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恐怖之島,地處太平洋中,面積約有臺灣本島一倍半大的一個既神秘又恐怖的島嶼,像鬼魅般盤據在灰綠色的海上;大半年都隱在霧中,島上的山籠罩在雲霧中,位在島中央的城堡看起來就和那些山一樣狂野黑暗。
小島四周則佈滿伸進海裏的黑色礁石,那些暗礁離海面不過幾尺,像尖利的牙齒,人要是碰上它,還來不及叫喊就被撕裂了!亦像閻王的催魂帖,行船者若不慎闖入其海域,必是死無葬身之地,因此,即使它沒有“擅入者死”的規定,也沒有人敢去自尋死路。
恐怖天使,恐怖島主。
傳說,他擁有一張令女人瘋狂又讓天使驚豔的面孔,甚至“俊美”這庸俗的形容詞都不足以貼切傳達出他的丰采。但是在他美得懾人的外表下,卻有一顆世上最冷酷殘暴的心。
傳說,他擁有撒旦般的魔法。在天賦魔力的控制下,他的島民絕對忠誠,沒人敢背叛他。
傳說,世界上所有國家的元首——無論是國王,總統或酋長都曾親身見識到他的恐怖異稟。
傳說,只要他想,地球上的生靈在一日之內便可完全毀滅。
傳說,無論他有任何吩咐,不管他有什麼樣的要求,只要他撂下一句話來,除了遵從,無人敢多吭半聲,因為,沒有人希望自己是導致亡國、甚至世界末日的罪魁禍首。
傳說,恐怖天使有一個剋星。但是,沒有人知道是男或女、是老或少,是東方人或西方人,連恐怖天使自己也不知道。
這些都只是傳說,沒有人知道有幾分是事實、幾分會虛構。事實上,真正認識恐怖天使的人屈指可數;甚至,知道有恐怖天使這個可怕人物的存在的人也不多。
而且沒有任何一位統治者願意承認他害怕某某人,即使他實際上膽顫恐懼得心中發抖、雙腳發軟。更重要的走,沒有人會去請恐怖天使示範一下他要如何毀滅地球、如何使地球重歸蠻荒時期。
但是無論如何,恐怖島的恐怖天使是世界上最神秘的人物,這一點確是無庸置疑的。
※※※
還未出生,她就註定了是克五親命!
她的父親與好友半好玩半認真地指著各自老婆的肚子許下諾言——
“同性便結為兄弟或姐妹,異性便結為夫妻。”
三個月後,她的“未婚夫”出生時因臍帶繞頸窒息而胎死腹中。再兩個月後,她出生時,她的母親差點難產而亡,出生後不久,她的父親因廠商倒帳、為好友背書而宣佈破產。
上幼稚園時,她和一位小小“男友”兩小無猜、相親相愛,他告訴她:“我長大後要娶你”,他的誓言始終未能實現,因為他在隔天便因車禍而去世。
小學一年級時,她在籃球場邊等著哥哥帶她回家。
卻瞧見哥哥爬上籃球架想搖下掛在框籃上的球時,一不小心跌了下來,從此之後就莫名其妙的成了跛子。
小學六年級時,同班那個最活躍的男同學想追她,熱切地寄給她一封封可愛有趣的情書,最後一封上面寫著:
……我真的好喜歡你,你長大以後願意嫁給我嗎?
兩天後,他從四樓家中摔落下來,開始他坐輪椅的一生。
三年後,她和姐姐逛街回家的路上,她尖叫著死拉活扯地想阻止姐姐的前男友傷害她姐姐,但是姐姐臉上依然多了兩道疤。
她無意在完成學業前交男朋友,但是在國中時竟然有兩位男同學為她爭風吃醋,導致一人死亡、一人重傷。
一連串不幸的意外、傷害都從她出生後才開始,接連不斷而且毫無就此結束的跡象,因此,再也沒有人敢說那是巧合。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茫然無辜的她終於成了親人,朋友,甚至同學,師長眼中的超級大掃把星,避之猶恐不及。
然後,爸爸媽媽在她考上高中聯考時,拿著她的八字,拉著萬分不願的她來到朋友介紹的高人處。
他一點也不高,比她還矮,頂多一百五十公分罷了,八十多歲的年紀,雞皮鶴發,垂胸的白須倒是飄逸出塵得很。
她好奇地打量他,他微笑回視。
“怎麼樣,大師?”她父親問。
“詭異的命格,奇特的面相,連掌相也與眾不同,”大師直點頭。“有此巧合,百年,不,千年難得一見。”
她母親急問:“大師,到底是好還是壞?”
“好壞各人觀點不同。”大師同情地瞧著她的父母。“對你們來說,她是個大大的剋星,除了她自己所生的子女外,所有的親人她無一不克。其實她原該是克六親的命,但……。”他笑笑。
她的父母面無血色!“那怎麼辦!?大師!有沒有辦法可以解?”
“沒有辦法,這是命中註定的。”他始終微笑著。“你們也不需要怎麼辦,只要好好照顧她就對了,千萬不要因此而把她送走,否則你們會更後悔,只要你們忍耐到有人來接她時,也是她為你們帶來生生世世永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之時了。”
他轉頭面對她,臉色倏然變得極其凝重肅穆。
“記住,永保你的赤子純真之心,有一天,這個世界的命運將掌握在你手中。以善良之心看待世人,以樂觀之眼看盡世情,以開朗之手處理世事,以幽默之口道盡世言,這個世界將因你而得福。”
“還有,所有的話你都可以忘掉,只有這幾句話你一定要牢牢記住。記住:要相信他絕對不會傷害你,即使他自己不知道,但他愛你甚於他自己的性命。這世界上他只聽你一個人的話,只要跟你在一起,他就是這個世界的救星,所以你也絕不可傷害他。記住了嗎?絕對不可以傷害他!”
真是莫名其妙,有聽沒有懂!她想回諷幾句,但他的臉色是那麼嚴謹肅穆,這讓她的雙肩瞬間沉重了起來。
她的父母在一邊把大師說過的話一字一句毫不遺漏地背誦起來;當然,他們同時也打消了送走這個掃把星女兒的打算。
“她的名字不適會他,讓我幫她改個名字吧。對你們、對她都會有幫助的。”大師說。
所以,她改了名字。
沈憐憐!
這是什麼爛名字嘛!
好像她有多悲哀似的,一個可憐還嫌不夠,還得再多加上一個他才爽!
即將放暑假的沈憐憐邊嘀咕著邊往xx大學英文系一年級教室走去,及肩的半長髮自然地烘托出她清秀的小臉蛋;她有一張最奇特的臉孔,既不美也不豔的臉上永遠帶著一副可憐兮兮的小媳婦表情,仿佛有許許多多說不清的委屈和數不盡的哀怨似的。
雖然實際上她擁有的是與外表完全不同的開朗樂觀天性和好勝的執拗脾氣,再加上不多不少的天真稚子心(另一種說法是幼稚),然而,那雙討人憐惜的大眼睛、引人同情的憂鬱容貌,仍是為她無端招來無數保護欲過剩的護花使者,男的、女的、老的、小的,一籮筐加上一車車,而且就像蒼蠅似的怎麼趕也趕不走。
她也不想,事實上,她厭惡極了。但是她生就這副模樣,除非她去整容,否則她就得一輩子扛著這副尊容到處討人哀憐。
憐憐打小就明白自己是個大大的剋星,父親生意垮了、家裏破產了、母親身子骨差了、哥哥跛了、姐姐破了相,再加上幾個無辜喪命、或殘或廢的男孩子,就如鄰居批評的:她的命實在太硬了,硬得連連敲碎旁人的命。
她真的很感激父母沒有一把將她扔出門去,而且哥哥姐姐也從來沒責怪過她。她很認命,並不曾期待會有某一位白馬王子為她帶來什麼幸福美滿的未來,事實上她也不希望有,想想,一個死白馬王子能幹嘛?她唯一的心願是盡她一生之力,補償父母兄姐為她承受的苦難。
老處女又如何?只要不再傷害到他人就好了,孤獨一生就孤獨一生吧。只要她心理有準備,認命一點,什麼樣的寂寞痛苦都熬得過去的。
“小可憐!”
沈憐憐猛然轉身朝聲音來處大吼:“你敢再叫一聲小可憐試試看!”
真悲哀!連怒吼聲都顯得那麼可憐兮兮的,一點兒也沒辦法表現出它主人真正的怒意。
所以對方當然絲毫沒被嚇著。
“好吧,那麼……小媳婦兒。”
“我宰了你!”沈憐憐高高舉起手上的厚重英文原版書,完全不顧女性形象的邁開大步往前衝殺過去。
“不要跑!好膽留下來和我決鬥!”
絕頂惹人憐愛的臉蛋卻配上一副欲殺人而後快的兇狠神色,不但百分之百的不搭軋,而且矛盾至極。
“我要把你碎屍萬段。挫骨揚灰!”誘人的小嘴裏吐出一連串窮兇極惡的威脅。
矛盾,而且——可惜!
暑期前最後一堂課上完後,三個小女生在校園裏某個僻靜的角落吃枝仔冰邊討論暑期的去處。
“我要到我爸爸的公司去打工,他已經安排了。”倪愛玉說。
朱幼如長歎一聲了“我到現在還沒找到工讀的地方呢。”
三個女孩全屬於不富裕的小康家境,假期都得打工賺取學費或貼補家用。
“我的應徵還沒有回音,”憐憐邊說邊小心翼翼地咬下一小口冰。
倪愛玉輕嗤一聲。
“有沒有回音不都一樣!你只要把你這副尊容往前一擺,人家就差點把老闆都讓給你做啦!”
憐憐的回答是往倪愛玉的冰捧上狠很咬了一大口,倪愛玉尖叫一聲趕忙搶救,卻已來不及。
“你——你——”
“名譽補償,”憐憐得意快活地咀嚼嘴裏的冰。
“強盜。”倪愛玉咕濃一聲,三口兩口把手上的冰解決掉,免得待會兒又說錯話。
朱幼如在一旁邊吃冰邊看戲,唇邊笑意連連。她們三人表面上總是你損我毀、吵鬧不休,事實上卻是衷心相待的至交好友。
小嘴一口吞掉最後一小塊冰,憐憐邊還意猶末盡地舔著冰棒棍。
“老天!憐憐,你幾歲啊?居然這麼……噁心!”倪愛玉受不了地叫道。
憐憐淡淡地瞥她一眼。
“你知道我上次吃冰是什麼時候嗎?去年!再上一次是前年。我一年才吃一次冰,為什麼不該仔細品嘗?”
“品嘗?”朱幼如喃喃道:“你就差點連冰捧棍都要吞下去了。”
憐憐撇撇嘴。“你管我!”
倪愛玉把手上的冰棒棍遞給她。
“喏,這也給你舔吧。”
“神經病!有愛滋病的我才不要!”
“你才有愛滋病!”
“好了,好了!先幫我想想我的工讀怎麼辦再繼續吵好不好?”朱幼如叫道。
“我自己的都還沒著落呢,”憐憐想想後又說:“要不,我那邊要是有回音了,你就和我一道去,咱們倆也好有個伴。”
“哪兒?做什麼的?”
“淡水……。”
“行了!”朱幼如阻止她繼續說下去。“淡水太遠了,回來時一定很晚,我爸媽一定不准。”
憐憐聳聳肩。“那我也沒轍了,暑假明天就開始了,臨時到哪兒變出個合你意的工讀給你啊。”
倪愛玉關心地問:“你爸媽同意了嗎?”
“我不會瞞著他們嗎?”
倪愛玉皺眉,“這樣好嗎?”
“我可以要求店家讓我睡在店裏頭,一方面幫他們顧店,一方面也可以省下來回的車錢和避免太晚回家的危險。”
憐憐精打細算地解釋給她們聽。
“那是什麼工作啊?薪水高不高?”朱幼如好奇地問道。
“海產店招待生,薪水嘛……。”憐憐想了想。“馬馬虎虎,還算可以啦。”
倪愛玉點點頭。“那麼,”她轉向朱幼如——“就剩下你嘍。”
朱幼如歎了聲。
“好,那我們現在……”
“唷!是我們的小媳婦兒在這兒說悄悄話耶!”
憐憐轉頭瞪著打斷她的話的女孩,“大騷包。”她低聲咕噥。
那是個明豔亮麗的女孩,嘴角噙著一抹輕蔑的笑容。
“在討論暑假到哪兒去玩嗎?……啊,啊,我差點忘了,你們暑期都要工讀,要不然下學期可能就看不到你們了。”
她虛情假意的歎了一聲。
“真可憐!我還想邀你們一起到歐洲去呢,今年我要和我的男朋友,加上她們兩個,”她朝身邊兩位同伴抬抬下巴。“還有幾位親戚一起到歐洲去玩,如果時間夠的話,也許會順道到澳洲去逛逛呢,嘖嘖!真可惜,不過也沒辦法,”她露出嘲諷的笑容,“你們只好等下輩子嘍。”
倪愛玉冷笑,朱幼如不耐煩地翻翻白眼,憐憐可忍不住了。
“蘇梅,你看著好了!總有一大我也會到世界各地去玩,你玩過的地方我一定會去,你沒去過的地方我也會去,你看看好了!”
蘇梅做作地掩口笑道:“什麼時候啊?等你老得走不動時嗎?”
憐憐咬咬下唇。“不會太久,你看看好了,不會太久的!”
“算了吧!”蘇梅不屑地嗤笑一聲,“你家裏連到南部旅遊一趟的能力都沒有,還想出國呢!還是你想讓你未來老公帶你出國度蜜月什麼的?”
她搖搖頭。“別笑死人了!誰不知道你是出了名的掃把星,從小到大被你克死的男孩數都數不清了,誰敢娶你啊?聽說只要敢向你表示要和你結婚或意圖染指你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我看你還是看開點吧,追你的人是不少,但是真正敢碰你的人我敢保證沒有半個。認命吧,老處女你是當定嘍!”
“蘇梅!”朱幼如和倪愛玉跳起來齊聲怒吼。
憐憐反而平靜下來了,她拍拍兩位好友的肩頭安撫她們:“我從沒有打算要嫁人,我出國會靠我自己的能力。”
“是嗎?”蘇梅嘲笑一聲。“好吧,那我就等著了,你要是真有辦法出國,無論是什麼辦法,到時候我一定免費招待其他兩位一起去。OK?”她留下輕蔑的一笑便轉身離去了。
憐憐不在意地聳聳肩,隨即回過身對兩位怒容滿面、憤慨不已的好友綻開一個開朗輕快的笑容。
“好了,她走了,我們可以繼續我們的問題討論。剛剛說到哪兒了?……喔,對了,我們剛剛說……,”
黑聖倫站在畸嶇的山丘上,俯瞰著廣闊的海洋和隱密的海灣。
突來的一陣風,吹得他的黑襯衫貼在胸膛上。一道猛烈衝擊岩壁的浪,激起一陣浪花,湧上來的海水濺入他的雙眼,他卻眨也不眨地凝觀看灰濛濛的天際。日落照亮了從南邊不斷湧入的雲團,他知道這意味著猛烈的暴風雨即將到來。
在黑聖倫右後方五步遠處站立著另一位高大的男子,濃密的灰發和琥珀色的眼珠,修長有力的身體和嚴峻的五官相得益彰;他是黑聖倫的貼身護衛之一——海奇。
海奇以又敬又畏的眼光崇拜地凝視著主子。
黑聖倫濃密烏黑的及腰長髮閃爍著微微的藍光隨風飄揚著,冷酷俊美的臉龐如玉質雕刻般精緻細膩,宛若向小女孩借來的濃密長睫毛,如瑪瑙般深邃的翡翠雙眸有著懾人的寒意,時而閃著惡魔般的邪詭綠光。不尋常的高顴骨把他貴族般的鼻子襯托得更完美,且使他線條美好的嘴唇更顯性感。
他的身軀頎長俊拔,寬闊的肩膀強壯健碩,合身的黑長褲包裹下的雙腿修長、結實有力,而他的移動敏捷優雅,散發著一種柔和的韌性和強健的優雅。冷漠無情的氣質既蠱惑人又令人害怕,具有一種詭魅危險的迷人。
海奇暗歎:主人實在美得出奇。美得令人屏息,美得足以令所有自稱為漂亮的生物黯然失色。
“暴風雨要來了。”聲音低沉,富有一種特別的磁性,仿佛天鵝絨般。
“是的,主人。”海奇應道。
“可是它傷不了我。”
“沒有任何事或人可以傷得了您,主人。”
“沒有嗎?”生冷的臉龐上毫無表情,仿如雕刻般僵硬。
海奇心凜噤聲。
“這個世界是屬於我的!”黑聖倫突地雙手高舉,仰頭沉呼,“沒有人敢違抗我!沒有人!”他的雙眼閃爍著暴戾狂傲,殘酷的笑意噙在嘴角,“誰敢違逆我就只有死路一條,不,我還要他全家陪葬!他的朋友、親友,他所有認識的人。他的國家,統統要跟著他一起毀滅!”
海奇不由自主地倒退一步。
“地球是屬於我的,海奇,完全屬於我的!”黑聖倫狂呼大笑。
海奇顫抖著再退一步。
黑聖倫驀地轉身面向海奇,臉上籠罩著一片猙獰兇狠,即使如此,那仍是一張美得懾人的臉孔。而美與惡同時出現,更使那張面孔顯得如此詭異的衝突、難以忍受的矛盾。
海奇也很矛盾,他不知是要喘息好還是該屏息才對。
“我是地球的主宰!”雙眸中射出兩道尖銳邪異的滲綠陰光。
海奇屏息抖著嗓音回答:“當……當然,主人。”
黑聖倫踏前一步。
“地球的主宰不應該還有人能克制他!”
海奇退後兩步,同時他也明白了。
“那……那只是……世人的……的傳說,主……主人。”
黑聖倫再向前一步。
“在世人眼中我也是傳說,難道我是虛假不存在的嗎?嗯?”
“不……不是,主……。”
“地球的主宰不需要有剋星,叫他們把他找出來!”黑聖倫回身面向大海。“不管是男是女、是老是幼,給我找出來毀了他!聽到了嗎?毀了他!如果找不出來……哼哼……”
他雙手突地高舉,兩眼驀地大睜,兩道陰邪綠光陡地從雙眸射出,摔然間,猛烈的颶風平空而起,他的長髮滿天飛舞,兇殘的詭笑在他唇角浮起,隨著他笑聲的激揚,風聲怒吼狂號不已,地面開始強烈晃動,越來越高的白浪猛烈撞擊著礁岩。
海奇驚恐地跪伏在地,兩手緊緊抱著深嵌在地的大岩石,雙眼恐懼萬分地瞪著海面。
高幾十尺的浪牆以排山倒海之勢推向黑聖倫所挺立之處,卻在衝擊到黑聖倫前一秒又倒卷了回去,如此反覆幾次,就像錄影帶不停重播似的,看得海奇膽戰心驚,幾欲張口狂呼。
然後,海嘯像開始時一樣突然地結束了,但地面的震動卻更加劇烈,就好像整座島即將要陷沒海中一樣。
海奇的兩顆眼珠子幾欲脫眶而出,他張著嘴盯著不斷冒出海面的黑色礁石,一支支、一塊塊,像魔鬼的利牙、像撒旦的詛咒!
“毀了他!否則我就毀了他們!”黑聖倫厲笑狂吼。“毀了整個地球!”
美國總統、法國總統、英國首相、德國總理、澳洲總理和蘇俄總理各自在自己的辦公室與其他五方以衛星電視傳訊討論。
“大家都收到通知了?”美國總統問。
每個螢幕裏的人都面色凝重地點點頭。
“你們有什麼建議嗎?”美國總統再問!
現在是地球存亡的重要關鍵,可不是討論自尊或國家尊嚴的時候,只要有好的建議,管他是誰出的。
沈默了會兒。
“我想大家都知道他絕對有那個能力讓全世界毀於一旦。”德國總理以拗口的英文說。
“無庸置疑。”英國首相同意道。
“那我們該怎麼辦,”澳洲總理問。
“還能怎麼辦?”蘇俄總理不甘願地說:“除了照池的話去做之外,我們還能怎麼辦?”
“照他的話做?”法國總統懷疑地重複,“怎麼做?他叫我們找的是一個根本不知道是否存在的人,就算真有那麼一個人,那人是男是女、或老或少,我們全都不清楚,要怎麼找?”
大家全默然住了口。又過了好一會兒。
“不知道你們有沒有想過,”美國總統沉吟著。
“為什麼那個人會是恐怖天使的剋星?”
“難道他比恐怖天使還厲害嗎?”澳洲總理脫口道。
仔細考慮了一下,蘇俄總理贊同道:“應該是如此。”
法國總統立刻提出疑問:“那為什麼都沒有人知道有這麼一號厲害人物?”
“並不是所有人都那麼喜歡炫耀自己。”英國首相慢吞吞地說,“有些人就是喜歡隱藏自己,不喜愛出名後的榮耀。”
“既然他比恐怖天使還厲害,我們連恐怖天使都奈何不了,又如何有辦法去對付那人?”德國總理嘲諷道:“說他一句,他就會應聲倒地死去了嗎?”
“或許我們並不需要對付那個人……。”美國總統緩緩說道。
法國總統凝神。“你的意思是?”
“如果那人真是如此不好虛名,而且又比恐怖天使厲害,也許我們應該找他幫忙,而不是對付他。”美國總統深思道。
“解決恐怖天使?”澳洲總理悄聲說。
“有道理!”德國總理同意。
“好主意!”法國總統贊成。
“該怎麼找人?”蘇俄總理潑冷水。“到哪里找?”
“我不知道恐怖天使的能力是怎麼來的,或是屬於何種特殊能力,”美國總統說。“但應該是屬於超感應能力的一種,我們只要往這方向去找就對了。”
“超感應能力?不太像啊,超感應能力有這麼厲害的嗎?”澳洲總理喃喃道。“不,超感應能力不可能有這麼厲害,那是屬於撒旦才有的惡魔能力啊。”
“你在胡說些什麼!?”蘇俄總理沉喝道。
“胡說!?”澳洲總理理直氣壯地說:“超感應能力能把整座山在五分鐘之內粉碎於無形嗎?”
“還有,把整座湖的水於刹那間吸幹,然後降於五百哩外的另一座湖中。”德國總統續接道。
“那絕不是魔術,也不可能是超感應能力那麼單純、我們……”
“你有什麼更好的建議嗎?”美國總統不客氣地打斷澳洲總理的話。
窒了窒,澳洲總理仍想開口反駁,法國總理已先說道:“這已經是唯一的辦法了。找到那個人,再請他幫忙除掉恐怖天使。”
“超感應能力?”德國總統嘲諷道,隨即又歎了口氣,“也只能如此了。如果上帝憐憫世人,或許會讓我們先找到那個神秘的人。”
“恐怖天使的剋星……。”澳洲總理喃喃道:“……到底在哪里呢?或者該問……到底有沒有這麼個人呢?”
“我另外有個建議,大家可以考慮一下。”英國首相說。“因為這件事不宜大肆喧染,以免引起全世界恐慌,所以我建議各位各自選擇一位絕對可以信任而且能力足夠的親信,把這件事交給他們,讓他們私底下去進行並隨時互相討論研究這件事。”
沒有人有異議。
於是,這件攸關全世界生死存亡的大事就在六位國家統治者的聯手合作下,開始緊密積極的進行。
往年打工是為了貼補家用,上大學後工讀則是為了籌措自己的學費。今年憐憐好不容易找著的暑假工讀是在淡水舊街邊的海產店端盤子;雖然辛苦了些,但薪水比在公司工讀的小妹多。何況,還可以省下一筆來回車錢和餐費。想想,也許今年可以多吃一枝冰棒呢。
看似纖弱瘦小的憐憐其實是個標準健康寶寶,上工不到一個星期就手腳熟練俐落、輕鬆自如地有如工作多年的老手,老闆這才放下那顆始終擔心她不知何時會不支昏倒的心。
一個星期後的某個夜晚,一陣突如其來的驟雨趕跑了大部分趁暑假到海邊戲水的學生客人,十二點不到,老闆就宣佈打烊,大家快手快腳的清理過後便各自趕著回家,只剩下憐憐一人獨自待在窄小的閣樓裏流著滿頭汗水睡不著。
老天!熱死人了!老闆真摳,連台電風扇都捨不得提供一下。
她起身來到小窗邊探探頭,一陣帶著淡淡濕氣的涼風迎面吹來,她深深吸了口,隨即決定到外面涼快一下,免得老闆明天一大早來就得收拾一具因悶熱而死的屍首。
或許,溜到海邊走走,她想。
她騎著店裏的腳踏車悠哉悠哉地在夜半無人的淡水道路上晃著,不一會兒就找到同事們告訴她的巡防死角,把腳踏車藏在路邊草叢裏後,她便直直往海邊走去。
別瞧她個子嬌小、形象纖弱,她的膽子可比誰都大,也從來不信鬼神這玩意兒,就算是親眼見到了,她也不一定全信,何況她壓根兒沒見過。
或許是她不喜歡別人老把她看扁了,所以總是找一些別人害怕的事兒來做,好勝心也比旁人強了一些。
她爬過大塊岩石,跨過小塊石礫,鹹濕的海味兒越來越濃烈,她心中也越來越興奮,記憶中,她從來沒有機會到海邊玩過,更逞論碰海水了。現在,她終於有機會可以……。
她陡地停住腳步,雙眼大睜地盯著前方岸邊。
黝暗的夜色中,一條人影朦朦朧朧仁立不動,碩長的身影忽隱忽現,隨風飄拂的長髮更添幾分詭魅的氣味。
糟了!不會是哪個失戀的女人跑來這裏自殺吧?
她心中想著,腳下不由得加快跑了起來,嘴裏更是連聲嚷嚷著:“喂!喂!別想不開啊!有事好商量嘛,也許我們可以談一談,我雖然沒有什麼經驗,至少可以聽你訴……訴……苦……,”她慢慢停下腳步,一陣抖顫之後,渾身雞皮疙瘩“全體肅立”。
人……不見了!
明明就在眼前……怎麼一晃眼就不見了?她使力壓下不被允許的恐懼,極目搜尋著暗黑的海面,不會是跳進海裏去了吧?可是怎麼一點聲音都沒有呢?真邪門!
背後驀地傳來的陰冷之氣今她倏地轉身,一個修長的身軀早已悄然無聲地來到她身後,及腰的長髮披散在“她”肩頭,“她”好高喔,憐憐頭頂最上面的一根發絲都不及“她”下巴。
她不由松了一大口氣,隨即伸出雙手摸著對方的全身。
“老天!你沒事吧?我以為你已經跳到海裏去了。想去救你,可我又不會游泳。”
“她”身上只是微帶濕氣,溫暖的體熱透過黑襯衫傳入憐憐手掌心裏,她籲了口氣。
“哦,還好,你沒事,嚇死我了!找還以為要眼睜睜的看著你……你……你……咦?”
沒有胸部?
憐憐愕然抬頭,她看不見“她”的臉,只看得到兩逍陰慘嚇人的綠光從應該見臉的地方射出來。
霎時三魂七魄去了一半多,她全身僵立不能動,喉嚨卡著氣,手腳不聽使喚,什麼尖叫、逃命全無法施展,她只能和兩道綠光互相瞪視,雖然她好想把眼睛閉上。
良久、良久……。
“很抱……抱歉……打……打擾……了你的……夜……夜遊……,”憐憐總算找到自己的聲音了,很困難池往後移了半步,“請……繼……繼續……哈哈……繼……繼續……。”
霍地,她猛然轉身往後跑,同時拉開嗓門大喊:“媽呀!有鬼呀!救命啊!有鬼啊!鬼找替身啊!我死定了!我完了!救命啊!……!”
黑影佇立不動,直到憐憐身影消失後,“她”才倏忽不見蹤影。
隔天,為了洗雪昨日狼狽逃竄的恥辱,不信邪的憐憐再度於下班後來到同樣的地點,一想到昨兒夜裏她連東西南北部還沒搞清楚就尖叫奔逃,就覺得萬分丟臉。
這要是讓人知道了,小可憐的外號可就要落實在她身上了。
“那可不行,”憐憐喃喃道:“我應該叫沈大膽才對。”
所以,為了沈大膽光明的未來,她誓言向虛偽不實的妖魔鬼怪挑戰。
“她是溫暖有體溫的,絕對不是鬼!那個綠光……是我太緊張看錯了,對,一定是這樣沒錯!”她再三告訴自己,然後毅然踏上昨日的路徑,一路上猶不停安慰自己:“她絕對不是鬼,說不定我反而把她給嚇著了,可得好好向她道個歉才行。誰願意被人認作是鬼啊。”
這夜的風浪很大,一波波巨浪不斷地卷湧而上,為了閃避浪潮,憐憐走在碎石上萬的沙礫上,努力集中目力在黑暗中梭巡。
“沒有,完了!會不會昨天被我一刺激就真的跳海了?不會吧?今天一整天都沒聽到有浮屍什麼的啊。或者,她今天不來了?也對,憑什麼我斷定她今天一定會再來?莫名其妙。”
她自嘲地搖搖頭,正想轉身離開時,眼角卻瞥見不遠處一個晃動的影子。她眯眼,極盡目力仍是瞧不清,腳下不由自主地往前挪動。挪一點、再一步……。
果然是昨天那個不幸擁有“飛機場”的女人,她真的又來了。奇怪,她幹嘛老挑這個敏感的時間來呢?
啊,對了,還要跟她道歉呢。
憐憐張口欲呼,卻見“她”忽然揚起雙手。
她在做什麼?
詫異才剛浮現憐憐心頭,震驚旋即掩蓋了原先的詫異,她的雙眼驀地驚恐地大睜著。
“她”的長髮全動往上飄浮,就如同飄浮在“她”上方數不清的大大小小沙礫石塊一般,仿佛一片巨大石雲籠罩在“她”頭上,隨時會下一場石雨似的。
接著,“她”揚起的雙手突地在“她”頭上合攏一握,所有飄浮在空中的沙礫石塊隨著“她”的手勢而飛動,然後——
變成一塊大岩石溶下來!
媽呀!憐憐也隨著岩石落地而跌坐在沙礫上。
“她”緩緩轉過身來,兩道深幽邪異的綠光隨而投注過來。
憐憐倒抽一口冷氣,恐懼慌亂地看著“她”慢慢走過來。她一面翻過身狂亂地在地上爬行,一面恐慌地叫著:“不!妖怪!你別過來!我……我不好吃!我太瘦了,你吃不飽的!你……你……你何不吃海裏的鯨魚?夠……夠你吃上好幾餐了!不……不一定要吃人肉吧!”
她實在很想站起來用跑的,可她委實腳軟得站不起來了。
牛仔褲是比別種布料來得厚些,但也禁不起在沙礫上一再的摩擦,憐憐開始感到膝蓋傳來陣陣刺痛,但她絲毫不敢停下來,反而更快速地往前爬動,淚水不知何時爬滿了她的臉。
“我……我……我有愛滋病!”憐憐情急之下亂吼。“你要是吃了我也會得愛滋病的,你……你不會貪一時口腹之欲而冒生命危險吧?你……應該……是個……聰明的……,”爬行的身子被阻在一雙腳前。“……妖……怪……吧……。”
瘦長的身影定立在她身前不動。
她遲疑了好一會兒才緩緩抬起淚痕斑斑的臉來,“你真的……那麼……餓嗯?”她抽噎一聲,可憐兮兮地抬眼瞅著上方。
投射在她臉上的兩道綠光膠著不移。
憐憐眼見逃生無望,“妖怪”似乎毫無憐憫之意,她有名的奇特長相也未能為她帶來任何生機。認命地長歎一聲是她最擅長的事——認命。
憐憐翻身坐在沙礫上哽咽著。
“好吧,如果你……一定要吃我,就請……慢慢享受吧,但是,能不能……請你等我昏過去後……再吃?我……不太希望看見……自己身上的東西……慢慢減少,那樣太……太噁心了。”
“妖怪”依然不言不語、不移不動。
她眨眨眼。
“你不會要我自己脫光了方便你進食吧?”
一點動靜也沒有。
“或許……”憐憐試探著問:“你……不想吃我了?”
無聲無息。
“我……可以走了?”憐憐滿懷希望地問。
“她”仿如石像一般。
憐憐跪坐起來。
“你不回答就表示是了?”
綠光一瞬不瞬地定在她臉上。
憐憐偷偷往後移動了些。
“妖怪”沒反應。
她慢慢半蹲起來。
沒事。
她緩緩站起來,還擺了個起跑的姿勢。
“我要走了喔。”
不反對就是同意。
憐憐以足可奪得奧運金牌的速度轉身逃命,她沒命的狂奔,心中暗暗立誓再也不到海邊了!小可憐就小可憐,總比死人來得好聽!
眼見藏匿腳踏車的草叢就在前方,一口鬆懈之氣尚未呼盡,憐憐面前黑影一晃,無中生有地驟然出現一個高瘦身軀,連尖叫聲都還沒來得及準備好,憐憐就已直直撞上去,緊繃的神經線同時斷裂,她眼前一黑,終於如願以償地昏了過去。
“妖怪”輕若無物地抱起憐憐,專注地凝視著她的臉龐一段長長的時間。他輕輕抹去她臉上的淚水,然後抱著她轉身朝海邊走去,再緩步踏人海水中……
第二章
憐憐失蹤了!
同事們說她前一天晚上在海邊遇到鬼,又說憐憐不信邪想再去求證一下,沒想到就此消失不見。
海產店老闆說憐憐被水鬼抓去作替身了,救難搜索人員在海邊連續找了三天,但一無所獲,只能停止搜救行動,等待屍體浮出海面。
沈家親屬淚流滿面、茫然互視。再是怎麼樣的大剋星,總也是養了十九年的親生女兒!當年那位高人只說有人會來接她,可沒說是讓鬼給接走了啊!
沈媽媽心中默禱著:女兒啊,你要是在天有靈,記得回來看看我們,順便提示我們一下,永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在哪兒啊?
※※※
憐憐在微微的晃動之中醒來,她睜開眼,只見象牙白柔和的天花板。
這不是我的房間,我一定在作夢,她想。隨即閉上眼命令自己醒來,十秒過後,她再度睜眼,依然看不到她房間天花板上該有的破敗污漬,她眨眨眼,還是沒變;緩緩撐起上身,她迷惑地打量身處的陌生環境。
除了天花板和地毯是柔和的象牙白外,其他全是黑和金的搭配顏色,這是一間豪華尊貴氣息濃厚的臥室,除了化妝台,所有該有的一應俱全,大電視、小冰箱、大書桌、立體音響……
那面鏡牆後該是嵌牆衣櫃吧?她猜測。走過去打開口一看,果然是一間更衣室,三面全掛滿了男性服飾,而且清一色是黑的,她皺眉退出,再打開旁邊另一扇門,黑亮潔淨的浴室——正是我急需的,她想。
解決過生理排泄後,她來到奇怪的圓形窗戶前往外瞧——
耶?是一望無際的海平面!
恐怖記憶終於一古腦兒地回到她腦海中。她碰上妖怪了,妖怪要吃她,又不吃她,然後又反悔要吃她,接著她就昏倒了……老天,真丟臉!
但是……妖怪呢?她又怎麼會跑到這兒來的?她是在某條船上嗎?是誰救了她?為什麼不送她回家?
她滿心疑惑地打開第三道門探頭出去,是一條長長的通道,她往通道那頭的樓梯走去,才爬到樓梯一半,耀眼的陽光便令她頭暈目眩地閉上眼。她反射性地抬手擋住日光後才繼續往上爬。
這是一艘巨大的豪華遊艇,但是潔淨寬敞的甲板上卻空空蕩蕩的看不到半個人影。她心裏不禁毛毛的!這不會是一條鬼船吧?
呸呸!光天化日之下,鬼怪遠避!她考慮了一下後,往她認為的前方走去,駕駛艙是在前頭吧?總該有人駕駛這艘船吧?
她順利地找到了駕駛艙,也果真有人在裏頭。那是一個褐發褐眼的高大外國人,三十多歲年紀,臉上帶著一副溫和親切的笑容。他一看到她出現後,笑容更為擴大,頑皮地朝她眨眨眼。
“睡美人醒了。”他以英文說道。
憐憐不好意思地點點頭,猶豫了一下後,以不熟練的英文一字一句地問:“我想……你大概不會說中文吧?”
出乎意料之外的,他竟然點頭。
“我會。”他改以標準好聽的京片子回答。
“真的?!”憐憐驚愕地楞了楞,隨即眉開眼笑,“太棒了!那我們絕不會有溝通不良的情況發生了!”
他笑笑。“我叫莫森,小姐呢?”
“憐憐,沈憐憐。”
“憐憐……。”他喃喃咀嚼了一下?又瞧了瞧她後直點頭。“不錯,名副其實,名副其實。”
憐憐不高興地皺了皺鼻子。
“我最恨人家這麼說我了。告訴你,我可是名不副實的最佳例子,誰要是敢惹我,我絕不會可憐兮兮的任人欺侮,我包准整得對方哭爹喊娘、抱頭鼠竄!”莫森懷疑地斜睇她。
“別不信,以後你就知道了。”她保證似的點點頭。“喂,莫森,是你救了我嗎?”
他似乎很訝異,“救?”
“是啊,敢從妖怪手裏救人,你一定很厲害嘍?”憐憐挺佩服地說,“你是不是有超能力什麼的啊?告訴我沒關係,我保證不會告訴別人的。”
“妖怪?”莫森的臉色非常怪異。
“超能力?”
“不是你從妖怪手裏救了我嗎?”
“呃,”他尷尬地咳了咳。“不是我帶你上船來的。”
“不是你?”憐憐愣了愣。“那是誰?”
“主人。”
“主人?”憐憐斜睨著他。“那是什麼玩意兒?”
“主人……”莫森啼笑皆非地不知如何回答。“就是我家主人嘛。”
“喔,就是你家主人喔……。”憐憐瞭解似的點點頭。
莫森松了一口氣。“對,對!我家主人。”
“不懂!”
莫森無奈地歎了口氣。“我還是帶你去找我家主人吧。”
他把手動駕駛改為自動駕駛後,便帶領著憐憐往船後走去。
這是晴朗溫和的一天,微風不斷吹拂。頎長的背影無懼地高高穩立在船尾舷欄上,濃密的長髮隨風微微飄拂著,海浪時而濺到他身上,他卻似乎一無所覺。
他身後不遠處的中年灰發男人轉頭往莫森與憐憐這邊望過來,莫森朝他頷首示意,同時拉拉腳步越來越遲疑的憐憐。
不會吧?那個主人不會就是那個妖怪吧?可是……
那頭常人少有的長髮……那副熟悉的身影……。
終於,心中的疑慮和畏懼讓憐憐的腳步完全停了下來,同時也順手扯住莫森的手臂。
“等、等一等!莫森,那個……他……。”她指著站立舷欄上的人,“……不會就是你家主人吧?”
“那就是我家主人,是他帶你上船來的。”
“是他帶我上船來的……?!”憐憐臉色大變、失聲叫道:“那她不就是那個妖怪嗎!”
莫森和海奇同時驚喘出聲!
“妖怪”聞聲回轉身來,憐憐不由得倒退一步。
“妖怪”躍下船舷,憐憐再退一步;當“妖怪”往她大步走來時,她更是連連往後倒退不已,然而,就在她看清“妖怪”的相貌時,卻又不由自主地止住倒退之勢。
瞪大眼睛,微張著小嘴兒怔愣地盯著“妖怪”。
天啊!好美的人哪!不,那不是人,當然更不會是妖怪,那絕對是天使!沒錯,一定是天使!只有天使才會有那麼脫俗驚世的絕美容貌!
“天使……。”她不自覺地脫口道:“原來你是天使。”
但是……天使的翅膀呢?
她往下看,接著,她更加震驚地瞪著他裸露的上身,捲曲濃密的胸毛性感地密佈在碩健的胸膛上,寬肩、細腰、窄臀、修長勁健的雙腿,原來“她”不是飛機場,“她”根本就是個男人嘛!
她往上瞧他絕美的姿顏,再瞄一眼結實胸肌上的茸毛,不禁皺眉。
“根本不搭軋嘛,”她嘀咕著。
“不會是人妖吧?”她斜瞟著對方低聲咕噥。
對方立刻不豫地眯起雙眸。
“好、好!對不起,對不起嘛!”憐憐忙道歉。
“這也不能怪我啊,誰叫你明明一副天使容顏,偏又配上一副絕不是天使的身材……呃,這……不會是假的吧?……。”她忍不住伸手去觸摸性感撩人的胸毛。
“哇!是真的耶!”她抓起一把胸毛揉搓著。“天哪!比嬰兒的頭髮還要柔細耶!”另一手也忍不住加入享受的行列,兩隻小手在密密的茸毛中輾轉摩挲著。
“哇!好舒服,摸起來真的好舒服喔!”索性,她連臉頰也湊了上去。
黑聖倫面無表情地俯首盯著幾乎整個人趴在他胸前的女孩不斷發出滿足享受的低吟。她在幹什麼?
一旁的海奇和莫森驚異。不敢置信地望著他們。主人一向厭惡別人碰觸他的身體,不管男或女都一樣。即使是不小心碰到,他也會很不高興地立即一巴掌甩過去,逞論如此磨磨蹭蹭地在他身上摸摸揉揉。
先是莫名其妙地抱回一個陌生女孩,還讓那女孩佔據他的艙房睡床,然後又如此容忍那女孩放肆無禮的行為,甚且連一絲絲不高興的神色都沒有。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好半晌之後,憐憐才依依不捨地離開黑聖倫的胸前,不好意思地撫平被她攪得亂七八糟的胸毛。
“真不好意思,嘿嘿,我太忘形了,太忘形了!”一邊抬眼偷窺他冷漠的神情。
他那雙綠得有如春天早晨青草的眼眸在此時雖然深邃如海、明亮懾人,卻毫無一絲不正常之處。她狐疑地蹙了蹙眉。那兩道陰森森的綠光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那塊大岩石又是怎麼一回事?她在作夢嗎?不是吧?又看錯了?她怎麼不知道自己有亂視?還有……他為什麼把她抓到這裏來?
“你叫什麼名字?”他的聲音渾厚低沉,性感迷人至極。
好加在!他也會說中文,她慶倖。
“沈憐憐。”說完後不忘追加一句警告:“別說什麼人如其名、名副其實什麼的,小心我揍人!”她揮揮小拳頭以示認真。
他瞥一眼那可笑的小拳頭。“餓了嗎?”
“早八百年前就餓了,就等你開口問我了。”她老實不客氣地說。
“那就走吧。”他帶頭往前行,長腿大步邁跨。憐憐兩雙可憐的小短腿在後頭辛苦地半跑著。媽的!欺負我腿短是不是?!她埋頭往前沖到他前面停下。
“我走前面,你跟在後面!”她喘息著說,隨即轉身就走,可不能又讓他跑到前面去了!
可是……餐廳在哪里啊?
倔強不認輸的她帶頭在甲板上繞了一圈,沒有!那就是在下面艙房了。她往後偷瞥一眼,長髮男人仍然面無表情地跟在後頭,海奇和莫森則悶笑不已。
當她想往那道她上甲板時走的樓梯下去時,莫森終於忍不住輕輕叫了兩聲:
“沈小姐,沈小姐。”
“幹嘛?”憐憐回頭,沒好氣地問道。
“呃,”莫森悄悄瞥一眼主人淡漠的態度。“餐廳在另一頭,這個樓梯下去全是臥艙。”
“是嗎?”憐憐深深吸了一口氣,強制壓下心中的怒氣。她慢吞吞地回轉身,故意貼著後面三個男人往回走。
經過長髮男人時,她狠狠踩了他一腳!
“抱歉,抱歉!沒看到你的大腳丫子。”
就是你!沒事把我抓到這船上來幹嘛?
走過莫森身邊時,她用力給了他一肘。
“對不起,一時拐了腳。”
還有你,為什麼要等我出醜了才告訴我?!
當海奇已然在她身後時,她往後踢了一腳,繼而一聲悶哼傳來,她不知道踢中什麼,反正有踢中就行了。
活該!光會看人出洋相!
在莫森和海奇頻頻暗示之下,憐憐終於順利的“帶領”大家來到餐廳。她和長髮男人分別在餐桌兩頭坐下等候的用餐,莫森則在一旁準備酒杯和酒。
她雙肘拄在餐桌上,兩手撐著下巴,直盯著那個漂亮得沒天理的男人。
“喂,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呢,總不能老是喂呀喂的叫你吧?”
端起酒輕啜一口。“黑聖倫。”
“哦,黑聖倫。”她盯著他又喝了口酒。“喂,黑聖倫,你……不會發酒瘋吧?”
他斜睇她。“不會。”
“是喔,喝醉了的人從來不會承認自己喝醉了。”
“我從來沒喝醉過。”
海奇端出兩盤奶油蘑菇湯,由莫森分別放在黑聖倫與憐憐面前。
喝了一會兒湯後,憐憐無意間抬眼看到黑聖倫根本沒在喝湯,只是一逕盯著她。她垂眼繼續喝湯,管他怪不怪異,先填飽五臟廟要緊。
主菜龍蝦上來後,黑聖倫只吃了兩口就不再碰了。
於是,憐憐迅速解決完自己那一份後,招手引來莫森。
“什麼事,小姐?”
“既然他不吃了,把他那份拿來給我。我媽說的,食物不吃完是會遭天打雷劈的,”接著她又加了一句。
“我這是救他一命,他該感激涕零才對。”
莫森為難地望向主人,主人不和人同食,不食用他人吃過的飲食,也不樂意讓人食用他吃剩的東西。總而言之,他不和任何人分享任何東西。
但是,再一次的反常,黑聖倫點點頭。
於是,兩份龍蝦都遊進了憐憐的腹中。
然後,她瞪著後來的蟹肉沙拉吞口水,望著紫米布丁舔舔嘴唇,瞧著香烤鱸魚直喘氣,還有一杯百彙聖代……
“莫森……。”
“小姐?”
“你們每天都在過年嗎?”她喃喃道。
“嘎?”
“我是說,”她的視線一逕緊緊盯著面前的美食一瞬不瞬。“你們天天都吃得那麼好嗎?”
莫森憋著笑。
“是啊,小姐,我家主人一向都要求最好的。”
“你確定?”
輕咳兩聲。“當然確定,小姐。”
憐憐大大松了一口氣。
“那就好,要是就只這麼一餐吃好的,就算硬塞,我也要把它們統統塞到肚子裏去,肚子脹破了也無所謂。在我家啊,恐怕就算省下一年的菜錢也吃不起這祥一餐呢。”
然而她還是硬把蟹肉沙拉給吃光了。端了一大口氣之後,她把那一大杯百彙聖代挪到面前有一口沒一口地舀著。
“黑聖倫,我能不能問你一件事?”
黑聖倫依然端著酒,這已是他的第三杯了。
“什麼事?”
她斜睇他一眼。“你幹嘛把我抓到你的船上來?”
“高興。”
“高興?……哈哈,當然,還會有什麼更好的理由。”憐憐嘲諷道。“這麼簡單漂亮的理由我居然沒想到,瞧我多愚蠢哪!”
黑聖倫依然面無表情。
憐憐歎了口氣。“好吧,我認了。那你什麼時候要放我回去?”
黑聖倫不發一語。
憐憐狐疑地望著他。“你不會想綁我一輩子吧?”
黑聖倫輕啜著酒。
“不是吧?”憐憐喃喃道。“我一點也不漂亮啊,我的身材也不怎麼樣,我還喜歡打人、罵人,既不溫柔也不可愛,你綁我一個累贅在身邊幹嘛呀?”
“高興。”
“是,是!你高興,我知道,可是你也要高興得有點道理吧?”憐憐不耐煩地說。
“我做什麼都不需要道理,只要我高興就夠了。”
黑聖倫狂傲地說。
這人是個標準的無賴!
憐憐瞪著他,“那你到底要我留在你身邊做什麼?煮飯打掃嗎?”
“我要你做我的女人。”黑聖倫平板地說道。
憐憐嘴巴驀地張得大大的,兩顆眼珠子幾乎沒掉出來,“我?你要我做你的女人?你瞎了嗎?憑你的長相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恐怕你閉著眼隨手抓一個都比我好,你要我幹嘛?告訴你,你可不要被我的外表給騙了,千萬不要把你那莫名其妙的保護欲浪費在我身上,我可是一點也不會領情!”
比憐憐更震驚的是海奇與莫森,他們最清楚主人和女人的關係。就如憐憐所說的,憑主人的長相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主人絕美的容顏,令女人癡癡迷醉。即使他一身的冷栗寒酷氣質,卻更令人既畏又愛;就像飛蛾撲火似的,明知危險,卻又身不由主的被吸引。
主人並不是禁欲者,但是同一個女人主人絕不會“使用”超過三次,現在他卻要收個女人在身邊長期“使用”!這……實在太令人吃驚了!
“喂!你說話啊!不要像個啞巴似的,老是問三句你才答一句,你累不累啊?!”憐憐煩躁氣憤地叫著。
“老天!我怎麼這麼倒楣啊,沒事被某個神經病抓到某艘莫名其妙的船上,又叫我做他媽的情婦……你怎麼都不問問我願不願意啊?”
“不需要。”
“不需要?!”憐憐不敢置信地瞪著他,緊接著又大吼一聲:“不需要?!你把我當成什麼東西啊?!”
“你不是東西。”
“你才不是東西!”憐憐怒吼。“我告訴你,你不要以為你長得好看我就非迷上你不可!你也別想任意擺佈我,我絕不屈服!我絕不做你的女人!我寧死也不屈服!你聽到了嗎?我、不、要、做、你、的、女、人!絕不!”
黑聖倫突地站起來往她走過來。
驚慌地瞪著黑聖倫陰沈的臉色,憐憐忙亂地跳起來往餐桌另一邊躲。
“你……你想幹嘛?”
黑聖倫快步繞過她的椅子追上前,憐憐跑著,往對面樓梯沖過去,就在她的手剛碰到樓梯扶手那一刹那,她的腰猛然被一隻鋼鐵般的手臂緊緊摟住。
“啊!你想做什麼?放開我!你這不要臉的人妖!放開我!”
黑聖倫掄手把她往肩上一扔,悠然自在地爬上甲板往臥艙走去。憐憐楞了三秒,隨即開始捶打腳踢,扭身轉腰,又凶又猛地掙扎著。
“你這無賴妖怪!無恥人妖!放開我!我不要做你的女人!你聽到了沒有?!你去找別人,她們會心甘情願地舔你的腳趾頭!去找她們!不要找我!聽到了沒有?!你這王八蛋!混蛋!狗屎蛋!蠢蛋!放開我!聽到了沒……!”
海奇和莫森面面相覷。
這是頭一次有女人拒絕主人!
也是主人第一次強迫女人!
※※※
滿心憤怒不甘的憐憐坐在床上雙手壓著掩住赤裸胸脯的被單,兩顆大眼睛死死瞪著身邊熟睡的男人。
該死!她是不是該掉幾顆眼淚哀悼她适才失去的貞操?
或者,她該親手宰了這個強暴她的男人?
還是……先洗個澡再來傷腦筋吧。
她動了動,雙腿之間立即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她忍不住呻吟出聲,隨即本能地掀開床單察看,雙腿間、大腿上,甚至床單上的點滴血跡觸目驚心地映入她眼內,她呆呆的凝視著血跡好一會兒,突然間,就像炸彈爆炸一般,倏地跳起來跪坐在男人身邊,兩隻手緊握拳頭猛力捶在他胸前。
“你這混蛋!你居然強暴我!還把我弄成這樣!你知不知道那樣有多痛啊?!你這不要臉的東西,竟然就這樣莫名其妙搶走了我的第一次!你知不知道女人的第一次是很珍貴的!一輩子就那麼一次……就那麼一次……”她忍不住哽咽起來,雙手的力道越來越弱。
翡翠綠雙眸朦朧地望著她。
“所有的女人永遠都會記得她的第一次,而你給我的記憶卻是那麼的不堪!那真的好痛你知道嗎?你弄得我好痛……真的好痛……好痛……!”她趴在他胸膛上傷心地啜泣著。“我從來不敢期望會有什麼男人真心對我好,我早就知道自己會孤獨一輩子,我也願意認命,難道……難道這還不夠嗎?還要我受多少苦啊?告訴我,還要我承受多少苦啊……!”
修長優雅的手在她腦後略顯笨拙僵硬地輕柔撫摸。
“我只想用我的後半生盡力讓我爸媽過一點好日子,他們為了我吃了好多好多苦!還有我姐姐,我一直想存一筆錢讓她去整容,去掉臉上的那兩條疤,那樣她就能找個好物件嫁了,哥哥的腿說不定沒有辦法治好,只要有錢,只要有錢……。”她哽咽著。“我只想為從未嫌棄過我的家人奉獻我的下半輩子,我不敢奢望自己能得到什麼,真的不敢……我就只這麼一個心願,可是……可是……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為什麼?……”
“放了我吧,放我回去完成我的心願吧,你已經得到你想要的……你……你就放了我吧……。”她哀哀泣求著。
黑聖倫一語不發,他掀開被單,輕柔地抱起哽咽不已的憐憐往浴室走去。一進入浴室,電燈便自動打開;他抱著她坐在浴缸邊,然後什麼也沒做,水龍頭就自動打開。他溫柔地搖晃著憐憐,啜泣聲逐漸歇止。
水放好後,他抱著她坐進浴缸裏,輕柔地為她擦洗,甚至幫她洗頭髮。他的動作是如此溫柔,那麼地小心翼翼,憐憐昏昏欲睡地享受著讓人服侍的舒適感受。
她被放到床上,他輕手輕腳地擦幹她的身體還有頭髮,再為她蓋上被單,接著滑入她身旁,輕攬她入懷,輕語:
“這一次,我會讓你有個最難忘的美好回憶。”
恍惚中,她感到他性感的唇舌和靈活的雙手在她身上挑起一陣強過一陣的莫名渴望、她聽到自己的呻吟聲,她發現自己在發抖。只有在她感覺到他的堅挺探索著她的雙腿之間時,她本能地繃緊全身,準備面對必然會緊隨而來的痛楚。
但是她驚訝地發現沒有任何痛楚,只有熾熱和甜蜜的充實,奇異的感受令她喘息,這種感覺是如此美妙。
他輕輕在她體內移動,意外的喜悅湧起,她發出呻吟,抬起雙臂勾住他的脖子。他的衝刺帶領她進入旋轉的雲霄,越來越高、越來越高……。
憐憐在清晨時醒來,感覺全身酸痛,卻又有一種奇異的舒適與鬆懈感。
即使是熟睡中,身旁的男人依然緊緊地摟著她,仿佛防範她會逃跑似的。她心中不由暗暗嗤笑:茫茫大海中,她連游泳都不會,還能往哪兒逃啊?
他修長的四肢溫暖地貼著她,身體散發出來的熱氣彌漫在整個臥室裏;他的長髮淩亂地披散在黑亮的絲緞枕頭上方,那股氣息摻進她的鼻翼,淡淡的情香,就像清晨的峽谷。
他實在是個性感迷人的男人,她讚歎。
她仰頭仔細打量他,他的睫毛像新月般;有如初生嬰兒般細緻的肌膚,高挺柔和的鼻樑,大小適中,線條完美的唇充滿誘惑力。
他美得令人屏息,實在是比較適合做個女人。
可是……她抓一把柔細的捲曲胸毛,再捏捏結實的胸肌,接著往下看了看,她臉蛋微紅的承認——這副身軀還是比較適於男人擁有。
良久之後,她深深歎了口氣。
難道她真的就這樣做起他的情婦來了?這就是她的命嗎?她的家人怎麼辦?就這麼不管了嗎?
自己是好是壞,她可以完全不在意,但是,她對自己承諾過,她要盡一切力量讓爸爸媽媽、還有哥哥姐姐過些好日子,這一點她絕不能不顧!
她蹙眉思索著:他總要靠岸吧?等他一靠岸,就想辦法逃走,至於怎麼回臺灣……只能見機行事了。
得先想辦法探探看他什麼時候要靠岸才行、或許她可以先合作一點,讓他鬆懈戒備心,屆時再找機會詢問,他自然比較容易鬆口。
對,就這麼辦!
一周後,她縮在船舷旁的涼椅上默默望著黑聖倫叉開雙腿、雙手插腰地迎風而立,他上身依然赤裸,長髮狂亂地飛舞,狂野而性感。
她一點也不瞭解他。
他不愛說話,隨時都冷冷的不愛搭理人,絕美的容顏上永遠是那一號表情:面無表情。而霸道狂傲、冷酷野蠻則是他時而顯露的真實本性。
好悶的男人!跟她的個性完全不符,才一個禮拜,她已經悶得快發瘋了!海奇和莫森都不太敢和她多相處幾分鐘,連多說幾句話都不敢,他們怕主人誤會。所以,她連個講講無聊話、打打屁的人都沒有。
莫森私底下告訴過她,主人個性喜怒無常,平時總是一副冷冰冰的神情,但是一旦發起火來,可絕對是驚天動地、萬分恐怖。
她沒見過他生氣,也不打算見識。而且事實上,在夜晚時分,他甚至可算得上是溫柔體貼的。他的需索非常驚人,但也相對的給予她同樣的滿足。當然,在白天時,他總是讓她得到充分的休息。
海奇則說他沒見過主人和誰說話說得像對她說的那麼多。是嗎?她想,他有跟她說過什麼嗎?她怎麼不記得?她有漏掉什麼嗎?
她霍地跳起來站在黑聖倫身邊,學他叉開雙腿、雙手插腰,然後大叫一聲。
“好無聊喔!”
他瞟她一眼,又怎麼了?
忽地她靈光一閃,雙眼驀地大睜,隨即興奮地拉著他的手。
“聖倫,告訴我,你是不是有超能力?”
黑聖倫雙眉微微一揚,超能力?
“你知道的,就像那次你弄出一塊大岩石那種能力嘛!”
黑聖倫無聊地撇撇嘴角。
“不要這樣啦,”她搖著他的手。“人家好無聊喔,表演一下嘛,好不好啦?聖倫,好啦,拜託啦,聖倫……。”她拉長尾音,渴盼地瞅著他。
黑聖倫俯首凝視她片刻,然後轉頭看著前方海面,雙手開始緩緩舉起。
憐憐設想到他連通知一聲都沒有就要開始了,連忙放開抓著他的手退開一步仔細觀察他。
隨著他的手勢漸高,海面上的風勢也漸漸增強,他的長發狂飛亂舞著,倏地,碧綠的雙眸詭異地射出兩道妖魅的異光。
原來不是我看錯了!
心中的疑惑得到證實後,憐憐這才轉頭望向海面,想瞧瞧這次他又表演了什麼特異功能。視線一轉向海面,她的小嘴立刻張成大大的0字型。
這不可能是真的!
一望無際的大海中竟然出現一條通道!就像聖經傳說中的摩西一樣,黑聖倫分開了海水,在海洋中間創造了一條通道!她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見通道底面的潔白細沙、珊瑚礁、岩石……就是沒一滴海水,如果她敢,她也可以下去走走,可惜她沒有那麼大的膽子。
這絕不可能是特異功能!也不是什麼超能力!
老天!這是什麼樣的魔力啊?!
直到海水恢復原狀,憐憐仍然呆楞地瞧著閃爍著鑽石般光芒的海平面。
第三章
六國元首在協議之下,並且經過一再地反覆選擇淘汰,終於選出三位負責處理這件棘手事件的人員,他們在紐約中城區的時報廣場附近設立總部,並為這件任務命名為“除魔”。
美國的馬汀,紅發藍眼,四十歲左右,資深情報員,對於追蹤工作有極特殊的能力,有如獵狗般從未漏失他的獵物。有將近二十年的情報經驗的馬汀將負責美洲與亞洲。
德國的普特尼,黑髮黑眼,四十歲上下,同樣是資深情報員,個性極為冷靜深沉,專長是收集資料與分析,他負責澳洲與非洲。
英國的安德森則負責歐洲與統籌一切,五十多近六十,滿頭的灰白發及仿拂沒睡醒的半眯藍眼。他是退休幹員,因這件緊急特殊事件再衝破徵召。
在除魔總部最里間的辦公室裏,三位元負責人正在綜合資料以便進行分析討論。
“結果怎麼樣?”安德森眯著眼靠在椅背上。
“零,”馬汀回道,“找到的幾位特殊能力擁有者中,沒有人能有那麼強大的能力。事實上,我曾經特別去探問過專門研究這種特殊精神能力的機構,裏面的研究人員都表示人類的力量有限,即使施展到極限也不可能達到‘上面’所說的程度。”
普特尼微微揚眉。“你不會是想說……‘他’不是人吧?”
馬汀笑笑,“如果我那麼說,你會信嗎?”
“不信!”普特尼堅決地說。
馬汀聳聳肩,“我也不信。”
安德森仍然眯著眼。“你們有什麼想法嗎?”
普特尼想了想。
“第一個可能,他是人,而他真的擁有那種特殊的龐大精神能力。如果是這樣,我相信一定不止他一個人擁有這種能力,我們只要把其他人找出來就對了。”
馬汀點點頭。“第二呢?”
“第二,他還是人,而他並不是真的擁有那種嚇人的威力、換言之,他使用了某種手法,類似魔術手法加上一些機器和障眼法等等。你們應該也會同意,現在的科技有可能做得出來。”
安德森仔細聆聽著。
“不過,也有可能……,”普特尼謹慎地看看兩人,“他真有特殊能力,只是沒有那麼厲害。我的意思是,也許‘上面’有些……”
“誇大?”馬汀說。
普特尼撇撇嘴。
安德森點點頭。
“我也這麼認為。‘上面’所說的情況實在太過於匪夷所思了,我無法不往這方面去猜想。”
“哈哈,”馬汀笑道,“既然你們都承認了,我當然不會不好意思了。其實,我一直是這麼想的。”
“不過,這個想法我們只能在這裏頭說說,可不能說出去,尤其不能讓‘上面’知道。”安德森警告。
“當然。”普特尼同意。
“不需要你吩咐我們也明白。”馬汀也說。
“好,現在……。”安德森思索著。“正在進行的事繼續加緊進行,我們才剛開始沒多久,我相信再多點時間應該可以找到更多擁有特殊能力的人才對。另外……。
他看看普特尼。
“你說的第二個可能我們也要同時進行查證。去問問魔術家及電影特殊效果專家,有沒有可能做出那種特殊效果。如果有,要如何做,然後再循線去追尋,如果人員不夠,可以向‘上面’要求。總之,我們必須同時多方面進行才能找出真正的解決方法來。”
“OK!”
“沒問題!”
“散會!”
※※※
剛見識過黑聖倫魔力的頭幾天,憐憐總是抹不去心中的恐懼感,能避開他就避開,若是避不開,一見到黑聖倫也禁不住直哆嗦。甚至夜晚時,她也都只能僵硬地躺在他身子底下,而不能像以往那樣和他共用歡愉。
她總是忍不住要懷疑——擁有這種可怕魔力的人還能不能算是人?若是單憑他的長相來看,他應該是天使,但是,以他的個性來判斷,恐怕他是妖魔的可能性還比較大些。而且,以他那種冷酷野蠻的個性,天知道會不會哪天不小心惹火了他,就眼也不眨地就把她終結掉了!
黑聖倫當然也感覺到她的改變,但是他什麼也沒說,也沒有表示什麼,更沒有任何改變。
於是,憐憐的心結難解,躲貓貓的行為依舊。直到那一天……。
憐憐靠在船舷看著大片大片的白雲堆疊在陽光普照的天藍色海平面上,海浪一波波的拍打著船身,浪頭閃爍著珠寶的光輝。她輕籲口氣緩緩轉過身,卻看見原在掌舵的黑聖倫不知何時竟跑到她先前躺臥的躺倚上做假寐。
她猶豫一下後,才盡可能悄悄地來到他身邊,屏息端起放在躺椅旁邊小桌上她吃了一半的水果,想拿回房間繼續吃。
或許是太緊張了,也可能是運氣太背了,反正盤子上那把鋒利的水果刀就這麼莫名其妙地掉了下去,而且無巧不巧地插進黑聖倫的大腿。
一聲驚呼,憐憐手中的盤子哐當一聲掉落甲板上,坐在不遠處打瞌睡的海奇連忙跑過來察看發生何事,一看到沒入主人大腿上的刀子,他也嚇得驚喘連連。
“天啊!怎麼會這樣!?”
“我……我、不是……故意的,它……就這麼……溜下去了……我……!”憐憐更是嚇得結結巴巴,幾乎出不了聲。
看看毫無動靜的主人,海奇說:“我去拿醫療箱,你先用浴巾捂著傷口。”他把浴巾扔給憐憐後忙不迭地跑了。
憐憐小心翼翼地用浴巾圍住水果刀,然後緊緊按住,才一會兒,雪白的浴巾便浸飽了鮮血,憐憐內心一股奇妙的心疼油然而生。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是不是很痛?”
廢話不是!又不是死人,當然痛得很!
自始即毫無反應、仿佛水果刀是插在別人大腿上的黑聖倫這才慢慢睜開眼睛,晶瑩剔透的綠眸平靜的看著她,沒有即將爆發怒火的跡象,甚至連一丁點兒的不高興都沒有。
就在那一瞬間,憐憐有種強烈的預感:就算她真的要殺他,他也不會傷害她一絲半毫。
內心的歉疚和心疼越來越深,憐憐不由噙著一泡淚水,嘴角抽搐著,可憐兮兮地看著鮮血幾乎浸透了整條浴巾。
修長的手扶起她的下巴。“不痛。”這是黑聖倫這輩子頭一次說謊。
淚珠終於承受不住重量掉落下來。“騙人!”
“我從不騙人,”基於前一次的說謊,這次當然是第二次說謊。
“這次就是騙人!”憐憐哽咽著。
黑聖倫皺眉。“不要哭。”
“人家忍不住嘛!”
海奇和莫森的及時到來讓他們的辯論大賽就此宣告流會。
海奇遲疑猶豫地看看水果刀,“主人……。”
“拔出來。”黑聖倫淡漠地說。
海奇示意芬森,莫森會意地拿著條浴巾朝憐憐說:“小姐,請你讓開一點,刀拔出來的時候,可能……呃,不太好看。”
憐憐咬咬牙,挪到黑聖倫頭部旁邊跪坐著。
“我在這兒不會妨礙你們,不要叫我走開。”
海奇聳聳肩,又朝莫森投過去一眼,然後迅速地拔起水果刀,一道血箭倏地噴出,莫森迅即以浴巾覆上。
在消毒、縫合過程中,黑聖倫始終雙目緊閉一聲不吭。但他緊握躺椅扶手的雙手青筋浮現,粗重的呼吸、緊抿的雙唇、打結的眉頭,還有時而抽搐的臉頰肌肉,這一切都讓憐憐感受到他的痛楚。
她拿著毛巾輕柔地拭去他額上的汗珠,邊在他耳邊呢喃著:“就快好了,就快好了,等一下就不痛了哦……。”
縫合、包紮、脫衣、淨身,最後他在床上躺下時,憐憐遞給他兩顆藥丸。
“這是止痛劑,你吃了會比較好睡。”
他吃了。
憐憐靜靜坐在床邊凝視著他的睡容。
他也是人,他也會受傷、會流血、會痛,他也要吃藥。他既不是天使,也不是妖魔鬼怪,他是人。
隔天晚上,當黑聖倫想翻身要她時,憐憐溫柔但堅決地推正他。
“不行,你的傷口會裂開。”她的臉突然變得好紅好紅,“還是……呃,讓我來吧,不過……你要……呃,教我才行。”
他教她了。
※※※
日子恢復原狀了。
不,還是有些不同,兩人之間相處得更自然,還多了一些雙方都說不出的微妙氣氛。尤其是憐憐,她變得沒事老愛纏著黑聖倫“表演魔術”。他不理會她,她就耍賴撒嬌;他凶她(瞪她),她就扁嘴;他躲她,她就船艙裏、甲板上到處找。
當旱鴨子的憐憐打算抱只泳圈跳到海裏找他時,健壯的鋼臂及時攬住她的腰,她回頭,冷栗的綠眸盯著她。
不多時,海上再起異象,驚呼歡叫聲隨之而起,陰黑著俊顏的黑聖倫和滿臉歡愉的憐憐恰好成強烈對比;每奇和莫森躲得遠遠的,免得不小心掃到颱風尾。
天殺的!我到底在幹什麼!?黑聖倫臉色更難看了。
明亮皎潔的月光透過遊艇舷窗在黑聖倫的綠眸中反射出一片晶瑩冷清。
“我們到底還要在海上多久啊?”憐憐趴在黑聖倫胸前戳著他的胸口問道。
黑聖倫闔上眼不理會她。
硬是用手指頭撐開他的眼簾,憐憐又說:“我們已經當了將近一個月的魯賓遜了耶!”
“你想上岸做什麼?”
“做什麼?”憐憐訝異地重複,“當然是打電話通知我父母,讓他們不用擔心我嘛!”
“就這樣?”
“這是最重要的!”
不再多問什麼,黑聖倫下床在書桌抽屜裏拿出一個行動電話給她,然後又上床躺回她身邊。
憐憐呆呆的看著手中的行動電話,又瞧瞧書桌,她怎麼沒想到像他這種有錢人應該會有行動電話的!?而且,居然就放在書桌抽屜那麼明顯的地方!真是呆瓜!
“你不是要打電話回家嗎?”
“嘿嘿……,”憐憐傻笑。“我不會用。”
黑聖倫拿過電話,幫她接通後再遞還給她。
“喂,媽,我是憐憐啦……。”
“憐憐!”一聲可怖的尖叫,憐憐忙把話筒移開耳朵。
“孩子他爸,快點!是憐憐!憐憐她真的沒死……”
憐憐皺皺鼻子。“媽,我命那麼硬,哪那麼容易就死!”
“太好了!”她母親哽咽著,“我就知道你沒死,我就知道你只是被人帶走了,我就知道……!”
“媽……”憐憐無奈地叫了聲。
“憐憐,是你嗎?我是爸爸啊,憐憐!”憐憐她爸爸驚喜的呼喚聲。
“爸,我沒事啦,你們……,”憐憐抽抽鼻子。
“你們好嗎?”
“好!好得很!憐憐啊!當年那位高人真的沒說錯,他說的都是真的,就在你離開差不多一個星期後,也不知道怎麼搞的,突然一位政府人員跑來說要送我們家一棟陽明山的高級別墅,現在正在幫我們裝潢呢,還有啊!每個月還有五十萬的生活費,”沈爸爸興奮地說,“他還說如果不夠可以再加。老天!憐憐,這簡直像在作夢一樣啊!”
憐憐驚訝地轉頭望著身邊的黑聖倫,他的綠眸直直地盯在她臉上。
似乎電話又被沈媽媽搶了去。
“憐憐啊!還有,台大醫院的人派人來接你哥哥和姐姐,說是要負責醫好你哥哥的腳和你姐姐的臉,而且是免費的,這……這簡直是太不可思議了!”
憐憐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她明白這是黑聖倫的傑作。她既震驚他的影響力,又為他的體貼而感動不已。
他什麼也沒說,只是默默地為她付出而不要求回報。
“憐憐啊,我們知道你可能不太方便回來,不過,至少常常打個電話回來讓我們安心一下吧。”
“我會的,媽。”
“憐憐啊,他……對你好不好?”沈媽媽遲疑著問。
憐憐溫柔地笑著。
“媽,他對我很好,非常非常好,好得讓我想哭,”她伸手輕撫黑聖倫的臉頰。“這一輩子,除非他不要我,否則我是跟定他了。”她告訴母親,也告訴黑聖倫。
“那就好,憐憐,如果可以,讓他有空帶你回來住兩天,順便讓我們瞧瞧他是什麼樣的人。”
憐憐好笑地點點黑聖倫的鼻子。
“我會的,媽,不過到時候你們可別被他嚇到,他長得很……。”她忍不住笑了聲。“很嚇人!”
“嚇人?”沈媽媽心疼地說:“那不是很委屈你嗎?”
忍俊不住,憐憐笑著說:“是委屈他啊,媽,他是好看得嚇人。”
“好看哪會嚇人!”
“他就會,到時候你見了就知道了。”
“那好吧,有空時記得打電話回來啊。”
“知道了,媽,幫我和哥跟姐說一聲。”
“我會的,你不必擔心我們。憐憐,”沈媽媽吸吸鼻子。“好好照顧自己啊。”
“知道了,媽。”
憐憐拿著電話看了好一會兒,才慢慢放在床頭櫃上,然後像只小貓咪似的趴在黑聖倫胸前靜靜地依偎著。黑聖倫的手摟著她,摩挲她的背。
“我還是想上岸去。”憐憐突然出聲道。“為什麼?”
“我和一個人有約,”憐憐輕聲說。“歐洲之約。”
聽出她語調中的不善,黑聖倫考慮一下。“到哪里?”
“哪里?”憐憐想了半天,最後抬起頭瞅著黑聖倫。“你好像挺有辦法的,能不能幫我查一下蘇梅這個人?她到哪里我就到哪里。”
“蘇梅?”
是啊,蘇梅,我來了,希望你還沒回臺灣。
兩天後,他們在義大利的威尼斯上岸。
坐落在聖馬可廣場對面的Giudecca上的Cipriani是一家五星級的旅館,也是全義大利最豪華的旅館之一,設備好。服務好,環境清幽得有若一個大花園,為了便於旅客往來,還備有專用汽車不分晝夜行駛於旅館和聖馬可廣場之間。
上岸第一天,他們在旅館休息一天,並由一些高級服飾公司特派專人來為憐憐丈量身材尺寸,以便加緊縫製衣物。因為,很不幸的,歐洲服飾中只有兒童衣物適合憐憐的五短身材。
翌日一大早,憐憐悄悄溜下床,在熟睡的黑聖倫唇上輕輕吻了吻,快手快腳地套上牛仔褲與黑聖倫的襯衫,袖子卷了好幾卷才看到她的手臂。
當她自以為人不知鬼不覺地關上房門時,黑聖倫的雙眸同時睜開;他面無表情地下床著衣,一面通知莫森與海奇出門的時間到了。
聖馬可廣場區位于威尼斯市區南緣,緊鄰大運河與聖馬可運河匯流處,名聞全球,早被視為威尼斯最具代表性的地方。廣場的北、西、南三面是由廊高柱長的建築物所圍繞,其間有許多著名的咖啡廳和精品店,是旅客流連的所在。
憐憐先在分別雕著有翼獅子和sanThedore的紀念碑廣場人口處逗留了會兒,然後往廣場東面的聖馬可大教堂逛過去;在教堂前矗立著三根旗杆,分別代表威尼斯國威鼎盛時所擁有Cyprus、Crete和Mores個島嶼,是該城輝煌歷史的見證。
最後她來到位於聖馬可廣場西側遠處的Casonova旅館前面不遠處;她嘴角噙著惡作劇得逞的頑皮笑意,心中樂得直打跌!愛玉、幼如,你們等著,我們慷慨的蘇梅小姐將要招待你們來義大利觀光嘍!
當她正想往旅館走去時,旅館大門口卻已先出現一些她熟悉的臉孔。她忍不住咧嘴直笑,大步往那群人走去。
蘇梅偎在男友鄭英典懷裏正忙著撒嬌,沒空理會逐漸靠近的嬌小身影,但她身邊的遊妮妮和嶽小欣早已錯愕地張大了嘴,遊妮妮還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
憐憐笑咪咪地朝兩位嘴大得足夠容納小鳥築窩的呆癡女孩頷首,接著便以親切得很噁心的聲調叫了一聲:“蘇梅,你好啊!”
蘇梅愣了愣,隨即朝熟悉的叫聲來處看去,憐憐的身影一進入瞳孔,她立刻失聲大叫:“小可憐,你怎麼在這裏!?”
又叫小可憐!憐憐蹙了蹙眉。算了,大人不計小人過,本姑娘心情正好,不與你一般計較。
所以,憐憐依舊笑嘻嘻的。“我來玩嘛,嘿嘿,順便來討債。”
“你……你怎麼來的?這……這怎麼可能!你怎麼可能來玩!這是不可能的……!”蘇梅仍不敢相信地直嚷嚷。“你根本沒有能力來玩,你到底是……”
“喂,喂!”憐憐不客氣地打岔。“少來,你想賴帳是不是?你自己說的,不管我怎麼來的都一樣,反正我來了就是了。”
“你……你在說什麼?”
“耶?”憐憐瞪大了雙眼,“敢情你真的想賴帳?”
“賴帳?”蘇梅莫名其妙地重複。“賴什麼帳?我什麼時候欠你什麼了?”
“喂,你是真的忘了還是裝的!?”憐憐火大地說。
“你自己說的,只要我有辦法出國,你就免費招待愛玉和幼如來玩。你說的時候她們兩個也在,”她指指遊妮妮和嶽小欣。“你可以問她們啊!”
不必問了,蘇梅早想起那時的戲言了:
她既不甘又不服地抿緊了唇。當時說那些話時,她是以憐憐根本不可能出國的想法作結論,沒想到憐憐卻緊跟著她後面凶出來了,這……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她又該怎麼辦?真的招待那兩個窮光蛋來玩嗎?她不是招待不起,但是……她實在不甘心!
賴帳嗎?蘇梅環視周圍的同學、親戚朋友,她更丟不起這個臉。不想實現諾言,又不想落個賴帳的臭名,她該怎麼辦呢?……啊!她腦際靈光一閃!
“我沒有說要賴帳啊,我只是一時忘了而已,不過……。”蘇梅狡詐地笑一笑,“恐怕今年是沒辦法了。”
“為什麼?”
“她們沒有護照吧?你應該知道辦護照是要花時間的,等辦好了,暑假也差不多過去了,那時候出來有什麼意思呢?”蘇梅得意洋洋地說。
“嘎?護照?”憐憐茫然以對。“什麼護照?”
蘇梅皺眉。
“你不知道護照?不會吧?你沒有護照嗎?”
“沒有啊。”憐憐傻傻地招認。
“沒有!?”蘇梅驚訝地叫了一聲,隨即眼中浮現一抹惡意,“你不是要告訴我你……是偷渡的吧?”
“偷渡?”憐憐更迷惑了。
“是啊,一般是坐船偷混進來的。告訴我,你是怎麼來的?”
憐憐猶豫半天。“坐……坐船,”遊艇應該也算是船吧?
“哈!”蘇梅幸災樂禍地笑著。“你果然是偷渡的,你還真大膽啊,小可憐。不過你也完了,小可憐,你知道偷渡被抓到會怎麼樣嗎?”
憐憐可憐兮兮地搖搖頭。
“嘿嘿,偷渡被抓到是要坐牢的。”
憐憐倒抽一口氣。“坐……坐牢!”
“是啊,要坐牢的,”蘇梅眼中惡意更甚。“移民局的人會抓你去坐上十幾二十年才放你出來,到時候……,”她突然住了口,雙眼發直地瞪著憐憐後方不遠處,跟廣場中所有人一樣瞪著同一個目標。
憐憐卻沒注意到這些,她又害怕又擔憂又氣怒地自憐不已。
“怎麼會這樣呢?我不想坐牢啊,又不是我想跑出來的,是他硬把我抓出來的嘛,這怎麼能怪我嘛,我是無辜的啊!最混蛋就是他了!”她忿忿地嘟嚷著。“要帶我出來也不幫人家辦個護照什麼的,要是我被移民局抓到了怎麼辦!我要被關上十幾二十年耶!完了!完了!到時候我就……。”
“你不會被抓。”
“嘎?”憐憐叨念得正起勁,卻突然被插了這麼一句進來,不由得愣了一愣,隨即想到這是誰的聲音。
罪魁禍首:長髮人妖是也!
憐憐猛然轉身,黑聖倫仍是他一貫的冷漠表情,綠眸陰鷙地盯著她。
一想到她可能會坐牢都是因為他,怒氣便從膽邊橫生,她倏地抬腳踢了他一記。
“都是你!也不幫人家辦個護照就把人家抓出來了!現在好了,我要是被移民局的人抓走你就爽了是不是!?”
“你不會被抓。”
“我不會被抓!?”憐憐再送他一記。“你以為你是誰!你說我不會被抓,人家就不敢抓我了嗎?”
“他們不敢。”
“你!”憐憐怒極又賞一記。“你還這麼說!你一定要看見我坐牢了才高興是不是!?”
“你不會坐牢。”
“我不會……,”憐憐咬牙切齒地又想抬腳,森冷酷寒的低斥及時傳入她耳中。
“不准再踢了!”
憐憐渾身一顫,下意識地抬頭望他;即使她膽子再大,也不禁被他雙眸中陰狠冷酷的殘暴之色嚇得瑟縮了縮,但是恐懼、委屈,不服也同時在心中泉湧而出,她的嘴角直往下垂,再偷覷他一眼,綠眸中陰狠殘酷之色絲毫未減。
她咬咬下唇,又扁了扁嘴,然後——
“嗚哇!……莫森,他欺負我……嗚……他欺負我……”
當憐憐想從莫森那邊尋求同情時,莫森早已被主人狂熾兇狠的目光驚嚇得忙把往他懷裏偎過來的憐憐往海奇那邊推。
“嗚……海奇……他欺負我……他……!”
海奇倒抽一口冷氣,他連朝主人那邊望一眼的勇氣都沒有,就把憐憐往主人那邊推過去。
憐憐淚眼模糊地看見自己被送到黑聖倫身邊,她不甘願地停下腳步,轉個身往廣場那頭走去,抽抽噎噎地放聲悲泣——
“我就,知道……嗚……我根本、沒有……嗚……過好日子……嗚……的命……我本來、就是,沒人……嗚……要的……嗚……大不了,再……嗚……回去、過、孤獨……嗚……的日子……。”
黑聖倫的臉色越來越陰沈,臉頰肌肉抽搐著,雙唇幾乎抿成一直線,綠眸中的邪惡異光若隱若現,雙拳要是緊握得直發抖。
這天殺的女人!
海奇和莫森膽戰心驚的猜測主人何時會爆發如火山般的怒火,還有……威尼斯會因此而消失嗎?
終於……。
黑聖倫大步追向前,把抽噎不止的憐憐攔腰一抱,再隨手往肩上一甩,腳下毫不停頓地往廣場出口走去。
“啊!你……幹什麼……放我下來!你怎麼老是來這招!你……你這個混蛋!放我下來!我要回家,我不要跟你在一起了!你都只會欺負我!我要回家!聽到了沒有!?放我下來!黑、聖,倫了放,我、下、來!聽到沒有!?放我……”
就這樣?
海奇、莫森怔愣地望著逐漸遠去的人影。
就這樣?沒有如雷怒吼?沒有山崩地裂?沒有天搖地動?沒有人傷亡,沒有任何建築物崩塌?什麼都沒被毀滅?
就只這樣?
※※※
憐憐把自己從頭到腳整個人裏在被單裏自憐自艾地飲泣不停。
她也不想這麼懦弱,但是一想到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被抓去坐牢,想到將會有一,二十年看不到爸爸媽媽,想到她黯淡無光的未來,想到她註定孤獨寂寞的一生,她就怎麼也堅強不起來。
突然,床墊沉了沉,似乎有人坐到她身邊,然後,一本小冊子從被單縫裏硬塞了進來。
她嘟著嘴拿起小冊子,這是什麼?莫名其妙塞本小冊子給她幹嘛?
“你的護照。”
“我的護照!”她驚呼,三手兩腳的掙開被單坐起來,顧不得坐在一邊的黑聖倫,她興奮地打開小冊子。
咦?這張照片哪兒來的?啊,對了,在遊艇上莫森替她拍的,好拙喔!她開心地看著上面的照片,又摸摸護照封面。
我有護照了!我不會被抓了!也不用坐牢了!這次看蘇梅還能說什麼……咦?……不對!蘇梅好像說過。
她懷疑地瞟一眼雙手抱胸靠在床頭的黑聖倫。“這……該不是假護照吧?”
黑聖倫挑挑眉。
“蘇梅說辦護照要一段時間的。”憐憐理直氣壯地說。“早上才說我沒護照,現在剛過中午,你就拿了本護照給我,這不是假的是什麼!?”
黑聖倫撇撇嘴角。“我不需要等,只要我想要,他們就必須立刻給我。”
“他們?”
“義大利政府。”
“嘎?”憐憐更困惑了。“義大利政府也可以辦臺灣護照嗎?”
“我替你入了義大利籍,這是義大利護照。”
“那?”憐憐看看手中的護照。“你是說,在這兩、三個鐘頭之內,你就幫我入了義大利籍,又辦好了義大利護照?”
黑聖倫沒說話。
“正式入籍?”
黑聖倫看著她。
“不是假的?”
黑聖倫輕哼。“我不需要作假。”
憐憐跪坐在他身邊。“不騙人?”
雙眸中寒芒一閃即逝。“我從不騙人。”
憐憐看看他,又瞧瞧手中的護照,不禁欽佩地望著他。“哇!你好厲害喔!”
黑聖倫伸手攬過她。“不哭了?”
憐憐不好意思地笑笑,“不哭了。”
“那就去洗把臉,”黑聖倫抹去她臉上殘餘的淚水。“我帶你去吃午餐。”
“啊,你不說我還真忘了我還沒吃飯呢,”憐憐跳下床往浴室沖去邊還大叫著:“我餓扁了!”
紐約中城區。
普特尼匆匆進入安德森的辦公室內,安德森從手上資料中抬頭看他。“有什麼特殊情況嗎?”
“恐怖天使出現在義大利威尼斯。”
“喔。”安德森往後靠在椅背上,“然後?”
“除了兩位隨從之外,另有一位中國籍女孩伴隨著他,恐怖天使還命令義大利政府為那個女孩辦入籍手續和護照。”普特尼把手上的資料拿給安德森。“這是那個女孩的資料和相片。”
安德森檢視手中的資料。“沈憐憐……。”
馬汀也跑進來了。“安德森,我剛剛……咦?普特尼,你也來了。”
“你有什麼消息?”安德森問。
“喔,我剛剛得到臺灣來的消息,他們說恐怖天使不久前曾命令他們幫助一個姓沈的家庭改善生活狀況。”
“姓沈……。”安德森喃喃道:“……似乎不像是巧合。”
“什麼不是巧合?”馬汀輪流瞧著其他兩人,“普特尼有什麼消息?”
“簡單的說,恐怖天使和一位中國籍女孩出現在威尼斯,那個女孩叫沈憐憐。”普特尼簡單說明道。
馬汀挑高雙眉。“也是姓沈?”
普特尼看一眼安德森。“我也認為不是巧合。”
安德森點點頭。“這個女孩也許是個關鍵人物。馬汀,你親自去威尼斯盯緊恐怖天使。普特尼,你去臺灣查清楚姓沈那家人的背景,”他頓了頓,“沒問題吧?”
安德森所謂的問題是指馬汀和普特尼的負責區域互調了過來。
馬汀大方的拍拍普特尼的肩膀。“當然沒問題,對吧,普特尼?”
普特尼笑笑。“你做你擅長的,我幹我專門的,這有什麼問題!”
“好,記得每天至少聯絡一次。”
馬汀和普特尼出去後,安德森靠著椅背深思著。他有一種強烈的預感——那個女孩將是解決這件事的關鍵。
※※※
從那天見過憐憐後,蘇梅就一直在找她;原因無它,當然是為了那個美到極點的男人。
她的確很不服氣憐憐居然真的能夠出國旅遊,但最令她不甘心的是憐憐竟然能伴隨在那個美絕人寰的男人的身邊,哼!那個小可憐憑什麼!?她既漂亮又富有,當然比那個小可憐有資格陪在那男人身邊。
黑聖倫的出現在威尼斯引起一陣騷動,所有人都相互傳頌著那位傾倒眾生的美男子。沒見過的人想親眼目睹一下那位傳言中能讓人一見就失魂落魄,神魂顛倒的男人,見過的人更是日思夜想著能再見他一面。
所以,不只蘇梅,幾乎所有威尼斯人——包括觀光客,都一窩蜂的拼命尋找。只要聽說他出現在哪兒,一群人就往哪兒跑,但總是慢了一步。如果不是男人們尚能保存一絲理智,恐怕威尼斯就要陷入癱瘓之中了!
愈找不到憐憐,蘇梅對憐憐的妒恨就愈深,對那男人的迷戀也更癡狂,想踢開憐憐,得到那男人的心愈加堅決。
當她聽聞憐憐他們從大運河觀光回來時,立即以最快的速度搶先到達Cipriani,沒想到Cipriani樓下大廳早已聚集不少先她而來的少女小姐們。
蘇梅冷笑,至少她略勝一籌,她認識憐憐。
她到櫃檯查問憐憐的房間,櫃檯先生並沒有馬上告訴她;他在得到電話那頭的同意後,才告訴她並允許她上樓找人。
蘇梅才敲了兩下,房門立即打開,睡眼迷朦的憐憐套著一件睡袍、揉著眼睛請她進房。
“你先坐一下,我去洗把臉,換件衣服。”
蘇梅從半開的臥房門口望進去,一個男人趴在床上熟睡著,被單只蓋到他腰部下方,濃密的長髮披散在他赤裸的肩上、背上及雪白的枕頭上,形成一個極為性感粗獷的畫面。
蘇梅吞了口口水,不由自主地輕輕喘息著。
“蘇梅……蘇梅……蘇梅!”
蘇梅如夢初醒般驚跳一下。“啊,喔,憐憐,你好了喔,這麼快。”
憐憐遞給她一罐飲料,坐到另一邊的沙發上打開另一罐。
“我也不知道這是什麼,不過滿好喝的,你喝喝看。”
蘇梅心不在焉的打開喝了口,隨口應道:“嗯,不錯,不錯。”再瞥一眼床上的男人,才把視線移到憐憐身上。
束得高高的馬尾把那張惹人憐惜的清秀小臉蛋完全顯露出來,一套合身的淡黃色套裝更是典雅迷人,然而腳下卻是一雙毛茸茸的史奴比睡鞋。
蘇梅在心中嘲笑一聲,隨即裝出一副關心的神情。
“你那天沒出什麼事吧?”
雖然憐憐和蘇梅一直是死對頭,但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國外。她總是一張熟悉的東方面孔。況且,憐憐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臺灣探望親朋好友。而現在,蘇梅能主動來探望,又表現出十足關心的模樣,憐憐不由開心不已。
還是自己國家的人好!
“沒事啊,會有什麼事。”憐憐親切地回答。
沒事?
“他……那個和你在一起的男人,他那天看起來似乎……不太高興,”說不高興簡直是太輕描淡寫了些,一看就知道他怒火沖天。
“他喔,”憐憐不在意地聳聳肩。“他就是那個樣子,習慣就好了。”
習慣就好了?蘇梅皺眉,隨即又堆起一臉笑容。
“他是誰啊?你怎麼認識的?和你到底是什麼關係?你們在一起多久了?”
一連串的問題,令憐憐訝異地望著蘇梅,旋即又釋然地想:她關心嘛!
“我們在淡水海邊認識的,然後……然後我們就在一起了。”
蘇梅挑眉。
“你們同居?”
兩抹紅暈飛上憐憐雙頰。
“呃……呃……算是吧。”
一個專注於追根究柢,以便尋找機會棒打鴛鴦;另一個則羞於被抓到做這等丟臉的事,雖然不是她自願的。
因此,兩人都沒注意到臥房裏趴睡在床上的男人緩緩起身,赤裸裸地下床來到門邊看了下,便到衣櫃裏拿了件長褲套上,然後回到門邊雙手抱胸靠在兩人都無法看見的門邊後。
“他沒有說要和你結婚?”
“怎麼可能嘛!”憐憐不由失笑。“你想他那種人會結婚嗎?你應該知道像他那種人最不想要的就是套上婚姻的枷鎖。好吧,就算他終有一天要結婚,物件也不會是我,我有自知之明,我配不上他。”
門邊的男人挑挑眉。結婚?
蘇梅雙眼犀利地盯著她。
“真的?”
憐憐看著蘇梅,臉色逐漸黯淡下來。
“你也知道我並不適合結婚,很早很早以前我就認命了,獨身一輩子是我的命運,孤寂終老是我的宿命。”
男人緊蹙雙眉。
憐憐輕歎一聲。
“能碰上他或許是上天給我的補償,我不知道能和他在一起多久,反正能有多久我就把握多久。在我往後的寂寞時光裏,這一段快樂的日子將是我唯一的安慰。當我痛苦難忍時,我可以把它拿出來細細咀嚼回味。”
男人朦朧綠眸中浮現出一抹從未出現過的光采,是溫柔?
憐憐突然露出一個自我嘲諷的苦笑。
“至少,我不會是以老處女的身分被埋葬起來。”
蘇梅眯眼注視她片刻。
“如果你們不可能結婚,我想你最好……早一點離開他。”
男人雙眸殺氣湧現!
憐憐呆了呆!“為什麼?”
蘇梅垂下溢滿惡意陰謀的雙眼盯著手上的飲料。
“想也知道啊,你們在一起越久,分開的時候你就越痛苦,說不定會難受得生不如死,那又是何苦來哉?而且……。”她偷窺憐憐一眼。“你們有避孕嗎?”
“避……避孕?”
“沒有吧?我就知道。”蘇梅冷笑。“你有想過嗎?要是你有了孩子,這個孩子將會被人恥笑是私生子,一輩子抬不起頭來,孩子會因此而怨恨你,你不幸的人生會加倍悲慘你願意這樣嗎?”
男人垂眼深思。
“我……我可以避孕!”憐憐慌亂無措地回道。
男人猛抬眼,閃現連他自己也不明白從何而來的怒氣。
“別告訴我你不想要他的孩子。”蘇梅斜睇她。
“我……我……我……。”
“你想要,對吧?而且是非常想,嗯?”蘇梅眯眼,“就是這樣,你想要他的孩子,卻非得勉強自己避孕,這過程就很容易出點小問題,然後,你不能擁有的孩子依然會誕生。你自己悲慘不夠,還要製造另一個人的悲慘嗎?”
男人神情複雜難測。
憐憐咬牙。
“不要再說了!”
蘇梅硬擠出關切的神色拍拍憐憐的膝頭。
“我是為你好,忠言逆耳,也許你一時不能接受我說的話,但你最好還是多想想我告訴你的可能情況,忍一時之痛,免得造成更大的錯誤。”換言之,你最好快快滾蛋,輪到我來侍候那個絕無僅有的美男子。
男人出現在臥房門口,蹙眉凝視著憐憐哀傷痛苦、茫然無措的無助神情。
他不喜歡!
從他抱她上遊艇那天起,他就不喜歡看見她臉上有任何不愉快的表情出現。他沒問自己為什麼,他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從來不需要知道為什麼。
整個世界都是他的,他一向是無所顧忌的,只是照著自己的心意去做,沒有人能違抗他,即使地球也得依照他的意思旋轉。
而現在,他不喜歡她臉上的表情,所以,他不會允許那副無助的神情繼續停留在她臉上。
他不允許!
第四章
憐憐趴在窗臺上看著外面的水上巴士,電動船和一些私人小遊艇忙碌地往來穿梭已經有一個小時了。
“今天想到哪兒?”
憐憐無精打采地回頭對黑聖倫擠出一絲笑容。
“不了,外面有點雨,我們還是休息兩天好了。”
說完後,她又趴回窗臺。
黑聖倫坐在抄發上盯著她好一會兒。
“你想到哪里結婚?”
足足一分鐘之後,憐憐才愕然回頭。
“你說什麼!?”
“你想到哪里結婚?”黑聖倫淡淡地問。
“結婚!?”憐憐不敢置信地重複道,“你要和我結婚!?”
黑聖倫點點頭。
憐憐瞪了他半天之後又問一次:“你真的要和我結婚?”
黑聖倫依然點頭。
憐憐又盯了他半晌才離開窗邊,來到他身前跪坐在他雙腿之間,雙手懷抱著他的腰、臉頰靠在他胸膛上。
“謝謝你,你有這個心就好了,但是為了你好,我絕不能和你結婚。”
“為什麼?”
憐憐不想回答。
他抬起她的下巴盯著她,“為什麼?”
知道得不到答案他是不會甘休的,憐憐長歎一聲站了起來,又回到窗邊凝望著窗外。
“因為我是支大掃把。”
他微微蹙眉。“掃把?”
憐憐回過頭。
“這是中國人的說法,意思是說我這個人很不吉利。”
“不吉利?”
“或許該說我是……。”憐憐思索著該怎麼解釋。“……嗯……照西方人的解釋或許該說我是剋星吧。”忙著思考如何用西方人的說法來解釋東方人思想的憐憐沒有注意到黑聖倫陡然大變的臉色和倏然射出的淩厲綠光。
憐憐一點一滴毫不這漏地把她自出生前即開始的厄運娓娓道出,除了有關高人那一段之外。她不認為他會想聽這種關於算命的事,他一向堅持命運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
黑聖倫的臉色越來越陰鬱、越來越僵冷。
“……所以你應該明白了吧?我不能和你結婚,因為我不想害你發生任何不幸。”憐憐看著自己的手。
“什麼人都可以,就是你不行,我……我……。”她想告訴他她愛他,但是她如何讓一個根本不知道感情為何物的人瞭解她愛他的意義呢?她不知道,所以她說不出口。
黑聖倫驀地起身大步出門而去。
憐憐怔愣地望著空無一人的門口良久。
這樣也好,不需要她再傷任何腦筋,他倒先嚇跑了。憐憐苦笑,雖然只不過一個多月,但也足夠她回味一生了,她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
托切羅馬是瀉湖中最北端的島嶼,是個人煙稀少的地方,不過島上的古跡甚多,是喜愛歷史的遊客熱中的去處。但在這濛濛細雨的日子裏,沒有哪位遊客有那興致去研究任何古跡。他們是來遊玩的,可不是來淋雨受罪的。
黑聖倫站在離岸邊不遠處那塊凸出裏止於海中的礁岩上,一波波擊岩而來的海浪打濕了他的衣服,連綿不絕的細雨淋濕了他的長髮,他默默佇立,陷入兩難的思緒裏。
竟然是她!
他在找她——他的剋星;也打算一找著後立刻就動手加以毀滅。但是,天殺的!他竟然下不了手!為什麼?
他冷笑,他居然在問為什麼!不必問為什麼,就是這樣——他不想殺她;他不想,這才是最重要的,其他一切皆不須列人考慮範圍之內。
然而他卻忽略了一件事——他從不問自己為什麼,更加不會問別人為什麼,他只考慮自己想要什麼,但他卻幾乎時時刻刻都在問憐憐為什麼,問憐憐想要作什麼。
剋星?他輕蔑地冷哼一聲,他早該明白,這世界上沒有人能克制他,即使是她。她或許真能克死別的男人,但絕不包括他。他是天下獨尊舉世無故的,除了他自己。沒有人能傷害他,即使上天論不能!
所以,他要和她結婚,而她也克不死他。
就這樣,沒有其他結論,他說什麼就是什麼,不允許有其他結果出現。
憐憐默默地整理衣物,黑聖倫為她添置了一大堆穿不完的服飾和配件,她裝了三大箱還裝不完,而這還僅是夏季的衣物而已。反正以她的身材尺寸縫製的衣服別人也穿不下,她決定把它們統統帶回家。
“你在做什麼?”
憐憐回頭,愕然看見黑聖倫渾身濕淋淋地站在臥室門口。驚呼一聲,她趕忙到浴室取了兩條浴巾出來,一條隨手扔在床上,再把他拉到床邊塞一條毛巾到他手裏。
“這樣會感冒的,趕快把你的頭擦於!”
黑聖倫俯首看著她慌手忙腳地替他脫於襯衫,腰帶、長褲還有內褲,再拿起床上的浴巾幫他擦拭著。
“又不是小孩子了,怎麼還這麼糊塗,就算現在是夏天這樣濕淋淋的也不行啊。”她不停嘀咕著,“你以為你身體真的壯得可以任你隨意糟蹋嗎?告訴你,再怎麼鐵打的身子也禁不起……咦?你怎麼都不……啊、啊,受不了!”
她扔下濕浴巾,把睡袍披在他身上,再搶過他手上沒用過的浴巾,接著把他按坐在床上,然後爬到床上開始替他揉擦長髮。
“你到底在想什麼啊?沒事去弄了一身濕回來,好玩嗎?真不懂,這麼大個人了還……。”
“你剛剛在做什麼?”
手上頓了頓又繼續。“整理行李啊。”
“為什麼?”
“為什麼?”憐憐詫異地重複道。“你不是要送我回去了嗎?”
“我有說過要送你回去嗎?”黑聖倫不悅地問。
完全停下手中的擦拭動作,憐憐驚訝地說:“你要我自己回去嗎?可是我不知道要怎麼回去啊,或者你可以叫莫森送我……。”
“我沒說要讓你回去,”
“可是……。”
“你想在哪里結婚?”
“結婚!?你……!”驚叫聲驟然止住。過了好一會兒,憐憐又開始揉擦他的頭髮。“你知道我不能和你結婚的。”她平靜地說。
“為什麼?”
為什麼他特別愛問為什麼呢?憐憐無奈地歎口氣。“你知道為什麼,我不想你死,就這麼簡單。”
黑聖倫撇撇嘴角。
“我不會死。”
“會。”
“不會。”
“你會!”心中一把無名火開始燃點,憐憐口氣不善地升高了聲調:“我告訴過你我克死了多少男孩子了不是嗎!”
黑聖倫嗤之以鼻。
“你克不死我。”
“你會!如果你和我結婚就會!”她跳下床,雙手叉腰站在黑聖倫前面。“你不要不信邪,等你停止呼吸那一刻才相信就太遲了!”
黑聖倫冷眼注視她。
“到哪里結婚?”
“你的腦筋是水泥做的嗎?怎麼講不聽啊!”憐憐大叫。“我會害死你的!你聽不懂嗎?會死掉!會被埋在土裏、會腐爛掉。會變成土裏的養分、會變成一副骷髏,那樣好看嗎!”
黑聖倫恍若未聞。
“到哪里結婚?”
“啊!”憐憐尖叫一聲,把浴巾往黑聖倫臉上一扔,忿忿地轉身繼續整理她的行李。“我自己回家!”
黑聖倫猛然站起來,睡袍從他肩上滑落下去。
“不准你回去!”
憐憐用力把一件昂貴的背心裙胡亂塞進行李箱。“懶得理你!”
綠光乍然暴射,憐憐辛辛苦苦整理好的行李全被翻開灑了一地。憐憐愣了兩秒,隨即跳起來沖到黑聖倫面前,兩隻小拳頭奮力捶打著他的胸膛。
“你這王八蛋!我整理好久了,你居然……!”
黑聖倫抓住她兩隻手腕把她往床上一扔,整個人隨即覆蓋上去,一手抓住她兩隻掙扎不已的爪子壓在她頭頂上,另一手則蠻橫兇猛地撕開她的衣服,兇殘的戾氣佈滿俊美的臉龐,他粗暴陰狠地瞪著她。
“你是我的,我絕不會讓你離開我!絕不!”
※※※
兩個鐘頭後,一條嬌小身影賊手賊腳地溜出了旅館,緊張兮兮地搭上往馬可孛羅機場的電動船。
又過了二十分鐘,旅館內驟然爆出一聲驚天怒吼。
慌慌張張到了機場,在結結巴巴的詢問之下,憐憐才知道要回家還得先到紐約再轉機到臺灣,不再多問什麼,她立刻訂了下一班往紐約的飛機票!
馬可孛羅機場的候機室內,憐憐焦慮不安地頻頻察著手錶,每隔五分鐘就跑到櫃檯問一次。
“請問到紐約的班譏……”
“還有十五分鐘,小姐。”
“十五分鐘,還有十五分鐘……。”她喃喃念著坐回原位,“老天保佑,保佑他還在睡……菩薩保佑,保佑我平安上飛機……觀音保佑,保佑我順利到紐約……上帝保佑,保佑我……咦?……。”
整個候機室突然變得寂靜無聲,事實上,連外面大廳也毫無聲息,每個人都不由自主地屏息側耳靜聽遠處隱隱傳來的風聲呼號,心中不安的猜測那是什麼聲音。
而隨著風嚎逐漸增大,地面也開始搖晃震動,驚恐開始出現在每一張臉孔上。
不到十秒鐘,狂風怒吼仿似天神震怒,天搖地動有若魔王降臨,颶風強拍猛打著玻璃帷幕,站著的人因劇烈的晃動而摔跌地上,放在地上的行李雜物滑過來溜過去。
“怎……怎麼回事!?”憐憐下意識地抓緊椅子扶手,惶然抬頭張望。
候機室裏的人全都驚慌互視,失措無助的母親緊摟著驚嚇哭號的孩子,恐慌的妻子躲在怔仲不安的丈夫懷裏。惶亂抖顫的男人、驚懼尖叫的女人、哽咽哀泣的幼兒,再加上猛然傳來的劇烈撞擊聲和隨之而起的轟然爆炸聲,炫目的火光穿過透明玻璃帷幕投射在每一張驚悚的臉上。
在一片慌亂哭叫聲中,一個褐發男人沖進大廳中惶急掃視一圈後,腳步踉蹌地又沖進候機室裏,終於在出境口近處找到憐憐。
“小姐!快!快跟我走!”
仍然緊抓著椅子扶手,憐憐抖著嗓音驚呼:“莫森……你怎麼……”
“小姐!別再說了,快跟我走!”莫森滿面恐懼之色,硬拉起憐憐,“主人生氣了,只有你能阻止他,快點!”
“天啊!是他!”
在猛烈的搖晃中,莫森扶著憐憐跌跌撞撞地來到機場大樓的屋頂與同樣驚懼的海奇會合,上面的風勢強烈到讓他們只能在地上匍匐爬行,海奇與莫森護著憐憐往孤立在前方的男人爬去。
黑聖倫雙腿跨立,穩挺如山,狂亂飛舞的長髮有如妖魔的催魂索。他雙手高舉向天,唇角噙著一抹殘暴冷酷的陰森笑意,令人毛骨悚然的妖邪綠光仿佛雷射光般直直射向飛機跑道。
憐憐爬到他身邊抱著他的大腿。
“不要!聖倫,不要啊!我不走了,我不走了!聖倫,求求你!不要生氣了,我發誓我不走了!聖倫,我發誓啊!”她哭喊著。
但是,風勢不減、晃動依舊,爆炸聲持續傳來。
“好,好!我們結婚!我們結婚!你要是死了,我會陪你一起死!我們一起死!我們一起死!”憐憐哭叫。“聖倫!巴黎,我想到巴黎結婚!聖倫,我們到巴黎結婚!聖倫,聖倫!求求你,住手啊……!”
綠光倏然消失,就像開始時一樣迅速,驚天動地的異象在十秒鐘後驟然停止。
憐憐仍然緊抱著黑聖倫的大腿,她仰起密佈淚痕的小臉蛋,黑聖倫正俯首凝視著她。
“我們……我們到……到巴黎去……聖倫……到巴黎……。”憐憐抽噎著。
又看了她好一會兒,黑聖倫才伸手扶起她,輕輕抹去她臉上的淚水。
“我不喜歡看到你哭,以後不許了,知道嗎?”
憐憐慌忙忍住抽噎。
“不哭了,我不哭了!”
他摟著她往樓梯走去。
“你是不是想要孩子?”
憐憐打著嗝。“想,我想。”
“那就生個孩子吧。”
從地上狼狽爬起來的海奇和莫森緊跟在兩人身後離去,沒有人注意到躲在電梯機房後的中年男人,他的臉色蒼白,眼神恐懼,腳步不穩地走向頂樓前方探出圍欄看出去。
天啊!他不敢置信地望著眼前的遍地瘡痍。
所有的機場跑道不是地面裂開就是整個往上隆起,停置在機場內的飛機,無論大小,沒有爆炸起火燃燒的也已解體散佈四處。救火車、救護車,還有救難人員擠滿了整個機場;悲愴哭叫、痛苦哀嚎聲聲撕扯人心,還有怵目驚心的鮮血與屍體……馬可孛羅機場已變成人間煉獄。
微微顫抖的手緩緩從懷中摸出行動電話……。
紐約除魔總部。
安德森和普特尼正相互研究著從臺灣查到的資料,他放下左手的相片以便空出手來接聽乍響的電話。
“安德森。”
安德森皺眉。
“我是安德森,你是馬汀嗎?”這支電話是他們三個負責人專用的聯絡電話。既然普特尼在他身邊,那就只剩下遠在歐洲的馬汀會打這支電話進來了。
“……好可怕!真的好可怕!……”
安德森以眼神示意普特尼接聽分機。
“馬汀,發生什麼事了嗎?”
“……天啊!他不是人!安德森,他不是人……!”
“馬汀,鎮定一點,不要慌亂,把頭腦冷靜一下再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
粗喘的呼吸聲清晰地從話筒傳來:“我……沒有辦法……太可怕了……他的眼睛……是魔鬼……他……長得像天使……卻有如撒旦般邪惡……他把這裏變成……地獄……這裏……地獄……。”
“等等!馬汀,等等!你這樣講我們根本聽不懂你在說些什麼!這樣吧,普特尼問,你回答,可以嗎?”
安德森朝普特尼頷首示意。
“我……儘量。”“馬汀,我是普特尼。”普特尼的聲音平靜沉穩。
“你先告訴我,你現在在哪里?”
“威尼斯……威尼斯馬可孛羅機場。”
“你在那裏幹什麼?……不,你還是先告訴我那裏到底發生什麼事好了。”
“這裏?……天啊!這裏已經變成地獄了……!”
馬汀顫抖著聲音,結結巴巴地把馬可孛羅機場的現場狀況盡可能地詳細描述清楚。
傾聽中的安德森、普特尼驚訝萬分地互視。
“馬汀,怎麼會這樣!?或者,我該問是誰造成這種慘況的?”
“他,是他……。”
普特尼皺眉。“他?是恐怖天使?”
“是他!他是魔鬼!天啊!從開始到結束不到十分鐘,這裏就變成這樣了!”馬汀大叫著。
“馬汀,鎮定一點。告訴我,你親眼見到他……呃,他……。”該怎麼說?施法?現神威?
“看到了!我親眼看到了!他只是雙手高舉,颶風就被他招來了,然後他的雙眼射出兩道詭異恐怖的綠色光芒,接著就天崩地裂了!”
安德森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普特尼也詫異地看著電話筒,仿佛電話筒是活的,而它剛剛捏了他一下。
“好吧,呃……。”普特尼看看安德森,後者聳聳肩。“你知道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嗎?”
“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不是那個東方女孩子阻止他,恐怕整個威尼斯都會被毀滅!”
“那個東方女孩子?呃,沈憐憐能夠阻止他?”訝異十分的安德森脫口問道。
“對,恐怖天使的兩個隨從把她找來,阻止了他。”
“她……。”安德森沉吟。“怎麼阻止他的?她的能力更龐大嗎?”
“不,她跪在地上哀求他……。”
“嘎?求他?”
馬汀遲疑了下。
“我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可是依照他們的動作和女孩的哭叫聲來判斷,我猜那個女孩子是在求他住手。”
“然後他就停手了?”
“他就停手了”。
“我明白了。”安德森思索片刻。“馬汀,你知道他下一站會到哪里嗎?我想那兒既然被他搞得天翻地覆了,他應該會另外找一個地方歇腳才對。”
“我不知道,”馬汀猶豫了會兒。“但是我會去查。”三秒過後,他毅然說:“我會繼續跟著他!”
“好,那就拜託你了,有消息立刻通知我們。”
電話斷線後,安德森和普特尼沈默對視良久。
“我想,”安德森終於開口:“或許我們應該全部到歐洲去。”
“還有中國話翻譯。”普特尼提醒。
“啊,是,中國話翻譯。”安德森喃喃道。“看樣子,那個東方女孩,沈憐憐,她的確是個重要關鍵人物。”
威尼斯馬可孛羅機場的突發災難事件,如此可怕的破壞現場和為數不少的死傷人數,卻沒有引起任何媒體的注意與報導;除了以安全上的理由暫時關閉機場以外,一切現場的處理善後與對外發話均由義大利政府接管。
機場事件會如此低調處理,是因為安德森把事情往上報告後,“上面”立即與義大利政府聯絡;經過一番協調討論後決定為了避免引起世界性的恐慌,因此必須把事件強行壓制下來。
所以,憐憐雖然親身經歷機場的恐怖事件,對黑聖倫的舉動到底造成多大傷害卻是一無所知。她總以為就像在海上一樣,威力雖龐大得驚人,卻不會造成任何真正損傷。
而且,為了要給黑聖倫多一些反悔的機會,憐憐把所有心思都用在如何把結婚時間儘量往後拖延上,根本無暇顧及其他。
“我要一件像戴安娜公主結婚時穿的禮服。”她說。
一個星期後,服飾公司請她去試穿禮服,她無心欣賞那身昂貴精緻的禮服,覷著個無人的機會便有意無意地說:
“現在反悔還來得及,我不……。”
黑聖倫冷冷瞥她一眼。“我從不後悔。”
頑固的死腦筋!
“我要英國依莉莎白女王的皇冠!”她賭氣地叫著。
下午,依莉莎白的皇冠便戴在她頭上了,她不敢置信地瞪著鏡子中她頭上那一頂炫麗耀眼的皇冠。
隨後不久,那頂皇冠像垃圾一樣被扔在床上。憐憐指著它大叫:
“我不要了!退回去!退回去!”
憐憐不敢再提出任何要求了,她終於明白即使只是她隨口的一句話,黑聖倫也會牢記在腦中並且實現它,不管它有多麼無理。但是……但是……她真的不想害死他啊!
“我的月事來了。”
這是憐憐最後的手段了。沒有任何男人喜歡有一個在新婚夜卻不能碰的新娘,即使這個新娘他已經碰過無數次了。
“你沒有。”黑聖倫淡淡地說。
下巴一昂,“你又不是我,你會比我清楚?”
黑聖倫似乎無聊得快要睡著了。
“你懷孕了,不可能來月事。”和其他女人上床時,保險套是必備之物,然而,他從未在憐憐身上使用過任何避孕措施。他不喜歡有任何東西隔在他們之間,即使只是一層薄薄的塑膠套。
“亂講!我哪……哪……哪……!”憐憐驀地止住她的反駁,腦袋裏飛快的轉動著。
想想!快想想!最後一次來月事是什麼時候?……
呃,是期末考那時候,那就是六月下旬了……嗯,現在是九月上旬……媽呀!兩個多月了!
“我不信,怎麼可能?怎麼會?”憐憐怔愣地喃喃自語。
呆瓜!有辦事就有成果嘍!
黑聖倫一句話也沒說,拉著她往醫院去。
半個鐘頭後——
“恭喜!”頭髮花白的老醫生說。
我有寶寶了?
憐憐從錯愕中驚醒,欣喜萬分地撫著小腹。我有寶寶了!我肚子裏有他的孩子耶,真是太……太美了!她轉頭望著黑聖倫冷漠的側臉,他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依舊淡漠如故,仿佛只是因為她想要孩子,所以他才容忍她懷孕似的。
她又望回小腹。可是……寶寶會變成孤兒……。
“聖倫,我想……。”
“我們要結婚。”黑聖倫斬釘截鐵地說。
“可是寶寶會……。”
“要結婚!”他的口氣毫無轉圜餘地。
憐憐盯著他好半晌。
“好吧,我會跟你結婚,可是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三天後,他們在巴黎聖母院大教堂舉行婚禮、除了必要的神父和執事助手外,其他閒雜人等一概被阻絕於外。
會有這種結果應該是蘇梅怎麼也料想不到的吧?她要是知道自己竟然是促成他們結婚的關鍵人物,恐怕死也不會瞑目!當然,此時的她依然在威尼斯到處尋找她預想中應該屬於她的男人,對這場會讓她恨得吐血的婚禮根本一無所知。
典禮過後,黑聖倫便被憐憐關在位於巴黎市中心。
鄰近賽納河畔的SofitelSaintJacques旅館內。
“他們都在三天之內就出事了,所以你必須答應我,典禮過後,你要在旅館裏待三天,哪兒也不准去。三天過後,你要是真的沒事,我才能放下心來。”
這就是憐憐的條件。
黑聖倫沒說什麼,但是到了第三天,即使一向頗為容忍憐憐無理取鬧的黑聖倫也極度不耐煩的叫她滾開。
吃飯怕他噎著,洗澡怕他淹死,走路怕他跌倒,甚至他欣賞一下窗外的風景,她都怕他一不小心掉出去!
最煩人的是連他睡個覺,她都要每隔一,兩個鐘頭叫醒他一次,因為她擔心他睡死了!
但是當她張著兩隻因為時刻盯緊他而變成的熊貓眼,可憐兮兮地瞅著他時,他的心便莫名地揪緊,胸口突如其來的疼痛迫使他不由自主地舒臂攬過她。
他不可能道歉,因為他不認識那兩個字。
“你想要我怎麼樣?”
憐憐扁扁嘴。
“我只要你活得好好的。”
他忍耐地閉了閉眼。
“我不會死。”雖然,他一點兒也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忍耐。
天殺的!他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如果他想忍耐他就忍耐,他不需要明白為什麼,就是這樣!
三天期滿,憐憐安心又滿足地摸摸他的臉、他的胸。
“你真的沒死。”她咧出一個令人心酸的甜蜜笑容,五秒鐘不到便沉沉睡在他胸膛上。
黑聖倫一動不動地任由她趴睡在他胸上。他專注地凝視她的笑容,不明白胸口裏塞得滿滿的是什麼,但是他知道他喜歡這種感覺,而這就夠了。他喜歡,是的,他喜歡,他該死的喜歡極了!
憐憐睡了一整天,醒來填飽肚子後倒頭繼續睡,黑聖倫一直陪著她。看著她,仿佛這是他唯一的樂趣。
兩天後,憐憐的熊貓眼消失了,她神采奕奕、中氣十足地大喊:“我要到迪士尼樂園玩!”
黑聖倫皺眉。
莫森、海奇忍笑。
第五章
安德森在接到馬汀的通知後,便把一切事務交代給副手,接著便偕同普特尼和一位中國籍翻譯任飛匆匆趕往巴黎。而在出發前五分鐘,他們接到“上面”交代下來的特殊訊息,一個令他們頗為意外的訊息!
擁有塞納河沿岸最佳景觀之一的HotelEsmerlda雖然不是很現代化的旅館,卻是最方便就近監視恐怖天使的地點。
在六樓靠塞納河那面的某間套房裏——
“他結婚了?”普特尼錯愕地重複道。“等等!先讓我搞清楚有沒有弄錯。你是說,他……呃,和某一個女人在教堂舉行典禮,然後……。”
“不但在教堂舉行婚禮,而且還經過正式註冊登記呢。”馬汀不可思議地搖搖頭。“沒想到他也會做結婚這種事,感覺還真怪異。”
“他叫什麼名字?”安德森問。既然經過正式註冊,就一定登記過名字。終於可以知道恐怖天使的名字了,真不容易啊。
“黑聖倫。”
普特尼立刻打開手提電腦接上電話線,打算查查黑聖倫到底是何方人物。
“好,馬汀,現在趁等待普特尼的追查有結果前,我想先問問你,”安德森的視線凝住在馬汀臉上。“你見過他,也親眼看過他……呢,你知道,那麼,你有什麼想法?”
馬汀回視他。“真正的想法?”
“當然。”
馬汀轉頭凝視窗外良久。
“他真的很美,美得令人歎息,令人懷疑他根本不屬於這世間,或許是迷路到人間的天使。但是……。”馬汀打了個寒顫“他所擁有的魔力卻又恐怖得像誤闖人界的妖魔。”
“你問我真正的想法……。”他轉回頭來看著安德森。“我的想法是:沒有人能毀滅他。我想,即使你要‘送’他一顆飛彈,恐怕他也會扔回來還給你。我的建議是,如果你想問我的話,我建議不管他有什麼命令,照他的話去做就是了。”
安德森與馬汀對視良久,確定了馬汀話裏的真意,不禁大皺其眉。
“雖然我不能理解你所說的恐怖程度,我想若是沒有親身經歷的話,怕是很難理解了。但是,我願意接受,你不是一個膽小怕事的人,因此你說的一定有你的依據存在。”
“問題是……。”安德森望一眼同樣為難的普特尼。“我們離開紐約前,收到‘上面’特別交代下來的任務,‘上面’說恐怖天使收回他的命令……。”
馬汀脫口道:“那正好啊,我們可以甩開這個燙手山芋了。”
“還有下文呢,馬汀。”安德森不得不潑一桶冰水給他。‘上面’的意思是,他們不願再受到恐怖天使的箝制了,他們要我們設法除去恐怖天使,不擇手段,永除後患。唯一的限制是不能讓世人知道殺害他是‘上面’的意思。”
“也就是說不能暴露我們的身分。”安德森嘲諷地笑著,“他們說是不想驚動世人,其實還不是怕讓人知道他們曾經害怕並受制於他人。”
“啊!”馬汀一時驚愣不能言,半晌之後才喃喃咕噥著:“媽的,除去他?沒被他像螞蟻一樣捏死就不錯了,還想除去他?”
“這是‘上面’交代一定要設法完成的任務,”安德森拍拍他的肩。“我們只能聽命行事。”
“狗屎!”馬汀忍不住咒駡道。“一定要?!設法?!還得秘密進行?!媽的!這不是表示以後都得靠我們自己來了?其他探員都可以白領薪水,而我們就得拼老命去幹?!而且就靠我們四個?天殺的!我寧願去殺恐龍,機會還大點。”
普特尼忽然咳了咳。
安德森轉頭看他。
“有結果了嗎?找到什麼了?”
“結果是有了……”普特尼苦笑。“就是什麼也沒有。”
安德森蹙眉。“什麼意思?”
“沒有出生登記、沒有就學紀錄、沒有工作過,沒有前科。沒有任何有關他的紀錄或登記、罰單,帳單等等,什麼都沒有,好像……根本沒有這個人的存在。”
“嗯……。”安德森撫著下巴沉吟。
“好極了!”馬汀嘲諷道,“叫我們去解決一個根本不存在的人,不用動手了,反正根本沒有這個人嘛!”
安德森瞥他一眼。“馬汀,說說那個東方女孩,沈憐憐。”
“也是他的新婚妻子。”馬汀說。“老實說,那是個相當矛盾的女孩子。”
“矛盾?什麼意思?”
“表面上看起來,她是個嬌弱惹人疼惜的小可憐,事實上,”馬汀笑了笑。“卻是個活潑又開朗的小天真。”
“他對她特別好嗎?譬如說,對她特別溫柔,對她深情的微笑等等,換言之,就是看得出來他是不是很愛她。”安德森含有深意地問道。
如果是就沒問題了。他所愛的女人將是他最大的弱點,只要有弱點,想要除去他就不是不可能的事了!
“這個嘛……。”馬汀蹙眉思索。“實在很難說。他從來不笑,總是一副乖戾冷酷的傲慢神態,即使對妻子也一樣,根本無法從他的態度上看出來他是否愛她。但是……。”
“怎麼樣?”安德森不想放過任何線索。
“他娶了她,不是嗎?而且……。”馬汀眨眨眼。“他還帶她去巴黎東郊那個迪士尼樂園玩。”
“迪士尼樂園?!”安德森和普特尼同時脫口而出。
“很怪異是不是?”馬汀說道。“那麼冷酷殘暴的人居然陪老婆到迪土尼樂園玩,真是很……很……,詭異!”
“那麼……。”安德森蹙眉思索。“我想我們可以試試看。”
“試?怎麼試?”馬汀問。
安德森踱到窗邊凝望著窗外好半晌。
“任飛是臺灣人嗎?”
“是啊”普特尼回道。
安德森回身,神情似是胸有成竹。“首先,我們要想辦法接近他們。”
“接近?”馬汀有些兒發楞。“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他好像一座北極大冰山,還沒靠過去,他身上散發出的寒氣就足以便人結凍,想要接近他們……。”他搖搖頭。
“我的目標是沈憐憐。”
“那更不可能了!”馬汀嗤笑。“他把老婆看得緊緊的,連一步都不讓多離,恐怕一句話都還沒和她說上,他就一把將人揮到南極去了!”
“所以我計畫讓任飛知道詳情,然後由他負責接觸她。”安德森微笑。“他們都是臺灣人,又是在陌生的國度,我相信沈憐憐一定會很高興碰到一些由家鄉來的同胞。”
“有道理。”普特尼默默頭。“然後?”
“見機行事。”安德森簡潔地說。
馬汀聳聳肩。“也只能這樣了。”
“好,現在……。”安德森看看兩人。“誰要負責告訴任飛?”
“我可不要!”馬汀脫口道。“要告訴他任務始末是一回事,要叫他去設法接近那個魔鬼、連帶拐他老婆可就太……。”他撇撇嘴。“或許我們該叫他先留下遺囑。”
安德森、普特尼面面相視。
真有這麼可怕嗎?
※※※
花都巴黎是說不盡的美麗觀光都市!它是歐洲文化與藝術的中心,文化、美術、傳統完全融合在一起,無論春、夏、秋、冬,都充滿著美麗與歡樂。如果走到瑪樂尼的林蔭大道,參觀名震全球的博物館、美術館、教堂,就可以接觸到藏在法國偉大精神文明下的藝術家雄渾優美的靈感。
滿足了到迪士尼樂園一遊的願望後,憐憐當然得仔細瞧一瞧這個名聞世界的浪漫之都到底是如何個浪漫法。
一開始,他們只在市區內遊逛。而巴黎市街的吸引力,在於到處有林蔭大道。它不愧為時尚的發源地,銷售香水以及化妝品的商店特別多,尤其露天咖啡座更是巴黎引人入勝的特色。
從貫穿凱旋門舊市區中心的香榭麗舍大道經過協和廣場到巴斯底廣場為止,大道的兩旁是巴黎的心臟,幾乎現有的名勝都集中在此。商業、經濟、遊樂中心在歌劇大道、拉培路、聖恩諾郊區路、利佛裏路一帶,領導世界流行風尚的時裝店、珠寶店林立,旅行社與航空公司也集中在此。
憐憐不愛虛榮,對時尚更沒什麼興趣,總覺得衣服穿得舒服、暖活就夠了,還要講究那麼多花梢幹什麼!
而且她從來不擦香水,也沒有化過妝,即使是結婚那天也僅是略擦口紅而已。
她寧願用兩隻眼睛去純欣賞巴黎之美。她滿臉的驚歎與崇仰,旁若無人地抬頭、眺視、張嘴、瞪眼、驚呼,就像鄉下佬進城似的癡愣呆傻,而黑聖倫則由著她把他當成小狗一樣拖著走。有趣的是,一路上只顧拉著黑聖倫往前逛的“劉姥姥”,渾然不覺當她陶醉在四周景物的同時也成了眾人的嫉妒焦點。
欣賞協和廣場的最好角度是站在方尖碑的位置,此刻,憐憐正站在這個定點。東往羅浮宮看著小凱旋門。貝律銘的金字塔,西向香榭麗舍大道則有大凱旋門,南北向則有馬德蘭教堂與國會相對峙。另外廣場上兩棟建築物一是海軍總部、一是克依昂旅館。
看看主人的冷漠神情,莫森便知道主人不會催促夫人,但是天黑後有某些地方並不適於游賞,莫森只好上前負起提醒的責任。
“夫人,天就要黑了,法國是個晝短夜長的國家,而且一般商店在七點就關門了,所以我們在時間上要掌握好才行。”
“莫森,天黑就沒得逛了嗎?”
“也不是,有些地方夜晚反而熱鬧,譬如……。”
莫森欲言又止地瞧了瞧主人,黑聖倫冷冷瞥他一眼,他不由縮了縮。
憐憐卻是興致勃勃。“哪里?哪里?”
“這……就是……呃……那個……咳咳……我是說……嗯……。”莫森偷覷著主人,邊支支吾吾地說些只有他自己懂的話。
“啊?你在說什麼啊?我怎麼一句也聽不懂!”
莫森為難地以眼神向海奇求救,然而海奇卻是聳聳肩,見死不救,該死!莫森暗暗詛咒,忽地,一個念頭從他腦際閃過!
“塞納河!我們可以到塞納河遊船!”
“遊船?”憐憐斜瞟著他。“我們在遊艇上待那麼久還不夠啊?還遊船!”
“可是……。”莫森呐呐道:“那不一樣啊。”
“怎麼不一樣?”憐憐咄咄逼人地問道,“沒有水?不是坐船?”
“去夏樂官吧。”海奇突然打岔進來,“我們可以到夏樂宮前的廣場,隔著塞納河遠望艾菲爾鐵塔,一到晚上就變成一座‘玻璃’塔,在燈光照射下玲瓏剔透,是夜巴黎的奇景之一。”
“玻璃塔?”憐憐頗感興趣地重複,“好,就艾菲爾鐵塔。不過……,”她雙手抱住黑聖倫的左手臂,仰頭望著他露出狡詐的笑容“明天晚上你還是得帶我去莫森不敢講出來的地方喔。”
黑聖倫沒有看她,瞪著躲在海奇背後的莫森。
隔天晚上,在憐憐的死纏活賴之下,黑聖倫終於帶她去具有百年歷史的紅磨坊夜總會。在佈景、燈光富麗堂皇的夜總會裏,憐憐張大嘴巴、口水流滿地的欣賞美女如雲、美腿如林,最富傳統歐洲高格調的上空歌舞表演。當然,她沒忘記要蒙住黑聖倫的眼睛。
遊覽過巴黎之後,他們隨即展開另一階段的法國古堡之旅。
從奧爾良沿著羅亞爾河旁的城市到奇依,全長約一百二十公里的路程,沿途大大小小的城堡竟有一百多個。這些古堡多與中世紀的英法百年戰爭及歐洲文藝復興有關。漫步於迷宮般的官廷,欣賞美輪美奐的宮廷擺設,或是漫步軍事古堡中,聽聞每座城堡所經歷過的故事,都會讓人恍如身在歷史洪流之中。
除了欣賞城堡的美與歷史,羅亞爾河盛產的鮮肥鮭魚,沿途酒鄉出產的香甜葡萄酒,都是令憐憐駐足流連的原因。
對黑聖倫來說,這些實在沒什麼意思,世界上哪個角落他沒去過?!哪種奇怪景致古跡、特異風俗人情沒見過?!
可是對憐憐來說就大大不同了。平常只能在書頁報章、雜誌圖片中看到的景物竟然伸手可及,她幾乎有點感到像是在作夢般不敢置信。她近似貪婪地掬飲著所能見到的一切風光美景,盡情享受著黑聖倫無微不至的照顧。
但對後面緊跟不舍的四個人來說可就累了!
“該死!那女孩簡直像只蚱蜢,到處亂蹦亂跳一點都不嫌累,我們一路馬不停蹄地追著,都一個多月了,還找不著任何不會引起懷疑的機會去接近她。”馬汀喃喃道“媽的,她為什麼就不能像其他女人一樣,做作一點、乖巧一點、柔弱一點什麼的,好讓我們有機會逮著她。”
普特尼好笑地睇他一眼。“或者乾脆上前去跟她說:對不起,我們想拐你,麻煩你跟我們走,”他笑笑。“說不定她正等著你呢。”
“去!”馬汀嗤一聲,“你當我蠢蛋啊?”
四個人擠在轎車中吃著三明治、咖啡,絲毫不敢放鬆地緊盯著道路對面憐憐一行人進入的餐廳。從大片玻璃格子窗看進去,可以清楚看見他們的用餐情形。
一張看似長不大的娃娃臉,永遠咧著一抹明朗笑容的任飛始終沒有移開過他的視線,他專注地觀察、研究著他們,然後開口:
“他真的很愛她。”
其他三人聞言,齊齊轉頭看他;他依然面朝著車窗外、朝著餐廳、朝著他們。
“不知道你們注意過他的眼神沒有?”
馬汀挑挑眉。
“當然有,不想注意都不行。我可從沒見過那麼冰冷無情的眼睛,好像任何人或事都看不在他眼裏,也無法勾起他任何情緒,事實上也是,”話落,隨即又補充道:“他看他老婆也是那樣。”
“沒錯,但是他看他妻子時多了一種東西。”
“什麼東西?”三人齊聲問道。
“專注。”任飛回答道,“他看他妻子時幾乎是傾注了所有的心力……是的,他是在用他的心看他妻子!雖然冰冷,但專注得驚人。”
普特尼隨著任飛的視線望出去,安德森俯首沉思,馬汀搔搔頭。
“你們東方人講話為什麼都那麼難懂?”
任飛回過頭來笑道:“你愛過吧?想想你在看你心愛的人時的心情和感覺。”
馬汀愣愣問道:“哪一個?”
任飛不禁失笑。
“那麼多啊?沒想到你是那麼多情的人。”
胸一挺,馬汀得意洋洋地說:“那當然,你不知道我有多受女人歡迎啊!”
普特尼回頭。
“說不定他已是第N號Aids帶原者了。”
“呸呸呸!”忍不住重呻幾口,馬汀忿忿地瞪著破壞名譽的壞心分子。“你才他媽是O號同志!”
普特尼和任飛都忍俊不住大笑。
安德森這才抬起頭來望著任飛。
“任飛,你敢嗎?就這樣去找她?”
任飛呆了一呆。“就這樣?”
“直接找上去。”安德森挑戰似地盯著他。
任飛蹙眉轉頭望出去,恰好看見憐憐正把什麼東西硬塞進黑聖倫的嘴裏,“或許……我可以試試看。”
安德森猛一拍任飛的肩頭。“好小子!有膽量!”
“這不叫有膽量,這叫打鴨子上架。”任飛喃喃道。
憐憐的胃口趁來越好了,就像蝗蟲一樣,她幾乎什麼都吃,而且食量驚人,就連黑聖倫都忍不住說了一句:“別再吃了,你快要撐破了。”
憐憐仍然埋頭苦吃。
“沒關係,有你在,你會幫我補綴。”她滿嘴食物,含含糊糊地說。
“我沒有修補復原的能力。”
憐憐依然不在乎。
“還是沒關係,反正你總會想辦法。”
黑聖倫合上眼,似乎極力忍耐中。
憐憐安慰地拍拍他的手。
“要是真的沒辦法就算了,反正我已經很滿足了,就算現在要去向閻羅王報到,我也是笑咪咪地去。”
臉一沉,雙眸蠻橫悍野地怒視著憐憐,黑聖倫冷聲道:
“我不會讓你死!”
憐憐微微一愣。“我只是開開玩笑嘛,你幹嘛這麼認真?”
“我從不開玩笑!”
憐憐受不了地瞟他一眼。
“你從不做的事可真多,從不說謊、從不笑、從不吃別人吃剩的東西、從不開玩笑,從不聽別人的話、從不玩樂、從不……。”
“啊!你也是中國人嗎?真沒想到能在這兒碰到同胞,太令人意外了!你是打哪兒來的?中國大陸還是臺灣?”
一大串驚喜呼聲不受歡迎地硬鑽入憐憐耳內,她側頭察看是哪個四九這麼嘰哩呱啦地打斷她的“正經談話”。
一張滿面歡愉的娃娃臉朝著她猛笑,那麼開心愉快的笑容,有什麼不爽也都給笑跑了。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
“你也是從臺灣來的嗎?”憐憐滿懷希望地問。
娃娃臉猛點頭。
“是啊是啊!臺灣高雄。你呢?”
“哇!真的?!我是臺北人,臺北跟高雄……呃,不算遠,不算遠!”憐憐眉開眼笑地又是回答又是招呼的:“來,來!一起坐,好不容易碰上個臺灣同胞,可得好好聊聊不可。”
娃娃臉坐到他們對面。“我叫任飛,兩位是……。”他朝黑聖倫頷首示意。
黑聖倫譏諷地盯著任飛,他那冷峻詭魅的眼神令任飛頭皮直發麻,不由自主地暗暗打了個哆嗦。
“我叫沈憐憐,這個大冰塊是我老公,他姓黑。”一旁的憐憐兀自忙著自我介紹。
任飛硬著頭皮伸出右手。“你好,黑先生,我叫任飛,請多多指教。”
黑聖倫一動不動,綠眸中冷栗光芒閃爍不已。
“終於忍不住了?”
渾身大大一震,任飛倒抽一大口冷氣!
他知道了!
黑聖倫的雙眸好似有催眠魔力般緊緊抓往任飛的眼神不放,任飛想移開視線、或至少閉上眼都辦不到,然後,任飛從黑聖倫的邪眼裏看清了一件事——
他一直都知道,知道他們的跟蹤。知道他們的意圖,他……什麼都知道,是他故意讓他們找不到任何接近的機會的!
該死!我就知道跟得太近,太明顯了!
一無所覺的憐憐猶自忙著為黑聖倫道歉。
“對不起,他這個人就是這樣,冷冰冰的不愛搭理人。”
“我……我瞭解。”任飛因甩不開黑聖倫詭異的視線而漸起恐慌。
“太好了!來,先告訴我,你是什麼時候離開臺灣的?”
於是,就這樣,一個是興高采烈喋喋不休,一個是坐立難安冷汗直流,黑聖倫的目光更是毫不稍瞬地盯住任飛越形畏懼的眼睛。
終於,任飛再也忍受不了啃齧著全身的恐懼感,霍的跳了起來。
“對不起,我還有朋友在等我。”話落,轉身便要離開。
憐憐一楞,剛要開口——
“等一等。”
任飛動作一僵!
黑聖倫慢條斯理地端起酒杯輕啜一口。
“我不喜歡有人跟著我,懂嗎?”
任飛僵硬地點點頭,隨即慌慌張張逃竄而去。
憐憐錯愕不已地瞪著任飛如飛而逝的背影。
“他怎麼了?”
任飛踉蹌奔逃到等待的車邊,打開後車門進入,吃力地將顫抖不已的雙手放在雙膝上,然後呆呆的看著它們,仿佛懷疑那到底是不是他的手。
安德森等三人互視一眼,都感覺到明顯的不對勁。“怎麼樣,任飛?”
安德森儘量把聲音放柔和,免得嚇著了任飛,他看起來像是只要呼吸稍微重一點就可能把他驚嚇得逃回美國去。
任飛一直看著自己的手,直到它們不再抖得那麼厲害了,才抬起蒼白的臉,一絲苦笑勉強掛在嘴邊——
“下一次,記得提醒我一定要先把遺言交代好。”
※※※
黑聖倫原來並沒有打算離開恐怖島多久,然而會碰到憐憐卻是超出他料想之外。如今他不得不有在恐怖島外居住一段時日的打算,因為島上雖然有一位醫術精湛的大夫,但婦產科並非他專精的項目,而且島上的醫療設備不夠完善,當然,這一點日後他必定會加強。
但是至少目前他不放心讓憐憐在島上生產,因為——
“三胞胎!”
憐憐瞪大眼死命盯著超音波掃瞄螢幕上那一團模糊,黑黑白白,東一片、西一坨的,誰看得出來那是啥玩意兒!
憐憐把懷疑的視線挪回大夫身上。
“你確定?”
大夫仍然笑嘻嘻的,所有剛聽到自己懷的是多胞胎,尤其是雙胞胎以上的孕婦都會有這種反應,他早就習慣了。
“我聽到三個心音,當然就是三個寶寶的。而且,你看……,”他指著螢幕,“喏,這裏是一個,還有另一個在這裏,第三個被前面兩個擋住不太看得到,不過兩隻腳倒是可以看得很清楚。”
清楚?
憐憐挺起上身把腦袋貼過去眯著眼細細看了一會兒,然後轉過頭來看著大夫愚蠢的笑容。
“明天會下雨。”
“嘎?”大夫茫然的樣子更愚蠢。
“根據我研究的結果,這是衛星雲圖。”憐憐一本正經的指著螢幕。“而由它上面的雲層厚薄及分佈範圍的分析顯示,明天會下雨,所以請記得明天出門時要帶雨傘。”
憐憐還慎重地點點頭,以示事情的嚴重性,然後她不再理會哭笑不得的大夫,轉而研究黑聖倫的包公臉。
“請間包公先生,又是哪一位皇親國戚惹了你,要不臉色怎麼這麼可怕?”
黑聖倫非常非常不悅地瞪著她。
“我讓你生一個,沒有准許你生三個。”他陰沈地說道。
如果不是憐憐想要孩子,他早就叫她把孩子拿掉了,他根本不想有任何小鬼在身邊煩,一個已是容忍極限,現在居然一下就蹦出三個!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啊哈!老兄,咱們真是志同道合啊,我也這麼想耶,”憐憐一臉誇張的表情,“既然這樣……老兄,反正是你放進去的,能不能再麻煩你把其中兩個拎出來?哪兩個都沒關係,你想留哪個就留哪個,我無所謂。”她大方地說。
黑聖倫下顎緊繃,臉頰肌肉抽搐不已。
“不想自己動手啊?真懶!”憐憐又是誇張的歎口氣。“好吧,那就只好麻煩大夫了,反正五個月墮胎也不一定會死人,現在醫術那麼發達,頂多只有一點點危險而已。而且最近我運氣好得很,應該不會那麼倒楣就碰上那一點點危險,對吧?”
她朝直皺眉的黑聖倫甜甜一笑,隨即轉向目瞪口呆的大夫輕鬆地招招手。
“來吧,大夫,我老公不想要三個,只好麻煩你把他們趕出來了。我想,下次我老公應該會小心一點,不會一次放太多個進來了。”
“啊?……這……這……。”
“不行!”黑聖倫突地冷叱一聲。
“為什麼?”憐憐一撇嘴。“難道你想自己動手?”
“胡說!”
憐憐不耐煩地掃他一眼。“那你到底要怎麼樣嘛?”
黑聖倫厭惡地瞄一眼她的肚子。“就讓他們留在那裏。”
憐憐一臉天真無知地斜睇著他。
“可是……你說不想要的。”
“我沒有那麼說,我說我沒准許你生三個,”黑聖倫傲慢地說。“現在我准許了。”
“可是……。”
“沒有可是!”黑聖倫把她從診療床上抱下來。“回去了。”
“三個耶!”
“三個就三個,不要再囉嗦!”他摟著她往外走。
“你不要後悔喔!”
“我從不後悔!”
又來了!
不過……憐憐對自己頗為滿意地笑了她就知道這一招一定有效,不管他表面上對她多野蠻、多兇惡,但實際上,他卻是極盡所能、無微不至地照顧著她。別說是一點點危險,就連一絲絲也不讓她碰上。
然而話又說回來,生三胞胎好像也有那麼一點點危險吧?不過,這可不能讓他知道,否則……嘿嘿,憐憐不禁又笑了。
※※※
素有“裏維那拉之後”美稱的尼斯是法國第五大城市,位於地中海著名的蔚藍海岸中心地區,是全球知名的海濱度假勝地之一。由於地中海型氣候冬暖夏涼,尼斯既是避暑也是避寒的好地方,加上海鮮、葡萄酒、新鮮蔬果,兩百多間旅館和數不清的歌廳及夜總會,使各國度假人潮絡繹不絕、流連忘返。
尼斯是一個非商業港口,碼頭邊多半是私人遊艇,這也是黑聖倫選擇在此暫居的原因之一;他的遊艇可以停泊在近處,隨時可以啟程到他處。
尼斯北區主要街道之BddeCimeize是一條極為特殊的道路,由路的南端起點住北,可以看到沿途儘是尼斯最新穎、最豪華的建築,這裏是尼斯的高級住宅區,同時也是黑聖倫的暫居處。他們的住處在路的盡頭,左邊即是散佈在一大片村園之中的尼斯最古老的羅馬時期居住區遺址,包括有當時的圓形競技場、神殿,羅馬浴池和住宅等等。
懷孕中期,憐憐仍像只青蛙一樣蹦蹦跳,要求她安靜坐一會兒,她就會變得很煩人(當然是煩黑聖倫)。黑聖淪受不了她的夾纏不體,只好帶她到坎城開開眼界,或者到馬賽住兩天,法國東南方的小國摩納哥首都蒙地卡羅也是他們常去的地方。
直到懷孕後期,龐大的肚子不但使她自覺像只大白鯨那麼可怕,也讓她像一隻吸飽了血、再也飛不起來的蚊子般動也動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散散步或者躺著像只離水的魚兒一樣喘氣。
於是,在清晨時分,早起的人們都可以看到一個美得令人窒息的長髮男子伴著一個……一個,呃——姑且稱之為長腳的肉球在英格蘭步道散步。
英格蘭步道是條濱海大道,在由機場往市區之後不久就開始,一邊是細柔的沙灘和美麗的天使灣,一邊是布比鱗次的高級旅館,富豪住宅、精品店鋪、高級餐廳……等,是人群聚集的地方。大道的盡頭是亞伯特一世公園,園內百花如織,還有一座十八世紀的Triton噴泉。
在晨曦剛起時,除了一些習慣晨泳的人和一些通宵夜遊的人們外,步道兩旁空蕩無人車、寂靜無聲語,輕綿的海風徐徐吹來,溫吞有序的海浪拂沙聲柔柔安撫著人心。
憐憐總愛兩手抱著黑聖倫的手臂,依偎著他慢慢走著,她臉上蕩漾著幸福的微笑,偶爾仰頭對他說幾句話;而黑聖倫則依然是那副冷漠孤傲的模樣,他幾乎一句話,不,一個字也不回。但是,憐憐已經很滿足了,一切似乎都很完美,等她生產過後,黑聖倫就要帶她回家了。
家……不知道他的家是什麼樣子的?
但是不多久,尼斯早起的鳥兒就越來越多了,她們不明白她們中意的那條蟲早就被大胖鳥吃掉了,而那條蟲即使有毒也沒嚇跑她們。她們一逕跟在一邊賣力搔首弄姿想引起蟲兒的注意,一面又聯噪不已地想以她們或高貴或富有的背景來誘惑他。
黑聖倫的臉寫滿了厭惡、不耐煩,澄綠的雙眸逐漸變得暗墨深黝。憐憐暗自為那群死到臨頭猶不知的鳥兒們擔心,真不明白她們的眼睛長到哪里去了,難道她們看不出來這男人很不爽嗎?
終於,黑聖倫左手隨意一揮,憐憐瞠目結舌地看著一波非常奇怪的大浪潑上來卷走那群鳥兒,然後又暗暗好笑地看著她們狼狽萬分的爬上岸來。希望她們得到了一些教訓,她想。
沒有,她們一點兒也沒得到教訓!
翌日清晨,當憐憐看見跟來的女人不減反增後,不禁懊惱地想著,她仰頭望,黑聖倫恰也俯首下看,她無奈地歎息一聲——
“回去吧。”
於是,一場散步還沒開始就結束了。
LeParcduChatau城堡位於港口左方小山丘上,可以步行上山,亦可搭電扶梯到達。城堡周圍松林遍佈,雖然只剩下遺跡,但從此處眺望天使灣、英格蘭步道和山下的舊市街,景色極為壯麗,這也是吸引黑聖倫把散步地點改為這裏的原因之一。松林中人煙稀少、寂靜安詳,極為適合黑聖倫孤僻的個性。
偶有遊客闖入時,他們也會儘量避開,免得又失去這個僻靜的絕佳散步之處,每當他們閃避之時,也是憐憐最快活的時候。
沒想到挺個大西瓜散步還能玩躲貓貓,憐憐開心的想著。
第六章
安德森放棄了嗎?
他是想,但恐怕“上面”不會允許他落跑。
然而,在經過機場事件和馬汀及任飛的誓言之後,他決定採取成功機會比較大的做法——呃,當然也是比較安全的方法。
在征得“上面”的諒解而取得一年的期限之後,安德森和普特尼、馬汀、任飛經過再三研究討論,決定把目標集中在憐憐身上,他們認為,既然黑聖倫這麼的恐怖,那麼要除去他唯一的機會就是憐憐;雖然他們尚未能證實憐憐即是黑聖倫的弱點,但這是他們唯一的機會。
他們並不是想劫持憐憐以威脅黑聖倫,這種做法並不甚妥當。想想,要是黑聖倫一時火起而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毀滅行為,誰承擔得起這個責任啊?
最妥當、最安全、也是最好的辦法就是讓憐憐去殺他。
當然,說服憐憐需要時間以及機會。黑聖倫與他妻子幾乎是形影不離,唯一分開的可能就是在她生產時了。只有在他們分開時才有機會說服憐憐,告訴她必須除去她的丈夫,這個世界才會安全無慮。
這不會是一件容易的工作,她雖然稍嫌幼稚了些,但也不是世紀大白癡。莫名其妙蹦出個人叫她去宰了她的枕邊人,她要是真這麼信了,恐怕就算她願意,他們也不放心讓她去幹。搞砸了是一回事,怕打草驚蛇惹毛了黑聖倫才叫麻煩。
他們去找憐憐的父母,這種拯救世界的大事,他們應該樂於幫忙才是,而由憐憐的至親來說服她該是最有力量的了。但是,大大出平他們意料之外的,沈家兩老不假思索立刻一口回絕。
“我們不會叫憐憐去做這種事,”沈父態度堅決地說。“你們也不應該傷害他。”
任飛驚詫地望著兩老。
“為什麼?難道你們不怕他傷害你女兒嗎?他是一個很……。”
“不管他是什麼樣的人,我們只知道不應該去傷害他。”沈母口氣強硬地打斷任飛的話。“而且他絕不會傷害憐憐的。”
任飛不可思議地瞪著他們。
“我不懂,你們怎麼可以如此斷定他不會傷害令媛?難道是因為他幫了你們……。”
沈父沉下臉、怒喝道:“請你出去!我們不需要承受你的侮辱!”
“對不起!對不起,我道歉!”任飛忙擺下低姿態。“至少請你們告訴我為什麼,你們為什麼能夠那麼篤定他不會傷害令媛?”
沈家兩老對視一眼,沈母才猶豫地看著任飛。
“你是個年輕人,又是喝洋墨水長大的,有一些事你可能不能理解,就算我……。”
腦筋一轉,任飛大概能猜測到他們要說的可能是有關迷信之事。不管如何,先知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再說,這樣才好對症下藥。
於是他忙接道:“可我還是個中國人啊,就算我不一定信,還是能理解嘛。”
沈母又遲疑了好半晌,才娓娓述說出當年帶憐憐去拜訪高人之事。末尾,她又補充強調道:“一切就如那位高人所說的實現了,或許你正在心裏偷笑,但是我們身受者的感受之深絕非你能瞭解的。”
“我們夫妻倆一直牢牢記住當年那位高人最後所說的話,”沈父回憶道:“他說:要相信他絕對不會傷害你。這是他對憐憐說的,他最後更是一再的警告憐憐絕對不可以傷害他。”
“你瞧,”沈母說:“當年那位高人早就預測到會有人要求憐憐傷害他了。”
任飛怔楞地瞧著他們,不知道還能說什麼。不要說兩老態度如此堅定不移,即使是他,都有些動搖了。
於是,安德森只能宣佈放棄沈家兩老。為今之計,他們只能儘量收集資料,然後等待,等待時機來臨。
但是,為什麼沒有人考慮到他的孩子是不是會和他一樣可怕呢?
或許,他們認為世界上出了那麼一個怪胎已是絕無僅有了,希特勒就那麼一個,也沒見他的子女有多厲害。所以,最重要的還是毀了那個魔鬼。
由他的妻子下手!
※※※
所有生產過的女人都知道,頭胎生產最辛苦,多胞胎生產更可憐。
但是憐憐的生產過程簡直是可笑誇張之至!除了肚子強烈的收縮緊繃感,她並沒有感到什麼特別的痛楚。
所以當第一個寶寶掉在黑聖倫手上時,她才知道時候到了,當時,他們在看電視。
憐憐茫然地看著從她兩腿間滑出來的“東西”。
莫森躍跌撞撞的沖去打電話叫救護車。
黑聖倫則把手伸直,儘量讓手中的“東西”遠離自己,嘴裏咕噥著:“天殺的,這是怎麼一回事?”
第二個寶寶由海奇接住,第三個總算是在救護車上由救護人員接生。
那是三個很怪異的寶寶,兩男一女,同樣都擁有與父親一樣的翡翠綠眼睛,男孩和父親一般美得驚人,女孩則和母親一樣惹人憐惜。
說他們怪異,是因為他們從出生後就未曾哭過半聲。他們會睜著大眼睛看人,但就是不哭,餓了不哭,尿布濕了不哭,甚至打他們都不哭。
女孩也不哭,但是她的眼淚老是噙在眼眶中轉呀轉的,那種委屈可憐十足的模樣,幾乎要挖去照顧她的護士小姐們的心。
而且,他們也不喝奶,母奶、牛奶、羊奶、脫脂奶……全都試過了,但他們就是不喝。
黑聖倫沈著臉輪流看著三個和他對望的小鬼。
“去準備遊艇。”
海奇應聲離去。
“怎麼辦?他們會餓死的!”憐憐躺在病床上望著病房一邊的三張嬰兒床和背對她的黑聖倫,臉上是濃濃的憂慮和焦急。
黑聖倫冷哼一聲。“不會餓死的。”
“可是他們都不……。”
“他們不喝奶,”黑聖倫轉過身來面對憐憐。“他們只喝一種水果的汁液,那種水果只生長在我所居住的島上。”
“真的?你怎麼知道?”
“因為我就是喝那種水果汁液長大的。”
“啊!”
“而且,”黑聖倫平板地說:“他們也會擁有和我一樣的能力。”
“嘎?”
他側首看看女孩。“或許女孩的能力會有點不同。”
“咦?”
他回過頭。
“我會叫海奇先把小鬼送回島上,島上自會有人照顧他們,等醫生准你出院了,我們再回島上。”
“可是……,”憐憐不舍的吸了吸鼻子。“好吧。”總不能讓孩子餓死吧?
黑聖倫把嬰兒床推到她床邊。
“多看一眼吧,待會兒海奇就會來帶他們走了。反正一個月之後你就可以再看見他們了,我不准你難過。”
老套!他不准?憐憐白他一眼,隨即把視線投注在孩子身上,不想把精神浪費在大冰塊身上。
“把老大抱給我。”
“哪一個?”
“那有像你這種父親的,連自己的兒子都分不清!”憐憐嬌嗔道。
黑聖倫眯眼瞧著那兩個一模一樣、似乎正在嘲笑他的娃娃。
“那個啦,”憐憐指指最右邊的嬰兒床,“快點,抱給我啦!”
黑聖倫以僵硬笨拙的動作,把寶寶“拿”起來遞給憐憐。
憐憐歡天喜地的抱著寶寶親個不停。“好漂亮喔!”
黑聖倫不悅地瞪著妻子親吻“別的男人”。
“我們該給他們取名字了吧?”
該死!我為什麼要給自己找這種麻煩!黑聖倫厭煩地想著。
“快點嘛!在海奇帶他們離開之前,我要親口告訴寶寶他們的名字。”
黑聖倫合上眼忍耐。
※※※
他們在醫院守了一個多禮拜,發現即使是在醫院裏,黑聖倫也都守在妻子身邊,就算是晚上,他們也不知道黑聖倫什麼時候才會離開,他們常常是在早上看到黑聖倫來醫院時,才發現原來黑聖倫昨晚不知道什麼時候離開醫院了,而他們居然一點感覺都沒有!
“他媽的,那魔鬼也能化成煙嗎?”馬汀喃喃道。
任飛微微一顫。
“沒辦法,我們不能太靠近,免得像上次一樣被發現了。”安德森瞥他們一眼。“各位,沒多少時間了,找問過大夫,他說再過幾天沈憐憐就要出院了。”
“大夫不是說她出院後最好再休養半個月嗎?”馬汀問。
“是啊,出院後還有半個月,到時候你去他家想辦法。”安德森嘲諷道。
“啊,”馬汀不好意思地笑笑,“是沒多少時間了。”
普特尼忍著笑,“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嗯……,”安德森沉吟著。“我想我們還是得借助一點外力,小心一點別讓他們知道詳情就是了。普特尼,想辦法調兩個精明一點……嗯,還要好看一點的探員過來,兩個最好長得很相像,然後……。”
賴爾是醫院的新護工,才剛來兩天,但他頭一天就表明要追婦產科病房的晚班護士露西兒,所以連著兩個晚上都看到他陪著露西兒守夜,也沒人感到奇怪。當然第三天晚上仍然看到他時,人們也只是覺得他似乎挺認真的而已。
露西兒一邊整理巡房紀錄一邊和賴爾閒聊。
“你白天要工作,晚上又要陪我,這樣支持得住嗎?”
神秘的偷笑了笑,賴爾拉張椅子反坐。
“只要你答應做我的女朋友,我就不必那麼辛苦了啊。”
露西兒瞟他一眼。
“你想得美!這樣就想當我的男朋友,我的男朋友早就一大籮筐了,哪還輪得到你!”
賴爾聳聳肩。“那我只好繼續奮鬥嘍!”
露西兒起身到後面抽屜裏尋找還未歸檔的病例表中是否有已出院者的,準備將它找出來歸檔,邊還說道:“想當我的男朋友不是那麼簡單的,多想點點子吧!”
走廊尾端的病房門突然開啟,一條頎長人影緩步往太平梯走去。賴爾雙眼一亮,立即起身來到走廊,親眼看著人影消失在太平門後。
露西兒一回身就看到賴爾不知何時突然跑到走廊中間看著太平門方向。
“怎麼了?”
“呃,”賴爾隨口應道:“呃,我要去方便一下。”
賴爾匆匆來到男化粧室裏取出行動電話。
“我是賴爾,目標離開了。”他仔細聆聽了一會兒又說:“知道了,我會設法把她騙開讓你們進來,不過你們最多只有一個鐘頭,她們巡房時間是很固定的,你們要把握時間……好,你們五分鐘後就可以進來了。”他收好電話後略微思索一下便出去了,不久,便看見露西兒往休息室走去。同時,四條人影倏然出現在太平門口,隨即又無聲無息地閃入走廊尾端的病房內。
黑聖倫一出房門,裝睡的憐憐立即坐起來打開床頭燈,再翻出枕頭下茱麗,嘉伍德的浪漫小說津津有味地看著。
當房門開啟時,她還以為是巡房的護士小姐來了。
結果,卻愕然看到四個男人接連閃進來,其中一個還是她見過一面的任飛。
“任飛!你們……要幹什麼?”憐憐詫異地叫道。
看到憐憐還醒著,四個男人比她還驚訝,但畢竟是久經風浪的人物,安德森立即推推任飛,任飛也隨之醒悟上前招呼。
“沈小姐,請你不要害怕,我們沒有惡意,只想和你談一談而已。”
憐憐困惑地望著他們。
“我沒有害怕,只是很奇怪,我又不認識他們。”
她抬手指著另外三個人。“跟你也不熟,有什麼事重要到讓你們三更半夜來找我談?白天不是很方便嗎?”
“這……”任飛猶豫了一下。“你丈夫他……好像不太喜歡……。”
“喔,”憐憐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我老公啊,他那人就是那樣,有很多人都怕他。其實只要不去惹他就什麼事也沒有,不過……。”她笑笑,“我瞭解,我瞭解。”
“你能瞭解是最好的了。”任飛側首看看安德森。
“沈小姐,”他回過頭來。“我們有很重要的事想和你談談,不知道你是否願意?”
“可以啊,我也很好奇你們到底有什麼事非找我談不可。”
“好,那麼,我想我最好先介紹一下每個人的身分,”其他三人慢慢聚攏過來,“然後,或許我將要告訴你的事很令人難以置信,但是我希望你能先仔細聽完再提出疑問,這樣可以嗎?”任飛謹慎地說。
四個男人嚴肅凝重的神情,令憐憐也不由蹙了蹙眉。
“好,我答應先聽你們說完再提出疑問。”
接下來的半個多鐘頭,任飛把事情儘量詳盡地向憐憐解說清楚;而憐憐的臉色也隨之而變幻連連,驚疑不定時時在她雙眸中閃現。
任飛說完之後,幾乎過了五分鐘之久,憐憐才遲疑地開口:
“你們……是……是情報探員?”
任飛點點頭。
“我老公是……”憐憐吞了口口水。“……恐怖天使?”
任飛再次點頭。
憐憐又呆楞了五分鐘才又找回她的聲音——
“我想……他只是威脅而已,並沒有真的……造成任何傷害吧?”
安德森把手上的文件袋放在她膝上。
憐憐看著檔袋,“這是什麼?”
“你先打開來看看。”任飛說。
憐憐猶豫了一下,才慢吞吞地打開文件袋取出裏面的照片、文件報告,第一張照片一映入瞳孔,憐憐立即驚呼:
“天哪!怎麼會這樣?!”
一直到憐憐幾乎看完所有的照片,任飛才開口說道:
“記得威尼斯馬可孛羅機場嗎?記得他在那邊曾經做過什麼事嗎?這就是他所造成的。”他指著照片。“你還能說他沒造成任何傷害嗎?”
憐憐全身一震!她抓著手中的照片良久才緩緩抬起頭,眼眶凝聚了滿滿的淚水。
“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她抽噎一聲。
“我沒有想到會變成這樣,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任飛皺眉。她在說什麼?
“你不用道歉,這不是你的錯,是他……。”
“不,你不瞭解,”她硬咽著,“那是我的錯,是我把他給惹火了……雖然他是真的很蠻橫霸道,但只要你不去惹火他他就不會怎麼樣。機場那次,是我惹火了他,他真的很生氣才會那樣的,你們不能怪他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對不起!對不起……。”
任飛錯愕地瞪著她——怎麼會變成這樣?
從進來後就不曾出過聲的其他三人也懷疑地看著他們兩個,他們都聽不懂那兩個人後來到底在講些什麼,當然憐憐會哭應該是很正常的,但為什麼任飛的神情會那麼意外呢?
安德森碰碰任飛。
“怎麼回事?她到底說了什麼?”
任飛仍然瞪著憐憐。
“她說機場事件是她的錯,不能怪她丈夫。”
“嘎?”安德森以為自己聽錯了。她也有那種可怕的魔力?不會吧?
“她說是她惹他生氣,他才會大發雷霆搞成那樣,所以是她的錯。”
安德森不高興地沉下了臉。
“她在胡說些什麼!”
“我沒有胡說!”憐憐抗議道,用英文。
“你會說英文?”四個人一起失聲叫道。
憐憐抽噎地點點頭。
“我講得不太好,所以我就不講。可是只要你不要說得太快,我大概都聽得懂。”
安德森創下頭一次發愣的紀錄。“怎麼會這樣?”
“哈哈!”馬汀自嘲地笑了兩聲之後長歎一聲。
任飛和普特尼相對苦笑。
憐憐擦擦眼淚。
“我說的是真的,那次的事件完全要怪我,不能怪我老公,所以,”她深吸一口氣,“告訴我,我要坐牢嗎?還是要我賠償?沒關係,儘管告訴我,不管怎麼樣我都心甘情願,是我的錯就該我負責,我不會有任何怨言的。”
四個人面面相覷。
事情會變成這種狀況實在是他們始料未及的。她說的沒錯,過往以來,恐怖天使除了威脅以外,並無真正造成任何災害,因為被威脅的人一開始就怕了他,沒人敢去違逆他的意願,而唯一的一次傷害,也是他們掌握在手中最大的罪惡理由,責任居然被她給攬了去,這算什麼跟什麼嘛!
她要負責?她能負責什麼?“上面”要的又不是她,就算逮著了她,除了平添更多的麻煩以外,根本一點用處也沒有。
無論如何,他們要的不是她,是她老公,而唯一有機會毀滅他的只有他老婆,所以,他們非得說服她不可!
“沈小姐……”安德森剛開口就被打斷。
“我老公姓黑,”憐憐不高興地說。
安德森愣了一下。“喔,當然,當然,呃,黑夫人。”
“什麼事?”憐憐眨著兩隻大眼睛無助地望著他。
“是不是要告訴我要坐幾年牢?”
“嘎?不是,不是!”安德森忙道。老天!她看起來真的很無辜。
憐憐點點頭。“那麼就是賠償了?”
“啊!也不是,不是!”
“那是什麼?”憐憐問。“你們儘管說,我一定會負起我該負的責任。”小小的臉上是一片肅穆認真。“呃……”安德森突然感到有點不安。叫這麼個柔弱女孩去擔負起這麼重大的責任,何況要求她下手的物件又是她的丈夫、孩子的爸爸,這……是不是太殘忍了些?
他望向其他三人,也看到同樣明顯的不安與退縮,他知道看到他們的同時也看到了自己。他暗暗歎息!看樣子,還是只能由他自己來擔任這項齷齪的任務了。
安德森看著憐憐那張仿佛所有委屈她都會認命的往肚裏吞的可憐小臉蛋,幾乎想放棄這個任務逃出門去。
但是……,他能嗎?
他咬咬牙,心一狠,“我們要你殺了他!”
憐憐蹙眉。
“對不起,我沒聽清楚,請你說慢一點好嗎?我好像聽……呃,麻煩你再說一次。”
安德森閉上眼,“我們要你……殺、了、他!”
憐憐錯愕地張大了嘴,隨即又合上,低頭思索著。
沒有驚叫?沒有哭求?四個人互相在對方臉上尋找答案。她怎麼了?嚇呆了嗎?
許久之後,憐憐才抬起頭,臉上是一片壯士就義般的決絕神色。
“我明白了,這是我該付的賠償。”她昂昂下巴。“你們下手吧,我絕不會反抗,最好快一點,待會兒護士就要來巡房了,要是……。”
“等等,等等!”安德森有點昏頭地阻止她繼續說下去。“你到底在說些什麼啊?”
憐憐眨眨眼。
“你們不是叫我殺了罪魁禍首嗎?不就是讓我自殺嗎?可是我自己下不了手啊,不能麻煩你們幫……。”
“STOP!”安德森大吼一聲。
憐憐住了嘴,疑惑地望著他。
安德森則望著其他三人苦笑。“天哪,這真是我從事探員工作以來最困難的一個任務!”
“不是這樣嗎?”憐憐喃喃道。
安德森回頭凝望她半晌。“黑夫人,我們……是希望你……希望你……。”
“嗯,嗯,說下去。”
安德森長長歎一口氣。“希望你殺了你丈夫。”
“那?”憐憐不可思議地瞪著他。“殺了我老公?”
安德森點點頭。
“為什麼?”憐憐不高興地問。
為什麼?天啊!她居然問我為什麼!安德森頭痛得揉著太陽穴。“黑夫人,你丈夫是個危險人物……。”
“可是他沒有真正做出什麼可怕的事來啊!”憐憐反駁。
“威尼斯……。”
憐憐不耐煩地揮揮手。
“我說過那件事的罪魁禍首是我!”
“可是造成那種結果的是他。”
“起因是我!”
安德森耐著性子說:“黑夫人,請你講理一點。”
“講理?”憐憐挑挑眉,“我是在跟你講理啊!”
“黑夫人……。”
“這麼簡單的道理,隨便想一想就知道了嘛!你瞧,要是你們‘老大’讓你去暗殺某某人,人家家屬要怪誰?當然是怪出主意的罪魁禍首嘛,你也只是聽命行事而已啊!”憐憐理直氣壯地說。“所以嘍,雖然結果是我老公造成的,但是始作俑者是我,你們不找我找他幹什麼!”
安德森一時語塞,無助地轉向其他三人求救,然而另外那三位更是茫然以對,一點忙也幫不上。
就在這時,突然傳來門把扭動的細微聲響。
巡房!
四個人迅速閃入浴室,並微開口條門縫偷窺著。閒聊幾句後,護士隨即離去,而他們也跟著出來了,憐憐望著他們若有所思。
安德森清清喉嚨。“黑夫人,我想……。”
“什麼也不用想!”憐憐態度強硬地說:“我寧願死也不會做出任何傷害我老公的事!”
安德森盯著她,她堅決地回視。
寧死不肯嗎?那就只有……。
“那好吧,”安德森突然說道:“既然是這樣,我們就只能放棄了,但是,為了讓我們能給我們上頭一個交代,我希望能和你丈夫當面談一談,可以嗎?”
憐憐訝異地看著他,似乎很奇怪他為什麼就這樣突然的放棄了。但是只要他肯放棄傷害黑聖倫,其他什麼都好商量。
“談一談?談什麼呢?他不太愛和人說話的。”
“至少要讓我相信他真的不會隨意傷人吧?是你說的,只要不去惹他,他就不會亂來,我不能要求得到他的親口保證嗎?”
憐憐想了想。“好吧,我會跟他講,讓他……。”
“不行!”安德森脫口道。“絕不能讓他知道。”
憐憐狐疑地睇著他的失態。
“為什麼?”
安德森立刻警覺自己的錯誤。“呃,當然嘛,要是讓他知道我們要跟他談,他會肯嗎?我想夫人應該比我們更瞭解他的個性才對,如果讓他知道我們想和他談談,說不定他反而閃得遠遠的,我們還能有機會和他談嗎?”
“也對。”她喃喃道。
安德森一邊觀察著憐憐的臉色一邊繼續說道:
“所以,最好是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把他帶來和我們見面,到時候你只要堅持不離開,我相信他也會陪你留著,這樣我們不是就有機會和他談了嗎?”
憐憐點點頭。
“你想得很周到。”
“他或許還是不想和我們說話,但是只要夫人磨一磨他,讓他給我們一個保證,這樣不但我們可以回去向上頭覆命,而且你也不用再擔心上頭會另外派人來傷害你丈夫了。”
“嗯,好吧,那就這樣。”話剛落,隨即又瞪著安德森,憐憐問:“保證不傷他?”
“呃……,”安德森咳了咳。“當然,當然!”
憐憐滿意地頷首。“那……我要是安排好了,要如何和你們聯絡?”
“夫人只要……。”
※※※
“為什麼是今天?為什麼是在這裏?”
安德森檢查著兩支手槍,他可不希望在這緊要關頭,武器會有任何狀況發生。
“沒辦法,我也不喜歡,但這是她安排的。她說今天她出院,一切都很混亂,他的警覺心會被分散掉,而且,在這病房裏是他絕對想不到會有任何事發生的地點,在他毫無防備的情況下我們才能見得到他。”
任飛盯著安德森在手槍上裝上滅音器。
“誰動手?我先聲明,我的槍法一向爛得很!”
普特尼也盯著兩支看起來似乎使用過很久的手槍。
“為什麼只有兩支?”
支德森拿起槍來比了比。
“總不能讓他一見面就有所警覺吧?所以要有兩個在前面遮掩,另外兩個在後面動手。”
“她呢?”任飛又問。
“誰?”安德森抬頭看他。“你是說他妻子?”
任飛緊盯著安德森的眼睛。“我反對傷害她!她是無辜的。”
安德森還未出聲,普特尼也開口說:“我也是,我們騙了她,又在她面前殺了她丈夫。這已經很過分了,如果再想傷她,簡直比她丈夫還像個魔鬼!”
馬汀沒說話,但他的雙眼警告地凝在安德森臉上。
安德森輪流看過他們三人才慢吞吞地說:“我有說過要傷害她嗎?”
“‘不小心’也不行!”任飛強調。
安德森苦笑著搖搖頭。
“你們以為我是怎樣的人?冷酷無情的殺手嗎?你們下不了手,難道我就下得了手嗎?她的模樣……我想天底下沒有任何一個男人下得了手。其實,如果不是告訴自己,這是在幫她脫離那個惡魔的手掌,我也狠不下那個心來欺騙她。”
馬汀伸手取過一支滅音槍。
“我來,我的槍法好,我會小心避免誤傷到她。”
安德森點點頭,放好另一支滅音槍。
“那就由任飛和普特尼負責在前面作掩護。”
“還有什麼要注意的嗎?”
“有,非常重要的一點。”安德森慎重地說:“千萬不能暴露身分。上頭不想讓人知道這件事,有關於恐怖天使和暗殺的事,全都要隱藏在臺面下,他們要在世人全部不知曉的情況下解決掉恐怖天使。”
“瞭解了,現在,我只想再問一件事。”
“什麼事?”
“我們到底還要在這間浴室裏待多久?”馬汀坐在馬桶上喃喃問道,“我全身都已經沾滿除臭劑的味道了。”
※※※
辦完出院手續後,憐憐又拉著黑聖倫往病房走去。
“那本書是我最喜歡的,我非拿回來不可。”海奇和莫森尾隨在後。
黑聖倫瞟她一眼。
“我另外買一本給你。”
“不行!我就要那本!”憐憐固執地說,“那本是很有紀念價值的,我在生頭一胎時看的小說,怎麼樣都得留著!”
頭一胎?她還想生?黑聖倫眉峰聚攏,後面兩人偷笑。
他們來到病房門口,她打開門拉他進去,黑聖倫蹙眉看著她回身關上門。
“你關門幹什麼?”
憐憐向浴室門縫中的眼睛使一使眼色。
“老公,有人想和你談一下。”
“你在搞什麼……。”
黑聖倫眯眼注視著從浴室中魚貫而出的四個男人。
憐憐雙手緊抱住他的右手臂。
“老公,不要生氣、他們是政府人員,他們只是想跟你談一下而已!”
站在前面的兩個男人掀開西裝外套回身繞了一圈表示他們沒有武裝。
憐憐仔細注意著黑聖倫的臉色,深恐他又在一怒之下闖出什麼禍事來。
“老公,你聽我說,他們只是希望能夠得到你的保證,保證不會做出任何傷害。”
前面兩個男人掀開的西裝外套突然多出兩個小洞。
同時,黑聖倫的身軀震了兩震,雙眸中綠光倏亮,左手霍地往前虛空一抓,幾聲悶哼和撞擊聲傳來。憐憐訝然轉頭,赫然見到四個男人仿佛被某只無形的巨手淩空抓到天花板上,而且似乎快要窒息般的啊啊直喘。
“不要!老公,不要啊!”憐憐驚叫。“他們沒有惡意啊!他們只是要談談而已,老公……!”
狂怒暴戾的神情依然。
“求求你!老公,放了他們吧,他們沒有惡意啊!”
黑聖倫臉頰微微抽搐,禁不住悶咳兩聲,接著憐憐便驚恐萬分的看見鮮紅的血從他緊抿的嘴角溢出來。
“老公!你怎麼了?老公,你怎麼會……!”憐憐幾乎窒息地瞪著手中從黑聖倫胸前摸到的血,“天啊!你在流血!海奇!海奇!快來啊!救命啊!來人啊!殺人啊!救命啊……!”
又是數聲悶咳,更多的血溢出,綠光逐漸黯淡,身軀也隨之搖晃不定,但黑聖倫的左手始終沒有放下,天花板上的四個人也依然掙扎不已。
海奇,莫森沖進來,雙眸一合,黑聖倫的左手虛軟的垂下,天花板上的四個人同時掉落下來。
海奇、莫森護著倒地的主人,憐憐顫抖的手指著四個在地上痛苦喘息的人對聽到救命聲跑進來的護士、醫生和警衛哭叫著:
“是他們!是他們殺了我丈夫!他們殺了我丈夫!”
苦幹無法據實說出身分,安德森四人被抓到警局關了三天,賴爾和他的同伴也在行動前被他送回美國而無法及時加以援助,他們只能透過美國大使間接聯絡上該負責的人。
當他們終於淒慘落魄的被放出來後,便直接到醫院去查問情況,查問經過並不是很順利,不,簡直是灰頭土臉!每一位護士小姐都用怨恨已極的眼光瞪視他們,她們臉上都清清楚楚寫明瞭對竟敢傷害她們心目中天使的兇手的懷恨。
最後終於從為黑聖倫開刀取出子彈的醫生嘴裏聽到他們想要瞭解的消息,然而得知確實狀況卻使得他們更為沮喪,還有惶恐害怕!
黑聖倫在剛開完刀移入加護病房後沒多久就不見了。
天啊!這下子他們真是闖大禍了!
第七章
希臘所屬的金石島位於愛奧尼亞侮,由於島嶼上陳列了許多光彩奪目的石像,因而當地人稱它為“金石島”。島上雖然有些落後,人煙稀少,但是天然景觀卻十分迷人,而且仍保有十分純樸的原始風味。
在古老的傳說中,有一名美麗的少女,因為拒絕當阿波羅神的情人,阿波羅在一怒之下,便把她變成無數金黃色的石頭,散佈在島上,因而形成了美麗的金石島。
這是一個充滿浪漫傳說和野性美的純樸島嶼。
夜晚的星空清澈得像一塊剛洗染過的藍布,月光灑滿了大海,為平靜無波的大海披上晶瑩的外衣,晚風輕拂著水面,給人一種寧靜安詳的感覺。
一艘巨大的豪華遊艇像是艘要夜襲的海盜船,靜悄悄地駛進金石島碼頭。
憐憐隨著莫森身後出現在甲板上,她站在遊艇前方望向金石島,迎面而來的是一陣松樹的香味,超過沙灘後,堤岸邊有些樹木和石頭砌成的房子,更遠處有一座白色的教堂。
粗重的喘息聲在她身後響起,她回頭,高大的海奇抱著高燒昏迷的黑聖倫出現在艙口。黑聖倫嗆咳幾聲後又回復急促困難的呼吸聲,他的雙眸緊閉,臉因高燒而通紅,如扇子般的長睫毛偶爾無力地顫動一下。
憐憐咬著下唇忍住淚水。“房子會很遠嗎?”
海奇擔憂地看看懷抱中的主人。“不會,走一小段路就到了。”
“那我們趕快走吧,”憐憐看著黑聖倫緊鎖的眉頭,“他需要儘快有一個安靜的修養處所。”
那棟白色的房子位於金石島山坡群中的街道上,這裏的街道種有許多檸檬樹和樹葉茂密的橄欖樹,隨著微風的吹拂,發出了沙沙的聲響。再往前走,有一座清澈的大水塘,水塘邊還雕塑著一些人像和水瓶。
白色建築物的外表揉合了造型與格調上的美感,內在的裝橫擺設更是給人一種古典又神秘的感覺。牆上掛著的油畫、從天花板延伸而下的大吊燈、大理石地磚、低矮的拱門、盆栽裏微微搖動的曼陀羅……全是那麼的優雅。美麗,傢俱也全以暖色系為主,令人非常容易接受這裏的一切。
只一眼,憐憐便愛上這裏,但是她沒心情去慢慢欣賞,此刻,她所有的心思都集中在黑聖倫——她那可憐的、幾乎被她害死的丈夫身上。
二樓主臥室裏,古老的四柱床上,黑聖倫痛苦地躺著,胸前的繃帶早已被血浸透,額上的冷汗不斷沁出,劇烈的嗆咳常會帶出鮮紅的血。
“他……他真的很痛苦啊!”憐憐坐在他身邊啜泣,“海奇,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痛苦不管,他需要醫療,他需要打針吃藥,他需要……。”
“夫人,”海奇接著憐憐的肩頭。“你不要急,狄凱隨時都可能會到,他的醫術非常厲害,只要有他在,主人的傷勢絕對沒問題的。”
黑聖倫一進入手術室,海奇便緊急聯絡島上的醫生狄凱到金石島會合。那是差不多二十多小時前的事了;照海奇的估計,狄凱在這一、兩個鐘頭內就會到達,剛好與他們到達的時間差不多。
所以他才敢大膽將剛動完手術的主人從醫院裏抱出來,直接上遊艇從利久立海繞過義大利來到愛奧尼亞海中這個權小、不為人注意的希臘島嶼上。他知道他必須趁著那四個殺害主人的兇手尚被關在警局時,趕快把主人移到安全的處所,所以他就這麼做了。
黑聖倫再度痛苦地嗆咳著,憐憐傷心愧疚地輕撫著他的胸口,泉湧而出的淚水灑落在黑聖倫臉上、繃帶上。
“對不起了老公,真的很對不起……我不應該那麼輕易就相信他們的!我真是個大白癡!我……是我害了你!是我……!”
她心疼地拭去他唇角咳出的血。“你要撐下去啊!老公,你要是死了,我也不想活了,我真的不能失去你啊!老公,你一定要撐下去,一定要……”房門砰一聲大開。
莫森興奮地站在門口。“來了!來了!”
憐憐剛從床邊站起來,一個褐發褐眼,長相斯文的中年男人便出現在莫森身邊,他手提著醫療袋,迅速進入臥室來到床邊。
“告訴我你知道的。”
“左肺一槍,胃部一槍,子彈都取出來了。”海奇立刻回答道。
斯文男人猛抬起頭看了海奇一眼,隨即又低下頭繼續拆開染血的繃帶,嘴裏兀自喃喃念道:“該死,兩個最麻煩的部位!”
另一個金發藍眼、英俊魁梧的男人拖著兩大木箱進來放在門邊後,便佇立一旁守候。
不久,莫森銜命去弄熱水,海奇和金髮男人忙著拆開木箱,先把氧氣罩設備拿出交給斯文男人立即使用,再把裏面其他器材取出準備好以供隨時可用。然後兩人又出去把更多的木箱拿進來,再拆開。
憐憐在一旁無動地看著斯文男人處理黑聖倫的傷口,卻一點忙也幫不上,只能儘量避開斯文男人的行動範圍,免得妨礙到他的工作。
她躲在黑聖倫頭邊的角落裏,拿著布巾擦拭黑聖倫額上的汗水。每當黑聖倫痛苦得整張臉都扭曲變形時,她便偎在他耳邊輕聲呢喃。
斯文男人驚異地看著黑聖倫在小東方女孩的低喃撫慰下逐漸趨於平靜,他遲疑了一下——“你是……夫人?”他有點不太能接受這個小女孩竟然能夠擄獲主人的心,而且還是三胞胎的母親!老天!她看起來自己都還沒長大呢!
顯然海奇或莫森交代過他,所以他是以中文開口詢問的。
憐憐噙著兩泡淚水可憐兮兮地瞅著他點點頭。
“他……會沒事吧?”
看著她嬌弱可憐得令人心痛的模樣,斯文男人突然有點瞭解主人為什麼會和她結婚了,她絕對能夠引發即使是最無情的人的強烈保護欲。
“放心,夫人,”他不由自主地放軟聲調。“或許主人需要一段長時間的療養,但是他會沒事的。”他和她說話,甚至凝視著她,手上卻始終沒有停過。
“真的?”
他微笑。“我保證,夫人。”
“謝謝你,大夫!”她由衷他說,臉上跟著露出一個甜美的欣慰笑容。
斯文男人移開視線,躲開那個令人砰然心跳的笑容。
“我叫狄凱,夫人,您叫我的名字就可以了。”
“嗯,”她點點頭,然後轉頭望著陷入昏睡中的黑聖倫,“他好像不再那麼痛苦了。”
“是失血過多引起發燒,而發燒和傷口裂開令他痛苦不堪,我替他打了退燒劑,也重新縫合好傷口了。我再幫他輸血,注射點滴,他會睡得更好。”
處理好主人的傷口,又幫他注射了四劑針藥,檢查過氧氣罩沒問題後,狄凱環視周圍找尋懸吊點滴的地方,最後決定在床頭木柱上釘上小鐵鉤來懸掛。
小型心跳監視器也接連上了,比正常稍快的嘩嘩聲在臥室內迴響著,憐憐輕輕撥開黑聖倫臉頰上的發絲,彎下腰在他額上親吻一下,然後握著他的手靠在他耳邊輕語:“我愛你,老公,我好愛好愛你,如果你死了,我也活不下去了……。”
長長的睫毛顫動一下。
“看著你這模樣,我就心痛得想哭。你最不喜歡看到我哭的不是嗎?所以你一定要快快醒來,否則我就天天哭,哭到你醒來為止……”
又是一陣顫動。
“老公,快點好起來,我們回家去,回去看寶寶。以後我們再也不要出來了。這世界真的很可怕,我們待在家裏照顧寶寶就好了。也許我們可以再多生幾個。”
面頰抽搐了下。
憐憐含淚輕笑。
“啊,你不想要了是嗎?如果你真的不想要,那就快點醒來,否則我發誓非生他個一打不可。”
更劇烈的抽動。
“或者兩打……。”
他的手驀地緊握住她。
笑得更深了。
“真的那麼不想要嗎?那你就好好考慮考慮,不想要就早些醒來,否則你就等著讓一堆蘿蔔頭煩死你。”
她再親吻他一下後才抬起頭來,卻赫然發現四個男人全部一臉有趣笑容的看著她,她的臉轟一下變得通紅。
她既尷尬又羞澀地傻笑了笑。
“呃、他、呃……很、呃、可愛。”
可愛?天哪!這要是讓主人聽見了,他的臉色恐怕會變得比墨汁還要黑!
四個人若有同感地相對笑了笑。
這位真正可愛的女主人絕對會給恐怖島帶來很美妙有趣的改變。
※※※
豔陽像個炙熱的大火球,在無雲的藍天中燃燒。
憐憐倚在陽臺欄杆上俯視下方街道前端的市場。雖然不大,也不整齊豪華,但是貨色齊全,人情味濃厚,彌漫著新鮮純樸的氣息,她決定等黑聖倫好一點後要好好逛逛整個金石島。
她回身進入室內,來到床邊的老位子坐下,仔細審視黑聖倫的情況。
他的臉色好多了,也不再咳血或痛苦的喘息,沒有發炎或高燒。他的情況很穩定、很令人滿意,狄凱說的。
但是,他為什麼還不醒來呢?已經第三天了啊!
“或許,”她不禁喃喃自語起來:“他並不反對讓我生個一,兩打小孩……”
“不准。”
孱弱細微但霸道跋扈的聲音倏然鑽進憐憐的耳內。
憐憐驚喜地看著黑聖倫的雙眸吃力地睜開。
“老公!你醒了!”她轉頭朝洞開的房門口大叫:“狄凱!狄凱!快來啊!他醒了!他醒了啊!”
一陣雜亂倉卒的腳步聲後,狄凱、海奇、莫森和金髮男人貝恩陸續出現。
狄凱上前搭上黑聖倫的手腕測量脈搏邊問道:“主人,覺得怎麼樣?呼吸會困難嗎?吸氣時胸腔還會痛嗎?”
“拿開。”聲音細弱,但威權十足。
氧氣罩嗎?狄凱皺眉。
“主人,您的呼吸還不是很穩定,如果就這樣貿然把氧氣罩拿掉恐怕不是很……。”
“拿開。”不容反駁。
“主人,可是您的……。”
“拿開!”隱含怒氣。
狄凱轉向憐憐發出求救的目光。
憐憐沒有浪費時間去說服黑聖倫,她盯著黑聖倫的雙眸直接說出她的威脅——
“狄凱說不能拿掉就不能拿掉,你要是擅自把氧氣罩拿掉我就哭!我會哭得很大聲很大聲,哭得整個島上都能聽見!而且我會一直哭到你再把氧氣罩戴回去為止。現在,你還要不要拿掉氧氣罩?”說著說著,她的眼眶裏已經準備好第一波行動了。
沒有聲音。
“很好。”憐憐抹去眼眶中的淚水,轉向直發楞的狄凱:“他說不用拿掉了。”
狄凱驀然驚醒,比著大拇指。“夫人,好氣魄!”
黑聖倫皺眉。
憐憐當仁不讓地挺挺胸。“謝謝。”
一旁的海奇、莫森和貝恩憋笑憋得快內傷了,但不管多辛苦,還是得忍著,否則日後要是主人一時無聊,拿他們開刀算舊帳,他們可就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於是,憐憐得意洋洋地昂著下巴,四個男人臉上表情怪異、心中爆笑如雷,躺在床上不能動彈的男人則臉色愈來愈難看地想著。
天殺的!我想忍就忍,不需要問為什麼……。
該死!我為什麼要忍?
※※※
他們到達金石島的第六天午後。
陽光將陽臺上的蔓藤花草及欄杆映照在白色牆壁上,形成極為美麗的圖案,與床上半躺在一堆枕頭上的美麗男人形成一幅優美的圖畫,只要男人臉上的神情不要那麼充滿厭惡與不屑而破壞了這幅畫面的完美。
黑聖倫瞪著憐憐端在他面前的碗。
“我不吃這個。”
“你只能吃這個。”憐憐耐心地說。
他輕蔑地嗤一聲。
“這是給嬰兒吃的。”
“能吃就不錯了,今天以前你什麼都不能吃呢。狄凱說你的胃部受傷,所以只能吃這種流質食物。”她舀起一匙稀粥。“來,我喂你。”
“不吃。”他閉緊嘴。
她無奈地放下湯匙。
“你到底要怎麼樣才肯吃?”
“我要真正的食物,和一瓶紅酒。”
“那得等你胃部的傷好了之後。”憐憐堅定地否決。“現在你只能吃這個,不管你喜不喜歡。”
“絕對不吃。”他又閉上嘴。
“你一定要吃,否則你沒有體力。”一匙稀粥又來到他面前。
他的嘴巴閉得更緊。
一匙稀粥在空中停頓許久後才慢慢收回去,憐憐慢慢垂下頭看著擱在大腿上的稀粥。
“我就知道你還在怪我,所以才故意這樣折磨我……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愚蠢了嘛,我……我真的以為他們會放過我們的啊……。”一滴淚水滴在碗裏,然後又一滴,再一滴……。
該死!她才是在折磨我!
“我吃!”黑聖倫粗魯地說。
憐憐悄悄抬起頭,淚眼模糊地瞅著他。
“你不怪我了?”
他不耐煩地撇撇嘴。
“我從來沒有怪過你。”
“真的?”
“你到底要不要我吃啊?!”他冒火地叫道。
“要,要,當然要!”憐憐忙舀一湯匙稀粥進他嘴裏。
有一點淡淡的鹹味,黑聖倫吞下口中的稀粥。
那是淚水的味道嗎?
※※※
金石島是因為海底變化後才產生的小島,因為處於地震帶,至今地殼仍然十分不穩定,常常會發生一些大小地震,在古老的傳說中,是因為島上的人觸怒了神明,所以才會遭到處罰。
“島上如果發生大地震會怎麼樣?”憐憐一面把最後一湯匙稀粥喂進黑聖倫口中,一面問道。
在他們到達金石島之後這六天內至少就遭受到四次的小地震,雖然太過頻繁了些,但因為經歷過威尼斯機場的“超級大地震”,憐憐倒不怎麼害怕,習慣就好了,她想。
於是,當她在喂黑聖倫喝粥時,便拿這件事來當話題閒聊。
黑聖淪咽幹稀粥。
“會很危險,因為大半島民所建造的房子都不夠堅固,多半會有人喪命。”
“會有人死?!”憐憐驚呼,不禁想起住街尾處那位總是笑咪咪的胖婦人,還有在碼頭工作的那些親切的島民,常在街道上跑來跑去的頑皮該童……。
黑聖倫瞥她一眼。
“這還算好,如果是強烈地震,恐怕不知道哪一次就會讓整個島都沉沒下去了。”
憐憐怔愣地瞧著他。“你在開玩笑!”
黑聖倫哼一聲。
“我告訴過你我從不開玩笑,這個島本來就是因為地震而產生的島,再因地震而消失並不奇怪。”
“可是……。”憐憐呐呐地開口:“那樣……整個島上的居民不都完蛋了?”
“沒錯。”黑聖倫冷漠地說。
“那我們是不是應該……”
謹慎的敲門聲響起。
“進來。”
狄凱和海奇一起進入,狄凱習慣性地走到床邊搭著黑聖倫的手腕把脈,黑聖倫蹙眉,但沒搭理他。
“什麼事?”黑聖倫問。
海奇上前一步回答道:“最近地震頻繁得很不對勁,不知道主人是否……。”
“我注意到了,我們明天就離開。”
“明天?”狄凱脫口道:“不行,主人,你的身體狀況不允許……。”
黑聖倫臉一沉。“什麼時候輪到你說話了?”
狄凱轉向憐憐,黑聖倫皺眉,憐憐張嘴欲發言就在此時,窗戶突然喀喀作響,吊燈也開始搖晃起來。
“地震!”
憐憐雙手緊抓著黑聖倫的手臂,海奇和狄凱也抓住床柱,每個人都預計這次地震應該會和往常一樣過一會兒就靜止了。
然而,地震不單沒有緩和的跡象,反而越來越激烈。不久,憐憐聽到遙遠處不斷傳來崩塌聲,然後是哀叫聲,玻璃的碎裂聲也處處可聞,這時整棟房子搖晃得更加厲害了。莫森和貝恩也來了,他們抓住門板勉力站住,每個人都望著窗外,雖然什麼也看不到。
黑聖倫突然臉色大變,他猛然掀開被單,雙腳挪下地。
“老公,你要幹什麼?!”
“主人,你還不能下床!”
黑聖倫左手抓住床柱,右手搗著傷口站起來。憐憐、狄凱一左一右地扶住他,想把他按回床上,三個人一起搖搖晃晃的。
狄凱焦急地想使力按回去人,又怕不小心反而弄到傷口。“主人,傷口……”
“放開我,我必須讓它靜止下來!”
狄凱大驚失色。“不行!主人,絕對不行!你太虛弱了,你一定會因為用力過度而大量內出血,那時候就麻……!”
“島要沉了!”黑聖倫大吼。
所有人都僵住了。
黑聖倫掙脫他們的挾制,踉踉蹌蹌地站到視窗,雙手扶著窗臺,綠光射出老遠。海奇和狄凱連忙到他後面扶撐住。
隨著時間的逝去,黑聖倫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呼吸愈來愈急促不穩,綠光明暗不定,身軀開始顫抖。但是池震終於慢慢停下來了,四周也逐漸恢復寧靜。
驀地,從黑聖倫的口鼻驟然湧出大量鮮血,他連哼都沒來得及哼一聲,整個人便往後仰倒。
“老公!”
“主人!”
大家手忙腳亂的把他抬上床,他嘴巴、鼻子裏仍然不停地冒出鮮血,身軀也微微抽搐著。
“該死!找就知道會這樣子他內出血太厲害了,沒時間準備了,我必須馬上替他動手術!你們照我的吩咐做!”
狄凱三兩手除去黑聖倫胸前的繃帶,一邊交代其他三人該做的事,一邊快速準備開刀用具。
洗手消毒過後,他來到床邊看看滿面淚痕的憐憐,她正拿著毛巾抖著手擦拭著不斷從黑聖倫口鼻中冒出來的血。
“夫人,你……?”
憐憐抹去淚水,“別管我,動你的手術!”
於是,黑聖倫被抬上床後五分鐘,憐憐眼睜睜看著狄凱在他胸口劃上第一刀,她緊咬著下唇忍住尖叫。
“如果主人嘴裏不再冒出血,就馬上替他戴上氧氣罩!”
“血袋!血袋!快點!”
“莫森,去洗手消毒來幫我的忙!”
“媽的!心跳監視器好了沒有啊?!”
“縫線快拿給我!”
“好,胃好了!”狄凱喘一大口氣。“再來就是肺部,我們必須先撐開胸骨……。”
※※※
五天後,又動了一次手術的黑聖倫在注射鎮靜劑後被抬上了遊艇(因為他堅持要自己走上遊艇),然後又一一警告過島民後,他們匆匆離開金石島。天知道下次會不會又是這種會沉島的大地震,而黑聖倫在沒有痊癒以前可沒有能力再阻止一次。
在金石島這留期間,海奇。莫森和貝恩便曾一起動手把遊艇稍微做一番變裝。譬如黑白色的外觀改為白底黃色條紋,再把一些無用的裝飾拿掉,甚至一時心血來潮在船邊漆上船名(以前並沒有船名)可愛號。
他們原本預估主人知道後肯定會大發雷霆之怒。他們不但擅自取船名,甚且把船名取得如此——如此不三不四!就算沒有吼得他們狗血淋頭,至少也會勒令他們立刻去掉船名。
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黑聖倫知道船名後,卻僅只挑挑眉毛,沒有說任何一句話。
因為顧慮到黑聖倫的身體狀況僅適合平穩的航行,而不宜顛簸的大風大浪,所以大夥兒(去除男女主人)經過一番慎重研討後,決定寧願延長回程的航行,也要避開任何可能導致船身搖晃不穩的因素,譬如颱風等尤其七、八月更是太平洋上的颱風季節,所以暫時不進人太平洋也是他們的決議,當然,這也表示他們暫時不能回家了。
他們把決定告訴女主人,請她“轉告”男主人,這是他們聰明之處,他們知道對這決定主人不論有什麼反對意見,女主人都能搞定。
為了避過有心人士的追蹤,他們也決定儘量不上岸,除了採購必須用品外。所以,在離開金石島後,他們就必須先到雅典去做一番大採購。
憐憐從舷窗望出去,金石島的影像逐漸在她眼裏失去蹤跡。她終究沒能在金石島做一番探險,她遺憾地想著。
※※※
雅典在沉沉的午睡後,漸漸蘇醒。
比裏夫斯港的商店一個接一個很不情願地張開眼,收音機正播放著中東典型的悲傷曲調也突然靜止下來。穿黑衣的女人們匆忙互別,結束一長串的聊天,踏著夕陽餘暉趕往回家的路上。
憐憐倚在船舷眺望著位於雅典市中心西南方兩公里的阿克波里斯山丘上的亞士羅玻利(雅典衛域),那是強盛的雅典城邦所留下的產物,它佇立于天然峭壁上懸崖險峻高近百公尺,挺拔矗立近乎九十度垂直,氣勢渾然天成。
雖然不能親自上岸去好好遊覽一番,但她還是趁著黑聖倫熟睡時,上甲板略略觀賞了一番。
海奇和貝恩上岸去採購,莫森在黑聖倫床邊守著,狄凱則陪在她身邊稍作解說。
“狄凱。”
“夫人?”
“孩子們可好?”雙眼依然凝住在岸上,憐憐問道。
狄凱笑了。“好極了,他們真是三個好小子。”
憐憐側過頭來不滿地瞪著他。
“有一個是女孩耶!”
“當然,”狄凱搔搔頭。“我只是習慣這麼叫了。您不知道,三個都長得一樣,又同樣那麼會吃……,呃,喝,而且跟主人一樣美得像天使,卻又冷冷淡淡的,不但不哭,而且不笑。”他聳聳肩。“長大了大概也跟主人一個樣兒吧。”
“那怎麼行!”憐憐喃喃道:“我還巴望孩子長大後能看看他們笑起來是什麼樣子呢。你們都知道,他從來不笑的,既然孩子們長得像他,那麼看看孩子們笑也算聊勝於無了。如果連孩子們都不笑,那我……,”憐憐嘟起嘴。“我不是一輩子都別想看到那麼美的人笑起來是什麼樣子了?”
“最好是有那種心理準備,夫人。孩子們真的很像主人,長得像,個性更像。”狄凱好心建議。
“是嗎?”憐憐斜瞟著他。“你想我會讓這種事發生嗎?”
“啊?”
“啊什麼?”憐憐轉頭望著海面。“狄凱,我一直想知道一件事,可是一直沒機會問他,你能不能幫他回答?”
“我儘量,夫人。”
太陽已經慢慢向西沉落,黑暗也逐漸籠罩大海,在餘暉映照下,海面閃耀著凸碧輝煌的點點波光。
憐憐凝視看海面上的點點金粉。
“他為什麼有那麼強大的力量?那幾乎不屈於人類所能擁有的,不是嗎?”
“啊,這個嘛,”狄凱帶著歉意地笑笑。“其實我也不知道,就算你去問主人,他也會同樣這麼回答你。”
憐憐轉過身來。
“不知道?怎麼可能不知道?那簡直是鬼神才能擁有的魔力,怎麼可能不知道如何擁有的?他的父母沒有這種能力嗎?或是祖先曾有……。”
“就是這樣才不知道,”狄凱怪異地看著她。“他沒有父母,他是個被扔在恐怖島的棄嬰。”
“那?”憐憐瞪大了雙眼“棄嬰?他是個棄嬰?”
“嗯。”狄凱望著海面。“而且出現得很詭異。”
“詭異?怎麼說?”
“當年我快要十歲了,所以聽得懂島上居民的討論,”狄凱陷入回憶之中。
“他們在討論猜測島上不到百來人中的居民並沒有人生產,甚至連懷孕的人也沒有,而且也好久沒有任何船隻外人到島上來,那麼那個既不哭也不笑、只會睜大眼瞪人的漂亮嬰兒究竟是打哪兒來的?”
“然後?”
狄凱聳聳肩。“沒有結論,最後他們決定是天上掉下來的,所以大家必須合力養育他。你知道,既然是上天‘賞賜’的,當然得好好照顧著嘍。”
“天……天上掉下來的?”憐憐怔愣地看著他。
“或許真是上天賞賜的吧。”狄凱繼續說:“雖然主人冷酷無情、霸道蠻橫。但是整個島上的生活也因他而得以改變。以前我們的生活比金石島還不如百倍,如今島上的一切全都是最好的,”狄凱笑笑。“因為主人說他什麼都要最好的。現在島上居民的生活我敢說過得比比佛地山莊的居民還要好,再加上大家對他魔力的畏懼,所以整個島上的人對他是徹徹底底的降服,絕對沒有人願意違抗他。”
憐憐愣了好半晌,“我大概懂了,那當初……。”
“夫人,請你快來,主人醒了,他……他說他要下床了!”莫森滿臉焦急地出現在艙門口。
“下床?!”憐憐和狄凱同時大叫一聲,同時往艙口沖過去。
當憐憐和狄凱一起往主艙房沖過來時,黑聖倫已經自行掀開被子吃力地坐起來,他咬牙緊捂著傷口,額上冷汗直流。喘了好一會兒後,正想拔掉手上注射點滴的針,兩支沖天炮射進來。
“黑聖倫,你敢給我拔掉那個試試看!”憐憐沖到床邊吼道。“我會把你切成兩半、剁成十八塊!再丟進絞肉機裏絞碎,最後扔到海裏給魚吃!”
黑聖倫輕蔑地冷哼一聲,綠眸冷眼瞧著她。
“不行嗎?”憐憐挑挑眉。“好,重新來過。”
莫森和狄凱好奇地看著她,不知道這次她要耍哪一招?
“黑聖倫,你敢給我拔掉那個試試看!”憐憐照吼,“我發誓我會哭,我會哭得很大聲很大聲,哭到……。”
莫森、狄凱相對一笑。老招,但是很有效,瞧,主人的手縮回去了,也乖乖的躺回床上。
現在他們終於明白主人的剋星是什麼了。
是夫人嗎?
不,是夫人的眼淚!
第八章
黑聖倫的失蹤開始了安德森四人這輩子最痛苦的日子,恐懼的陰影時時刻刻籠罩在他們心頭,他們日夜擔心著:上一次是威尼斯馬可孛羅機場,這次呢?上一次有沈憐憐阻止,這一次她會阻止嗎?
“上面”的暴跳如雷是可想而知的,一連串的怒駡嘲諷後,只留下四句話:如果這世界果真被毀滅了,責任歸到你們四個身上,即使不是全世界都被毀滅……而只毀滅了一部分或僅是一座城市,罪過依然在你們四個身上,他們只能苦笑著戴上這項大帽子。
四個人分頭在各大洲尋找,期望能在黑聖倫傷勢痊癒前找到人,不管是向他道歉、勸說他、哀求他或再一次嘗試殺了他(當然機會極為渺茫),總是要先找到人才能有任何動作。
他們也明白越是這種時候就越不能讓世人知道這件事,否則一定會引起全面性的世界恐慌,不必等恐怖天使動手,世人自己本身的破壞力就足夠毀滅這個世界了。
各個國家元首通力合作,發動員警尋找陸地、出動海軍搜尋海面,恐怖島周圍更是船隻快艇密佈。雖然有人想上恐怖島去看看,但卻連接近都辦不到,島上似乎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阻止他們靠近。海軍人員多次嘗試失敗後,只能宣告放棄。他們實在搞不懂那是什麼樣的奇怪力量,當然更不會知道島上城堡中有三個漂亮得出奇的嬰兒的翡翠眸中正同時射出六道詭異的綠色光芒。
形容目標並不困難:一個美得不可思議的長發黑衣男人。
但是找起來卻有如大海撈針,遝無蹤跡。
從黑聖倫失蹤後第三天即開始的大規模搜尋歷經一個月了,四個人全交出白單,安德森不得已,集合四人在紐約總部會合商討後續動作。
垂頭喪氣的四個人分坐在安德森辦公室四周。
“難道他也能隱形?”
任飛投給馬汀無力的一瞥,“也許。”
“他到底是不是人啊!”馬汀喃喃道。
“如果是一般人,我們找不到還有可能,但是他的外表實在太醒目了,說找不到實在是……。”普特尼搖搖頭。
“還有一些地方搜尋起來很不容易,例如非洲,那一大片……。”
“他不可能到那種環境惡劣的地方的,”普特尼看著安德森。“你忘了嗎?他的傷勢很重,在那種地方根本無法養傷,搞不好在那裏待上兩天就足以要掉他的老命了。”
“而且他的遊艇也一直沒出現過,”任飛說,“但是海軍也一直表示沒見過,他們幾乎把所有大大小小的遊艇都檢查過了,海上雷達也搜索不到異樣的船隻。”
安德森沉思了一會兒。
“已經一個月了,他的傷應該好得差不多了,也許隨時都可能出現蹤影。”他當然不會知道黑聖倫曾經為了防止金石島陸沉因而大量內出血導致第二次手術。
一陣靜默。
“也許他死了。”馬汀猜測。
普特尼冷哼。“也許他現在正在看地圖,看看要從哪一個地方先開刀。”
“說不定憐憐會阻止他。”任飛暗自希望。
安德森苦笑。“說不定沈憐憐正在幫他決定地點。”
“或許他已經回恐怖島了。”馬汀又說。
“或許他的魔眼已經對準某個城市了。”普特尼再一次潑他冷水。
“沈憐憐應該不會讓他那麼做的。”任飛喃喃道。
安德森長歎一聲。“我當初真不應該騙她。”
又是一陣令人窒息的沈默。
“你也是不得已的。”普特尼歎息。“我們都是不得已的。”
馬汀沮喪地看著大家。“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安德森苦笑。“既然我們找不到他,也只能等他自己出現,然後看看能不能趕在他動手之前先找到他。”
任飛撇撇嘴,“然後呢?”
“然後?”安德森重複,愣了片刻後,“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馬汀嘲諷地一笑。“是啊,真好的辦法。”
“我還是覺得沈憐憐不會讓他下毒手。”任飛堅持道。
普特尼瞟他一眼。
“我也這麼希望,但是,你應該還記得那天她指著我們叫兇手時,她眼中的怨恨有多深吧?我們欺騙了她,還利用她在她面前傷害了她丈夫,”他歎息。“你不知道女人在懷恨時有多可怕,簡直比男人還要兇惡,她們幾乎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任飛頹喪地垂下肩。
“她看起來不像那種女人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哪!”普特尼說。“這可是你們中國人說的。沈憐憐也不像她外表那麼柔弱可憐,她老是蹦蹦跳跳的像個沒長大的孩子,天知道她火起來時會是什麼樣子的!”
“以前還有沈憐憐擋在前頭,現在可好,”馬汀喃喃道:“我們要親自面對兩隻噴火的恐龍。”
安德森轉動座椅望著窗外。
沈憐憐,你們到底躲在哪里呢?
※※※
百慕達群島位於美國東岸的大西洋中,它和美國佛羅里達州的尖端,再加上西印度群島的東端所圍成的三角形區域,就是著名的“百慕達三角洲”,自1945年以來,在此失蹤和死亡的人數已有1200多人,不論是船隻或是飛機,經過這片海域都必須格外小心,因為這些人都是在未知的情況下消失得無影無蹤,所以他們都盡可能避開這個魔鬼三角地帶。
1977年科學家在百慕達三角海底發現了一座巨大的金字塔,比現今最大的古夫王金字塔還高,該金字塔頂端還有疑似神殿般的建築物。
有人推測海底金字塔也許正是亞特蘭人的能量產生的,因為百慕達三角洲所涵蓋的區域包含了北比米尼壁,也就是亞特蘭提斯這址的區域。而在亞特蘭大陸沉沒以後,這些具有磁場或放射能的遺跡在海水中仍然能產生足以影響現今交通工具電子設備的能量,於是造成儀錶失靈——羅盤亂轉,甚至雷達在此亦失效等不正常現象。
總而言之,沒有人會想到百慕達三角洲去冒險,即使海軍搜索人員也一樣。
而事實上,可愛號卻正在黑聖倫的指引之下,循著某條未知的路線進入這個無人敢擅闖的區域。在某一個黑聖倫指定的經緯度定點下錨。當時是可愛號駛離金石島的第五天。
“周圍兩公里內都是安全的,不管做什麼,千萬不要超出兩公里之外,”黑聖倫嚴重警告道。
“你怎麼知道?”憐憐問。也只有她敢質疑黑聖倫所說的話。
黑聖倫不耐煩地瞟她一眼。“我就是知道。”
“為什麼你會知道而我不知道?”
不再理會她,黑聖倫逕自合上眼假寐。
“你到底是怎麼知道的嘛!”
他根本不甩她。
憐憐怒目瞪著躺在躺椅上曬太陽的黑聖倫,要是在往常,她非得跳上他的肚子,揪緊他的胸毛大肆拷問一番不可。
可是現在他的胸毛不見了,呃,是被繃帶給綁住了,她也不敢貿然跳到他身上去,要是一個跳不好,令他的手術縫線猛一下迸裂開來,然後胃也繪它蹦出來了,那時她該怎麼辦?雙手恭恭敬敬地捧著?還是趕快塞回他的肚子裏去?
可是……憐憐眯著眼,實在不甘心!
憐憐轉動著眼珠子,瞥見也在一旁曬太陽的狄凱,還有正在削水果的莫森,加上清理甲板的貝恩,三個人正好奇地盯著她瞧。
憐憐比了個“OK”的手勢,瞧我的!
她在黑聖倫身邊的甲板上坐了下去,然後,連預演都沒有,嚶嚶啜泣聲便隱隱從她蒙住臉孔的雙手中透出來。
泣聲剛起,黑聖倫的眸子就倏然睜開,他皺眉瞧著憐憐。“你在幹什麼?”
“我在哭。”話聲模糊不清的傳到黑聖倫耳內。
眉毛打了個結,黑聖倫又問:“為什麼?”
“你欺負我。”她控訴。
眉毛挑了挑。“我沒有。”
“你有!”
黑聖倫忍耐地吸了口氣。“你說。”
“人家問你話你都不回答。”憐憐抬起頭,臉上沒有淚水,還留在眼眶裏滾來滾去。
黑聖倫盯著她眼眶裏的淚水咬了咬牙。“你問。”
憐憐低下頭仿佛擦拭著淚水,卻暗中微側過頭朝三個憋笑看戲的觀眾比了個勝利的手勢,三人同時向她豎起大拇指。
“好,我先想想我剛剛問什麼來著……。”憐憐蹙眉想了一下。“喔,對了,你怎麼知道安全區域的範圍?”
黑聖倫閉了閉眼。“我感覺到的。”
憐憐跪坐起來,雙手放在他的大腿上。“什麼感覺?”
下顎繃緊,“就是安全的感覺。”
“我知道嘛,可是到底是什麼樣的感覺啊?”
黑聖倫合上眼。
天啊!那兩槍為什麼沒把我打死!
※※※
以憐憐的彈珠性子,原是很難讓她安靜太久的。
但在黑聖倫養傷期間,她除了偶爾纏著他聊一些有的沒有的(她似乎沒瞧見黑聖倫的難看臉色),或者賴著要親自喂他吃食(黑聖倫臉發黑地張口讓她喂),抑或吵著要替他的傷口換藥——換繃帶,卻又一看到醜陋可怖的縫補傷痕便唏哩嘩啦的大哭起來(黑聖倫咬牙切齒地叫她閉嘴)外,她倒是不再鬧著無聊煩悶什麼的,而總是自己設法找些樂子打發時間。
既然在海中央,最好的樂子當然就是游泳嘍,於是,海奇的游泳速成班便正式開班授課了,黑聖倫臉色漠然地冷眼旁觀。
三天後,好不容易學會狗爬式的憐憐高興地大嚷著:
“我會游泳了!我終於會游泳了!我可以潛水到海底抓龍蝦了!”
潛水?黑聖倫沈著臉叫她:“滾上來!”
“才不要!”憐憐悠哉悠哉地躺在水面上仰望著在船舷邊兒上的黑聖倫。“我要抓龍蝦。”
“叫海奇去抓給你。”
“不要!自己抓的才好吃。”
“你不會潛水。”
“我會游泳。”
“那不一樣。”
“唬我!”憐憐嗤笑一聲。“還不都是在水裏,有什麼不一樣的?我只要把鼻子一捏,再往水裏鑽下去就行了,那有什麼難的!”
黑聖倫瞪著在憐憐身邊浮游的海奇,“這就是你教的?”
海奇哭笑不得地看了看滿臉得意笑容的憐憐。
“主人,當然不是,是夫人自己想出來的結論。”
黑聖倫睜了哼,眯著眼瞧著憐憐。
“你上不上來?”
“上去,當然會上去!”憐憐狡詐地笑笑,“等我抓到龍蝦就立刻上去!”
綁著繃帶的胸膛明顯地起伏了下,黑聖倫不再多作贅言,他長得出奇的右腳跨過船舷,左腳也……。
他要做什麼?
悠哉不再,憐憐慌忙浮立起身子,瞪大了眼驚問:“你想幹什麼?”
黑聖倫兩腳都已跨出船舷,坐在欄杆上瞟了她一眼。
“下去帶你上來。”
“你瘋了!”憐憐驚叫。“你的傷口才剛好一點就想泡鹽水啊?你以為這樣會好得快一點嗎!”
黑聖倫不言不動,只是看著她。
憐憐嘟著嘴,“人家只要抓一隻就好了嘛!”
連眼也不眨一下。
“小小一隻?”
沒吭聲。
“小器!”憐憐咕噥著遊回去。“我不會趁著你睡覺時再來啊?”
“海奇,以後不准夫人下水。”
“那?這樣你也聽得到?你的耳朵比兔子還長啊!”憐憐怪叫。
黑聖倫雙腳踏回甲板,看著憐憐從遊艇邊的梯子爬上來後,才又回到躺椅上躺下。
憐憐對著合上眼看不見的黑聖倫吐了吐小舌頭,才接過貝恩遞給她的浴巾不情不願地走到黑聖倫身邊坐下,邊擦著頭髮邊問道:“那你什麼時候才讓我潛水啊?”
“再過幾天我會親自教你潛水。”
“再過幾天?”憐憐懷疑地轉頭朝狄凱投去詢問的一瞥。
狄凱搖搖頭,張嘴無聲地說不可以。
憐憐回過頭瞧著黑聖倫輪廓優美的側面。
“算了,我也不是那麼想潛水,等你的傷全好了再說吧。”
黑聖倫睜開一隻眼看她。
“過幾天就教你。”
又來了!憐憐朝天翻翻白眼。男人都是這樣,死不認輸!好吧,到時候我不下水,你還能扔我下去不成?
憐憐從小幾上拿顆蘋果啃著。
“老公,等你好了後,我們就直接回家嗎?能不能……”
“不是。”
憐憐愣了愣,隨即眉開眼笑地抱著黑聖倫的手直搖。“老公,你真好,知道我想先回臺灣一趟,就……。”
“臺灣?……如果你想,等我們要回島上前會順路去繞一趟。”
憐伶眨眨眼,又歪頭想了想。
“你是說……我們回家前還要到別的地方去嘍?”
黑聖倫懶得應答,憐憐推推他,他依然不理不睬。
“喂,你幹嘛又不理人家了!”憐憐嬌嗔道。黑聖倫又張開一隻眼睇著她。“做什麼?”
“做什麼?”憐憐不滿地重複道。“我在問你話啊,我們是不是還要到別的地方去?去哪里?做什麼事?”
黑聖倫看了她一會兒後又合上眼。“到美國。”
“嗯,然後呢?”
黑聖倫的下巴驀地繃緊。
“從來沒有人敢傷我!更沒有人能夠在讓我流血之後還能安然無恙!”
憐憐呆了呆。
“你要去找他們四個人算帳嗎?”
“四個人?算帳?”黑聖倫冷哼。“光是他們四個人還不夠償我的血,我也不需要和誰‘算’帳,我會直接把帳‘還’給他們!”
憐憐吞了吞口水。“那……,你想……找多少人算……不……還帳?”
黑聖倫緩緩睜開眼望著遠處。
“我大概猜得出來有哪些國家牽涉在內,然而美國總統一定是始作俑者,所以,…”他頓了頓。“一個半毀的國家將會是一個令他永生難忘的教訓。當然,其他的國家我一個也不會放過,下一個當然是……。”
憐憐機伶伶地打了個寒顫,她終於明白為什麼他們那麼急於想殺黑聖倫了!
她轉頭向狄凱他們求救,狄凱臉色凝重地搖搖頭,於是她知道只能靠自己了。既然他以前並沒有真正做過什麼驚世駭俗、天怒人怨的破壞行動,她當然也不會讓他在現在或未來變成真正的恐怖人魔。
瞧著他冷酷寒凝的神色,憐憐不由又縮了縮。過了好一會兒,才鼓足了勇氣開口。
“可是老公,你這樣做……會傷害很多無辜的生命。”
他瞟她一眼。
“那是他們自己選出來的總統害了他們的。”
“老公……。”她欲言又止地看了看他。“你也不能完全怪他們啊,我想他們一定是怕得沒有辦法做出正確的決定才會這麼冒險的,情有可原的,老公,放過他們吧。連累其他甚至根本不知道有這麼一件事的無辜者,這樣會遭天譴的。”憐憐苦口婆心地勸道。
黑聖倫冷哼。
“老公……。”憐憐猶豫一下。“機場那件事也傷了不少人,應該……應該夠了吧?”
“不夠!”
憐憐皺眉。“老公,算我求你,不要……。”
“不用再說了!這一次我不會讓步,你省省口水吧!”
怎麼能省呢?這關係多少人命啊!
但是,不管憐憐費盡多少唇舌,黑聖倫一概相應不理。未了,憐憐只能使出最後手段——
“好,老公,如果你真的不聽我的勸,我就哭!我保證我一定會哭得很大聲,我——”
憐憐驀然住口,不敢置信地望著黑聖倫拂袖而去。
怎麼失靈了?用太多次了嗎?這下該如何是好?死諫嗎?呸呸!既不貌美,也缺溫柔,想來閻羅王也沒興趣收她做小老婆吧?
可是……
憐憐茫然失措地坐在甲板上,直到狄凱在她耳邊低話幾句,她才在略微思索後綻出笑容。
“你認為這樣就行了嗎?”
狄凱比了個ok的手勢。“絕對行!”
憐憐聳聳肩。“那就試試看吧。”
倏然而起的哀怨委屈啜泣聲像支力道十足的利箭般穿透才剛躺上床鋪的黑聖倫的耳膜,他猛然彈坐起來。俊美絕倫的臉龐霎時繃得緊緊的。
天殺的!這一次絕對……絕對不能再讓步了!
他慎重地警告自己,然後慢慢躺回去。
這一次絕對不讓步!
絕不讓步!
絕不!
不到十分鐘,怒吼聲霍地從艙門口傳出來——
“該死!叫她別再哭了!我什麼都聽她的,只要叫她別再哭了!天殺的!不要再哭了!”
※※※
又過了膽戰心驚的一個月之後,安德森才收到南太平洋巡邏艦隊的報告。
“一艘名為可愛號的豪華遊艇正往亞洲方向駛去,遊艇前方有一個黑衣長髮的美男子迎風昂首而立,我們曾試著想靠過去盤查,卻始終無法接近。事實上,我們的舶艦還被一股怪異的力量往反方向推開。”
不是恐怖島就是臺灣,安德森猜測。他不打算報復了嗎?真的被沈憐憐勸服了嗎?
無暇細思,安德森匆匆向“上面”報告過後,再急忙找齊其他三人一起往亞洲而去。
不管他要不要報復,總要弄清楚才行。
陽明山仰德大道的沈家別墅裏,雖然已是晚上十點,卻仍燈火通明,笑聲如雷。
沈家長女心茹在星期六——也就是今天中午與貿易公司小開陸浩舉行訂婚儀式,她光潔無瑕疵的臉上滿布幸福喜悅的笑容,沈正宣踏著穩鍵的腳步向前舉杯祝賀,沈父沈母坐在沙發上滿足地微笑著。
訂婚宴結束後,陸浩陪著未婚妻家人一起回到陽明山,打算住在她家,好明日一早帶她到中部會見祖父母。
望著女兒嬌羞地偎在准女婿懷裏,還有正自行創立公司的兒子不再跛行的腳,沈母歎了口氣,一切都很完美,只要——
沈父瞭解地拍拍她的手安撫。
“又在想憐憐了嗎?”
“只要再讓我看她一眼,讓我知道她很好,”沈母喃喃道:“只要這樣就夠了,這樣就夠了……。”
沈正宣坐到母親身邊攬著她。
“媽,不要想太多了,她應該還會和我們聯絡的。有耐心一點等就是了。”
沈母擔憂地看兒子一眼。
“已經一年多了,連一點音訊都沒有,還有上次那個人……。”
沈心茹也靠過來。
“媽,小妹一向很會照顧自己的,你不要杞人憂天,要是日後讓小妹知道了,一定會笑死你的。”
沈心茹話剛說完,一個開心爽朗的笑聲便從客廳傳入。
“還是姐姐瞭解我!”
五顆頭顱一齊轉向聲音來處。
“小妹!”
“憐憐!”
憐憐滿面笑容地踱進客廳,沈家人一窩蜂地沖向前,又是摟又是抱,又是哭又是笑的。
“有什麼好哭的嘛,我這不是回來了嗎!”憐憐無奈地說。“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剛好碰上姐姐訂婚,這不正好?”
沈心茹擦著眼淚。
“你怎麼知道?你不是剛回來的嗎?”
“我當然有我的方法,講開就不好玩了!”憐憐神秘地眨眨眼,“你該先介紹未來的姐夫給我認識吧?”
陸浩自行上前一步。“陸浩,請多多指教。”
“指教?不好吧?”憐憐調侃地說道:“你不知道小姨子是最刁蠻的嗎?小心我整死你咧!”
陸浩勇敢地挺挺胸脯。
“不怕!怕了就沒資格娶心茹了,儘管放馬過來吧!”
憐憐噗嗤一聲笑出來。
“還當真哪!”
她側首一瞧,沈母還在抹著淚水,她受不了地叫著:“媽!你幹嘛啊?”
“你總算回來了。”沈母哽咽著。
“是媽叫我把人帶回來給你看看的嘛,所以我就……咦?人呢?不是跟在我後面的嗎?”憐憐往後張望,隨即跑了出去。
沈家人一愣,正想追出去,接著傳來的話聲卻又止住了他們的腳步。
“我不管,你答應我要見一見他們的!”
“我沒答應。”冷漠的低沉嗓音說道。
“你沒反對就是答應!”
“隨便你說。”
“那你又陪我到這裏!”
“我不會讓你離開我身邊太遠。”
“你真的不見?”
“不見。”
“好,你不見我就哭,我會哭得很大聲很大聲,我會……。”
“我見!”
沈家人面面相覷地聽著這一段荒謬的對話,而當憐憐拉著一個長髮男人進來時,他們更是目瞪口呆。
天使!
憐憐笑咪咪地抱著男人的手臂。
“爸,媽,你們的女婿,我的老公,孩子的爸爸。黑聖倫。”
沈父,沈母同時吞下卡在咽喉的口水。
天使是我們的女婿?
※※※
當安德森匆匆趕到沈家時,只得到憐憐留給他們的一封信。
安德森先生:
請不要再打擾我們了,我們要回恐怖島上去,以後可能不會再出來了。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讓他放棄找你們麻煩的念頭,請你們千萬不要再給他任何理由,否則下次我可不管了喔。(我還沒忘記你們騙我,利用我的事喔。)
請你們記住一點:只要不要去惹他,我老公也不會無緣無故找任何人的黴氣。不管他做什麼事,目的也只有一個,就是:別惹他!
也警告你們上面那些人,別惹他了只要別去惹火他,什麼事都不會發生,懂了嗎?大概就是這樣了。
祝各位健康快樂
沈憐憐
四個人看完了信,在晨曦中默立良久。
“我父親叫我回康州去接他的中古車生意,”馬汀突然說。
普特尼看看他。
“我想我只適合坐辦公室。”
任飛微笑。
“我想接下我媽的餐館,有空時歡迎你們到聖荷西來,我一定好好請你們一頓。”
“不管任何人再來勸我,我絕不再複出了,”安德森喃喃道:“我還想過幾年安穩日子呢。”
※※※
一艘豪華巨大的遊艇逐漸進入恐怖島海域,天候晴朗,風平浪靜,就連那些醜陋的黑色礁石看起來似乎也不再那麼恐怖了。
黑聖倫雙手抱胸卓立前方,憐憐趴在船舷,極盡目力想看清島中央的城堡。
“主人,我們的遊艇無法靠近。”
黑聖倫揚高了雙眉。“為什麼?”
“島上似乎有一股力量在阻止我們靠岸,”海奇猶豫了一下。“好像是和主人一樣的力量。”
憐憐怔愣地望著他們。“怎麼我們上不了岸了嗎?”
“天殺的那三個小鬼!”黑聖倫咬牙切齒地恨聲道。
“哪三個小鬼啊?”憐憐茫然問道。
黑聖倫黑著臉不說話。
海奇咳了咳。“呃,是兩位少爺和小姐。”
“他們?”憐憐不敢置信地驚叫:“不會吧?他們還是嬰兒啊!”
海奇偷瞄一眼主人。“主人,呃……他也是,呃……”
“耶?他也是嬰兒時就這麼……這麼……。”
黑聖倫突然開口:“我就不信我鬥不過他們!”
“老公!他們是你的孩子耶!怎麼可以……。”
黑聖倫冷眼俯視她。
“否則你說我們該怎麼上岸?”
“啊……。”
“嗯?”
“我……我去勸他們……。”
“怎麼勸?在這兒大吼嗎?”
“啊?”
“怎麼樣?”
“讓……讓我想想嘛!”
“還有什麼好想的?”
“等……,等等……讓我想想……我想想……”
“想什麼?想如何上岸勸他們讓我們上岸嗎?”
“是啊!”
“……。”
“你放心,老公,有我就搞定了。我一定會想到辦法讓我們上岸,到時候我一定會好好勸他們讓我們靠岸的,然後我們就能回家啦!”
※※※
十年後,恐怖島城堡內左後方的繽紛花園中,一條平鋪在草地的毛毯上,憐憐正聚精會神地趴著看著莫森特別去臺灣買來的浪漫小說。
一棵濃枝密葉的百年老樹像支巨型遮陽傘般為她掩去烈日豔陽的炙射,微風徐徐吹拂,這應該是一個令人昏昏欲睡的慵懶午後。
應該,但實際上卻不是。
七個大小不一的孩子,五男兩女,最大的約莫十歲左右,最小的才不過三歲。不論大小、不管男或女,卻都是同樣漂亮得像天使,一般的長髮濃黑如雲。他們背對著憐憐,一字排開擋在憐憐身前不遠處,與他們對峙的是一個美絕的長髮男人。
“讓開!”男人陰冷地沉聲道。
站在最右邊的大男孩似乎是老大,“不讓!”他毫不畏懼地高聲回答。
男人危險地眯起雙眸,“你們找死!”
“你奈何不了我們七個,”大男孩冷笑,“她是我們的媽咪,沒道理讓你隨時隨地霸佔。”
“她是我老婆,本就該陪著我的。”男人理所當然地說。
最左邊的小女孩抱著洋娃娃噘著嘴說,“媽咪要陪我玩,才不陪爹地呢!”
男人厭惡地瞄一眼小女孩懷中的洋娃娃,“你自己玩洋娃娃就行了。”
“我要媽咪陪我玩!”小女孩固執霸道地說。
“我再說一次,”男人更形寒酷地說道:“讓開!最好滾得越遠越好!”
“爹地,”大男孩嗤笑一聲。“你也知道我們的回答一定是——不、讓!”
倏然陰冷的空氣和逐漸增強的風勢,終於引得憐憐不耐煩地抬一抬頭。她撇撇嘴,頗感無聊地說道。“喂,你們父子八人,要打架勞煩走遠一點,別吵了我看書!”
老戲碼,每天總要上演這麼一回,看都看膩了。不半晌,海邊便傳來一陣陣驚天動地的翻天浪濤和轟雷巨響聲。
島民們不約而同地抬抬頭,旋即又自顧料理自己的事。
真無聊!島主不煩,他們都煩了。
憐憐又看了一會兒書後,不禁抬起頭望著連續不斷的巨響傳來的方向,唇角噙著一抹神秘的笑意想著:
要是他知道明年又要多一個……,或是兩個……也說不定是三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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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來說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