進步。
「你用這麼冷淡的語調說恭喜,讓人一點也不覺得你有任何歡喜祝賀之意。」官采綠笑著輕推了他一下,慶倖他沒在人家婚禮上,不然所有的喜氣不都給澆熄了。
嘴角勾了勾,輕輕將她摟進懷裏,霍少霆哼道:「別人的婚禮幹我啥事?待我們兩人的婚禮舉行之時,我自然就歡喜了。」
聞言,嫩頰微微一紅,她忍俊不禁笑了。「你急了?」
呵……這一年來,他時常有意無意地藉機提兩人的婚事,明明心中焦急得很,卻又故作沉穩,讓將一切看在眼裏的她實在覺得……好可愛喔!
「我替你急。」知她有意要捉弄,霍少霆早胸有成竹,不慌不忙回答。
「咦?幹啥替我急?」挺感納悶的。
「我怕你再拖個幾年,以後我們的孩子會被人誤認是你的孫兒。」冷不防狠刺一句,報復她這一年來一直沒答應嫁人,狠心地耽誤他寶貴的青春。
「好啊!霆弟,你調侃我!」官采綠好氣又好笑,老招重使,兇殘地在他兩邊嫩頰揑出紅團後,才滿意鬆手。
「會痛的!」他雖咕噥抗議,不過倒從未曾閃躲她的揑頰攻擊。
「會痛才會記取教訓!」她笑,拍了拍他的頭。「不可以隨便在女人面前提起年紀的事,明白嗎?」
「別的女人我才不理!」
「呵呵……這倒也是。」某黃花老閨女有些小小得意與驕傲。
「那麼?」
「那麼什麼?」
「我們的婚禮!」霍少霆橫瞪一眼,有些惱、有些氣、也有些哀怨。
「這個嘛……讓我想想……」某女人故作沉思。
「采綠!」惱火了。
噗哧笑了出來,她終於點頭答應。「行了!等小爹從塞外回來探望我們時,再請他幫我們主持婚禮吧!」
「當真?」星眸閃著湛亮光芒,霍少霆欣喜若狂。小爹每半年會回來探望他們一次,這意味著不到半年後,她就是他的妻了!
「不假!」她忍不住又笑,覺得他如今的興奮雀躍樣,和小時候好像。
歡喜朗笑,緊緊抱著她,在粉嫩紅唇上深深印下激情熱吻,直到許久許久後,兩人唇舌雖分了開,可還是親昵相擁地沉醉在彼此情意中……
「這是啥?」好一會兒,從蕩漾心神回復,霍少霆瞧見了木桌上的一小包包裹。
「不清楚!那朵桃花讓人連同書信一同送來的。」她有些好奇,伸手打開包裹,卻見裏頭安安靜靜地躺著一本書。
「他送書來給你做啥?」挑起眉,霍少霆質疑。
「誰知呢?我瞧瞧。」拿起藍皮書,官采綠才翻開第一頁,神色就顯得有些古怪,隨即很快地將整本書大略翻了下,最後竟笑了出來。
「什麼書?上頭寫些什麼?」見她古古怪怪的,霍少霆不禁疑問。
「你自個兒瞧。」將書拋出,官采綠等著看他做何反應。
接過書,很快翻開來看,隨即臉色大變,憤然詛咒。「那朵該死的桃花,竟然將它寫出來印成書,還拿去賣人!」而且書名還取什麼「銀劍白龍戀姊史」,什麼玩意啊!
「我好奇的是,為何他連我們小時候的事都知道的一清二楚?」閑涼托腮詢問,心知肯定有人洩漏,而她自己既然沒有,那麼洩漏的人肯定是某人了!
眸光直直勾著霍少霆,官采綠很清楚是誰自作自受。
「我說的!」洩密之人坦承不諱。
「為什麼?」純粹好奇。霆弟不是那麼愛八卦的人啊!
「我答應他的條件。」某人已悄悄握拳。
「條件?」官采綠一臉疑惑,
「你躲我時,我要他找你所答應的條件。」冷冷勾笑,寒眸閃著極為兇殘的光芒。「可我沒答應他書寫成書,還大量印製販賣!」話落,轉身大步朝下山路上邁去,
「咦?霆弟,你要上哪兒?」
「去將某朵桃花揑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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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臥樓。
因將赫赫有名的「銀劍白龍」不為人知的情史印製成書,造成眾家姑娘搶購熱潮而大賺一筆的千歲,在數銀票數到笑得嘴角抽筋之時,怱地莫名感到一陣惡寒……
「肯定是哪個嫉妒我的卑鄙小人在詛咒我……」喃喃自語,眼尾餘光掃到白花花的銀兩,霎時又笑得樂不可支,轉眼間就忘了方才的惡寒,完全不知危險將至。
呵呵……當真是好一個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的最佳典範哪!
【全書完】
小小番外篇
為什麼我姓霍?
「嗚……姊姊……姊姊……」穿雲峰上,四歲男娃邊喊姊姊,邊哭的唏哩嘩啦的從屋子裏奔出。
「霆弟,你哭啥?小爹又欺負你了?」九歲女孩偏首笑問,合理猜測著他哭泣的原因。
「不是……」小男娃嗚嗚咽咽,哭得好不捿慘。「姊姊……我、我是不是不是……不是這個家的孩子?」
「為何這麼問?」有些奇怪他怎會突然想到這問題?
「因為……因為書上說……說一家人都是姓相同的姓,可是……可是你和小爹都姓官……只有我……只有我姓霍……嗚……」漂亮小臉已經變成了花貓瞼了。
原來是為了這個哭啊!
連忙幫他抹去滿臉的眼淚,鼻涕,九歲女孩抱著他軟軟、香香的身體笑道:「我們當然是一家人!」
「那為什麼只有我姓霍?」
「因為你是從老松樹上撿回來的。」拋出一個奇怪的理由。
「哇——原來我真的不是這個家的小孩……」原本停止的眼淚又瞬間潰堤。
「胡說!就算你是從老松樹上撿回來的,你還是我們家的小孩!」女孩安撫拍哄,嗓音堅定。
「那……那我為什麼沒有跟你和小爹一樣姓官?」啼哭聲變小了,可是還是斷斷續續在抽噎。
「因為你是個好幸運的小孩!」
「為什麼?」
「霆弟,所有的小孩都是一生下來,姓便註定了,連名字都是爹娘取的,一點兒自己的權利都沒有,若爹娘取的名字難聽,還要被人取笑一輩子,多可憐!」
「然後呢?」還是不解這和他姓霍有啥關係?
「有鑒於此,所以姊姊決定給你自己取姓名的權利!」以後若不滿意,也怨怪不了人。
「嗄?」還是茫然不懂。
見他還是不懂,九歲女孩仔細解釋,「你小時候,姊姊便做了許多字簽,讓你自個兒去抽,第一個抽到的字,便當你的姓,第二、三個字,就是你的名兒了。瞧,你多幸運!全天下只有你一個能決定自個兒叫啥名字的小孩了!」想當初,她可花了不少時間做字簽呢!
聞言,天真單純的小男孩登時樂了。「我是最幸運的小孩?」
「沒錯!」女孩重重點頭。
「也是這個家的孩子?」
「當然!」
「耶——我是這個家最幸運的小孩!」自行將兩句話融成一句,歡歡喜喜飛奔而去。
看著他快樂奔離的小小身子,九歲女孩心虛地喃喃自語——
「還好我沒告訴霆弟,他第一次抽出來湊成的名兒叫『史廖多』,諧音成了『屎尿多』,不然肯定哭死!」
蹂躪
「霆弟!」
聞聲,十歲男孩下意識地抬頭,卻在赫見從樹上撲下來的黑影時,登時驚聲慘叫——
「哇——」淒厲慘叫夾雜著「咚」地一聲腦袋著地聲,十歲的漂亮男孩被人給慘壓在地。
「哈哈哈……」一串得意暢笑瞬間揚起,十五歲少女壓著男孩,二話不說就在男孩臉上、脖子上到處留下口水滴滴的狼吻。
「姊姊……」十歲男孩已經被撲壓的很習慣了,連掙扎也沒有,只是小小年紀已開始懂得歎氣。「你究竟要壓我到幾歲?」
「壓到我壓不動你為止!」十五歲少女毫不猶豫笑道,又口水橫流地開始蹂躪她的小弟弟。
任由少女狼吻,十歲男孩無奈問:「為何你老要壓我?」
「唔……因為你身體軟軟、香香,壓起來感覺特好嘛!」嘿嘿,繼續蹂躪。
聞言,十歲男孩無言良久,最後依然只能歎氣。「隨你了。」
總有一天,他會成長到她壓不動的!
男孩在心中暗暗立誓。
我不要叫姊姊
「小爹!」
「啥?」
「霆弟是不是到了反叛期了?」
「為何這麼問?」男人驚訝。
「因為他都不叫我姊姊了!」十七歲少女好悲傷。嗚……為何不叫姊姊嘛?
「真的?可他還是叫我小爹呢!」男人高興炫耀。
狠瞪一眼,不想理會得意洋洋之人,十七歲少女逕自朝在樹下練劍的十二歲少年沖去,打算找「事主」理論。
「霆弟!」
「嗯?」十二歲少年收劍,定定看著她。
「為什麼不叫我姊姊?我是姊姊啊!最疼你的姊姊啊……」嗚……好傷心!
「不想叫。」少年性情日漸沉穩,只是淡淡應了句。
「為什麼?」少女悲憤質問。
「就是不想叫。」
「為什麼不想叫?你給我叫!給我叫……」使出老絕招飛撲,再次將少年壓在地上,一邊狼吻蹂躪,一邊威脅恐嚇。
感受到少女不斷落在自己身上的口浮水印,少年隱隱泛笑,星眸閃著愉悅光芒,在少女不斷威逼下,終於意思意思地叫了句——
「師姊!」
「哇——我不要當師姊!我要當姊姊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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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來說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