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死過一次,
為救個滿口愛她最後卻避不見面的大混蛋
是她白癡!
活該從公主淪落成為生活奔波的小可憐,
徹底體會古銅色的一塊銅板也很寶貴,
聽說公司最上層的「無臉」總裁要征秘書
目標鎖定公司有志青年,歡迎自願就死,
缺錢的她自是不能放過這大好機會,
但福禍總相依,
當年的負心漢竟在此時跛著腳找上她,
怪她心狠迷藏一躲十多年的,害他找沒人
鬼話連篇,他走走走,
拒絕再玩的她,只想專心應付神秘總裁,
那裝設數台攝影機觀察她的怪男人……
第一章
李貞萓遠遠的站在一邊,看著公園裡的小朋友玩耍,她穿著白色的蕾絲洋裝,可愛得如同一個小公主。
她一臉不耐的扯著花邊裙,她討厭這麼穿,但媽媽總喜歡把她打扮成像個洋娃娃似的。
這麼樣的打扮,注定了她走到哪裡,就成了每個人的焦點。
她的爸爸總說這是讚美她的目光,而這種目光也使他們感到驕傲。可在她小小的心靈裡,卻厭惡這種成為他人注目焦點的情況。
她的眼睛小心翼翼的瞟向不遠處的保姆,她正和別人聊得愉快,每天也只有這個時候,小貞萓才有可能離開家門。
她露出一個惡作劇似的笑容,偷偷摸摸的繞到另一個角落,決定自己去冒個險——
從小,她便被教導不能跟別的小朋友一起玩耍,因為她是個千金小姐,跟窮小孩玩,會讓自己生病。
她才不相信這種鬼話,尤其她偷偷的跟附近的孩子玩了幾次,回去也都沒有生病。
其實,大人們都不知道她的寂寞,家中只有她一個孩子,想玩就是怎麼也找不到伴。
她隨意撿了根樹枝,一邊揮動,一邊緩步的走著,然後……她聽到了有人呻吟的聲音。
她放慢了自己的腳步,仔細的聆聽,確實自己沒聽錯。
「是誰?」她用著稚嫩的聲音問。
放眼望去,除了遊樂器材和遠處傳來的嘻鬧聲之外,什麼都沒有!她不死心的尋找,最後終於看到了躲在溜滑梯下面的人。
「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她彎腰好奇的看著他。
對方抬頭看了她一眼沒有回答。
「你為什麼不說話?」她擠進了溜滑梯下面,跟他坐在一起,一點都不在乎自己潔白的衣服弄髒了。
他還是沉默。
「你怎麼這麼髒啊?」上下掃視他一眼,李貞萓一雙大大的眼睛寫著不認同,看著眼前滿身泥濘的小男生。
「不用你管!」小男孩終於開口,不過他連抬頭看她一眼都不願意,逕自不客氣的說。
「我媽媽說,好小孩不能髒兮兮的。」她一點都沒有把他的語氣給放在心上,從自己的口袋中拿出手帕。
一條白色的蕾絲邊手帕出現在宋靖宇的面前。
「不用你雞婆!」他老實不客氣的拍掉了眼前的小手帕。
李貞萓錯愕的望著他,從小到大,她一直是被捧在手心裡的小公主,她的好意從沒被人拒絕過。
「你這個人怎麼這樣!我是好心。」
「不用你的假好心!」一雙稚氣未脫卻充滿不馴的雙眸冷冷的看著她。
「你的眼睛好漂亮喔!」她露出欽羨的笑容,才起的怒氣像被那兩潭深湖吸入,「你長得很好看,不過還是髒了點!」
「你很奇怪,我不是叫你不要管我嗎?」宋靖宇厭惡的正視著眼前跟他差不多高的小女生。
「可是你很髒。」她嘟起了嘴,不悅的說。
他的眼神一冷。「我很髒也不關你的事!」
他認識她,她住在這附近,每天都有一輛大車載著她出入,她家裡很有錢,住著很大的房子,他跟她的生活相差十萬八千里遠。
「可是我想幫你!」她面帶倔強。
「不需要!」他拍了拍身上的泥巴,他剛跟附近的不良少年打了一架,身上傷痕纍纍外,自然也乾淨不到哪去。
「我知道你!」李貞萓想了一下,然後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有一次我在街上看到你,我媽媽說你常跟人家打架。」
宋靖宇冷眼看著她站了起身,「那你快點走吧!讓別人看到你跟我站在一起,你會被罵。」
「才不會!不會有人罵我的。」她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
從小到大,她爸媽連句大聲話都沒有對她說過,身為李家的獨生女,她可說是集三千寵愛於一身。
他不理會她,一拐一拐的離開。
「喂,你要記得擦藥喔!」
「不用你管!」
「怪人!」看著他走遠的背影,她緩緩的站起身,拍了拍有泥了的手,然後彎腰撿起自己的手帕。
對自己的好意再三被拒絕顯得不以為意,因為她第一次看到一個男孩有著一雙她看過最好看的眼睛。
這一年,她只有七歲。
***
「你是不是又打架?」
聽到這個聲音,宋靖宇連頭都懶得抬。
他已經習慣每次打架完就跑到這個小公園的角落躲起來,而她李貞萓,這位富家小姐,竟也習慣性的知道到這裡找他。
這成了他們之間的秘密基地,他喜歡她,在很多年前他便發現,而他也很清楚他們之間的感情不是單向的。
就算在他人眼中,他們兩個是多麼的不相配,但在這裡時,他們是一對的,沒有人可以置曉。
「怎麼,」李貞萓低頭看著他,「今天不說不關我的事嗎?」
「就算說了,你也不會走。」宋靖宇抬起頭心想,原本比他還高的她,現在卻足足矮了他一個頭。
「聰明!」她也不顧身上的制服,逕自在老位子坐了下來,拿出書包裡的可樂,「給你!」
他沉默的接過手。
「為什麼你那麼喜歡打架?」
他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你是白癡啊?」
「你怎麼這麼說話?」
「有錯嗎?」他哼了一聲,「有誰會天生喜歡打架?」
「你啊!」她眨了眨眼,「從我認識你以來,你幾乎天天和人打架,那你還不喜歡打架嗎?」
他沉默的喝著可樂,懶得跟她解釋什麼,她這種有錢人家的小姐是不懂他的生活模式。
「你今天是不是又逃學?」
他沒有回答她。
「你為什麼不喜歡讀書?每個人都要讀書,讀書才有前途。」她說著她父親總是跟她重複的一句話。
他冷冷的看著她,她身上穿著私立國中的紅色制服,雖然她現在只有十四歲,卻出落得亭亭玉立。
「讀書要錢,我根本就沒有錢,不如出社會找工作實際一點。」只有對著她,他才可以放下心防,談論自己內心深處的事。
「可是你只有十六歲,找不到工作的。」
「不去找怎麼知道?」顯然她的話激怒了他,他的口氣帶著憤意。
「我只是說實話,不是要惹你生氣,」一看到他露出氣憤的神色,她立刻皺起了眉頭,「我不喜歡看你生氣的樣子。」
他聞言,臉上的表情立刻一柔。
「這樣才對,」她對他笑了笑,「我覺得好奇怪,你身上為什麼總是沒有錢?」
「說給你這個笨蛋聽,你也不會懂。」
「你為什麼不是罵我白癡就是罵我笨蛋?」著實不尊重她嘛!
他看到她嘟嘴的樣子,忍不住笑了出來,推了推她的頭,「因為你本來就是!」
她對他皺起鼻子,「你好討厭,每次都欺負我。」
他看著她,忍不住伸出手摟了摟她。
她沒有拒絕他的碰觸,反而早就習慣兩人之間的親暱。
他從背後摟著她,同時用手指撫著她的後頸和耳旁的髮絲。
「如果讓你爸媽知道我們這樣,他們會殺了我!」
「他們才不會!」她覺得好笑的瞄了他一眼,「他們很疼我,只要是我喜歡的,他們也會喜歡。」
他可沒她那麼有把握。他低下頭,吻了吻她的臉頰。
「等等!那是你媽媽耶!」李貞萓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抬起頭,看到不遠處出現的人。「她來找你的嗎?」
「她是在做生意!」宋靖宇的身體一僵,冷漠的拉著她,縮到更不引人注意的角落。
「喔!」李貞萓被動的被拉去躲著。
小時候她是不明白媽媽為什麼常跟附近的阿姨們對宋靖宇的媽媽指指點點,現在長大了,她大概明白是怎麼一回事。
她看到宋靖宇的媽媽頹然的坐在椅子上,顫抖的手拿著煙抽。
「我媽媽說你媽媽——她生病了。」
宋靖宇沒有回答。
「為什麼不說話?」她拿起懷中的手帕溫柔的替他擦了擦有點髒的臉,「不可以告訴我嗎?」
「我自己來就好了。」他拿過她手中的手帕,胡亂的擦著自己的臉。「我媽得了癌症,又沒閒錢看醫生,可能活不久了吧!」
她一臉的錯愕,見他如同在談論別人的事一般,一臉的面無表情,心裡更是一震。
「真的嗎?」
他點頭。
「那你要怎麼辦?」她擔心他。
他的嘴一撇,「天下那麼大,我餓不死的!而且我已經十六歲了。」
她見他從上衣口袋拿出一包香煙,她再次皺起了眉頭。
「我不喜歡你抽煙。」
他聞言,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將點燃的煙給捻熄丟掉,對別人,他絕不假辭色,但對她他真的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貞萓,你在哪裡?」聽到不遠處傳來的叫喚,李貞萓一驚,「吳媽在找人了,這個給你!」
她將自己的零用錢全掏出塞給了他。
「我不要!」
「拿著吧!」她對他搖搖頭,「這是我先借你的,以後要還我喔!我先走了,明天見!」
也沒有等他回應,她抱著書包一溜煙的跑了。
十四歲的她,不是很明白男女之間的情愛,但她知道她已經習慣了每天要見到他,不然她會想念他。
***
今天下了很大的雨!
李貞萓撐著傘無精打彩的走在路上,她已經好幾天沒有見到宋靖宇,她不知道他到底出了什麼事?
她可以問人,但她不敢……內心深處,她比任何人都明白,他們之間的感情是不被祝福與接受的,在世俗的眼光中,他們可以說是天與地,一個富家千金跟個小流氓,根本就是兩條不應該有交集的平行線。
她幽幽的歎了口氣,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喜歡上他,或許是因為他真心的對她好,而且還有一雙她平生所見過最美麗的眼睛。
「靖宇!」還以為今天下大雨,他不可能會來,沒想到……李貞萓興奮的迎了上去。
宋靖宇聽到她的聲音,將頭抬起,他整身已經濕淋淋了。
「你這樣會感冒的!」她趕快蹲了下來,替他遮雨。
他看著她不發言。
「你怎麼了?」她看出了他的不對勁,他的眼睛紅紅的,好像哭過,「你哭了嗎?」
她的話聲才落,他突然伸出手抱住她,她一愣,手中的傘落在地上,雨絲不留情的打在兩人的身上。
「我媽媽死了。」
「什麼?」
他哽咽的說:「我恨她,她讓每個人都嘲笑我,可是她現在死了!」
她回抱著他,眼淚掉了下來,看他的樣子,她的心好痛。
她知道他說不出口的悲哀,其實他們彼此都明白,雖然他的母親做的工作不光彩,但她所做的一切全都是為了宋靖宇,她惟一的兒子。
「你別這樣,」她安慰著他,「你哭讓我好難過。」
他沒有回答,只是緊緊摟著她。
不知過了多久,雨變小了,卻開始起風。
他的眼淚干了,覺得有些冷,再看到她……
「你整身都濕了!」
「沒關係。」話才說完,她就打了個噴嚏。
「該死!」他詛咒了一聲,她是他在這世上最重視的人,他怎麼可以讓她有任何一點不適。
他拉著她,帶她回家,然後給了件他自己的衣服,讓她換上。
他的衣服套在她身上顯然太大了,她將袖子折了幾折,回到房間,看到他正整理著東西。
「你在做什麼?」她將一頭濕髮給夾到耳後,好奇的坐到他身旁問。
「我在整理我爸爸的東西。」他抬頭看了她一眼,看到她的頭髮還濕漉漉的,立刻拿了條毛巾替她擦乾。
「你爸爸?」
「對啊!我也是有爸爸的。」他謔笑著她驚訝的口氣。
「我不是這個意思,」她的臉微紅,「我只是在想,既然你有爸爸,他為什麼不和你們在一起?」
他聞言,臉色變得很難看。
「你怎麼了?」她不解的看著他。
「因為他嫌棄我媽配不上他。」他冷淡的說,聲音裡沒有一絲感情。
「怎麼會?」
「怎麼不會?」他冷哼了一聲,「別提他了,他是個不重要的人,我一輩子都不想跟他有瓜葛。」
李貞萓不贊同的道:「你在說的是你爸爸。」
「我知道。」他自言自語的低言,「但他不配當我爸爸。」
她沉默的看著他,看見他眼底閃過的受傷,心疼的捏了捏他的手。
他摟著她,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有她陪伴。雖然他只有十六歲,但他知道懷中這個女孩是他一生最想要保護的人。
他雙手抓住她的肩膀,俯低頭吻她。
她一驚,心頭一陣小鹿亂撞,她應該拒絕他,但她發不出一點聲音。
他在她的頸間落下像雨點似的細吻,雙臂同時把她摟得更緊。
「我們不應該這樣——」她的聲音非常微弱,畢竟他們年紀都還小,這種事,似乎太快了。
他沒有放開她,反而在她的背上級緩的撫摸著。
「不要拒絕我,我好愛你。」
他的話自她的發間傳出,使她忘記了繼續抗拒,倒入他的懷中。
不管未來如何,此刻是屬於他們的,他們彼此相愛,對他們而言,這就夠了。
***
「你吃飯了嗎?」拿著從家中帶出來的宴會菜餚,李貞萓蹦蹦跳跳的進入宋靖宇的小房間。
他抬起頭對她微笑,然後搖了搖頭。
「今天是我爸生日,他請了一些人來家裡,這些菜都很好吃!」她替他拿出碗筷,像小妻子似的幫他準備吃食。
「謝謝!」宋靖宇滿足的吃著她帶來的東西,「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什麼?」
「我已經找到工作了!」
她聞言,眼睛一亮,「真的嗎?」
他開心的點著頭,「以後我就可以自食其力,還可以照顧你。我不會再去鬼混、打架。」
她看著他,對他的轉變感到興奮。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要說到做到。」
「一定!」他親了親她,「我宋靖宇什麼時候騙過你?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會陪在你身邊。」
兩個人甜蜜得就如同新婚小夫妻似的,完全不考慮外頭的世界根本不能見容他們的感情。
「你們在做什麼?」李明仁的聲音劃破了兩個人之間的蜜意。
李貞萓聽到門撞開的聲音,連忙從宋靖宇的懷中起身。
「爸爸!」李貞萓怎麼也想不到父親會出現在這裡,而他身後跟著他許多的友人。
「別人跟我說我還不相信,沒想到你真的跟這個小太保在一起!」跟在李明仁身後的劉怡君聲淚俱下的斥責,將女兒從宋靖宇的身旁拉走。
「靖宇不是小太保!」李貞萓不悅的反駁著自己的母親。
「你給我比嘴!」李明仁聽到身後的駁斥聲,覺得面子掛不住,反手便給女兒一巴掌。「我的臉都給你丟光了。」
李貞萓撫著臉,錯愕的看著自己的父親,從小到大,爸爸從捨不得打她,而現在,他竟然……她覺得如同在做夢般。
「爸,你打我?」
「打你又怎麼樣?」李明仁氣急敗壞的握緊拳頭,「一個女孩子家,一點都不懂得什麼叫潔身自愛!」
「不准你這麼說她!」宋靖宇挺身站了出來,將李貞萓護在身後,「還有,我不准你再動手打她。」
『你這小子是什麼身份?」李明仁推了高瘦的宋靖宇一把,「我教訓女兒,關你什麼事?我告訴你,別妄想攀上我女兒,我女兒是金枝玉葉,你這個妓女的兒子配不上。」
宋靖宇的眼神一冷。「你說什麼?」
「爸,你怎麼說這種話?」
「你再頂嘴!」李明仁揚起手,又打算給李貞萓一巴掌,但這次硬生生在半空中就被宋靖宇給截住。
「你做什麼?」李明仁有些驚訝的看著眼前的小伙子,對他雙眸中所透露出的戾氣感到不寒而慄。
「不准打她,我不准你再碰她一下!」他再次將李貞萓給拉過來,緊緊的鎖在自己的懷裡。
「你……這真是反了!」李明仁走到門口吼叫,要外頭的司機來幫忙。「你還看什麼看?過來把小姐帶回家。」
「我不要回去!」李貞萓掙扎著不願意離開宋靖宇。
宋靖宇的手也不願意放,卻被李明仁帶來的人硬生生的打了一頓,李貞萓尖叫不停的被拖了出去。
「爸爸,你怎麼這麼霸道?!不要再打他了!」
「你給我閉嘴!」李明仁火大的拖著女兒越過馬路,走向停在不遠處的車子。「你再敢來找他,我就送他去坐牢!」
「爸,你怎麼可以這樣?」
「我為什麼不可以?」李明仁吃力的拖著掙扎不停的她,想要押她進車子。
「貞萓!」雖然被毒打了一頓,但宋靖宇一找到空隙便不顧身上的疼處,直直的奔向她。「不要走!」
「靖宇!」李貞萓對他伸出手,卻怎麼也掙脫不開父親的鉗制。
然後,她看到一輛急駛而來的車輛直直的開向宋靖宇,情急的她不知哪裡來的力量,一把推開自己的父親。
「靖宇,小心!」她想也不想的用自己的身體撞開了他。
突然之間,車子的煞車聲和碰撞聲幾乎同時響起。
車子無情的輾過了宋靖字的腳,卻直直的撞上李貞萓的身體。
「貞萓!」宋靖宇痛心疾首的看著眼前這一幕,為什麼他會清醒的看著眼前這麼殘忍的一幕!
「貞萓!」李明仁和劉怡君也趕到了寶貝女兒的身旁,就見她如同壞掉的洋娃娃似的,軟軟的倒在地上。
宋靖宇不顧腳上的痛,緩緩的爬向她。
「你還想怎麼樣?你要害死她才甘願嗎?」李明仁憤恨的踢了他一腳,抱起自己的女兒,急急的要送她去醫院。
「貞萓!」宋靖宇對著遠去的車子伸出手,無可奈何的只能看著車子離去。
他躺在馬路中間,望著灰暗的天空,迷迷糊糊的暈了過去。
第二章
「你也幫幫忙,這件衣服你是穿了幾年了啊?我都快看爛了,也不見你換件新的。」
一大早才進辦公室,坐在李貞萓對面的徐嘉怡忍不住批評了下自己同事的穿著。
「還能穿,為什麼要換?」李貞萓一點也不在乎的看了看自己的衣著,笑著回答。
「真受不了你!」徐嘉怡無奈的對著眼前的美女搖了搖頭。
李貞萓真的很漂亮,但她似乎不知道自己的美麗,總是不打扮自己,長髮隨意的夾在腦後,穿的衣服也是好幾年前的舊款式。
李貞萓故意對她的目光視而不見,逕自開始一天的工作。
十多年的歲月可以改變許多事物,包括自家破產,使她這個一向不知人間疾苦的小女孩,一夕之間學會長大。
父親過世,母親中風,需要長期醫療照顧,龐大的醫療費用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但她依然苦撐了過來。
人的韌性真的很大,她獨自一人堅強的走過這些年的歲月,甚至半工半讀完成了高中學業,她沒有抱怨,不過正確點來說,她根本是不讓自己有空去想這些事情。
經過多年前那場嚴重車禍之後,她放下了過去,一切都只向前看。
「下個月公司要辦中秋晚會,」一邊打著電腦,徐嘉怡一邊說,「挑個時間我們去買件衣服好嗎?」
李貞萓帶笑的抬頭看了她一眼,「你在跟我說話嗎?」
徐嘉怡不以為然的瞄了她一記,「不然呢?」
「要買你自己去買就好,」李貞萓對她皺了皺鼻子,「拜託你別找我,我沒有錢。」
「你也幫幫忙,」徐嘉怡的手離開了電腦鍵盤,一臉的不贊同,「每次都用這個理由搪塞我。」
「我不是搪塞你,我是真的沒有錢!」她一點也不在乎將自己的窘境告知,反正這本來就是事實,她也不打算跟他人隱瞞,從父親過世到現在,她都是在負債的日子中打轉。
「你偶爾也該對自己好一點。」徐嘉怡聽她談論過幾次家中的情形,所以勸她,「反正債是還不完的,不如拿一點出來享受。」
李貞萓聳了聳肩,「我不能接受你的講法,我不喜歡欠人。」她低下頭繼續埋首於工作。
這是一家跨國的科技公司,她擔任的是人事部的小職員,薪水不錯,夠支付她和母親的生活開銷,前幾個月又調了薪水,這使得她可以晚上不要兼差,不過這並不代表她可以有太過奢華的享受。
「聽說,我們總裁的秘書中秋過後不久就要退休了。」
「是嗎?」李貞萓的口氣一點都不熱中。
「對啊!她退休,就一定要有人遞補,據小道消息,總裁想給公司的人一個爭取晉陞的機會。」
李貞萓聞言笑了笑,「你可別以為容易,我看總裁秘書的飯碗不是那麼好拿的。」
「當然!」撐起自己的下巴,徐嘉怡做起了白日夢,「我都還沒有見過我們總裁,聽說,他只有三十歲!」
「是不是還沒結婚,長得又帥?」
「你怎麼知道?」
「小說都這麼寫的!」李貞萓取笑她如夢似幻的表情,「我們總裁好像是個怪人,聽說馬盈慈都沒見過他。我在想……他肯定長得奇醜無比,不然為什麼不敢見人。」
傳言,現任總裁是退休老總裁的私生子,很多年前,被老總裁接回家送到美國唸書,然後在三年前回台灣正式接管公司,不過她說他是個怪人真的是不為過,因為他就任總裁到現在三年的時間,公司上下沒有人見過他。
他似乎是個孤僻的人,就連最重要的工作夥伴總裁秘書——馬盈慈,也只能透過電話與他聯繫。而他所作的任何決策,都由副總裁——何思丞負責執行。
「不過說真的,你有沒有興趣啊?」
「什麼東西有沒有興越?」她分心的看了徐嘉怡一眼。
「擔任總裁秘書啊!」
「怎麼有可能!」李貞萓搖了搖頭,她才不敢做夢,「我們公司人才那麼多,我才只有高中畢業,不會有機會。」
「不去試試怎麼知道,聽說薪水近六位數字。」
說到錢,李貞萓的眼睛一亮,「真的嗎?」
徐嘉怡肯定的點了點頭。
李貞萓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看在錢的份上,她倒可以考慮、考慮。
反正去試試也無妨,若真那麼好運,讓她接手馬盈慈的工作,一個月賺那麼多錢,媽媽也能受到更好的照料。
「你說的對,去試試也好。」李貞萓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反正去爭取對我也沒什麼損失。」
「對啊!」徐嘉怡點頭如搗蒜,「所以你該跟我去買件衣服給人良好的第一印象!」
「你是不是不看我花錢很難過啊?」她覺得好笑的看著徐贏怡問。
徐嘉怡聳了聳肩,不以為然的說:「我只是覺得賺錢就要懂得花錢的樂越,不是嗎?」
「這是像你這種好命人才講得出來的話。」她低下頭專注著手上的工作,用行動告訴徐嘉怡,叫她不要再試著誘惑她了。
曾幾何時,她這個富家千金,也會說人家好命了,思及此,李貞萓暗自露出了一個自嘲的笑容。
***
「何副總。」馬盈慈一看到何思丞的身影,立刻站起了身。
「你早,馬秘書。」何思丞給她一個神清氣爽的笑容。
「早安!」雖然年近六十,但馬盈慈每每看到何思丞這個年輕的帥哥,還是忍不住臉紅。
「這是今天早上要呈給總裁簽的文件嗎?」何思丞自動自發的拿起桌上的卷宗問。
「是的。」馬盈慈點了點頭。
「我幫你拿進去。」
「那就麻煩您了!」馬盈慈恭敬的再將桌上的幾份文件交到他的手上,「只是不知道總裁進公司了沒?」
何思丞一個轉身,看著頭頂上的攝影機,「喂!你來了沒啊?」
等了一會兒,一個冷淡的聲音從電話擴音器傳出來,「進來。」
「他來了,我們回頭見!」對馬盈慈一個彈指,何思丞帥氣的走進了總裁辦公室。
這間辦公室在老總裁退休之後就成了禁地,除了與新任總裁關係密切的何思丞可以擅自進入之外,其他人包括馬盈慈在內都不得其門而入。
何思丞走進辦公室裡,一點也不意外的看著空無一人的辦公桌椅。
「我真沒見過像你這種人,那麼喜歡縮在角落裡。」他一個轉身,與角落的冷峻雙眸對上了眼。
「不關你的事!」
「我當然也知道不關我的事。」何思丞一點也不以為意的對他冷淡的言詞聳了聳肩。
對他而言,這個男人渾身上下充滿著詭異的神秘感,身上的孤傲總讓人不敢直視他。
兩人的關係很複雜,說是親戚,卻沒有一丁點的血緣關係——這孤傲男子的父親是何思丞的姨丈,但他的親生母親可不是他的阿姨,他阿姨死了很多年,男子是他姨丈跟他阿姨結婚前在外頭所生的私生子。
至於私生子為什麼會爬上今天這個位子,理由也很簡單——就是因為沒人可以繼承家業,所以他姨丈把外頭的私生子給接了回來。
何思丞永遠都會記得第一次在美國看到這個高瘦的男孩時,他渾身上下所透露出來的敵意。
他的過去是何思丞所不能理解的,畢竟從小他便生活在一個無憂無慮的優渥環境,原本搭不上線的兩人,是因緣際會而相遇。
何思丞這個人什麼都很好,就連脾氣也好得沒話說,所以在不自覺中跟這個怪人結成了莫逆,就連他回國接管公司,他都跟著回來幫他。
「還不起來,你打算縮在那裡多久?「何思丞瞄了角落一眼。
宋靖宇現在改姓為展靖宇,面無表情的站了起來,拿起一條手帕擦了擦自己的手。
「一個大男人用著小女生的手帕,你不覺得噁心嗎?」每每只要看到那條蕾絲手帕,何思丞就覺得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不關——」
「我的事!」何思丞很有心理準備的接口,「我也不想管你,只不過我好奇。」
「收起你的好奇。」
「是,不過有時候我還真懷疑你是不是有戀童癖?」
展靖宇冷冷的看著他,根本不理會他的玩笑。「昨天我叫你辦的事,你辦得怎麼樣?」
「OK啊!」何思丞聳了聳肩,「我昨天簽的那張合約,可以使我們公司的觸角伸到南歐去。」
「很好!」展靖宇坐回自己的辦公桌後,他起身走動時,才讓人發現原來他行動有些不便。
一身黑色裝束的他拿著一根黑檀木手杖,走起路一拐一拐的。
「我要你找的人呢?」
「拜託!」何思丞對天一翻白眼,覺得百般的無奈。「天天問同一個問題,你不煩嗎?」
「你天天吃飯不煩嗎?」展靖宇冷冷的看著他。
「還沒找到。」何思丞沒好氣的說。
「你到底有沒有找?」
何思丞歎了口氣,「老實說,我沒找,不過我找了十幾家徵信社幫你找,但是怎麼找就是找不到,你說那個叫什麼來的,我忘記了,反正她就好像不存在這個世上一樣,我覺得……」
看到展靖宇看著他的眼神,何思丞識趣的閉上了嘴。
從認識展靖宇的那一天開始,他便清楚,這個不可一世的男人心頭有個女人,一個他找了數年,但都尋不著的人。
「別找了吧!」他不知道自己勸了他多少次,但他總是不聽,「你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自己現在是在做一件很愚蠢的事。」
「一點都不愚蠢,你不會明白我與她的感情。」
「我是不明白,我覺得這世上一段就算再深的感情,過了那麼多年,早就應該變質了。」
「我不會變。就算她死了,我也要知道她葬在哪裡。」說到底,展靖宇還是不放棄。
聽他這麼說,何思丞便知道自己多說無益。
「對了!下個月中秋晚會——」
「你代我出席就好。」
「我就知道!」何思丞皺起了眉頭,「你知不知道外頭的員工現在都怎麼說你?」
「我沒興趣知道。」
「但我卻覺得有必要告訴你!」何思丞忍不住勸道:「哪有一個總裁連走在公司裡,自己的員工都不認識的。你真應該出席一下公開場合。反正你又不是長得見不得人,老實說,你長得那麼帥,一出現,我敢肯定你一定會迷死公司眾多的女同事。」
「關於迷死別的女人……我一點興趣都沒有!」展靖宇動了動在桌下的腳,腳踝所傳來的痛楚,幾乎使他皺眉,但在何思丞的面前,他維持面不改色。
他的一隻腳因為當年的車禍瘸了,而李貞萓因為傷勢過重轉到台北就醫,就此失去了音訊,就連她現在是生是死他都不得而知。
李家一家搬走了,似乎是存心不讓他找到似的,沒有留下任何的線索,讓他就算想找也苦於沒有頭緒。
就在他苦惱當頭,他的親生父親找來了。
憶起往事,他的眼底閃過一絲黯然,他的父親已經很老了,沒有兒子可以繼承家業的他,想到了他這個被他拋棄十多年的私生子。
他的出生並不光彩,所以是以收養的方式被帶回到展家。
內心深處,他根本不在乎他是用什麼身份回到展家,他在乎的是,他將變得有錢,而這個轉變讓他可以跟李貞萓匹配得上。
但當他擁有名與利之後,心頭纏繞多年的那個女人依然藏匿在茫茫人海中。
從他回國接手集團之後,他開始動用各方的關係尋找這個佔據他心頭多年的女人,但沒有用——她一如當年的消失在這個世上,怎麼找都找不到。
他不相信她就這麼死了,在他心目中的她,堅強又開朗,不是那麼容易被死神撂倒的。
「你該不會是因為你的腳而不想出去見人吧?」何思丞問出了這藏在心中多年的疑問。
「不關你的事。」展靖宇還是老話一句的丟給他。
「去你的!」何思遠忍不住髒話出口,「每次都說這句。」
「你只要做好你的事,就不用在乎我做什麼。」
何思丞聞言瞪了他一眼,然後憤恨的轉身離去,他不想再跟展靖宇這塊頑石講下去。
「記住——」
「知道,」何思丞頭也不回的打斷了他的話,「找女人嘛!」
「是貞萓……李貞萓!」
「我管她叫什麼!」何思丞咕噥的離開了辦公室。「只要我委託的人知道就好。」
***
星期天一大早,李貞萓便趕忙來到醫院。她請的看護星期天休息,所以這一天都是由她自己來照料母親。
「媽,我來了!」她不會奢想床上的人給她反應,一張小口絮叨的說著。
自從李家破產、李明仁過世之後,劉怡君因受到過大刺激,中風了兩次,現在只能躺在床上,什麼都需要他人的照料。
「昨天睡得好嗎?」她微笑的將母親給扶起,「今天天氣很好,待會兒我推你出去走走。」
劉怡君嗯嗯啊啊的說著話。
「我知道,」她猜得出媽媽想問她什麼,「我很好,工作很順利。最近公司還有一個不錯的陞遷機會,我想去試試,如果成功的話,我應該可以有更好的收入。」
劉怡君聞言,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
李貞萓在病床旁坐了下來。
對醫院,她實在沒有什麼好印象,那場幾乎使她喪命的車禍使她有陣子對醫院望之卻步。
可是現在母親卻以醫院為家,而她三天兩頭就得來上一趟,再怕也只有克服了。
一想到多年前的往事,她的眼神一黯……
當年,她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小命,住院期間宋靖宇連看都沒有來看她。
爸爸說,因為他害她出了車禍,所以拿了爸爸給的一筆錢,連夜離開了他們居住的小鎮,還承諾一輩子不再跟她見面,不管她是死是活都不再關他的事。
她不相信爸爸的話,等她出院,已經是一年過去,她瞞著家人回去小鎮一趟,才發現,他家真的是人去樓空,原有的舊房子已經轉賣他人,而他什麼都沒有留下。
這時她再怎麼不相信,也得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個信誓旦旦永遠不會離開她的男人,竟然怕事的逃離了她,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候,棄她而去,這使她痛不欲生。
但她的苦難才剛開始,因為不久之後,家裡破產了,他們住的房子是越搬越小。
最後爸爸留下大筆債務,以自殺結束了自己的一生,而媽媽也因禁不起一而再的打擊,就此一病不起。
她一個人扛起了一切,而宋靖宇……她將這個人的身影緊鎖在內心最不想憶起的角落,就當自己從未見過他,平靜的過著日子。
她沉默的餵著母親吃下一口又一口的稀飯。
「李小姐,你來了啊!」
聽到房門口傳來的聲音,李貞萓歎了口氣。
她不想來醫院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隔壁病房有位太太,一直嚷著要替她介紹男朋友,所以她怕死了。
她也看得出媽媽挺期望她能交個男朋友,不過,她什麼都可以依她,就感情的事例外,短時間,她無法去想,現在的她只想好好工作賺錢,照顧好媽媽就夠了。
第三章
李貞萓深吸了口氣,想了好幾天,她還是鼓起勇氣,將自己的履歷交到人事部經理的手中。
人事部經理張育德抬起頭,看著她笑了笑。
「沒想到你也對總裁秘書這個工作有興趣?」
她回這個五十幾歲的經理一個笑容,他們共事了快五年,他是個好人,對她還算照顧有加。
「對啊!試試看嘛,不一定真有陞遷的機會。」
「也對!」張育德將手中的履歷給收了下來,「年輕人就是要有衝勁,趁著年輕,試試看也好!不過這次應徵的人不少。」
「我想也是。不過我還是想試試,畢竟我在公司也有五年的資歷。」
「說的也對。」
「我回去工作了!」李貞萓對他點了點頭,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張育德整理了下收到的履歷表,從正式發佈命令到今天,不過短短的三天,沒想到便有不少人來爭取這總裁秘書的位置。
不過這也是人之常情,畢竟總裁秘書的職位,不單是表面好看,就連薪水也很可觀,無怪乎眾人搶破頭。
「何副總,這三天下來,總共有二十七個人表態要爭取馬秘書的位置!」張育德直達頂樓跟何思丞報告。
「二十幾個?!」他將張育德遞上的履歷接過手,「你有沒有老實告訴他們,我們總裁不好應付?」
「看在錢的份上,她們可不在乎。」
何思丞聞言笑了笑,翻了翻履歷。
「好像女的比較多。」
「這是當然!」張育德笑道,「誰不知道我們總裁還是單身。」
「可是她們從沒見過總裁長什麼樣子。」何思丞的口氣有著不易察覺的訕笑。
「就算不知道,但只要來這層樓工作,除了總裁之外,還有很多好機會,」張育德笑看向他,「副總不就是一個嗎?」
「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何思丞笑著搖搖頭,他可沒興趣發展什麼辦公室戀情。
「李貞萓……」何思遠翻到其中一份履歷,皺起了眉頭,「奇怪,這個名字怎麼這麼熟悉?」
「是嗎?」張育德看了一眼,「她是人事部的職員,人很勤勞,不過學歷不高,只是高中夜間部畢業。」
「喔。」何思丞將履歷給放到一旁,「學歷未必是絕對重要。這些我下午有空再慢慢看,你去通知這些人,說下個星期我要面試。」
「是的。」張育德收了命令,走了出去。
何思丞又埋首公事之中,沒一會,視線再落上那最上頭的履歷上的名字……奇怪,這名字真的是似曾相識,但偏偏想不起來。
歎了口氣,他不再勉強自己,把苦思無解的問題給拋到腦後,認真的辦公。
***
「我新任秘書的事處理得如何?」在私人俱樂部的包廂裡,展靖宇淡淡的問。
「很順利!」何思丞啜了一口酒,「有,二十七個人應徵。」
這間俱樂部是何思丞與展靖宇一同出資成立的,生意不錯,往來的都是些政商名人。
「都是你們公司自己內部的人?」一旁的溫尚亞問。
展靖宇點了點頭。
溫尚亞是展靖宇的高中同學,高大的他有著東方人少見的身材,絕大部分的人站在一百八十九公分的他面前,都會覺得自己好像一個侏儒似的。
當時在美國班上,只有他們兩個中國人,自然而然就走得比較近。先後回到台灣之後,依然固定聚會。
「對不起!遲到了!」杜冠儒鬆掉頸上的領帶,走了進來。
杜冠儒——四人組中年紀最小的一個,求學階段一直是個運動健將,在台灣唸書時便與溫尚亞認識。
兩家人是世交,不過這兩人是認識多久,就斗了多少年的嘴。
「幹嘛?」何思丞好奇的看著他,「很累嗎?」
「別提了!」杜冠儒將鼻樑上的眼鏡給摘下,甩在桌上,「最近為了代理法國的抗癌藥品,搞得快贏了。」
「該不會要去法國一趟吧?」
「或許。」杜冠儒不很確定的聳了聳肩,「若是順利的話,勢必得去一趟,不過一切看我爸爸怎麼作決定。」
何思丞對他擠眉弄眼,「法國女人都長得不錯!」
「我還聽說法國男人很浪漫,你認為那裡的女人會看上東方的沙豬嗎?」溫尚亞在一旁放著冷箭。
「你也幫幫忙,我如此的溫柔多情,怎麼會是沙豬?」杜冠儒不認同的瞄了溫尚亞一眼。「而且我又不像某些人只長個不長腦。」
「關於這點,我不想跟你爭辯。」溫尚亞淡淡的說。
「你———」
「好了!」展靖宇開口打斷了兩人之間的對話,「你們談論這種事,不會覺得無聊嗎?」
在場的三個人交換了疑惑的一瞥。
「你幹嘛?」坐離展靖宇最近的溫尚亞忍不住開口詢問,「碰上了什麼麻煩嗎?」
「沒有!」
「那……你家那個老頭……」
「一個要死不活的傢伙,能給我造成什麼困擾!」提到自己的父親,展靖宇的口氣更冷。
「通常這個樣子,就是為了——女人!」杜冠儒語帶肯定的表示。
「女人?!」溫尚亞皺起了眉頭,「你想開了嗎?」
「如果想開了,現在就不會這種表情了。」何思丞在一旁答腔,跟在展靖宇身旁做事,他為何煩惱,他心知肚明。
「幹嘛?為了找不到那個女人心煩嗎?」杜冠儒笑了,「放寬心吧!這種事急不得的。」
「不是你的事,你當然講得輕鬆!」
「溫尚亞,我到底是哪裡惹到你了,公事歸公事,私事歸私事,你不要混為一談喔!」
「我不像你那麼幼稚!」溫尚亞不馴的回答。
看著他們一來一往,何思丞歎了口氣,兩個身為台灣著名生化科技集團的第二代接班人,有著太多共同點,公事上的衝突不斷,造就了私底下也是如此針鋒相對。
雖然彼此只是耍耍嘴皮子,並不會真的傷害到友誼,但是他可不怎麼確定這種情形還能維持多久。
「你們要吵,慢慢吵吧!」展靖宇將手中的酒一口飲盡,「我有事,先走一步。」
「喂———」
「靖宇!」
展靖宇頭也不回的離開。
「還坐著幹嘛?還不去追!」杜冠儒看著動也不動的何思丞說。「他可是你的上司耶!」
「拜託,現在是下班時間。」言下之意,就是他不想去送死。
溫尚亞的頭一搖,追了出去,誰叫他們兩個從高中時代就是死黨呢,他當然不能看他那麼孤單的樣子。
***
「等等我,沒想到你腳瘸了,走得還是挺快的!」溫尚亞小跑步的追上了展靖宇。
展靖宇聞言,嘴角微揚。
入秋了,天氣慢慢轉涼,他看著夜空,呼了口氣,他的腳有些酸痛,但這比不上那心煩意亂更令他難過。
「到底怎麼回事?」溫尚亞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真是為了那個初戀情人嗎?」
「她對我不單是初戀情人,還是救命恩人。」展靖宇的語氣難得的充滿感情,「我一定要找到她。」
「難道你不知道什麼叫放棄嗎?」
「我什麼都可以放棄,就她不行。」
「想不到,展家大少爺竟然是個癡心漢。」
「當有一天,遇到真正心愛的女人,你也會有我這種感覺!」展靖宇緩慢的和他並肩走在街上的死黨說。
溫尚亞一笑,這聽起來像是天方夜潭。
「你知道嗎?我的婚姻結合將會是以利益作為考量!」
展靖宇不以為然的看了他一眼。
「真的!就像我大哥和大嫂一樣。」溫尚亞一副絕對的樣子,「我大嫂娘家挺有勢力,嫁入我家,對我家的事業有很大的幫助。」
「那是你大哥,你可以不用如此。」
溫尚亞搖了搖頭,「跟女人談感情太累了,聽從安排簡單多了。」
在外人面前,他們兩人都是不可一世的企業掌舵者,但在私底下,兩人常是卸下心防,談論心中的想法。
「你的想法終有一天會變!」
「或許吧!」溫尚亞的口氣不很肯定,「不一定我會遇到跟你心目中的天使一模一樣的女人,然後跟她一時天雷勾動地火,一發不可收拾,來個閃電結婚。」
「別開玩笑,感情這回事小心一語成讖。」
「有那麼簡單就好了。」
展靖宇沒再反駁他,雖然他一向不是個宿命之人,但是遇見了李貞萓,讓他真的相信前世注定這句話。
兩人不知不覺的走到一段陰暗的街道。
「那是什麼?」溫尚亞眼尖的發現街旁有一團陰影。
「不關我們的事。」
「你該改改你的冷漠性子!」溫尚亞不認同的瞄了他一眼。
「尚亞,不要過去,別給你自己找麻煩!」展靖宇拉住了正打算往前去的溫尚亞。
「別緊張,我只是看看罷了!」溫尚亞拉開了他的手,走向那一團陰影,「喂!是個人。」
展靖宇皺起了眉頭,果然如他所料。
「死了嗎?」他緩緩的踱向前。
「不知道。」溫尚亞逕自蹲了下來,將那個人給翻過來,「是個女的!」
「我看到了。」展靖宇冷眼看著,隨即沉著聲道:「打電話叫警察來處理。」
他的話語才落,溫尚亞懷裡的女人呻吟了一聲。
「她還活著!」
「我知道,所以叫你叫警察。」
「叫警察速度太慢了,一定人死了他們才到。」
溫尚亞快速的衡量了一下眼前的情況,想也不想的將女人打橫抱了起來。
「你做什麼?」展靖宇再次制止他。
「別拉著我。我們得快送她去醫院!」
「尚亞——」
「別再多說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不顧展靖宇眼中的不贊同,溫尚亞將人抱向一直跟在他們身後的私家轎車。
「你不跟著來嗎?」上了車,溫尚亞看著他問。
展靖宇也只有無奈的坐進車裡。
***
「她是你的誰?」
原本走個不停的溫尚亞停下了腳步,看了眼展靖宇。
「回答我啊,」展靖宇的話中有著嘲笑,「她是你的誰?」
溫尚亞搖了搖頭,一個陌生人。」
「很好!那你的樣子像什麼?」
溫尚亞不解的雙手一攤,「像什麼?」
「像一個心急如焚的家屬。」
「是嗎?」他的表情有些錯愕,「我像嗎?」
展靖宇點頭,簡短的給他兩個字,「很像。」他的頭一側,「過來坐下。」
溫尚亞依言坐了下來。
「怎麼回事?」
他才坐下,何思丞和杜冠儒也出現了,他們是接到展靖宇的電話,飛快的趕來的。
「你問他!」展靖宇看了溫尚亞一眼。
何思丞和杜冠儒的目光同時射向溫尚亞。
「沒什麼,」他聳了聳肩,「不過就撿了個倒在路邊的女人,好心的送她上醫院而已。」
「你不怕別人說是你害她的嗎?」展靖宇冷情的問著。
「拜託!」溫尚亞一臉他想太多,「不至於吧!」
「這可難講。」杜冠儒也認同展靖字的話。
這種成了冤大頭的事,他可是聽多了,所以也不能說現代人無情,他們是害怕,所以逼得自己變得無情。
「那我們走好了。」溫尚亞乾脆的表示,反正他已經把人送進了醫院,可以一走了之了。
「走去哪裡?」展靖宇好笑的看著自己的好友。
「對啊,走去哪裡?」杜冠儒諷刺的問,「這醫院是你家開的,你送了個女人來醫院,別人會不知道嗎?」
「對啊!」何思丞打了溫尚亞一下,「怎麼有人像你那麼笨的,送人幹嘛送自己家的醫院!」
「拜託,這是直覺反應好嗎?」溫尚亞不悅的表示,「我家開醫院,病人不送這裡送哪裡。」
他是做了件好事,怎麼被批得滿頭包,真是冤。
「溫總。」醫生從手術室走了出來。
溫尚亞站起身,迎了上去。「怎麼樣?」
「病患得的是急性盲腸炎,開刀之後,休養幾天就沒事了。」
「好,謝謝你!」溫尚亞伸手跟醫生一握。等醫生走遠,他轉身看著自己的好友,「人家是急性盲腸炎,醒來了總不會賴我說,是我害她得了急性盲腸炎的吧?」
「那是你運氣好。」
「就是說嘛!」如同唱雙簧似的,何思丞與杜冠儒一搭一唱。
「你們三個也幫幫忙,」溫尚亞的目光輪流掃過三個好友,「難道你們都不知道做好事嗎?」
「對啊!你明天還要升天了咧!」杜冠儒的手一揮,調侃說。
其實溫尚亞在商界是出了名的狠,沒想到私底下,竟然有這麼富有同情心的一面,這倒也令他們這幾個多年好友開了眼界。
「我懶得理你們!」溫尚亞不悅的率先走向醫院大門。
「不去看看人家怎麼樣嗎?」何思丞在他身邊追問。
溫尚亞轉頭瞪了他一眼,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
「要我送你回去嗎?」何思丞收回視線看著坐在椅上的展靖宇。
展靖宇搖了搖頭,「我待會兒自己回去。」
「你確定?」何思丞不放心的看著他。
他的司機已經下班了,而他的腳不方便開車,所以去到哪裡都需要有人載他。
「我非常確定。」他站起身,走了出去。
「你老闆心情不好。」
「還不是因為女人!」何思丞目送著展靖宇的背影。
「那女人真令我好奇。」杜冠儒輕歎道。
「不單是你,」何思丞瞄了他一眼,「我也好奇。」
「真的找不到嗎?」
何思丞聳了聳肩,「不知道!徵信社的人說,這件Case需要點運氣。而我想我的老大……」
「算運氣很不好那種!」杜冠儒順順的接口。
「這話是你說的!」何思丞指著杜冠儒的鼻子,「明天我就去跟我的老大說,你死定了。」
「何思丞!」
「幹嘛?」何思丞勾上他的肩膀,「走吧!開玩笑的,咱們去喝酒!」
***
一整天下來,何思丞都在面試展靖宇的新任秘書。
他壓下打哈欠的衝動,這是件苦差事,有些人不錯,可有些……他搖了搖頭,有些卻是有臉蛋沒腦袋的女人,如果他真隨便任用其中一個,他肯定被展靖宇批得一無是處。
「你是最後一個了!」何思丞看著最後進來的曼妙身影說。
對方回他一個有禮的笑容,坐了下來。
「別緊張,」看到她僵硬的表情,何思丞親切微笑的說,「只是形式上跟你聊聊而已。」
「是!」李貞萓深吸了口氣,她也要自己不要太緊張,可是越是想卻越緊張。
她似乎比自己想像中的更想得到這份高薪的工作。
「為什麼想要這個職務?」
她沉默無語。
「為什麼不回答?」何思丞好奇的看著她,一天下來,他可是聽了很多「偉大的抱負」,眼前這個女人卻默然不語。
「因為有比較高的薪水!」
「什麼?」他懷疑自己聽錯了!
「因為有比較高的薪水,不過當然,我也想學更多的東西。」李貞萓不忘後頭加了一句。
何思丞一愣,然後笑了開來。
「不過顯然對你而言,薪水比較重要。」
廢話,她的眼睛轉了轉,沒將心中的想法說出來。
「其實,你的名字令我覺得似曾相識。」他好奇的盯著她。
「是嗎?」
何思丞點了點頭,「但我卻想不起來,我們見過面嗎?」
她搖頭,「沒有。」
他撫著自己的下巴,「真的嗎?」
「我肯定我們沒有見過面!」李貞萓微皺起眉頭,她當然聽過公司這位多情何副總的傳聞,她可不想成為下一個被傳聞的女主角。
「我希望你明白,我沒有別的意思。」何思丞是聰明人,當然看得出眼前這個女人眼底所透露出來的訊息。
「我明白。」李貞萓連忙接口,雖然滿心不相信他,但她聰明的表示,「副總怎麼會跟我扯上關係。」
「你可別這麼說,」他搖搖手一笑,「你應該很明白,你長得很漂亮。」
被人如此直截了當的誇讚,使她不自覺一愣,「謝謝。」
「我只是實話實說罷了!」他對她點了點頭,「好了!你可以出去了,結果會在下個星期公佈。」
「好的。」她站起身,步離這讓她緊張一陣的空間。
自己似乎總是學不會處理男人注視的目光,她無奈的在心中歎了口氣,看來自己錄取的機會不大。
不過至少試過了,她要自己露出一個笑容,這對她而言就夠了,她的際遇讓她學會凡事都不能強求。
第四章
「如何?」
「很累!」何思丞逕自倒了杯咖啡,對坐在辦公桌後的展靖宇說。
展靖宇皺起了眉頭,「我不是問這個,我是問我的新任秘書找得如何!」
「你有人性一點好不好?」何思丞不悅的抗議,「你沒看我累得像條狗一樣嗎?就不會先問候我一聲啊!」
「你好嗎?」展靖宇立刻從善如流。
何思丞對天一翻白眼,將手中的履歷放到他的面前。
「我挑了其中的五個,讓你作最後的決定。」
「好!」知道有了結果,代表事情將完成,展靖宇改將心思放至方才在處理的公事。
好一會沒聽見聲音,他奇怪的抬起頭。
「你沒事做嗎?」
「有。」
「那你還杵在這幹嘛?」
「我有個疑問——」何思丞的口氣有些遲疑。
「什麼?」展靖宇放下了手中的筆,好奇什麼問題讓他眉頭皺成一團。
「這次來應徵的人……」
「有什麼不對嗎?」展靖宇靠向椅背,揚起下巴看著他問。
「其中有一個女的,我覺得她很熟悉。」
「幹嘛?」展靖宇瞪了他一眼,「你前世的情人嗎?」
「拜託!都什麼時代了,你在跟我開什麼玩笑,是她的名字!」何思丞翻著放在展靖宇桌上的資料,「你自己看吧!這女的叫李貞萓,我總覺得這個名字很耳熟,好像在哪裡聽過似的,可是她又說沒有見過我,而我應該也沒見過她!」
原本輕鬆靠在椅背上的展靖宇,突然彈坐了起來。
「你幹嘛?」何思丞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這麼激動,要嚇死人啊?」
「在哪裡?」展靖宇心思慌亂的翻著眼前的資料。
「什麼東西在哪裡?」他深感驚訝,相識多年,他第一次看他情緒如此的失控。
「在哪裡啊?」慌亂之中,資料掉了一地,「李貞萓的履歷。」
展靖宇也不顧自己的形象,整個人跪在地上尋找。
何思丞先是一愣,然後連忙幫他將李貞萓的履歷找了出來。
「在這裡!」
展靖宇一把搶了過來。
是她、真的是她,他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履歷上那一張小小的兩寸相片,全世界頓時只剩這相片與他。
「貞萓……」他的手顫抖抖的滑過她的相片和她紙上的筆跡。
真的是她,在經過這麼多年之後……他好像做夢似的,終於再次與她重逢了。
「她是誰啊?」何思丞的話聲才落,便被狠狠的打了一拳,「喂!你幹嘛打我?」
展靖宇吃力的站了起來,拿過自己的手杖,又往何思遠身上打去。
「我要你幫我找人,沒想到你連人的名字都記不得!」
「什麼跟什麼啊!」何思丞連忙閃過他擊來的手杖,但看他重心不穩,連忙又伸出手扶住他,以免他摔跌在地,「有什麼事用講的,你最好不要再動手打我,不然我會立刻走人。」
「你真是該死!」他氣憤的詛咒他。
「你怎麼這麼說話,好歹我替你賣命了好幾年,還叫你一聲老大!你怎麼可以這麼咒我!」
「我叫你找人,你根本沒找,對不對?」
「錯!」他瞪大眼睛,「我有找,至少我有找人幫你找,你……」他的話語一頓,「我的媽啊!她就是你要找的那個女人嗎?」
「不然呢!」展靖宇火大的反問,「你以為我為什麼那麼生氣,我找了那麼久,原來她一直離我那麼近。」
「我怎麼……」何思丞的話聲隱去,他沒想到這個世界真是那麼的小。
「你現在立刻去把人給我找來!」展靖宇的手指著大門,對他大聲命令。
「拜託,現在人家都下班了!」何思丞站在沙發後,好和大發雷霆的展靖宇離遠些。
展靖宇聞言,立刻低下頭掃視手上的履歷,「上面有住址!」語畢,他立刻疾步走向電梯。
「喂!你小心點!」何思丞見他像失控的火車頭向前衝,怕行動不便的他跌倒,連連提醒,「走慢點好嗎?」
「我找了她十多年,你還要我再慢點嗎?」
如果原本不是很明白展靖宇對李貞萓的感情是到什麼程度,現在何思丞也明白了。
他看著展靖宇的背影搖了搖頭,沒想到冷漠如他,竟然有這種濃烈的感情表現。
一想到他的急切,何思丞不放心的跟了上去,準備親自送他去找他的夢中情人。
***
按了許多次的電鈴,何思丞放棄的縮回了手。
「她似乎還沒有回來。」他轉身看向站在他身後的展靖宇。
「我等!」不能久站的展增宇轉身回到車上,打定主意一定等到人。
「我也知道你要等。」何思丞不太情願的陪展靖宇坐進車裡。「我肚子餓,我們先去吃點東西好不好?」
根本不理會他是不是要餓死了,展靖宇連看他一眼都懶。
何思丞只好鼻子一摸,閉上了嘴,兩人沉默了好一會兒。
「你見到她要跟她說什麼?」忍不住好奇的心,何思丞開口問。
展靖宇沉默的抽著煙,就在何思丞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他淡淡的開口,「不知道。」
「不知道?」何思丞的聲調忍不住拉高,「你找了她那麼久,怎麼會不知道要跟她說什麼?」
展靖宇沒有回答他。
在他心中,想對她說的話太多,這會壓根不知道要從何說起。
藉著昏黃的燈光,他看著手中的履歷,上面寫明——未婚,這是否代表著他還有機會?
不過就算她結婚了又如何?他找了她那麼多年,不會這麼輕易就放開她,就算她有丈夫或男朋友,對他而言也不會是什麼阻力。
可是——他看了看四周,這一點都不像是她會居住的環境。
她是個千金大小姐,應該是住豪宅,而這附近都是些老舊的公寓,連電梯都沒有。
但這上面的住址寫得清清楚楚,她是住在這裡沒有錯。
「有人過來了!」
何思丞的話打斷了展靖宇的思緒。
展靖宇立刻將手中的香煙捻熄。他還記得,她不喜歡他抽煙,他轉過頭,看著遠處的人慢慢走近。
李貞萓緩緩的走向自己的小窩。
叢公司到她家要轉兩班車,每次上下班都大約要花她快一個小時的時間。
不過這裡的租金便宜,所以多花點時間,她還覺得可以接受。
天空開始飄起毛毛細雨,她抬頭看了一眼,她沒有帶傘,不如用跑的回家,趁著雨還未下大前。
她一點都沒有注意停在陰暗處的車子。
而在何思丞的阻止還沒出口前,展靖宇已經迫不及待的下了車,走向朝思暮想的身影。
她的頭髮長了,原本的清湯掛面頭,現在如同黑瀑一般的披散在她的背後……她變了,變得更加成熟而女性化。
李貞萓敏感的注意到身後接近的腳步聲,她心中的警鈴大響。
這裡雖然租金便宜,但有一點不好,就是路燈不亮,前幾天,她還聽說有個夜歸的小姐被搶了皮包。
一想到這裡,她腳下的速度立刻加快,掏出鑰匙將門打開,連頭都不回的趕快閃進房子裡,砰地一聲關上門。
「開門!」展靖宇用力的拍打著木門,「貞萓,開門,是我啊!你不記得我了嗎?」
對方知道她的名字,這個語調似曾相識,李貞萓皺起了眉頭,十多年了……她僵住了身軀,有可能嗎?
「你開開門,我是靖宇,你一定還記得我!我是宋靖宇!」
「靖宇?!」她慢慢的站在門後,聽著門外有些陌生的聲音。
「是我!宋靖宇,你開門好嗎?」
她像是被附身似的,茫然的轉過身,打開了們。
真的是他,但又好像不是他——她抬起頭看著眼前的男人,以前那個高瘦的大男孩不見了。
這是個如假包換的成熟男人,身材高大,具有吸引人的漂亮五官,尤其那一雙令人無法抗拒的美麗跟隨。
她記得這一雙眼睛,這麼多年過去,依然沒變。
他對她伸出了手,她也是,不過她是狠狠的打了他一巴掌。
展靖宇錯愕的眼神對上她的。
她的手很痛,這告訴了她,她現在不是在做夢。
李貞萓一雙小手緊握成拳,「你、你來這裡做什麼?」她壓下心中的激動,平穩的問。
「這不是很明顯嗎?」展靖宇溫柔的回答,「我來找你!」
「為什麼?」她忍不住喉頭哽咽的問,「在這麼多年後,你才想到要找我?」
「我一直找不到你——」
「騙人!」
「我沒有騙你!」他伸手想抱她,但被她閃開,「貞萓,你不開心見到我嗎?」
她搖頭,「我根本不想再見到你,你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候離開我,現在又出現在我面前是什麼意思?」
「貞萓,我——」
「你怕事,所以才會在我出了車禍之後,快快搬走讓我找不到你,對不對?」
看到他,讓她的堅強在一瞬間崩裂,這麼多年來,她都是孤單一人,扛起家計,照顧母親,一切的辛苦,她以為自己早認命了,但看到他,一股幽怨湧上心頭
「當然不是,我沒有……」
「你沒有嗎?」她氣憤的瞪著他,強忍著眼淚不讓它滑落眼眶,「我爸都跟我說了,他去求你來看我,你卻告訴他說,要他放過你,你一輩子都不再見我。」
「沒有、我——」
「你走!我不想見你,也不想跟你有任何關係!」她砰地一聲,再次關上了兩人之間的門。
展靖宇震驚莫名的看著眼前緊閉的紅色木門,耳裡聽到的是她急促上樓的腳步聲。
雨越下越大,但他毫無所覺,就連臉頰上泛開的痛楚,他都不在乎,事情的演變實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我們走吧!」何思丞撐了把傘,來到展靖宇的身旁。
「為什麼?」他難以置信的低聲自問,「她為什麼這麼對我?」
這麼多年了,他滿心以為她會如同他一般,萬分開心的見到他,卻萬萬沒料到,她竟然是不理他。
「你們畢竟已經十多年不見了,她可能需要一點時間作心理難備吧!」何思丞婉轉的說。
「準備?」展靖宇不悅的轉過身看著他嚷道:「十多年了,這十多年還不夠讓她準備嗎?」
「別激動!」何思丞見他的情緒失控,連忙安撫,「我們都不知道她發生了什麼事情,說不定你可以改天——」
「我不要改天!」他瘋狂的按著門鈴,要她下來跟他說清楚,「我要現在、現在。」
「別這樣!」何思丞用力拉住他。
「不要碰我!」他甩開他的手,逕自按著電鈴。
「靖宇,你這樣會嚇壞人家的!」
展靖宇根本就不理會他的話,死按著電鈴不放。附近的住戶聽到聲音開始有人探頭出來觀望。
「別再這樣了!」何思丞拉了拉他,「有人在看。」
「不要拉我!」展靖宇壓根不在乎自己成了焦點,一心只想要李貞萓下來跟他說清楚。
沒多久,李貞萓的聲音從對講機裡傳來。
「我已經報警了,識相的話,就快走吧!」
「貞萓你下來,聽我——」展靖宇的叫喚只換得對講機掛上的聲響,他火大的一捶電鈴。
「走吧!」何思丞使力拖著他離開,「我們等她冷靜一點再來,不然待會兒警察來了,我們就有麻煩。」
「我———」
「走吧!」
何思丞把展靖宇塞進車子,便立刻驅車離去。
***
私人俱樂部的包廂裡,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展靖宇一臉陰鬱的坐著,週遭儘是散落的玻璃碎片。
「幹嘛那麼急著找我來?」杜冠儒只穿著簡單的休閒服就出現在俱樂部裡。
他原本在高爾夫練習場跟他父親練習打球,一接到電話,便隨便找了個理由跑了出來。
「找到了!」何思丞坐在離展靖宇遠遠的角落裡,淡淡的說。
「找到?找到什麼?」杜冠儒一頭霧水。
「那個女人!」溫尚亞跟何思丞坐在一起,同時開口回答了杜冠儒的問題。
「真的嗎?」杜冠儒不怕死的拍了拍展靖宇的肩膀,「恭喜你了,小子——還真是應了那句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啊!」
展靖宇聞言,火大的將手中的酒杯用力往牆壁砸去。
杜冠儒見狀,嚇了一大跳,剛才那酒杯險些擦上他的臉頰,他連忙一閃。
這下,他終於知道,溫尚亞和何思丞為什麼要坐那麼遠了,他連忙去跟兩人擠在一起。
展靖宇面無表情的要侍者再送酒杯來。
「我看送塑膠杯好了!你覺得怎麼樣?」何思丞想緩和僵硬的氣氛,「雖然俱樂部是咱們兩個開的,但酒杯也是要錢買。」
「多少錢,我賠給你就是!」
「不是錢的問題……」
「你閉嘴啦!」杜冠儒用手肘撞了何思丞一下。
何思丞無奈的歎了口氣,合作的閉上了嘴。
三個人靜聲的看著展靖宇唱著悶酒。
「你到底遇上了什麼問題啊?」溫尚亞再也忍不住的問,「說出來商量、商量,別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我們看了很難過。」
他依然不語。
「那女人一見面就打了我們展大總裁一巴掌!」何思丞細聲的在兩位好友的耳際道。
兩人聞言,同時倒抽一口冷氣。
他們都明白展靖宇的脾氣,竟然有人敢動手打他,而且還是個女人,這女人真是有種。
「他有打回去嗎?」杜冠儒好奇的問。
「沒機會!」何思丞將自己親眼所見概略描述一下,「那女的打了他之後,僻哩啪啦的罵了他一頓,然後砰的一聲就把門給關了。」
「這女的真大膽!」溫尚亞忍不住搖頭歎道,「那咱們老大是因為那一巴掌生氣嗎?」
「或許吧!」何思丞不是很肯定的說。
「我想應該是!」杜冠儒肯定的說,「不然他為什麼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
他們的話還沒說完,一個酒杯直直射來——三人驚叫了聲,連忙各自逃命去。
「你要殺人啊?」杜冠儒哇哇大叫。
「你們什麼都不知道,就不要亂猜測!」展靖宇火大的看著自己的三位好友。
「不然,你現在到底為什麼火大?說啊!不要讓我們摸不著頭緒。」
「她不理我!」展靖宇一臉氣憤難抑。
「為什麼?」溫尚亞很快問。
展靖宇皺起了眉頭,「我不知道!」
三個人面面相覷。
「你看她會不會是太久沒見到你,所以太激動了?」杜冠儒深覺可能的猜測。
展靖宇瞪了他一眼,「激動也不用打我吧?」
「這倒是!」杜冠儒點了點頭。
「會不會——她已經有男朋友了?甚至快結婚了,」一個彈指,何思丞異想天開的說道,「所以要你別去煩她。」
展靖宇聞言,火大的站了起身。
何思丞見狀,連忙舉雙手投降,「對不起!原諒我年幼無知,當我什麼都沒說。」
「該不會是你們之間有什麼誤會吧?」思考好一會的溫尚亞開口說。
「什麼誤會?」三個人異口同聲的問。
展靖宇一雙眼睛凶狠的瞪著杜冠儒和何思丞這兩隻八哥。
溫尚亞忍住笑,「我怎麼知道她對你有什麼誤會,你應該去問那個女的才對吧?」
「可是她叫我不要再去找她!」
「去,你是她兒子啊,」杜冠儒不怕死的搶接話,「她叫你不去找她,你就不去找她,那她叫你去死,你要不要去死?」
他的話才說完,包廂內一片沉默,溫尚亞和何思丞給了他一個好自為之的笑容,縮回角落去坐著,而展靖宇則用著要把他宰了似的眼光看著他。
「老大,我們多年好友,你不可能為了一個女人——」
他的話還沒說完,展靖宇的手杖已經舉起。
「我的媽啊!」杜冠儒驚叫了聲,連忙閃人,「老大,我先走了,至於那個女人,以你的神通廣大,一定可以擺平,結婚時記得通知我。」
「這小子就會耍嘴皮子!」何思丞笑著看杜冠孺奪門而出。
「如何?」溫尚亞難掩關心的看著展靖宇,「你該去找她談清楚吧?」
展靖宇沉默了一會兒,點了點頭,「我會仔細想想,我該怎麼做。」
何思丞和溫尚亞覺得難以置信,一向很有自我主張的他,竟然也有不知所措的一天,而且還是栽在一個女人的手中。
「我真懷疑我是不是聽錯了?」溫尚亞搔了搔耳朵。
「她不是一般的女人!」展靖宇的眼眸低垂,想著那多年未見的身影,方纔的見面使她的整個影像再次清晰了起來。
「不是一般女人但終究是個女人!」溫尚亞考慮了一會兒,走向他拍了拍他的肩膀,「看來她也沒有忘記你,雖然打了你一巴掌,但總比面無表情好吧!」
他的話並不中聽,卻使他好過了一點,展靖宇瞄了他一眼,然後看向何思丞。
「明天發人事命令!」
「什麼?」何思丞不解話題怎麼三級跳跳到這。
「李貞萓——新任總裁秘書,明天上任!」
「這……這太快了吧!」他覺得不妥。
「快或不快是由我決定。」展靖宇的聲音冷淡而平穩,「然後再幫我找人來裝攝影監視器。」
「要幹嘛?」何思丞皺起了眉頭,「總裁秘書辦公室已經有一個了。」
「不夠!」
何思丞聽到他簡短的回答,不由得對天一翻白眼,算了,他是老闆,縱使自己不以為然還是要照做。
「用情真深!」溫尚亞給展靖宇的古怪舉動下了結論。
一旁的何思丞立刻點頭認同。
第五章
「何副總!」
人事部裡,因為何思丞的突然造訪而顯得熱鬧了起來,眾女職員為此而心神浮動,無心專注於工作。
聽到消息的張育德立刻從自己的辦公室奔了出來,迎上前去。
「副總,你怎麼會突然來人事部?」
「沒什麼。」綻著招牌的笑容,何思丞又迷倒在場—堆女人。「只是親自來恭喜新任的總裁秘書一聲。」
「新任總裁秘書?!」張育德一愣,「不是聽說下個星期才會有結果嗎?怎麼那麼快就決定人選了!」
「總裁決定的。」何思丞的目光向四處看了看,然後鎖定了目標,走了過去。
新任的總裁秘書?!也聽聞兩人對話的李貞萓慢慢的看著何思丞走向自己。
「恭喜你,李小姐,以後該稱你為李秘書了。」
李貞萓站了起來,慌亂的伸出手與他的手一握,隨之而來的是週遭不斷響起的恭喜聲。
「別一副難以相信的樣子。」何思丞和善的說,「真的是你李貞萓,新任的總裁秘書。」
她這時才遲疑的露出一個笑容。
她還以為自己沒什麼機會,畢竟學歷不高,惟一傲人的不過就是在公司待了近五年的資歷。
「你可是總裁欽點的,以後對總裁可要客氣點。」何思丞對李貞萓眨了眨眼睛。
她見狀不由得微微一愣,他的態度可是非常容易令人誤會兩人有什麼關係,但礙於在大庭廣眾之下,她什麼都不能多說,只能露出一個尷尬的笑容,微微點頭。
「走吧!」何思丞的頭微微一側,「我帶你去你的新辦公室。」
「現在?」李貞萓的臉上難掩錯愕。
「當然。打鐵趁熱嘛!」他對她做了個請的動作。
打鐵趁熱?!又是句奇怪的形容詞。
「還不快去!」張育德推了推愣在當下的李貞萓,「公司有公司的規定,副總這麼說,你照著做就是了。」
「是!」李貞萓聞言,不敢再有遲疑,連忙跟在何思丞的身後,連東西都沒有整理先上樓報到。
***
「這是馬盈慈,馬秘書。」何思丞帶著她直接上了頂樓,替她介紹了將卸任的總裁秘書,「將來,你就是要頂替她的位置。」
「馬秘書,你好。」李貞萓見過馬盈慈幾次面,不過從沒什麼機會說上話。
「你好!」馬盈慈對李貞萓點了點頭。
「暫時你就坐在這個位子!」何思丞指了指馬盈慈身旁的座位,「有什麼不懂的,你可以直接請問馬秘書,因為她過不久就要退休了,所以你最好快點將工作上手。」
「我明白!」李貞萓戰戰兢兢的表示。
「至於你在樓下的東西,等下班前再去整理。現在,你就乖乖坐在這裡,」他壓著她坐到新辦公椅上。
何思丞瞄了新裝設的攝影監視器一眼,「這是個好位子!」
李貞萓不解的看著他,著實認為他有些詭異。
「改天帶你去買些衣服!」何思丞瞄了她的穿著一眼。
她聽到他的話,臉上微微一變,「我自己有衣服。」
「你可別誤會,」他在心中歎了口氣,真不知道自己是招誰惹誰,為什麼要幫別人照顧女人,「當總裁秘書門面是重要的,可不能失了公司的面子,帶你去買衣服是基於公事的考量,而且可以報公帳。」
他的話使她無法反駁,李貞萓低頭看了自己的穿著一眼,是顯得太寒酸了點。
「人交給你了!」何思丞對馬盈慈交代。
「是的。」
「我還有事要忙,先走了!」
何思丞轉身回去自己的辦公室。
直到他走遠,李貞萓才好奇的轉向慈藹如母親的馬盈慈。
「對不起,馬秘書。」
「什麼事?」
「為什麼——我不用見總裁嗎?」
馬盈慈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你進公司多久了?」
「快五年了。」
「那你沒聽過那些傳聞嗎?」
她—愣,「你該不會是說,總裁都不見人是真的吧?」
馬盈慈點了點頭,「連我都沒見過,你說呢?」
「可是,要給他簽的文件怎麼辦?」
「這裡啊!」馬盈慈轉過身,指了指身後一個類似投遞信箱的小窗口,「放進這裡,再通知總裁。」
好奇怪!李貞萓皺了皺眉,不知道是不是越有錢的人越怪?不過以前她家也挺富裕的,她就沒那麼變態。
「你把這些資料先看一下。」馬盈慈給了她一些檔案,「這些都是最近公司在處理的案子,總裁隨時會問到。」
「好!「她點點頭,連忙接過手,專心於自己的新工作。
一個下午過去,一切都很順利,除了她抬起頭,看著頭頂的攝影機,為什麼她會有種被監視的感覺。
「那是總裁裝設的攝影機,」察覺她的目光所至,馬盈慈好心的說,「總裁隨時都會注意我們的工作情況,久了,你就會習慣了。」這是新任總裁與老總裁最大的不同。
「噢!是嗎?」她又看了攝影機一眼,然後微微一笑,這個總裁果然是怪人一個。
昨天見到來靖宇的震撼還未退,那讓她一夜無眠,沒想到今天在公司又受到另一個震撼。
不過她喜歡這個震撼,想到那隨之而來的優渥待遇,她強迫自己將心頭的那個人影續推開,工作得越發費力,忙碌使她得以暫時的忘了那個纏繞心頭多年的人影。
***
「吃飯去吧!李秘書。」
午休的鐘聲才響,何思丞立刻出現在李貞萓的辦公桌前。
「這……」
「不可以拒絕,我只是想請新任的總裁秘書吃頓飯,沒別的意思。」
「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何思丞毫不客氣的拉起她,「我不想聽到任何拒絕的言語。」
李貞萓一臉無奈,「那好吧!可是我可以先去上個洗手間嗎?」
「當然!」
「副總,」一等李貞萓走開,馬盈慈立刻開口問:「你該不會是對我們的新秘書有意思吧?」
何思丞笑了笑,他很明白他們說的話都會傳入在總裁辦公宣的展靖宇的耳裡,所以他意有所指的回答她——
「就算是我想跟人家怎麼樣,也會有人不同意吧!」
馬盈慈不解的看著他。
「改天再請你吃飯。」拍了拍她的肩膀,何思丞見李貞萓回來了,便迎了上去。
「走吧!」
李貞萓點了點頭,拿起皮包依言跟在他的身後。
***
因為時間的關係,何思丞帶她到公司附近的一間簡餐店用餐,他們一同離開公司的一幕,引來些許同事的側目,那曖昧的目光令李貞萓到了餐廳還一副不自在。
「你該要學會習慣他人的目光。」何思丞看穿了她的想法,作了個良心的建議。
李貞萓勉強的露出一個笑容。
「如果你以後成了總裁夫人,受到眾人關注目光的機會肯定更多。」
她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副總,你在說什麼?總裁夫人?你在說什麼天方夜譚?」
「誰知道,」他聳了聳肩,「這世上什麼事情都有可能。」
「我覺得——」
「不說這個了!」他打斷了她的話,「這幾天工作還習慣嗎?」
李貞萓點頭,「還好!有什麼問題,馬秘書都會細心的教我。」
「那就好。」他點點頭,用著服務生送上的餐點。「現在是私人時間,我可以請教你一些私人問題嗎?」
她抬起頭,困惑的看著他。
「我沒什麼惡意,純粹聊聊天!」何思丞連忙露出一個無害的笑容。
李貞萓點了點頭,「副總想知道什麼事?」
「例如——我是我家的獨生子,你呢?」
「我是我家的獨生女。」她簡短的回答。
他點頭一笑,「我父母都在英國,你呢?」
她臉色一黯。
他的笑容不自覺的隱去,「怎麼了?」
「沒什麼?」她強擠出一個笑容,「我爸爸過世很多年了,我母親現在中風,需要長期住院療養。」
「喔!」他不自在的清了清喉嚨,「我很抱歉。」
「這沒有什麼。」她笑了笑,「就像你講的,我們只是閒聊。」
「你的履歷表寫著你未婚?」
她點頭。
「那男朋友呢?」
李貞萓看了他一眼。
「我沒惡贏——「何思丞連忙表示,他又不是活膩了。
「沒有。」她聳聳肩不以為意的回答,「我很忙,沒空交男朋友,也沒興趣交男朋友。」
「為什麼?受過傷害嗎?」
她搖了搖頭,「我可以不回答你這問題嗎?」
「當然!」他點頭,「不過像你這麼年輕漂亮的女孩子,應該不乏追求者吧?」
「我沒有興趣交男朋友。」李貞萓重複著同一個回答。
「那真可惜!我想,你心目中的那個人對你一定很重要吧?」
她驚愕的看著他,放下手中的筷子,「副總?」
「對不起!」何思丞連忙道,「我只是在胡說八道,如果冒犯了你,很抱歉!」
她低下頭,拿起筷子食不知味的繼續吃著。
他說中了她的心事,而這令她不自在,她想到了那個纏繞心頭多年的人又重新出現在她的眼前,而她將他給趕走了。
他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候棄她而去,然後在她的心最平靜的現在出現在她的眼前,她痛恨這種情況。
李貞萓的眼神一黯,雖然嘴巴上不說,但她還是很關心他,不知道這些年他過得好不好?
不過她明白,她不能再讓他影響她,這麼多年了,他的好與不好已經與她無關,她現在該想的是怎麼賺錢還債,怎麼照顧中風的母親……
他,還是留在她的回憶裡好了。
「方便告訴我你母親住的醫院嗎?」
她考慮了一會兒,老實的回答了他。
「我知道這家醫院,我姨丈每個星期都會到那裡洗腎,說不定你也見過他,他是我們的老總裁!」
她搖頭,「我沒見過,那種大人物,我應該沒見過。」
「有機會見到他你該好好跟他聊聊,我想他會喜歡你的。」
她瞄了他一眼,聽出他話中有話,但她卻不明白他到底想傳達什麼意思?在心中歎了口氣,看來他們公司的怪人還真是不少。
眼前這個男人是英俊又多金,但說話總像在繞圈,公司很多女同事心儀於他,依她看來,她們應該早早死心,又瞄了他一眼,她以後還是跟他保持點距離的好,她一點都不想跟他扯上關係。
***
一看到站在她家巷口的人影,李貞萓臉色一冷,視而不見的疾步越過他,往自家公寓大門走去。
這些年來,很多事情都變了,不過她可以肯定有一點沒變,就是他的死硬脾氣,他似乎一點都不把她的冷淡給看在眼裡。
「跟我談談好嗎?」
她不理會身後傳來的聲音,逕自往前走。
「別走那麼快,我跟不上!」
他的話使她不自覺的停下了腳步。
她轉過身,藉著路燈,這麼多年來,她第一次仔細的打量他,不過也在此刻她注意到了他的手杖。
「你……」
「你終於願意正眼看我了,是嗎?」他緩慢的走向她,平靜的說:「我的腳瘸了。」
她一臉的震驚,「為什麼?」
他看到了她的表情,由此他相信,縱使她表面上對他十分冷漠,但實際上,她關心他依舊。
「那場車禍。」他的口氣平靜無波,彷彿訴說一件平常的事。
她直視著他,那場車禍對他們而言都記憶深刻,她心痛的看著他走向她的動作。
「別露出這種表情,」他撫著她的臉頰,「我算是幸運的了。」
她忍住淚水,打掉了他的手。
她不懂,為什麼經過這麼多年之後,她依然會為他感到心痛,她要自己記起當年他的不辭而別,跟著表情一冷。
「比起我來,你當然是幸運的,我在醫院躺了一年,差點沒命,而你不過就瘸了條腿。」
「貞萓——」
「不要再說了,我什麼都不想聽!」
「但我一定要跟你說清楚,我們之間有誤會!」他堅定的看著她的眼睛表示。
她歎了口氣,他就如她印象中的霸道,不接受與其相反的意見。
「我們會有什麼誤會,當年你不想再見我,現在幹嘛來?」
「我找了你很久!」他的話裡有明顯的心急。
「你騙人,我爸說他去找你來看我,但你怕事,根本不敢來,還跟他拿了一筆錢,然後就搬家了。」
「他胡說八道!」展靖宇火大的駁斥,「他根本就沒有來找我!」
「我爸不會騙我!」
「難道我就會騙你嗎?」展靖宇也氣不過的拉開了自己的嗓門,真懷疑她的腦構造是否異於常人。
她一愣,她想相信他,但是——她打量著他的裝束。
「看來,你過得不錯!」
「我是過得不錯,」他臉上閃過一絲受傷的神情,「但不是因為你爸爸給我錢,你爸爸根本一毛錢都沒有給我。」
她沉默的看著他,眼底寫著不相信。
「我爸爸找到了我!」展靖宇不再逞強,急切的解釋,「我會離開,是因為我的親生爸爸接走我了。」
「是嗎?」李貞萓的眼神一冷,這對她而言,不過是他的另一個借口,「恭喜你了!」
「不要用這麼疏遠的口氣對我說話,」展靖宇搖了搖她,「是我,靖宇,你愛的那個人。」
她看了他一眼,冷冷的說:「不是!」
「什麼?」展靖宇心下一驚,「你說不是是什麼意思?」
她咬緊牙關沒有回答。
「貞萓——」
「那麼多年了,我不愛你了!」李貞萓退後了幾步,「我想,以你現在的條件,一定有很多女人喜歡你,你去找她們吧!」
「貞萓——」
「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她幽幽的低喃,「我爸爸死了,我現在有我媽媽要照顧,我有太多的事要花心思,你不要再來煩我了。」
「這都不是問題!」他急切的拉住她的手,「這些我都可以幫你,不管是照顧你媽媽還是其他。」
「謝謝你的好意,但是沒有這個必要!我求求你,別再來了。」她轉身背對他,「去找別人吧!」
「除了你,我誰都不要!」
她因為他的話而動作遲疑了一會兒,但最後,她還是走向公寓那半開的大門,當著他的面將門給關上。
他根本就不能瞭解她當年對他的失望。
她離去前的眼神使他只能木然的站在原地,這次他沒有不理智的捶著門,只是黯然的看著她離去。
***
斷斷續續的睡了一個晚上,第二天一早,展靖宇起床時只覺頭痛欲裂,他原本以為最糟的莫過於找不到李貞萓,可沒想到找到她之後,竟然更令他煩惱。
從與李貞萓重逢以來,他便一直睡不好。
他揉著發痛的太陽穴,早早就進了辦公室,聽著何思丞向他報告或探聽或調查得知有關李貞萓這幾年的一切,越聽他的頭越痛。
「她爸爸在十二年前過世,」何思丞盡責的述說自己所得到的資料,「留下至少兩千萬的債務,她媽媽八年來中風了兩次,三年前二次中風之後就只能躺在床上,靠人照顧過活……」
「十二年?!」展靖宇粗魯的一捶桌子,「你該不會是說,她吃了十幾年苦吧?」
「似乎是如此!」何思丞聳了聳肩,一臉的愛莫能助,「當年她出車禍住院的那段時間,她家的財務就好像已經發生很大的問題,只不過她家人沒告訴她。而她的父母真的很疼她,給她請最好的醫生,還送她到日本去就醫,不過她出院沒多久,她家也宣告破產了。」
展靖宇面無表情的坐在辦公桌後。
「她現在還背有一大筆的債務。」何思丞遞給了他一張單子,「這是明細。」
他只瞄了一眼,便丟回桌上,「幫她處理掉。」
「明白!」何思丞一點也不意外他會這麼吩咐。
「至於她媽媽,安排她接受最好的醫療照顧。」
「沒問題!」何思丞低頭看了一下手上的資料,「我會立刻安排,不過——還有一件事。」
「什麼?」
「不是她的事!是——」何思丞歎了口氣,硬著頭皮告知,「姨丈要你回家一趟。」
一如何思丞所料,展靖宇聽到他提起自己的父親,臉上一冷,「他要我回去幹嘛?」
「不知道。」何思丞聳了聳肩,「你就當做好事,回去看看生病中的爸爸,這點要求不過分吧?」
展靖宇聞言,皺起了眉頭。
他現在整顆心都放在貞萓身上,實在沒空去理會那個父親!
「靖宇?」
「我聽到了!」展靖宇不耐煩的打斷他的話,「我會回去一趟,看他想怎麼樣。」
何思丞明白這對父子的恩怨不是一天一夜造成的,雖然一個是他姨丈一個是他好友,但他也不便插手他們的家務事。
「姨丈會喜歡貞萓吧?」他瞄了眼身後的電視牆,此刻上面顯示的是李貞萓專注辦公的神情。
「別自作主張做任何事!」展靖宇的口氣有著不容質疑的警告。
「我知道,我沒有那個膽子。」
不過這當然只是他口頭上的承諾,他可不希望靖宇跟姨丈的關係越來越糟,若有辦法可使他們父子關係好轉,說什麼,他也得試試。
「你打算什麼時候告訴她你的身份?」
「等她原諒我的時候再說這個也不遲。」展靖宇全副的注意力都在李貞萓的身上。
「你的樣子很可笑。」
展靖宇瞄了他一眼,根本不在乎自己的表現在他人的眼中像什麼,他只知道看著她使他心滿意足。
「你真是沒有救了!我出去工作了!」何思丞長歎一聲,「你要記得回家一趟喔!」
「我知道。」展靖宇心不在焉的回答,「這一兩天我若有空,會抽空回去一趟!」
父親要見兒子還得等兒子有空?這真不知道是什麼情況,何思丞搖了搖頭悻悻然的離去。
第六章
「你可回來了!」展力文吃力的從椅子上爬了起來,他的身體因為長年洗腎一日不如一日,但在展增宇的面前,他依然是一副高高在上。
展靖宇深吸了口氣,不發一語。
「要你回家一趟,還要我三催四請才行是嗎?」展力文的口氣有著對兒子的強烈不滿。
「有事嗎?」展靖宇的黑眸直視著他。
從與他相認以來,他們父子便保持著疏遠有禮的距離,他不能說恨他,但也實在無法原諒他。
他很明白,他接自己回展家的原因,只是因為他沒有子嗣可以接掌他龐大的家業。
而他,沒有因為愚蠢的自尊,放棄了這可以說是從天而降的財富,畢竟他比任何人都明白錢在這個世界上的重要。
「你該結婚了!」展力文也不拐彎抹角,直點重點。
展靖宇聞言,眉頭微皺,「結婚?」
展力文點頭,「你今年已經三十歲,老大不小了,這個年紀是該要成家的時候。」
展靖宇露出一個諷刺的笑容,「我結不結婚不關你的事。」
「我是你爸爸!」
「那又如何?在我成長的歲月裡,我可沒個爸爸在一旁管東管西的。」
「靖宇——」
「要我結婚?」他冷哼了一聲,「我為什麼要因為你的時日不多,希望我結婚而結婚呢?」
展力文聞言,臉色微僵。
「為什麼不說話?」他沒好氣的看了他一眼,「被我說中了,是嗎?」
展力文深吸了口氣,不讓他激怒自己,「我知道你對我有敵意,但是如果你想保有你現有的一切,你最好聽我的。」
展靖宇聞言,臉色一冷,「威脅我?」
「我不是在威脅你,」展力文歎了口氣,「坐下來好嗎?抬著頭看你太久,我會累。」
展靖宇沉默了一會兒,坐了下來。
「我的身體很差,」展力文難得在他的面前流露出脆弱的一面,「我希望看到你結婚,看到展家的後代——」
「你太貪心了!」展靖宇恥笑他,「你可以找到我,而我願意跟你回來,你就該滿足了。」
「我給了你許多。」他不悅的說。
「沒錯!名與利你是給了我不少,但這不可以改變你拋棄我媽和我,跟富家小姐結婚的事實。天可憐見,你除了我以外,沒有半個孩子,不然你也不會想要我回來,不是嗎?」
「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們母子,但是很多事情不是你想像——」
「是不是我想像的已經不重要,」展靖宇打斷了他的話,「我改姓展,變成了展家人、你該知足了。」
「靖宇——」
「或許我會聽你的話結婚,」冷冷的,他打斷了展力文的話,「不過,只是或許,你別抱太大的期望。」
「我有幾個人選——」展力文的話語因為看到展靖宇犀利的眼神而不自覺的隱去。
「別干涉我的婚事!」他沉聲警告,「要娶什麼樣的女人,我心中自有打算。」
「你……」展力文皺起了眉頭,「你不會娶個隨便的女人吧?」
他不快的反問,「什麼隨便的女人?像我媽一樣,在街頭拉客的流鶯嗎?」
展力文倒抽了一口冷氣,他說中了他的痛處。
「我要是知道你們的生活是這樣,我不會當作視而不見。你媽媽這輩子就敗在她的死硬脾氣上……」他因為展靖宇射來的嚴厲目光而噤口。
「就像我說過的,你說再多也已經挽回不了任何事!」展靖宇站起身,語氣強硬的宣告,「別插手我的私事,我如果想結婚,就會結婚,就算我想娶個酒家女,也不關你的事。」
展力文一臉慘白的看著兒子頭也不回的走出去。
「老爺,你沒事吧?」跟在展力文身旁多年的老管家看他的表情不對勁,連忙上前詢問。
「沒事!」展力文搖了搖頭,木然的說:「老張,人真的不能做錯事啊!」
「老爺,別想那麼多了!」老張勸道,「少爺只是說氣話,他不會真的娶個酒家女。」
「是嗎?」展力文歎了口氣,他一點都不瞭解自己的兒子,畢竟他們之間有著太深的一道傷痕,是怎麼也難以撫平的。
他會不會娶個隨便的女人來氣他,說真的,他一點把握也沒有。展力文頹喪的癱坐在椅子上。
他多希望自己能有一個敬他、愛他的兒子,但現在看來,到死他也等不到這麼一天。
***
漸漸的,李貞萓習慣了擔任總裁秘書忙碌的工作,也習慣了四周的攝影機,不過不變的是,她還是覺得總裁是個怪人。
想到這個,她又不自覺的抬起頭,看了攝影機一眼……最近幾天,又有人來裝了好幾台攝影機,她真不明白,裝這麼多台機器的用意到底何在。
「喂!你會不會覺得你這樣盯著她看,很變態?」何思丞受不了的看著癡望電視牆出神的展靖宇。
展靖宇根本懶得搭理他。
「我爸說,你爸希望你結婚。」
展靖宇聞言,分心看了他一眼,然後繼續盯著眼前的熒幕,他發現他怎麼都看不夠她。
「你乾脆娶她,把她擺在家裡好讓你看得夠,你覺得怎麼樣?」受到忽視的他滿臉的無奈。
「她根本不給我機會。」展靖宇話語中儘是扼腕。
「你不是這麼輕易放棄的人吧?」
「當然不是!我只是到現在還沒想到一個好辦法。」
「有什麼好想的,直接衝上前去摟著她,用力的吻她個天昏地暗,一切搞定!」
「她不是那麼隨便的女人!」
「我也沒有說她是隨便的女人,」何思丞聳了聳肩,「我只是提供一個快又有效的辦法給你。」
「這是個很差勁的辦法。」展靖宇終於因為李貞萓離開座位而收回自己的視線。
何思丞見狀,忍不住笑道:「若讓你爸看到你這個樣子,他肯定會安心點,他很怕你去娶個酒家女!」
「他當然怕!」展靖宇冷哼了一聲,「他怕破壞了他高貴的血統,不過他沒有想到我的血統本來就不高貴,我媽不過是個妓女。」
何思丞歎了口氣,衷心勸他,「你也別這樣!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
「我忘不了他是因為富家千金才拋棄我媽。」
「你別忘了,那個富家千金是我阿姨。」他多事的提醒他。
「不要提醒我這點,」展靖宇的口氣一冷,「不然連朋友都做不成!」
「你真是幼稚!」何思丞對天一翻白眼。
當年他們老一輩的恩恩怨怨他是不怎麼清楚,只不過他印象中的阿姨就是那種弱不禁風的林黛玉型,一年有一半的時間住在醫院裡,而他的姨丈,也就是展力文是個被誇讚的好丈夫,對妻子照顧、疼愛有加,一直到阿姨去世,他都將她照顧得很好。
所以或許有些時候事情並非展靖宇所看的那麼簡單,感情的事不是當事人很難明白。
「今天晚上尚亞約我們碰面。」
「沒空!」展靖宇簡短的兩字作為答案。
「為什麼?」
展靖宇沒有回應。
瞄了一眼,看到他的視線又重回老地方,李貞萓回到位子上,何思丞輕歎了口氣,「不會又要去她家等門吧?」
展靖宇不自在的動了動,「不用你管。」
「老實說,你這副蠢樣,實在不像個總裁。」
展靖宇瞪了他一眼。
「不用瞪我,我說的是實話,你自己也很明白的。」
「就算不像又如何?我不在乎!」他想要的不多,只求能夠看到她平安,他便安心了。
「你這樣太慢了!」何思丞決定下重藥,「她這麼多年來感情維持空白,十之八九是因為你,而你竟然還慢吞吞。」
展靖宇瞄了他一眼,等著下文。
「拿出你的個性來好嗎?你以往的那股霸氣呢?貞萓所熟悉的那個男人是像你這樣畏畏縮縮的嗎?你再慢慢來,小心被他人捷足先登,到時你可欲哭無淚了。」
「貞萓不是見一個愛一個的那種人。」
「她當然不是,不過若為了氣你,誰知道她會做什麼事,你該知道女人是不按牌理出牌的。」
展靖宇沒有回答他,但看到他眼神的轉變,何思丞知道,展靖宇聽進了他的話,說真的,他真希望這事情能夠早早落幕。不然,李貞萓看他的樣子就如同他是個色鬼似的。
實際上,他不過是替展靖宇送點小東西給她罷了,偏偏佳人一點都不領情,若再這樣下去,他的男性尊嚴肯定蕩然無存。
***
遠遠的,李貞萓便看到展靖宇等在她家門口,而且短短時間不停的變換姿勢,顯然他的腳並不太舒服。
她完全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麼?他似乎真的不懂放棄為何物,堅持等著她,有時甚至不發言,目送她進門便離去。
這種感覺很奇怪,漸漸的她開始期待下班與他碰面,但偶爾她也會厭惡自己的想法。
展靖宇瞄了眼表,打破沉默,「你今天比較晚。」
她本來不想回答他,但看到他的樣子又忍不住心軟,「因為擠不上公車。」她強忍欲蹦出口的關心回答。
他看著她拿出鑰匙,將門打開。
「我可以上去坐坐嗎?」
她因為他的話而感到有些意外,她還以為他會如常離去,下意識的對他搖了搖頭。
展靖宇聳了聳肩,「好吧!你回來就好,我走了!」
她看著他一拐一拐的走開。
「你要怎麼回去?」她將門拉開了點,低喊的問。
聽到身後關心的語調,展靖宇忍不住露出一個笑容,頭也不回的說:「坐公車吧!」
「公車?!」她想了一會兒,「可是已經很晚了,這裡的公車不方便,要等很久。」
他停下腳步,側著身子看著她,「果然如我所料,你很關心我。」
她因為他的話而臉色一沉,「我是個人,是人都會有同情心的。我替你叫計程車吧!」
她的話差點使他的口水嗆到,他猛然轉身面對她,「什麼?」
「替你叫計程車啊!」李貞萓揚起下巴,正經八百的重複,「你不會以為我會邀你在這裡住一夜吧?」
他是這麼想的沒錯。展靖宇的臉拉了下來,對自己表錯情感到生氣,不過他更對她的冷淡態度感到生氣。
「這麼多年來,沒人敢這麼對我!」他走了回來。
「是嗎?那你就當個經驗吧!」李貞萓看見他的表情直覺想將門給關上,不過她偏偏挺直了腰桿,她不再是當年那個把他當成天的小女孩了,「凡事都有第一次。」
他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激動,大手一揮,便把門給推開。
她錯愕的退了一大步,「你在做什麼?」
「打電話叫計程車!」他光明正大的登堂入室,目光視而不見的越過她,拄著手杖吃力的爬著樓梯。
她愣了一下,隨即跟著他的腳步走了上去,「我幫你叫就可以了,你不用上去。」
「我要上去!」他看著她拉住他的手,「我的腳不方便,你拉著我是存心要我跌下去嗎?」
她聞言,雙手立刻一放。
她依然關心他,他很滿意眼前看到的。
「去開門!」他的口氣滿是霸道。如思丞所說,他已經厭惡了貓捉老鼠的遊戲,現在該讓她知道誰是老大了。
「什麼?」
「去把你家的門打開!」展靖宇不耐的重複了一次,「我的腳很痛,需要立刻坐下來。」
她壓下怒氣,氣沖沖的將門給打開。
「你最好不要把我鎖在門外,不然我會報警!」
「你說什麼?」正打算將門給關上的李貞萓懷疑自己聽錯了,所以動作遲疑了下,「你要報警?」
「沒錯,」他趁她發愣的時候,再一次成功的進入了她家。
「你有沒有搞錯啊?」她難以置信的看著他,「這是我家!」
「那又如何?」他一點也不在乎的反問,打量著眼前這間小巧的房子,「把門關上。」
她在心中詛咒了他一聲,然後將門給關上。
「你住在這裡多久了?」
她不想回答他。
「你住在這裡多久了?」他再問了一次,不滿她的不回答,「為什麼不說話?」
「關你什麼事?」
「為什麼不關我的事?」他不以為然的反問,「我再問你一次,你住在這裡多久了?」
她深吸了口氣,不情願的說:「快三年了。」
「為什麼住這裡?」
「這裡不好嗎?」她不以為然的將問題丟回去。
「太小、離公司太遠、太老舊……」他隨便就可以講出這間公寓的一百個缺點。
「我倒覺得很好!」她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對他儼然一副一家之主的模樣感到氣憤,她拿起了電話。
「你在做什麼?」他看她拿起電話,納悶的問。
「替你叫計程車!」
「我的腳累了,」他坐在她的小沙發上,高大的身軀幾乎要將沙發給吞了,「我需要休息一會兒!」
「你可以回家再慢慢休息。」
「但我不想再爬那些該死的樓梯!」他說的是實話,他的腳痛得一陣陣,令他很不舒服。
「不然你想怎麼樣?」她難以置信的望著他問:「你總不會真的想要在這裡過夜吧?」
「這倒是個好主意!」
「宋靖宇——」
「展。」
「什麼?」
「我改姓展了!」他抬頭看了她發怒的臉龐一眼,「我現在叫做展靖宇。」
「好極了,連姓都改了嗎?」
「姓是改了,但人沒變!」他將皮鞋給脫掉,把腳抬放至茶几上。
他的模樣就如同這裡是他自己的家似的,李貞萓皺起了眉頭。
「倒杯茶給我。」
「什麼?」
「倒杯茶給我,」他瞪著眼睛,看了眼呆若木雞的她,「告訴我你是怎麼辦到的?」
「什麼東西?」
「為什麼你可以在十幾年不見之後,變得更笨呢?」
這個該死的男人,她瞪了他一眼,開始宣示主權。
「這是我家!」
「我知道。」他很清楚,她不需要強調。
「那你還——」
「有什麼事等茶來了再說。」
「王八蛋!」
「別說粗話。」他不認同的瞄了她一眼,「我印象中的李貞萓可是個乖女孩喔!」
「你——」她氣沖沖的替他倒來一杯滾燙的熱茶。
「你的心變狠毒了!」展靖宇微笑的看著放在他面前正在冒煙的熱茶,「你想燙死我。」
「如果燙得死的話,我不否認。」她挑了個遠離他的位子坐了下來,還不忘拿個抱枕護在自己的胸前,增加安全感。
「你要說什麼趕快說,說完就走,」她冷淡的表示不想留客的心思,「我明天還要上班,沒空浪費時間聽你廢話。」
「我說的話不可能是廢話!」他不悅的看著她。
「隨便,」她不在乎的手一揮,「反正都一樣。」
「過來!」他對她揮了揮手。
她面帶謹慎的看著他。
「過來!」他放柔自己的語調,「我的腳很痛,連動一下都覺得不舒服、所以請你過來。」
他很明白這個女人從小到大就是同情心過剩,要不然也不會在七歲那年和他這個愛打架的不良少年牽扯在一起。
她深吸了口氣,站起身緩緩的挪過去。
他突然握住她的手,她嚇了一大跳。
「別怕!」他低喃,「我從沒想傷害你。」
她看著他,被他雙眸給迷惑,不自覺的讓自己的手留在他的掌心中。
「我們之間有誤會,」他不要他們再針鋒相對,「當年我不是故意要棄你而去,我找了你很久,但都找不到你,你們搬家了——」
「因為破產了。」
「怎麼會?」
她的嘴一撇,「因為我爸爸連續幾個投資都失敗,最後他選擇自殺,而我媽後來也中風了。」
「這就是你連高中都要半工半讀的原因嗎?」
她一愣,「你怎麼知道?」
他笑了笑,「我想知道的事,就有辦法知道。」
李貞萓不解的看了他一眼,「反正這幾年的事情真的變化得很快,我已經不是有錢人家的小姐,而你——」她打量著他,「看來也不再是一個街頭的小混混了吧?」
「我的腳讓我就算想繼續混也不容易了。」他自我解嘲的笑道。
她看向他的腳,沉默無語。
「在想什麼?」
她歎了口氣,「其實不管怎麼樣,這麼多年,很多事都改變了,就算你當年不是故意棄我而去,我們也已經結束了。」
他因為她的話而表情一冷,「你有別人了嗎?」
「你是什麼意思?「
他捏著她的下巴,「有別的男人?」
她因為他的疑問而笑開,搖了搖頭,「沒有、沒有別人,有的只是我爸留下的債務和媽媽的醫藥費。」
「你媽媽不會是問題,那筆債務也一樣。」
「你說得太容易了,我媽媽她中風,心臟又有問題,單單住院請看護,每個月就要好大一筆開銷,再加上我爸的債務,我每個月幾乎入不敷出。」
「那又如何?我可以幫你。」
「怎麼幫?那不是筆小數目,而我不喜歡造成別人的困擾。」這幾年來,她已經知道被錢追著跑的痛苦,她不想拖著他跟她一起。
「我不在乎!」他覺得可笑,現在他展靖宇什麼沒有,錢最多。
「你不在乎,但我在乎!」她微微一笑,「其實雖然痛心你當年拋棄我——」
「我沒有!」
「好吧!就算你沒有,知道這幾年來你過得很好,我真的很開心,你該過好日子,因為這是老天爺欠你的,你以前太辛苦,現在不能因為我又回去之前的日子。」
他搖了搖她的肩膀,「我找了你那麼久,不是要聽你說這些話,你的問題,我自然會幫你解決,不要拿這個當理由拒絕我。」
「可是——」
「沒有任何可是!」他的眼神令她閉上了嘴巴。
「你對我真的很重要,這麼多年,我都沒有忘記你,難道你還不相信我的真心嗎?」
她沉默了一會兒,最後困難的開口,「如果你想贖罪的話,你做的已經夠了。聽到你跟我說這些話……真的已經夠了——」
她的話因為出現在眼前的手帕而隱去,她記得這條手帕……那段初嘗愛戀的歲月。
「你還留著?」她緩緩的接過手。
「這些年,只要想起你,我就看它!」他看著她的眼睛彷彿可以透視一切,「一個美麗的小公主有著最燦爛的笑容。」
她的心因為他的話而顫抖,「你知道嗎?其實我很討厭這種手帕。」李貞萓想哭,她緊握著手帕,也終於哭了出來,「像個洋娃娃一樣,被擺在大房子裡,孤單、寂寞,我很厭惡!」
「但我喜歡那樣的你!」他緊抱著她,「你本來就要像個洋娃娃一樣被人保護著。」
他的溫柔使她的眼淚直掉,更覺得自己脆弱,她想靠著他,接受他的安慰和保護。
「一切不好都會過去,」他對她保證,「你不會再孤單,我也不會再棄你而去。」
她聽到他的話,不爭氣的眼淚沿著腮邊流下。
她應該拒絕他,畢竟她身後有一大堆爸爸留下的麻煩,但此刻她什麼都不想想,她真的孤單太久、太久了。
以前的歲月充滿了美好的記億,現在在他的懷裡,她彷彿回到了初識的甜蜜時光。
「只要你點頭,我相信我們還有機會。」
她看著他堅定的眼神,她想要跟他共度一生,這是她少女時代就一直抱持的想法……
「但是——」
「我不想再聽任何拒絕的話。」他溫暖的手撫著她的臉頰,「我們重新開始好嗎?」
她不該點頭,但看著他,她忍不住的點了頭。
就是這樣,他伸出手緊緊的摟著她,這就是他一直期盼的結果。
第七章
到醫院時,看到空了的病床,李貞萓嚇了好大一跳,她急忙找來了護士小姐詢問。
「五一五病床的病人已經轉到七樓去了。」
「七樓!」李貞萓的眉頭皺起,她進出這家醫院這麼多次,還不知道這醫院有七樓。
「是的。」護士小姐指了指走廊,「你走到底右轉,就有電梯可以上七樓。」
「為什麼要換病房?」她擔心是自己母親的病情加重。
「這我們不清楚,是上面的安排。」護士小姐聳肩回答。
李貞萓愣愣的聽從護士小姐的指示走進可上七樓的電梯。
踏出電梯,偌大的空間,傳來醫療儀器運作的聲音。
「請問你是?」一位護士小姐迎了上來。
「李貞萓,我來找我媽媽,她叫……」
「李小姐是嗎?」護士小姐露出一個笑容,「我知道你!請跟我來,你母親在這裡。」
她愣愣的跟在護士小姐的身後。
這層樓的病房與五樓病房有很大不同,有個小客廳,旁邊還有小吧台和廚房,走到底是兩個病房,一間空著,而另一間,她的母親就躺在那裡頭。
「媽!」見到熟悉的身影,她連忙迎了上去。
劉怡君聽到她的叫喚,將眼睛給睜開,擠出了一個笑容,她看起來精神很好的樣子。
「你怎麼會換病房的?」李貞萓不解的問。
這個病房想也知道住一天所費不貲,她就算已經升上了總裁秘書也未必付得起這病房費用。
劉怡君嗯嗯啊啊,表示她也同樣困惑,她還以為是自己的女兒作主讓她換的病房。
「今天病人情況怎麼樣?」穿著白袍的醫生走了進來,替劉怡君作了例行的檢查——
「一切都很正常!」
「醫生,請問我媽會換這個病房是——」
「院長安排的。有什麼問題,你可以直接去問院長!」
「院長?!」她壓根不認識這家醫院的院長。
「不然你問我們溫總吧!」醫生要離去前,像是想起什麼似的,「是他要我擔任你母親的主治醫生。」
「溫總?!」這個溫總又是誰?在她印象中,她根本就不認識任何一個姓溫的人。
她忐忑不安的在這個顯然屬於VIP等級的病房裡照顧著自己的母親,直到她睡了午覺,除了護士之外,她還是沒有見到任何人。
她在稍早已經請護土小姐幫她轉達,她想要見院長或是「溫總」的意願,但都沒有下文。
「你母親住得還習慣吧?」
站在窗邊的李貞萓一聽到身後的聲音傳來,嚇了一跳,連忙轉過身。
「對不起!」溫尚亞見狀,連忙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我不是存心要嚇你的。」
她不解的看著他,「請問你是——」
「溫尚亞。」他有禮的伸出手,他終於有機會可以見到令自己好友神魂顛倒多年的女人了。
果然是個氣質美女,就連眼睛困惑的一眨一眨的,也有股迷人的神韻,難怪展靖宇對她心儀多年難忘。
「李貞萓!」她連忙伸出手與他一握,「你是護士和醫生跟我說的那個溫總嗎?」
溫尚亞笑了笑,「應該是吧!」
見他點頭,她迫不及待的說:「我有個問題想請教你。」
「好。」他對她比了個手勢,「有什麼問題我們到外頭說,不要打擾你母親休息。」
「嗯。」她點頭,跟在他的身後。
她坐在小客廳裡,看著他替兩人倒了杯咖啡。
「謝謝!」她伸過手接過咖啡,向他道謝。
「沒什麼。」他坐了下來,「有什麼問題想問我?」
「我的母親——」她指了指四周,「為什麼換病房?是不是有什麼程序上的錯誤,我付不起這麼昂貴的病房費用。」
「我也沒說要你付啊!」溫尚亞覺得好笑。
「可是——」
「你母親會換病房是因為你中了大獎!」
「我中了大獎?」她的表情儘是不解。
「對啊!」他點頭,「比樂透的頭彩還大的獎。」
「對不起!你可不可以再解釋清楚一點,我怎麼一點都不知道我得了什麼大獎?」
「你不知道,我們院方知道就好。」溫尚亞一點都不把話給講明白,「總之你母親會受到我們醫院最妥善的照顧,至於隔壁那個病房是屬於一個老先生的,他一個星期要來這裡洗腎兩次,跟他打好關係,對你有好無壞。」
「我不懂——」
「很多事情你不用懂,」他對她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一切我會幫你安排好的。」
他的行動電話響起,他接了起來,低語幾句。
「對不起,我公司有事,先走一步。」溫尚亞站了起身。
「溫總——」
「叫我尚亞吧!」他轉頭對她說道,「我們以後還會常碰面的。」
他走得就跟來時一樣莫名其妙,留給她的依然是一頭霧水。
李貞萓一整天都待在醫院照顧自己的母親。沒想到媽媽現在有三個特別護士照顧她,她在這裡根本一點用處都沒有。
一直到八點多,劉怡君入睡了,她才帶著滿肚子的疑惑離開了醫院。
***
媽媽轉病房的事使她覺得不安,她緩慢的走回自己的住處,或許她要再找那個「溫總」談清楚。
老實說,她並不想欠個陌生人人情,縱使這可以使媽媽受到更好的照料。
「吃東西了嗎?」
她一開門,燈立刻亮起,她不禁驚呼出聲。
「宋——展靖宇,你怎麼會在這裡?」李貞萓錯愕的看著坐在客廳中央的大男人。
「等你啊!」他對她一笑,「你媽媽怎麼樣?」
「不用你管,」她火大的走向他,「你怎麼進來的?」
他拿出鑰匙。
她瞇起眼,「你怎麼會有我的鑰匙?」
「拿你的鑰匙去打的啊!」他對她露出一個無賴的笑容。
「你——」她想要尖叫出聲。「你搞什麼鬼啊?」
她答應跟他交往,可不代表他可以霸道的介入她的生活之中。
「別生氣。」展靖宇指了指桌上的食物,「肚子餓了吧?快點去吃飯!」
「你不該沒有經過我的同意就進來我家。」
他瞄了她一眼,沒有回答。
「你聽到了嗎?」
「聽到了。」他不是很在乎的應答道。
她對他伸出手。
「幹嘛?」他不解的看著她的手問。
「鑰匙還我!」
他與她互視半響,然後搖頭。
「什麼意思?」
「不還!」
「你說什麼?」她不信的嚷道。
「不還!」他再說了一次,還把她拉坐在他的身旁,「快吃吧!東西都已經涼了。」
「展靖宇——」
「別再河東獅吼了。」他對她皺起了眉頭,「我記得你以就是個溫柔的小東西。」
他的眼神使她忍不住臉紅,這個該死的男人,就盡會說些甜言蜜語。
「喀!」展靖宇大方的將鑰匙給放在她的手心,「你要就還你!反正你也用不久了。」
「為什麼?」
「我已經替你退租了!」
「什麼?」
「退租!」他歎了口氣,「這不是你該住的地方。」
「什麼叫作不是我該住的地方?」
「你該住在有我的地方!」他對她微微一笑,「而那當然是我家嘍!」
「你———」
他猛然的側頭吻了她一下,讓她忘記原本想脫口而出的拒絕話語。
「展靖宇,你真是一點都沒變。」她嘟嚷著。
他對她一笑,「你也是!」
「我不搬家。」
「你要搬家!」他深深地注視著她的眼睛。
「不要這樣看著我!」她火大的說。
每每只要看到他的眼睛,她就知道自己將會舉雙手投降了。
「你會搬家!」他柔聲的說,「因為我的腳不方便,每天上下樓實在很吃力,我不想為了見你一面,還要冒可能摔下樓的危險。」
他在強迫她答應他,她皺起眉頭,但不可否認,他的以退為進成功的打動了她的心,她當然不能冒他可能受傷的危險。
「我不應該跟你同居。」她還在作垂死的掙扎。
「為什麼?」他環著她問,「我們彼此相愛,有什麼不可以?」
她看著他搖頭,他們才重逢,這樣的進展,實在太快了……
他畢竟不是原本那個男孩,看著他,她知道自己愛他依舊,但是她也清楚,自己並不瞭解他。
「放心吧!」他的聲音蠱惑著她,「一切都會很好……相信我。」
她頹喪的歎了口氣,「我真不知道跟你重逢到底是好是壞?」
他聞言,皺起了眉頭。
「別生氣——」她柔聲安撫他,「我只是陳述事實,你變了很多……」
「但還是你心目中那個人!」他打斷了她的話。
這麼多年過去,這一次,他是怎麼也不會放手。
看著他,她點了點頭。
「好吧!我答應搬走,不過,下次別再這麼自作主張,不然我真的會生氣。」
他對她一笑,沒有給她任何承諾,他當然不可能把話給說絕,因為以後的事誰知道,現在,只要她願意聽他的安排就行了。
「你媽怎麼樣了?」
「跟以前一樣,」她看著他細心的替她將食物給打開,口氣滿是疑惑說:「可是我今天倒遇到了件怪事。」
「什麼怪事?」
「我媽轉了病房,還是個高級病房,是一個叫溫總的人安排的。」
「是嗎?」他的口氣不是很熱衷!「快吃吧!」
「等等,」她將送到她面前的飯給推開,「你難道不覺得奇怪嗎?」
他搖了搖頭,「醫院這麼做總會有他的原因,你就讓你媽媽接受安排就好了。」
「話不能這麼說——」
「別想了,」他又將飯給送到她的面前,「這些小事,可以等你吃完飯再說。」
「可是——」
「吃飯!」他的口氣已經注入了一絲嚴厲,她只好將碗給接了過來。
「改天有空,我陪你去看看你媽媽。」看著她吃飯,展靖宇提議。
「好!」她點個頭,頓了一下又接著說:「不過還是等我明天去看我媽媽時,跟她說一聲,下次你再去!」
「好!」他點頭,尊重她的決定。
他們彼此心知肚明,她的家人曾是他們之間最大的阻力,縱使她的母親現在已經沒有行動能力,但他還是選擇尊重,畢竟他也不再是當年的毛頭小伙子。
他沉默的看著她吃飯,現在最棘手的問題是他該怎麼開口跟她說出自己的身份,這個如同當年的美麗洋娃娃可不是還那麼沒個性,他或許該好好想一想,免得觸怒了她。
第八章
今天李貞萓一下班就到醫院對劉怡君報告她打算搬家的決定。
「還記得靖宇嗎?」提起展靖宇,她歎了口氣,「我知道你跟爸都不喜歡他,但是我一直忘不了他,我們又碰面了,他變了很多,我想跟他在一起!你同意嗎?」
劉怡君沒有給她回答,只是虛弱的捏了她一下。
「這是代表同意吧?」她笑看著劉怡君,將她的頭髮給塞到耳後,輕聲的說:「我要去跟他住在一起,以後的事我也不知道會怎麼樣?我只知道從我們家變成這樣之後,就數遇到他的這段日子最快樂。」
聽到她的話,劉怡君的眼角泛著淚光。
「媽,你別難過,」李貞萓將她的手貼在自己的臉頰上,「一切都會變得更好的。」
以前她要獨力承受這一切,而展靖宇的出現如同一個巨人似的替她撐起了一片天,她肩上的壓力頓時消失,讓她感覺好像又回到無憂無慮的童年。
她聽到隔壁病房有聲音——
「媽,你先休息一下,我去拿個東西。」拍了拍劉怡君的手,李貞萓走了出去。
隔壁病房內,一個頭髮斑白的老人虛弱、孤單的躺在病床上,一臉的面無表情,然後,他看到了甫步出病房的她——
「你是新來的護土?」他口氣冷淡的問。
李貞萓搖了搖頭,「我的母親住在隔壁病房。」
「是嗎?過來一點。」展力文打量了她一下,「叫什麼名字?」
「李貞萓。」老人聲音中的權威使她不自覺的開口回答。
「你就是護土說的那個女孩子!」
李貞萓站在病床前,不解的微皺眉,她不知道護土跟這老人家談論什麼有關她的事情。
他沉默的看了她好一會兒……
她在他打量的目光底下,不自在的動了動,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嚴肅的看著她。
「你今年幾歲?」
她眨了眨眼,有些驚訝,但還是老實回答,「二十八。」
「結婚了嗎?」
她為他的問題一愣。
「結婚了嗎?」展力文不耐的又問了一次。
她連忙搖頭。
「在哪裡工作?」
「尚文科技集團。」
「尚文?!」這下輪到展力文的口氣透露出驚訝。
她點頭,「老伯聽過這家公司嗎?」
「廢話!」他說道,那是他一手創立的公司,他當然聽過。
這個老伯脾氣不好,她還是少惹為妙。
「老伯,我媽媽一個人在病房裡,我先進去了!」
「等等,丫頭!」
聽到展力文的叫喚,她立刻停下了腳步,「還有事嗎?」
「你在尚文做什麼的?」
「秘書,總裁秘書。」
「總裁秘書?!」展力文一愣,「總裁秘書是姓馬的。」
「您怎麼知道?」她有些驚訝的問,「馬秘書下個月要退休了,我將接任她的工作。」
「原來如此!」他繼續打量著她。
她被他的目光看得不知所措。「我先走……」
「你等等,過來坐下。」他指了指床旁的椅子。
「這———」
「坐下!」
聽到他的口氣,她飛快的上前坐了下來。奇怪,這口氣怎麼那麼像展靖宇那不可一世的口吻,這個念頭一閃而過她的腦海,害她不敢反抗的乖乖聽話。
「我問你一些問題。」
「什麼?」
「你覺得你們總裁為人如何?」
她一愣。
「為什麼不回答?」一個問題也需要思考那麼久?
「他是個很有能力的人。」她老實的回答,「有很多公司的決策他都作得果斷又完善。」
「那你對他的印象很好?」
「印象?!」問到這個,她忍不住笑了出來。
展力文有些不悅的看著她。「你笑什麼?」
「對不起,」她又是一笑,「我沒見過他。」
「什麼?你不是說你是總裁秘書嗎?」
「對啊!」她點了點頭,進一步解釋,「但是我們總裁——我們都叫他英文名字羅倫斯,我跟他聯繫都是靠電話,所以印象——說不上來。」
這小子……展力文無奈的搖了搖頭。
「你想見他嗎?」
聽到展力文的話,她有些訝異。
「你想見他嗎?丫頭!」
她聳了聳肩,說實話,自己對那個怪人總裁不好奇是假的,但眼前這個老伯也有點怪怪的。
「聳肩是什麼意思?」
「要見不見,不是我們可以決定的吧!」她保守的回答。
「我要他來見你,他就得來!」展力文口氣霸道的表示,「不過——我有個條件!」
「什麼?」
「你要給我當媳婦!」
她聞言嚇了一大跳,懷疑眼前的老人家瘋了!
「聽到沒有?」看到她的反應展力文不是很高興。
「聽到了,可是為什麼?」
「為什麼?」他不解的看著她,他以為眼前這個丫頭會為自己能夠一躍龍門,而感動得痛哭流涕,沒想到她現在一點雀躍的模樣都沒有,「我看你很不錯,又很孝順,夠資格當我的媳婦。」
「我已經有男朋友了。」
「那不重要!」展力文不以為意的表示,「再怎樣好的男人,都比不上我兒子的條件。」
「你開什麼玩笑?!」
「我不是開玩笑,」他一臉正經的說,「我叫展力文,是尚文的老總裁,我兒子就是你沒有見過面,要你稱他為羅倫斯的那個人。」
李貞萓的雙腿發軟,沒想到……這好像作夢一樣。
他很滿意的看著她蒼白的臉色,「如何?願意當我媳婦了吧?」
拜託!她連忙站直自己的身軀,震驚跟願意當他的媳婦壓根是兩回事。
「不要!」
「什麼?」展力文驚訝自己竟聽到她的拒絕。
「我說我不要。」她堅決的搖了搖頭,「我已經有男朋友,而且我很愛他,如果我要嫁,也是嫁給他,至於羅倫斯,你還是幫他找更好的女人吧!我自知自己的身份,我配不上他!」說完,她連忙一溜煙跑了。
真不知道她的好奇心給自己找來什麼麻煩事,竟然會莫名其妙的被點去當媳婦,原來總裁的怪不能怪他,而該怪老總裁的遺傳,老總裁比他更怪。
「喂!丫頭——你給我等等!」
展力文的叫喚當然得不到任何的回應。
這丫頭真不知道好歹,不過一旦是他決定的事,他不會輕易放棄,他沉下了臉。
他聽這幾個護士談論這個丫頭好幾次,直到今天才見到她,一個那麼孝順又長得漂亮的女孩,夠格當他展家的媳婦。
***
他已經許久沒有進公司了!
展力文在沒有知會任何人的情況底下,緩慢的走進尚文科技集團位於鬧區的大樓。
「總裁!」在大門處服務多年的警衛一見到他,連忙站了起來。
展力文對他微點了下頭,在老張的扶持下,走進電梯裡。
警衛連忙通報,不一會兒,全公司高層都知道老總裁來公司了。
「那個怪老頭來了!」聽到馬盈慈的轉述,李貞萓覺得不妙。
「你說什麼?」馬盈慈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儀容,看著猶呆坐在椅上的她不由得開口催促,「還不趕快去迎接老總裁!」
「喔!」她忙不迭的跟在馬盈慈的身後,站在電梯前。
「我姨丈怎麼會突然來?」何思丞也從自己的辦公室走了出來。因為展力文的身體狀況不佳,所以已經許久沒有踏進公司。
「不清楚。」馬盈慈對何思丞的疑問搖了搖頭。
「不用問你,你一定也不知道,對不對?」
李貞萓聳了聳肩,沒有回答。她還以為昨天的事應該落幕了,沒想到今天,這個退休的老總裁竟然親自到公司來……
若讓展靖宇知道,她搖了搖頭,根本不敢想這事的可能性,展靖宇這個人霸道得要死,有可能會上門找老總裁理論,所以她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當什麼都沒發生,可現在……
「姨丈!」電梯門一開,何思丞立刻迎了上去。
展力文對他揮了揮手,「我不用你扶,我有老張扶我就行了!你們總裁人呢?」
「在辦公室裡。」何思丞指了指緊閉的總裁辦公室大門。
「知道我來,也不出來一下嗎?」
何思丞的笑容有著尷尬。
「他———」
「我知道,怪人一個,對不對?」展力文瞭然的目光飄向站立在一旁的李貞萓。
「姨丈,你也別在員工面前這麼說他——」
「他是我兒子,我想怎麼說他就怎麼說他!」展力文不悅的走向展靖宇的辦公室。
何思丞連忙上前率先將門打開,讓他進去。
「丫頭,跟我進來!」
聽到他的叫喚,李貞萓頭皮發麻。
「姨丈,你叫誰啊?」
「這裡有誰可以被我叫丫頭的?是你還是馬秘書?」
當然不是他,也不可能是年過半百的馬盈慈,他的目光落向滿臉不自在的李貞萓。「是李秘書?!」
「對,進來!」
「不可以!」何思丞與擴音器傳來的聲音幾乎是同步。
「為什麼?」展力文不悅的問。
「凡事都有原因的。」何思丞將老張給擠到一旁,逕自扶著展力文,「姨丈,我們先進去再說。」
展力文不開心的被請進了總裁辦公室。
馬盈慈與李貞萓面面相覷,不知道他們在搞什麼鬼?
***
「你來做什麼?」在他進來前,展靖宇已經將電視牆給關上,好整以暇的坐在椅上看著自己的父親。
「來告訴你一件事!」展力文一點也沒有把他不敬的態度看在眼裡,他逕自在沙發坐了下來。
「什麼?」
「我遇到一個女孩子!長得很甜美,而且很孝順——」
「姨丈,你要再婚了嗎?」何思丞不識相的插嘴問。
展力文不悅的瞄了他一眼。
何思丞立刻聳了聳肩,閉上了嘴。
「今年二十八歲,我覺得——」
「配你太年輕了!」展靖宇面不改色的批著手下的卷宗。
「不是我要娶她,」展力文火大的捶了下茶几,真不知道現在的年輕人到底在想些什麼?「我是要你娶她!」
展靖宇聞言,身體一僵,聲音頓時冷如一月寒風。「你說什麼?」
「我要你娶她!」
何思丞心中大喊不妙,這兩父子看樣子要打起來了。
「姨丈,我想,關於這件事,我們還是……」
「你閉嘴!」展力文看都不看他一眼,逕自說道:「總之,我看上的那個女孩很好。」
「很好的話,你自己去娶!」展靖宇火大的接話,一雙眼冒著火。
「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展力文生氣的握緊拳頭。
「我已經跟你說過了,要娶什麼樣的女人,我自己會決定,不用你來操這分心!」
「你或許可以先看看我替你挑的對象。」
「不管是誰,只要是你要我娶的,我一定不會娶她!」
「你——」這個不孝子,存心想要氣死他。
展靖宇也不甘示弱的回視,氣焰不減。
「你們倆……」何思丞覺得一個頭兩個大,眼看自己的姨丈那副好像要爆血管的樣子,他就不自覺煩惱了起來。「靖宇,我們不如就看看姨丈挑的那個人再來決定也不遲!」
「現在不是你說話的時候!」展靖宇打斷了他的話。
「我替你選的那個女人你們都認識,如果你真不想娶她的話,無所謂,我去跟亮中和美善說一聲,反正思丞也該結婚了!」
「什麼?」聽到自己的名字無端被提起,何思丞嚇了一大跳,再講到他爸媽,這更是嚇壞了他。
「隨便你!」展靖宇一點都不在乎。
「喂!」何思丞捶了他一下,「你說這什麼話,你不要別人家的兒子死不完。」
「這是你姨丈的美意,你就接受吧!」展靖宇無視何思丞的一臉手足無措。
何思丞雙手合十拜託他,「姨丈,你別整我!」
「那女孩子真的很好!」展力文不悅的強調,「相信姨丈的眼光,是我們靖宇沒有福氣。」
「啊呀!話不是這麼講,我現在實在——」
「你們要講婚事出去講,我很忙!」展靖宇打斷了何思丞的話。
展力文被下了逐客令,面子怎麼說也掛不住,他火大的開口,「我再問你一次,你要不要娶?」
「不要!」展靖宇冷冷的丟回去。
「你——」展力文氣憤的站起身。
「姨丈,你別生氣!」何思丞連忙站到展力文的面前,生怕老人家一時衝動出了手。
「你別後悔!」展力文火大的走了出去。
「姨丈——」何思丞見狀,連忙跟了出去之餘,還不忘對展靖宇罵了句三字經。
展靖宇則是面無表情的笑罵由他,反正說什麼,他也不可能娶父親替他安排的對象,這輩子他欠他太多,若他還真聽他的,那他將來有什麼顏面去見死去的母親。
***
何思丞跟在展力文的身後出了辦公室,一張嘴念個不停。
李貞萓識趣的沉默以對,巴不得自己突然變成透明人,不引人注意。
「就是她!」展力文站定在李貞萓的辦公桌前,聲如洪鐘的語調蓋過了不停喳呼的何思丞。
何思丞一愣,嘴巴硬生生的停了下來。
「怎麼,沒話說了嗎?」展力文諷刺的看著他一臉的錯愕。
「我……」他看了看李貞萓又看了看展力文,懷疑自己方才聽錯了?「姨丈,你剛才說什麼?」
「我說的就是她!」展力文的手直指著李貞萓。
李貞萓見狀,無奈的對天一翻白眼,天可憐見,她只是想要賺錢過日子,可不想惹什麼麻煩事。
「姨丈……」何思丞一臉的疑惑,「你說的就是她是什麼意思?該不會是——」
「我看上的媳婦人選就是她!」
「老總裁!」
「姨丈!」
何思丞跟李貞萓幾乎是異口同聲的叫喚他。
「她不夠好嗎?」展力文不悅的反問。
「她……」何思丞指著李貞萓硬是擠不出聲音。
「拜託!「李貞萓求救似的一瞄何思丞,「我已經有男朋友了。」
「那並不重要!」展力文對這一點都不引以為意。
李貞萓氣得想跳腳,要不是理智要她不能發火,凡事有話好講,她真想掉頭走人,但現實是——這是份薪水優渥的工作,而她不能失去它。
「不過現在事情有變,」展力文對她皺起了眉頭,「我兒子不想娶你,所以我決定讓你嫁給思丞。」
她快吐血身亡了。她看向何思丞,「副總,你不說些什麼嗎?!」她急得快跳腳了。
「我已經說很多了!」何思丞也是一個頭兩個大,「你也知道,老人家就是固執。」
「你在說什麼?」展力文為何思丞的話提高音量。
「沒有,只是,姨丈……」
「什麼都別再說了,這個女孩真的很好!」展力文歎了口氣,一臉惋惜,「你應該好好把握,是我們家沒福氣,老張,我們走吧!」
「這真是個鬧劇!」展力文一離開,李貞萓立刻走向何思丞,「你還不趕快追去!」
「追去有什麼不一樣,我姨丈的個性可不是那麼容易被說服的,」何思丞頹喪的爬了爬頭髮,「我不想娶你!」
李貞萓瞪了他一眼,「別說得好像我很想嫁給你似的!拜託你想想辦法,我不想失去這個工作,但我也不想因為這個工作而隨便聽個……人的話就嫁人,我已經有男朋友。」
「我知道你有男朋友,你不要一直跟我強調,我現在也很煩惱,是我姨丈——」
「何思丞,我要你立刻給我滾進來!」展靖宇震怒異常的聲音從擴音器裡傳了出來。
何思丞頭皮一麻。
「該死!」他的手一搔頭髮,原本整齊的發線頓時亂得像鳥窩,「我怎麼那麼倒霉,什麼狗屁倒霉的事都給我遇上了?」
「副總——」
「等下再跟你談!」他連忙對一臉煩惱的李貞萓做了個投降的手勢,「我只有一個人,一次只能處理一件事。」
她無奈的看著他進入總裁辦公室,要不是眼前的辦公室對她而言是禁地,她真希望現任的總裁能夠出面替她作主,管管他家的「怪老頭」。
從頭到尾,馬盈慈就像在看一齣戲,她期待之後的結局。
「現在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何思丞才進門,展靖宇高大的身軀使向他而來。
「別打我,」何思丞一臉的無辜,「我根本不曉得怎麼回事?姨丈怎麼會遇見貞萓,你應該比我清楚才對。」
展靖宇聞言,停下了腳步,困惑的看著他。
何思丞肯定的點了下頭,「想想,醫院!貞萓去醫院照顧她媽媽,而姨丈每個星期都要去醫院洗腎兩次。」
「他們遇上了?!」
「顯然如此。」何思丞不禁暗歎無巧不成書,「而且,看得出來,你爸很中意貞萓,才要你娶她,偏偏你一口回絕了他,這可怎麼辦?」
展靖宇皺起了眉頭,「這是不對的!」
「沒錯!」何思丞立刻點頭,「所以立刻打電話給姨丈,說你決定聽他的安排娶貞萓。」
「我不是說這個,」展靖宇的聲音有著激憤,「他不應該遇到貞萓,不該選她做我的妻子。」
「為什麼?」何思丞一臉的困惑,「你不是很愛她嗎?」他又鑽進哪條死胡同?
「愛她是一回事,但聽從老頭子的安排又是另一回事!」
何思丞的臉色沉了下來,「我似乎察覺有人在鑽牛角尖。」
展靖宇咬緊牙關沒有回答。
「別盲目的讓自己對姨丈的憎恨,毀掉自己可能的幸福,」何思丞苦口婆心的勸道,「畢竟貞萓是你找了多年的女人。」
「我自己會處理我自己的事。」
「是嗎?」何思丞一臉的懷疑,「我可看不出你處理得多好。」
「何思丞!」
「我知道,」何思丞無奈的長歎一口氣,「真倒霉,我會去跟姨丈說我不可能娶貞萓,如果他堅持要我娶,我就出家當和尚,這樣可以了吧?」
他沒有說話。
「喂!你真是絕情,」何思丞覺得不可思議,「難不成,你真要眼睜睜看我去當和尚嗎?」
「要當和尚是你自己說的,不是我逼你的。」展靖宇面無表情的撇清。
「去你的!」何思丞火大的轉身離去。
跟這對父子做親戚,算他姓何的倒霉!
「我告訴你,你最好想個好辦法,不然肯定什麼都沒有!」
「什麼意思?」
他的腳步停了一下,微轉過身,看著展靖宇,「別忘了,你還沒告訴你的愛人你的真實身份,你覺得她會原諒你嗎?」
「當然會!」他的口氣很肯定,但實際上——
「希望你真那麼有把握!」何思丞走了出去。
眼裡露出痛苦的神色,展靖宇覺得困擾,事情接二連三,他真該好好想想怎麼處理了。
第九章
終於熬到了下班時間,收拾好私人物品之後,李貞萓立刻飛快的離開了辦公室。
今天發生的一切,早在公司如火如荼的傳了開來,她儼然成了飛上枝頭當鳳凰的女主角。
但天知道——她嚇死了,對她而言,與自己所愛的男人廝守一生可比嫁入豪門重要多了。
「你怎麼了?」她才進門,聽到展靖宇的聲音嚇了一跳。
展靖宇察覺了她的慌亂,「出了什麼事?過來坐下!」他對她揮了揮手。
她呼了口氣,依言的坐在他的身旁,順勢靠在他的懷裡。
「發生了什麼事嗎?」他的下巴頂在她的頭頂輕聲的問。
「你絕對不會相信的。」她無奈的搖搖頭,盡可能的往他的懷中擠去,最近幾天忙著打包要搬家的東西,她都快忙死了,偏偏現在又冒出了件麻煩事,她真是一個頭兩個大。
「說說看。「
「前幾天我去醫院看我媽,」她抬頭看著他,想知道他的反應,「隔壁的病房有個老人在洗腎,我覺得他一個人怪可憐的,便進去陪他聊了幾句,沒想到,他竟然是我們公司的老總裁,而且還要……」
「你嫁給他兒子!」
她驚訝的看著他,「你好神,你怎麼知道?」
他無奈的搖了搖頭,「為什麼要多管閒事呢?他在洗腎。你去跟他說什麼話?」
她聳了聳肩,「我只是看他一個人很可憐——」
「你覺得他可憐,那現在呢?」他對她皺眉,語氣接近責備,「你讓我們陷入了什麼樣的處境?」
她不解的看著他,在她印象中,他從沒有用這種口氣對她說話,而她不知道他為什麼不高興?
「除了你以外,我不打算嫁給任何人,你為什麼生氣?」他不信任她嗎?
他一愣,疲累的揉著自己的太陽穴,「我憎惡我父親。」
她直視著他的臉,「為什麼提到你爸爸?」
她留意到他臉上的表情是由遲疑最後轉為放棄,「以後你自然就會知道。」
她不喜歡現在的情況,兩人相逢後,他似乎隱瞞了她許多事。
「別這麼看著我!」他揉了揉她的頭髮,「我不會傷害你。」
「我知道,但是你到底在想些什麼?「她覺得困擾的看著他,「你幾乎不告訴我有關你家裡的一切。」
「我家裡的一切沒什麼好說。」
「但我想知道!」她責怪似的看了他一眼。
「我父親是個很有錢的人,當初他選擇跟個門當戶對的女人結婚,拋棄了我和我媽媽,我媽為了養我才去當妓女。」他只用寥寥數句話平靜的將事情給陳述出來。
「然後呢?」
「反正我現在的一切都是他給的。」他聳了聳肩,「包括我現在的工作和一切的財富,他甚至讓我讀完了大學。」
「這麼說來,他對你很好。」
他搖頭,「他只是想要彌補罷了!」
「彌補?!」她淡淡一笑,「你說得太容易。沒有一個做父母的不愛自己的孩子。」
「那是你單純的想法!」他不以為然的說。
「至少他給了你舒適的生活。」她試圖勸他放下對自己父親的敵意,「單就這點,他對你就夠好了。」
他瞄了她一眼,「別替他說話。」
李貞萓往後靠坐在他身上,老實說,她不喜歡看到他露出憎惡的表情,尤其他們正在談論的人是他的父親。
「我只是想阻止你做傻事。」
「你才管好你自己吧!」他捏了捏她的鼻子,「你現在可惹了個天大的麻煩。」
她歎了口氣,「別提醒我這個!我想只要我不想嫁,我們老總裁總不可能逼我進禮堂吧?」
「照常理判斷是這樣沒錯,」他露出一個微笑,「可是你真的打算放下這個飛上枝頭的機會嗎?」
她露出一個受到侮辱的表情,「我像是為了錢出賣自己的女人嗎?」
「當然不是!」他握住了她的雙手,「只是我想,你的總裁應該是個不錯的對象。」
「但卻是個怪人!」她指正他的話,「比你還怪!我工作的地方,至少有六個攝影機,你看他變不變態?」
展靖宇愣了一下,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最後只有露出一個苦笑——
「或許他有苦衷吧!」
「有什麼苦衷會讓一個人裝那麼多攝影機?沒安全感嗎?」
「或許是暗戀某人。」
「不可能!」她搖頭,「馬秘書已經六十四歲了。」
他聽了差點吐血,但最後只有搖頭歎息的份。
「你什麼時候可以把一切打包好!」他真懷疑以她這麼簡單的腦袋,怎麼可以獨自一個人生活這麼多年?
「過兩天吧!」她突然想起一件事,「下個星期我們公司舉辦中秋晚會。」
他暗覺不妙。
「陪我去好嗎?」
「這……」
「你有事嗎?」
看著她希冀的神情,他擠出一個微笑,「沒有。」
「那麼——」
「我會陪你去!」他給了承諾,反正全公司上下除了何思丞以外,沒人見過他,所以他不會冒著被認出來的危險。
但現在……他摟著她,露出深思的神情。他再也不能冒險讓她離開他,不管是他的身份或是展力文,他不會讓任何人事物影響他們兩人。
***
徐嘉怡在李貞萓出現在飯店門口時便眼尖的看到她。
不過要不注意她還真難,因為她穿著今年最流行紫色晚禮服,亮眼得令人幾乎不敢直視,而她的身旁還有一個高大的帥哥充當護花使者。
「不介紹一下嗎?」
李貞萓見到她露出一個笑容,「我男朋友展靖宇。」
「你幾時交了男朋友,我都不知道!」徐嘉怡一臉愛慕的看著俊俏的展靖宇,「你好,我是貞萓的同事,徐嘉怡!」
「你好!」展靖宇溫和而有禮的點頭示意。
「你的位子在那裡!」徐嘉怡指了指舞台正前方的桌子。現在貞萓的身份已不能同日而語。
「我們走吧!」李貞萓挽著展靖宇的手,走向自己的位子。
這時徐嘉怡注意到展靖宇走動時的腳……真是可惜,她不由得搖頭,這麼英俊的男人竟然瘸了一隻腿。
晚會才開始,不少人來跟李貞萓打招呼,這之中不乏男性——
「你穿得太暴露了!」展靖宇不滿的伸出手拉了拉她的衣服。
「你在做什麼?」她被他的動作嚇了一大跳,摸著自己的胸口,臉色一紅,大庭廣眾之下他也如此,真是羞死人了。
「幫你拉衣服!」他面無表情的回答。
「你好無聊!」她瞪了他一眼。
這件無肩帶的晚禮服是兩人一起去挑的,原本她因為價格的關係並不打算買,是他堅持買下,而現在覺得不滿意的人竟然也是他。
看到她不悅的神情,他忍不住摟了摟她的腰,藉以安撫她。
「感情很好喔!」
「副總。」看到何思丞,李貞萓連忙站起身,對他一笑。
「今天很漂亮,」何思丞也回她一笑,「不過我不能這麼說,我應該說,你一向都是這麼的漂亮。」
「副總客氣了!」李貞萓被誇得有些不好意思。
展靖宇不悅的看了他一眼,獻什麼慇勤?
「這位是——」何思丞對他的不悅故意視而不見。
「喔!忘了給你介紹,」她拉著展靖宇站起身,「這是我的男朋友展靖宇。」
「展先生,」何思丞一臉的捉弄,「好眼熟,不知哪裡見過?」
展靖宇瞪了他一眼。
「是嗎?」李貞萓好奇的問,「你們見過面啊!」
何思丞一笑,「當然,我們熟得很!」
展靖宇瞄了何思丞一眼,明白他擺明刁難他。
「真的嗎?」李貞萓沒想到兩人竟是熟識!
「以前我在美國就認識他了,」展靖宇柔聲的解釋,「就連他回台灣工作,也是因為我的關係。」
「對啊!」何思丞垮下肩歎道,「這就是我誤交損友的下場,對不對展大總裁?」
展大總裁……李貞萓的表情有些僵,抬頭看著身邊高大的展靖宇。
「兄弟,該來的總是會來!」何思丞拍了拍展靖宇的肩膀,「趁著現在解釋清楚也不錯。」
「你們在說什麼?」
「我——」
「老總裁來了!」
聽到門口一陣騷動,展靖宇的臉色一變,一雙如利刃般的眼神立刻直射向何思丞。
「別這麼看我,我也不知道姨丈會來。」何思丞一臉的無辜。
往年的中秋晚會,展力文都沒有出席,誰知道今年他是哪根筋不對,竟然突然冒了出來。
「老總裁真是太客氣了!」一旁的馬盈慈滿臉笑意的對自己的丈夫說,「他說,這是我在尚文最後一年的中秋晚會,他要來替我踐個行!」
「你怎麼不早說?」展靖宇和何思丞聽聞,幾乎是異口同聲的問向她。
「我……」馬盈慈一愣,最後她的目光困惑的看向展靖宇,「你的聲音很耳熟!」
展靖宇的表情一冷。
展力文在老張的扶持下,緩緩的走向他們。
「這是怎麼回事!」展力文老歸老,卻眼尖的在一進門就看到李貞萓的手緊握在展靖宇的手中。
展靖宇的嘴一抿,沒有回答。
「思丞?!」展力文看向何思丞。
他深吸了口氣,舞台上的節目因為介紹展力文的前來而停頓,現在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們的身上。
「為什麼不說話?」展力文狐疑的問。
「我……」何思丞聳了聳肩,「我什麼都不知道!」語畢,他就想走人。
但在展力文的強勢目光底下,他硬生生的縮回自己的腳。
「你說!」展力文看向李貞萓。
「說?你要我說什麼?」她也覺得事有蹊蹺,但她真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
「他是誰?」展力文直指不發一言的展靖宇。
「他是我男朋友展靖宇。」
「這是怎麼回事?」展力文皺起了眉頭,看著面無表情的兒子,「我替你挑的媳婦你不是說不要嗎?現在她怎麼成了你的女朋友?」
「不要你管!」他冷漠的答道,不準備給予任何解釋。
「靖宇——」
「我們走!」展靖宇拉著李貞萓往門口走。
她困惑的被拉著移動,看向展力文,覺得他知道什麼。
「他是我兒子!」展力文對轉頭看向他的她宣佈,「就是你公司的總裁羅倫斯!」
她一臉蒼白,停下了腳步。
「走啊!」展靖宇轉頭看著她。
「羅倫斯?!」她的聲音顫抖,有著不信。
展靖宇覺得困難的吞了口口水,「不要這樣看著我。」
「你是羅倫斯?!」
他深吸了口氣,點了點頭。
她的雙腿一軟,混沌之中似乎聽到了展靖宇口出穢言咒著。
***
「你是有一百個理由能對我不高興!」展靖宇站在床尾,看著躺在床上的她說。
李貞萓沒有回答,連正眼看他都不願意。
「跟我說句話。」從她醒來,她就這麼木然的不發一言,彷彿一個沒有靈魂的娃娃躺在床上。
「說什麼?」她責怪的看著他,「你要我說什麼?」
「隨便什麼都好!」他求饒似的笑道,「不要這麼冷漠的對我!」
她露出一個諷刺的笑容,「你為什麼要騙我?耍我很好玩嗎?」
「我從沒有想要耍你!」他給了她一個充滿悔意的笑,「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你對我很重要!」
他坐到她的身旁,但此刻她無法忍受他的碰觸而挪了挪身體。
她一臉的蒼白,還未從震驚中恢復。
「貞萓——」
「我媽媽的病房……是你安排的?」
他點頭。
「不用說,我的工作也是你給的!」
「若你沒有能力,你也坐不起這個位置。」
「是嗎?」她冷哼了一聲。
「別這樣!」他放低了姿態,「我該在你自己發現之前,向你坦承我的身份,但實在是……我不知道該怎麼對你開口才好。」
「所以你就瞞著我,」她目光中儘是譴責,根本不能接受他的講法,「你打算什麼時候才要告訴我一切,等你要拋棄我的時候嗎?」
「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他直視她的臉,感到不悅,「我想跟你廝守一輩子。」
「才怪!」她啐道,「你欺騙我還想要我相信你的鬼話?」
「貞萓——」
「不要碰我!」她的情緒不停的起伏著,最後沉向谷底,「我要回家。」
「回什麼家,你家就在這裡。」
「我要搬走!」她瞪了他一眼,將床單一掀,下了床。
「貞萓,你才搬來沒一個星期。」
「那又如何?我警告你最好不要跟過來,」她憤怒的指著他,「不然我會揍你。」
展靖宇忍不住搖頭失笑,「你在說什麼鬼話?」
他的笑容使李貞萓更加火冒三丈,她更加相信他一直把她當成一個笑話看。
「我是說真的!」她用眼神警告他,「你最好不要逼我。」
他在她的眼神底下沒有絲毫動作,只歎了口氣,「貞萓,你該冷靜點。」
「去你的冷靜。」
他試圖抓住她的肩膀把她摟近自己,不過她避開了。
她很清楚只要她願意,她可以輕易的逃開他,畢竟他的行動不方便,一這麼想,她拔腿就跑。現在的她,實在無法跟他平心靜氣的面對面。
不顧身後他的呼喚,她用力的將門給甩上,然後以最快的速度跳上計程車離開,根本不理會他在身後氣急敗壞的呼喊,現在她只想找個沒有他的地方好好的想一想。
第十章
一整個週末,李貞萓都待在旅館裡。
當然——她也沒有去醫院看劉怡君,因為她很明白,不管是回家或去醫院都是自投羅網,展靖宇肯定會等在那。
不過週末總會結束,頂著黑眼圈,星期一大早,她便進了辦公室。
人總要面對現實,而現實就是,她需要工作,至少在還沒有找到新工作之前,她不能沒有現有的薪水,縱使現在她想逃離展靖宇,她還是得顧及現實。
「貞萓。」
「馬秘書,你早!」看著馬盈慈,李貞萓的笑容有些尷尬。
她與展靖宇的事,她用膝蓋想也知道肯定傳遍公司上下,一進公司,她便承受了眾人的指指點點。
「你早!」馬盈慈對她一笑,「總裁一早就在找你。」
她的話語才落,展靖宇辦公室的門砰地一聲打開來。
她看向聲音來源,就見他一臉的嚴肅。
「這兩天你跑哪裡去了?」
一見到他的身影,馬盈慈立刻識趣的低下頭整理資料,她是很想打量一下這個神秘的年輕總裁,前天只不過匆匆一瞥,不過此刻顯然不是個好時機。
李貞萓深吸了口氣,把皮包給放在桌上,挺直腰桿面對他。
「有事嗎?」
他皺起眉頭,「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不關你的事!」她坐到辦公桌後,懶得搭理他。
「你——」看到馬盈慈抬頭看著他的眼神,展靖宇一敲李貞萓的桌子,「給我進來。」
「那是公司員工的禁地。」她不慍不火的點明。
他的臉色一沉,「我再說一次,給我進來!」
她抬頭瞪著他,而他也不甘示弱的回視。
「搞清楚,這是公司——」
「而我是你的上司!」他打斷了她的話,言下之意便是要她明白,他才是老大。
她顫抖著吸了口氣,火大的站起身。
「進來!」他的頭一側。
她不悅的越過他,走進他的辦公室。
「總裁——」
「我暫時不接電話!」連看都沒看馬盈慈一眼,展靖宇跟在李貞萓的身後,交代完便關上了門。
馬盈慈看著緊閉的門搖搖頭,她真是老了,搞不清楚現在的年輕人到底在搞些什麼?
「這兩天你到哪裡去了?」門才關上,展靖宇立刻問她。
「這是私事!」
「那又如何?我現在就是要跟你談私事,」他對她皺眉,「我足足擔心你擔心了兩天。」
「是嗎?」
「貞萓!」他抬起她的下巴,「不要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
「你指望我用什麼口氣跟個騙子說話?」
「你說什麼?」
「我說你是騙子!」她打掉了他的手,「我需要這份工作,所以我不會離職,不過如果你認為我不禮貌,要我走人,我也可以走。」
他垮了雙肩,覺得無力了。
他無奈的樣子使她心軟,但她逼自己移開視線,這是她第一次進入這間辦公室,不禁被眼前的電視牆給迷惑。
「你是在監視我還是監視馬秘書?」她雙手抱胸看著電視牆拍攝的角度。
「我對馬秘書沒有興趣。」
她瞄了他一眼,「你是個怪人。」
「你再罵我,我會生氣!」他的口氣平靜但極認真。
她審視著他的五官,最後閉上了嘴。
「很好!」他點了點頭,推她坐下。
「做什麼?」
「我說完我想說的,你就可以離開!」
她咬緊牙關僵硬的坐在他的身旁。
「很抱歉欺騙了你,但我不是故意的,我相信你心裡明白,只是暫時還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他停頓了一下,「我的父親是展力文,如你所知,我是他的私生子,但我還是展靖宇……你以前認識的那個小子。」
他拉著她的手貼著他的胸膛,「不管我做過什麼,我是真的愛你。」
她可以感覺手心底下強勁的心跳,她垂下自己的眼瞼。
「貞萓——。
「你說完了嗎?」她抽回自己的手,「我回去工作了。」
她低著頭逃離了他。
他看著她的背影,無奈的一捶桌面。
真是該死!他的太陽穴隱隱作痛,不知道該怎麼請求她的原諒。都該怪那個老頭子,他不悅的將罪過給推到了自己父親的頭上,因為是他的出現使他的計劃大亂,不然他們原本該是很好的。
***
李貞萓一下班,便急急的逃離了辦公室,因為她很明白展靖宇不會那麼輕易就放過她,所以她先走一步。
她沒有地方可以去,最後她到了醫院,雖然知道這樣展靖宇最後會在這找到她。
假日她一向會到醫院陪伴媽媽,而上個週末她沒有出現,相信媽媽一定很擔心,為了讓她安心,她來了。
李貞萓看著熟睡的劉怡君,聽到身後有聲音,猛然一個轉頭,心有警戒的看著走進病房的展力文。
「你要幹嘛?」
「別對我這麼有敵意。」在展力文的目光示意下,老張替他拿來一張椅子,然後走了出去。
她閉上了嘴,不解的看著他。
「這是你媽媽?」看著病床上熟睡的女人,展力文輕聲問。
她點頭。
「聽說她最近情況還不錯!」
她還是點頭。
「怎麼都不說話?」他凝視著面色不佳的她,「我是你未來的公公,你該對我熱絡點。」
「很高興認識你!我打算幫我媽媽轉院。」她將剛下的決定說出。
「為什麼?」
「因為我付不起昂貴的醫療費用。」她面無表情的表示。
「你在說什麼鬼話!」展力文低斥出聲,「我們展家付得起這點錢。」
「你們展家付得起,不代表我李家付得起。」她指正他的話。
「你嫁給我兒子,就是我展家的人。」
「不要!」
「你說什麼?」
「我說不要,」李貞萓不悅的說,「我才不要嫁給他。」
「丫頭,你怎麼了?」展力文不解的問,「我看得出來,你挺喜歡靖宇的,為什麼不嫁他?」
「他是個騙子!」她說道,再次因為提起這事實而心痛。
他皺起眉頭,聽她飛快的將兩人之間的情況說了一次。
「這麼說來,你們認識很久了?」
她點了點頭,「我認識他的時候,只有七歲。」
「這麼說來,你們是姻緣天注定。」
「拜託,」她不高興了,「你沒把我的話給聽進去嗎?他是個騙子,他是我的上司,卻瞞著我把我當猴子耍,我不打算原諒他。」
「你想得太嚴重了,」展力文一點都不認為兒子有任何不是之處,「男人為了追求女人難免撒點小謊。」
「你在說什麼話!」她訝異於他輕描淡寫的語氣,他們果真是一對父子——同樣的高傲、不可一世。「你竟然把他對我的欺騙視為理所當然!」
「不是理所當然,而是必要的手段!」他指正她的話。
「那有什麼不同?」她揚高了音量,但見躺在床上的劉怡君動了一下,立刻壓低自己的音量,「總之我不要嫁給他。」
「算我這個老頭子求你,你都不願意嗎?」他展力文曾幾何時這麼對人低聲下氣過,但為了自己獨子的幸福和展家的香火,這點犧牲值得。
李貞萓愣住了,她打量著他,展靖宇從不在她的面前隱藏對自己父親的憎惡,但現在看來……
「其實你很疼靖宇,對不對?」
聽到她的話,他笑了,笑中有些苦澀,「他不得要我的疼愛。」
「我可不認為。」她眨了眨眼睛,不由得同情起眼前這個孤單的老人。
「不管如何,」他歎了口氣,「我只希望靖宇能得到幸福。」
她想了一會兒,「你似乎忘了一件事。」
「什麼?」
「靖宇不願意娶你為他挑的太太。」
她直指的事實,讓他的眼神一黯。
「我在想,」他半帶遲疑的說,「或許,我們的關係可以因為你的出現而有所改善。」
兩人同時陷入沉默,耳際只有醫療器材運作的聲音。
「還是不願意原諒他嗎?」
她看了他一眼,「你是個好人,但是……」
「我那個小子從不表示在乎什麼東西,」展力文為兒子的彆扭歎道,「從我接他回來,他在我面前總是冷言冷語,除了冷漠,我在他的臉上看不到其他表情。除了那天——」他直視著她的臉,不放過她臉上任何的細緻表情,「你在晚會上昏倒,他那慌亂的神情讓我印象深刻。他真的在乎你,相信我,丫頭,我看得出來!你對他很重要。」
她望著他不由得猶豫了起來。
「可是他騙我。」
「或許只是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跟你說他的身份吧!」他露出一個笑容,「他是個不擅用言辭表達內心情感的孩子。」
他真的是個好人。看著他,李貞萓的眼角有淚光。
「你在這裡做什麼?」就在她沉思的時候,展靖宇冷峻的聲音劃破了病房裡頭的沉默。
兩人同時將目光投向聲音來源。
「我只是來跟我的未來媳婦聊聊。」
李貞萓聞言,正想開口反駁,但看到展力文對她露出祈求的表情,她不由得閉上了嘴。
展靖宇皺眉看著眼前這一幕。
一下班,貞萓便不見了,他很清楚她來了醫院,可是沒料到會在這裡看到展力文。
「如何?」展力文此刻不再是個面帶虛弱的老人家,他一臉嘲弄的看著自己的兒子,「不說你死都不會娶我替你挑的女人嗎?」
他踩到了他的痛處,展靖宇咬牙切齒的看著他。
「你該離開了!」最後,他面無表情的下了逐客令。
展力文的臉色因為他的話一變,他緩緩的站起身,「你提醒了我,我是該走了。」
「等等!」李貞萓不滿的看了展靖宇一眼,然後不顧他反對的眼神逕自上前挽扶展力文,「你可以不要走的。」
「貞萓——」
「他是你爸爸,你該對他禮貌一點!」
「我……」她護著展力文的模樣,使展靖宇一時啞口無言。他怎麼搞不清楚眼前的情況了?
李貞萓挑釁的抬高了下巴。
「你爸爸要你娶我!」
「我知道。」
「那你怎麼說?」她反問,「跟我生個孩子繼承你們展家的姓氏,你覺得這個提議如何?」
展靖宇的臉色一冷,「別插手我跟我爸的事!」
「我沒有。」她故作無辜的回視著他,「怎麼?你現在的意思是你不願意娶我嗎?」
「你——」展靖宇的手緊握著自己的手杖,嚴肅的看向展力文,「你對她做了什麼?」
「他什麼都沒做,」李貞萓雙手叉腰的站到展靖宇的面前,「你最好對他禮貌一點,聽到了嗎?」
「貞萓!」他低頭咒罵了一聲,很明白現在是誰佔了優勢——
「別叫我!如果你不答應的話,我們就此井水不犯河水,明天我就幫我媽媽轉院然後辭職,請你以後不要再來找我。」
「你不會這麼做,」在展力文的面前,展靖宇企圖維持自己的自尊,「你母親需要良好的醫療照顧,而你需要工作好還債。」
「我會替她打點好一切!」展力文挺身拍了拍李貞萓的手,現在兩人正式成了盟友,「如果你不娶她,我就收她做我的乾女兒。」
「你說什麼?」展靖宇因為他的話而臉色大變。
「我打算收她做我的乾女兒,她以後是你的老婆或是妹妹,現在決定權在你的手上!」
「你們這是在逼我?」他真是難以置信。
「是又如何?」李貞萓又對他揚起下巴。
他顫抖的握緊了雙手,最後只好宣佈投降……誰叫他愛她。
「好吧!如果你願意跟我結婚,我可以試著跟他和平相處。」
「和平相處還不夠,」她指正,「我要你愛他。」
「你——」他再也忍不住衝動的抓住她的手臂,以怒射火光的眼瞪著她。
她要自己勇敢的回視他,她現在做的是正確的,她在避免他做出令他抱憾終生的事。
「你太貪心了,」他責怪著她,「還得寸進尺。」
「沒錯!我是得寸進尺,但那又如何?」她不以為然的說,「這代表著你接受了嗎?」
「你讓我別無選擇。」他不甘願的妥協了,然後看向展力文,「你的運氣很好,我以後會盡可能……尊敬你。」
「靖宇——」
「我目前只能做到這樣!」他打斷李貞萓的話,「你總不能指望我在一夕之間改變吧?」
她閉上了嘴,確實她不該逼他太緊。
展力文的眼底閃過欣慰。
「好吧!既然你們決定要結婚,」表面上,他依然一副強人的模樣,「我還有好多事要忙,我先走一步。」
「我送你!」
李貞萓躲開展靖宇伸出的手,扶著展力文離開。
「謝謝你!」上車前,展力文拍了拍她的手。
「別這麼說。」她看著他帶著笑容命令司機開車離開。
一個轉頭,她一點都不意外看見展靖宇站在她的身後。
她視而不見的越過他。
「不扶我嗎?」
她的腳步因為他的話而緩緩停了下來,她轉頭看著他,「你的腳是不方便,但不代表你不能走。」
「但在你面前,我樂於當個殘廢。」
「這不好笑!」她皺眉看他。
「我明白。」他對她伸出手。
她想了一會,握住他的手。
「你該知道,我作了很大的讓步。」
「是嗎?」她因為他突然倚向她的體重而踉蹌了一下,「你小心點,你會害我們跌倒。」
「你當然不會讓我們跌倒。」他對她一笑,存心靠著她走,「我竟然對老頭子說,我會試著尊敬他。」
「你該叫他爸爸!」她立刻開口指正他。
「貞萓——」
「你最好答應,不然我們的婚事免談!」
「該死!」
他的話聲才落,她便老實不客氣的推了他一把。
展靖宇就這麼硬生生的跌坐在大廳裡,成了人來人住的焦點,他氣急敗壞的抬頭看著她。
「我可不是總是那麼有耐性!」她叉腰站在他的面前,那個模樣就如同一個潑婦一般,但此刻,她什麼都不在乎。
「你——」他真是難以相信,瞪著她沉聲命令,「扶我起來。」
「我為什麼要扶你?你又不是我的誰。」
「李貞萓!」他的口氣已經有了警告。
「我在等你的回答。」
他對她怒目而視,她卻不受影響的回視著他。
最後,令她訝異的,是他竟然對她露出一個笑容……
她覺得詭異,「你為什麼笑?」
「我們結婚之後,不能這麼對我,」展靖宇對她伸出手,「不然我肯定會打你屁股。」
她聽出他語氣中的軟化,顫著唇微微的笑了出來。
「如果你再騙我的話,我可不保證我會做些什麼。」
她拉起他。
站起身的他長臂摟住了她,她則因為他突然施加的力道差點往後摔,但她立刻穩住。
他輕輕吻著她一次、兩次……
「這裡人很多!」她輕捶了下他的肩膀。
「那我們回家吧!」他其實一點都不在乎。
「先去跟我媽說一聲。」她臉紅的細聲道。
「好!」他與她並肩走向電梯。
就在這個時候,他眼角餘光瞄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那是溫尚亞,他在心中詛咒了一聲。
他明白自己的窘態不用一個小時便會傳到眾好友的耳裡,而他也必定因為此事成為他們的笑柄。
李貞萓啊李貞萓——這世上當真是一物克一物。
尾聲
一個美好的星期六晚上,百餘名的賓客出現在展家的喜宴中。
「我要你明白!」看著輕快的穿梭在賓客之中的倩影,展靖宇面無表情的對著坐在沙發上的老人說,「我不是為了你才娶她的。」
「我明白!」展力文一點也不在乎他不佳的口氣,重要的是,他在有生之年中看到他的獨子結了婚,他很滿足了。「結婚之後,你們打算住在外頭嗎?」
「當然!」展靖宇的口氣十分堅定。
展力文一點也不意外他會這麼回答,不過他不難過,因為李貞萓已經事先答應要跟他這個老頭子住在一起,而關於這點,他選擇讓她自己跟兒子說。
「你們應該早點生個孩子。」
「我會!不過不是為了你。」
「我明白。」展力文瞄了兒子一眼,忍不住的笑了出來。
靖宇一向不服輸,在他面前總是高傲、不易親近,現在他卻因為一個女人而在他的面前摔了個大跟頭,他可以想見,此刻兒子的內心肯定是不好過的。
「我的任何決定都是為了我自己和貞萓。」展靖宇的嘴一撇,對眼前的情況感到無奈,為了貞萓,他真的改變了許多。
「我知道。」展力文的回答還是簡短的一句話。
「你們在說些什麼?」李貞萓帶著笑容走向他們。
「沒什麼。」看到她,展靖宇立刻放柔了自己的臉部曲線,「終於想到我了嗎?」
她甜甜一笑,「對不起,我看到幾個好久不見的朋友,他們以前都是住在我們家附近的,你還記得嗎?」
「我記得。」他摟著她,「我特意找他們來,讓他們知道,我娶了全天下最漂亮的女人。」
「拜託,你說這種話給別人聽到會笑你的!」李貞萓的臉微紅,低頭看著展力文關心的問:「爸,你累了嗎?要上樓休息一下嗎?」
「我是有點累了!」展力文對她揮了揮手,「你去招呼你的客人,我叫老張扶我上樓就行了。」
「等一下!」李貞萓對老張示意,老張立刻停下了動作。
然後她推了展靖宇一把。
「幹嘛?」展靖宇不解的看著新婚妻子。
李貞萓丟給他不認同的一瞥。
展靖宇歎了口氣,伸出手與老張一起扶著展力文離開,這世上還當真是一物克一物,他是注定被這個女人吃得死死。
「你娶了個好女孩!」
「我——」
「我知道,你是為了你自己。」展靖宇還沒開口,展力文就心知肚明的接了口。
展靖宇將父親扶坐在床上,聽到他的話,不由得一愣。
「好好把握。」展力文的手遲疑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很高興你娶了她。」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我也很高興!」最後,他低語,「你休息吧!我下樓去了。」
展力文困難的吞下喉頭的緊繃,他察覺了兒子對他的軟化,這麼多年——他終是盼到了兒子放下對自己的敵意。
展靖宇關上了門,轉過身,看到李貞萓站在門口等他。
「滿意嗎?」
她對他點了點頭,親了下他的唇。
若他真能放下對自己父親的仇恨,她相信一切都會像他們的未來,美好得令人滿意。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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