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奇遇
沈偉林是個建築工人,25歲,從事建築工作已經五年了。
他高中畢業後,沒有考進大學,在社會上蕩了兩年,後來頂替他父親進了現在這個建築隊工作。說實在的他很滿意,雖然工作危險一點,但收入不錯,而且根本不用動腦筋,每天只要按工地負責人的指示乾,八小時外是他的自由。
五年來他勤勤懇懇地工作,也多次得到上級的表揚。
工作上還算很順利,可是愛情上就慘了,親戚、朋友不知給他介紹過多少女朋友,沒有多久都吹了。後來他無意發現,那些女孩的名字裡都有個春字:馬春紅、李憶春、鄭曉春、王維春……,難到是巧合嗎?還是與春有緣?
這晚他又要去約會,這次是他舅舅介紹的,是一位幼兒園的教師。
晚上他們在和平公園門口碰了頭,那是一個看上去很可愛的女孩,沈偉林想這女孩名字裡肯定又有一個春,於是就自己介紹道:“我叫沈偉林,小姐,你叫什麼春?”那女孩先是一楞,接著又羞又氣,給了沈偉林一記耳光:“你才叫春呢!”說完頭也不回地跑了。
沈偉林莫明其妙,口裡還在嘟囔著:“不叫春就不叫春嘛,幹嘛打人!”相親又吹了,居然還不知道是什麼原因。
沈偉林就是這樣,愛情幾乎和他無緣,他也死了心。
時間過得很快,又一年過去了。
春雨綿綿,一年最好的季節,但建築工地就怕這半死不活的天氣。
這天沈偉林在工地的七樓綁腳手架,心裡悠哉悠哉,嘴裡哼著當時最流行的《新鴛鴦蝴蝶夢》:“昨日象那東流水,離我遠去不回頭,今日亂我心,多煩憂……”,歌還沒有唱完,腳下一滑,竟掉了下去。
他大聲慘叫著,直向下落去。當時他已經呆了,也不知是怎麼掉在地上的,等到清醒過來的時候,周圍已經圍著許多人,隊長過來將他扶起,問他怎樣,沈偉林站了起來,除了腿和肩被腳手架刮傷外,居然沒有事,人們都覺得奇怪,他本人也覺得不可思議,那麼高掉下來,竟然沒傷,想不通。
晚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睡,想著白天發生的事,漸漸地進入了夢鄉。
夢中一個三十歲多歲的女人,臉上充滿了憂鬱,對他說:“白天是我在下面托住了你,要不然你一定摔死了。我只有一個要求,星期六上午十點左右,有輛救護車將經過控江路,去新華醫院,你想辦法幫我攔住五分鐘,就算報了我的救命之恩。”
沈偉林突然醒來,才知南柯一夢,但夢中的情景、那女人的音容非常地清楚。
白天他上班時,他對朋友說了那個夢,有的說是他白天想得太多了,以至晚上做那個夢,也有的說一定是真的,叫他千萬不要失約,他覺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星期六上午,他請了半天假,專程到指定地點去等候。
快到十點時,由遠而近地傳來了救護車急促的“嗚-哇-”警笛聲,他當時也來不及多想,等救護車開近時,馬上衝到路中,抱著肚子,蹲在地上,堵住了車道。
救護車在他面前停了下來,下來兩個救護人員,忙問“你怎麼了?”他抱住肚子,臉上顯出很痛苦的樣子,說不出話來。其中一位救護人員說:“這樣吧,一起送醫院。”說著兩人就把沈偉林扶向車後,沈偉林半推半就地總算到被拉到了車後。
當救護人員打開車門時,沈偉林恢復了正常,他對救護人員說:“實在對不起,我是心絞痛老毛病了,今天正好沒有帶藥,痛起來沒有命,話都說不出來,但一會兒就沒有事了,不好意思,對不起了,我沒事了,謝謝你們”在救護人員還沒有弄清怎麼回事的時候,他邊說邊走開了。
救護人員這時想起他們自己的事,開著救護車“嗚-哇-”地駛進了新華醫院。
沈偉林望著遠去的救護車,竟出了一身冷汗:夢中的一切竟是真的?世界上真的有鬼魂?我的命一定是那夢中的女人救的,那女人是誰,為什麼要救我?那救護車中的人又是誰?
2,萍聚
晚上在夢中,那個女人又出現了,那女人對他說:“謝謝你,幫我報了多年的冤仇,我總算可以安心地去了”,那女人繼續說:“至於我的冤情,你以後自然會知道。感謝你這次幫了我,這個星期天下午四點你到和平公園獅虎籠前的樹林去,你會有奇遇。記住:風吹柳絮水中萍,聚散緣有情,一度春盡花落去,相遇在叢林”,說完她就消失了。
沈偉林猛然醒來,夢中的情景依然記得非常地清楚,他忙把夢中的四句詩寫在了紙上。他雖然文化不高,也不懂詩,但最後的“相遇在叢林”是很清楚的:他在那女人告訴他的地方,一定會遇到什麼事情。
有了上次的事實,他完全相信夢中的一切。
好容易熬到了星期天,他下午三點多就去了和平公園。
因為是星期天,來公園的人不少。在獅虎籠的左前方,有個不高的假山,假山上長滿了垂柳,假山後是個人工湖,湖面上漂滿了浮萍。一陣清風吹來,浮萍隨風盪漾,假山上垂柳的柳絮也隨風飄去,春風飛絮、浮萍逐流,好一派春意盎然的景象。
沈偉林突然想起了詩中的第一句話“風吹柳絮水中萍”,不就是指現在的情景嗎!那“一度春盡花落去”又是什麼意思呢?現在正是春濃的時候啊!他在柳林中百思不解。
快到四點時,有一個女孩向假山上走來,沈偉林覺得女孩的臉非常熟悉,好象在什麼地方見過,但是就是想不起來。只見那女孩上來後,四處張望,好像在找什麼人,最後見只有沈偉林一個人,於是就走上來問他:“你是不是叫沈偉林?”沈偉林吃驚地點了點頭。
“我叫柳萍,我們今天在這裡相逢是有緣的。”
柳萍?那詩中的柳萍原來不但是景色,而且還是個人!自那次被打耳光後,他意懶心灰,回絕了一切人介紹的對象,這次的女孩的名字中沒有春,這不正符合了“一度春盡花落去”嗎!四句全部應驗了,真的一切有緣。
在交談中知道,柳萍的母親叫蔣小燕,在柳萍三歲時就去世了,她父親沒有再娶,在艱難的歲月中把柳萍扶養長大,昨晚她做了一個非常奇怪的夢,夢見她的母親告訴她:明天到和平公園獅虎籠前的假山上去,那裡有個叫沈偉林的小夥子等著你,他會解開你母親死的謎,切記,你一定要準時去赴約!
她好奇怪那個夢,太清淅了,就和真的一樣,她醒來後沒有將夢中的情形告訴任何人,自己一個人悄悄來這裡,果然和沈偉林相遇了。
當天晚上,他們一起去了柳萍的家,見到了她的父親。她父親叫柳全善,是個工人,一看就是一個勤勤懇懇的老實人,但臉上充滿了歷盡歲月滄桑的烙痕,他還有兩年就要退休了。
柳萍給沈偉林看了她母親以前的相片,不錯,就是夢中所見的女人,柳萍長得很像她母親。沈偉林覺得她母親的死,一定有著極大的謎。於是他就問她父親:“柳伯伯,柳萍的母親是怎麼去世的?”柳全善吞吞吐吐地說:“是心臟病突發死的……。”柳萍在旁說:“上星期媽媽託夢給我,說她的死有著極大的謎,告訴我這位沈偉林能解開這個謎,你就告訴我們當時的情景吧!”柳萍把昨天晚上媽媽託夢及今天真的遇到沈偉林的事詳詳細細地說了一遍。
柳全善先是愣了一下,接著眼淚刷地流了下來:“看來你媽媽真的死得冤那!二十年了,這二十年來,我是受了多麼大的委曲和痛苦啊,總算把你養大,你要為你母親沉冤招雪。”
柳全善含著眼淚,說起了當年所發生的事情。
3,追命
那是二十年以前的事,柳萍的母親蔣小燕是在上海冷凍機廠做會計的,那天廠裡發工資,蔣小燕去銀行取了全廠三千多人共二十一萬元的工資後,就失蹤了。
照理到銀行去取錢,通常是和出納兩個人一起去的,這天出納突然生病請假,蔣小燕只得一個人去了。銀行到廠裡只是五百多米長的一條大路,而且是大白天,路上人來人往,一個活生生的人不可能無緣無故地失蹤,也不可能被綁架。
據公安局分析,只有一個可能,蔣小燕攜款潛逃了,雖然平時蔣小燕工作認真表現不錯,但當時二十一萬元可是個天文數字啊,正好又一個人取錢,機會難逢。
雖然沒有具體的證據,但在當時的時代,懷疑一個人,這人就好象是真的有這事一樣。
柳全善可慘了,被公安局三天兩頭地傳問,因為公安局同樣也懷疑他們夫婦總會有聯繫的,柳全善的單位也對他象對犯人一樣。柳全善堅信,他妻子決不會攜款潛逃,一定是遇到意外了,可是又沒有證據,能向誰說清楚呀。
這個懸案一直留到現在。
一年以後,事情也淡了,柳全善搬了家,換了工作單位,就在這失妻、蒙冤的艱難歲月裡,把柳萍扶養成人,他對以後的人都說是他妻子生病去世了,包括柳萍。
聽到柳萍父親當年受的委曲和艱辛,沈偉林和柳萍不覺都流下了淚。
柳萍的母親已經死了,怎麼死的是個謎。沈偉林想起蔣小燕在夢中讓他攔的那輛救護車,那救護車裡的人一定和蔣小燕有著極大的宿仇,或許就是害死蔣小燕的人。
沒有任何的證據,只憑一個夢,要想翻一個二十年的陳年舊案,談何容易。好在在中國人際關係很管用,沈偉林托朋友,認識了楊浦公安局的刑事科的負責人李文彪。
李文彪翻閱了那件舊檔案,是個懸案,他也覺得蔣小燕失蹤得非常離奇,聽了沈偉林和柳萍的奇遇,他認為事有蹊蹺,決定個人去調查這個案子。
李文彪來到了新華醫院,出示了證件,找到了救護車那天急診值班醫生湯健。湯健說:“那天的事我依然記得很清楚,當時急救病人送來時,我們立刻把病人送到手術室進行搶救。病人是割腕自殺的,已經流失了大量的血,當我們以最快的速度給她輸血時,她的心臟停止了跳動,我們盡了一切努力也沒能救活她,她只要早送來兩分鐘,一定有救。”
李文彪心裡一驚:真是沈偉林阻攔了這兩分鐘的迴天時間。經過調查,死者叫朱寄蘭,現年五十三歲,丈夫離異多年,無子女,獨自一人住在大連路二百七十四號。據鄰居張平偉反應,朱寄蘭早年病退在家,從不和鄰居多說話,相遇也只是點個頭。出事前一段時間,半夜常常隔墻聽到朱寄蘭的慘叫,去敲門問時,朱寄蘭回答沒事,身體不適做惡夢而已。
事發當時,張平偉聽到隔壁重物墜地聲,後來就沒有一點動靜了。張平偉預感隔壁有事發聲,就去敲門,竟沒有反應,張平偉發覺不對勁,用力撞開了門,看見朱寄蘭已倒在了血泊之中,張平偉馬上呼救,聞聲趕來的鄰居們叫來了救護車。
朱寄蘭送葬那天,只有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前來,據殯儀館的人說,象這只有一個人前來送葬,他們從沒有見到過。他們記得當時那男人滿面是淚,嘴裡不停地在說:“報應,報應啊!”
李文彪查到了那男人名叫王華,是朱寄蘭的前夫,王華在二十年前突然和朱寄蘭離婚,離婚一年後王華再婚,現有一男一女,都已工作。
朱寄蘭為什麼要自殺?王華已早有家庭,為什麼會來給朱寄蘭送葬?他們當時為什麼突然離婚?王華嘴裡的“報應”又是怎麼一會事?難到真的是蔣小燕前來追命?那朱寄蘭和蔣小燕有什麼關係?由二十多年前的一件失蹤案,而查到現在離奇的自殺案,李文彪發現這件案子全是疑問。
4,緣報
要想知道當時所發生的事情,只有問一個人,那就是李寄蘭的前夫王華。
王華已經退休在家,看見李文彪進來說明身分後說道:“我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這都是報應!”王華停了一下,定了定神說起了當年所發生的事情。
二十年以前的那一天,柳萍的母親蔣小燕去銀行取了全廠三千多人共二十一萬元的工資後,在回廠的途中,正好遇到中學的同學朱寄蘭。老同學很久沒有見了,當然很親切。可是廠裡在等著蔣小燕領的工資,蔣小燕說明了情況急急想走,朱寄蘭說:“我家就在不遠,去坐一會兒,認得我家,你廠離我家這麼近,以後有空可以常來坐坐。”說著就連拉帶拖地把蔣小燕帶到她家去了。
朱寄蘭在給蔣小燕倒了茶後,乘蔣小燕不注意,用錘子猛一下把蔣子燕打昏,然後用手緊掐蔣小燕的脖子,直到蔣小燕斷氣為止。她把床拉開,在地上挖了很深的一個洞(當時上海的老房子,地面直接是土地),把蔣小燕埋了進去,然後再填上土弄平整,把床再放回原位,一切收拾完畢,看著桌上的一大包鈔票,喜滋滋的做著將來的美夢。
晚上王華下班回來,朱寄蘭就說起了今天發生的事,還說這筆錢現在暫時不能動,等風聲過後,過上兩三年,我們就是大富豪了。王華聽著聽著,臉色都變了,殺人、劫款那可是彌天大罪,要殺頭的,沒想到自己的枕邊人,竟是個殺人凶手,他是怎麼也想不到的,結婚以來,他們感情還不錯,可是現在怎麼辦呢?報告公安局,妻子一定判死刑,不報,一旦事發,倆人一起完蛋。
他一晚沒睡,第二天早上,他才對朱寄蘭說:“這筆錢我是絕對不會用的,我必須離開你,希望我們盡快離婚”,在朱寄蘭愣著的時候,王華轉身離家走了。
以後他們辦了離婚手續,離婚後他們再也沒有聯繫,就在上個月,朱寄蘭通過他原來的工作單位找到了他,對他說自從離婚後,她也夜夜睡不安,就又在大連路另買了一間房子,可是最近,老是夢見蔣小燕來追命,現在只要晚上一閉上眼,蔣小燕就會出現,向她索命。她說她再也不能堅持了,早晚會死。死後由於沒有親人,希望王華能來送葬,還說那筆錢除了買房子化了600元,基本上沒有動,在老房子的床底下埋著,希望他能拿去用。
那天早上他接到了朱寄蘭的電話,說她準備償命給蔣小燕。等他趕到朱寄蘭的住所,鄰居說剛送醫院,他立刻趕去醫院,朱寄蘭早已死了。到底是夫妻一場,他去給朱寄蘭送了葬,想著以前的情景,不禁淚流滿面,一切都是報應啊!
那筆錢是帶血的,他根本不想去動用,所以他也從沒有再去過老房子。
李文彪馬上帶人去了那間房子搜查,在床底挖出了已經發霉的鈔票和一具女性屍骨。衣服已經全部腐爛,只有一雙黑色的牛皮皮鞋還看得出來,李文彪讓柳全善來辨遺物,柳全善一眼就認出那正是蔣小燕穿的皮鞋,那皮鞋還是他們結婚一周年時,柳全善為蔣小燕買的禮物。觸景生情,往日的一幕幕又涌現在眼前,人已去了,永遠也回不來了,不禁老淚縱橫。
這樣,一個離奇墜樓事件,引發一連串的事情,最後破了一樁震驚上海的二十年前的劫款凶殺案。
法院對此案牽連的人員,做了一一判決:凶犯朱寄蘭,已經死去,不再追究刑事責任。王華知情不報,犯了包庇罪,判刑6個月,緩刑一年。沈偉林攔截救護車,造成朱寄蘭死亡,謀殺證據不足,罪名不成立,妨礙公務,罰款一千元。蔣小燕因公遇害,將贓款二十萬九千兩百元作為撫恤金,全部追發其家屬。
至於為什麼蔣小燕當時不追命,要等到二十年後的今天呢?一定是蔣小燕所在的另一個世界有著各種的手續,或著要讓朱寄蘭再受二十年的人間痛苦。
那麼由夢萍聚的沈偉林和柳萍怎樣了呢?那是以後的故事,將來再向大家說明,這次的故事到這裡全文結束。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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