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芳和丈夫離婚後,決定一個人單過。她在碧水湖畔開了一家情人旅館,以此來維持自己和女兒的生計。旅館開業後,生意一直不錯。
1
深秋的一個晚上,秋風橫掃著落葉,天空明顯有些陰沈。一輛外地牌號的出租車停在了旅館外的停車場。車上下來一對老年男女,那女的看來有六十多歲,頭發已經花白,男的戴著帽子,走路不太穩當,女人從後面攙扶著他。
見客人進來,王芳忙上前照顧:“二位是想住店嗎?”“是的,有沒有好一點的房間?”,那女的說。“那是自然,我們這裏幹淨衛生,各項設施俱全,保證您能滿意”,王芳一邊介紹一邊拿價目表讓她看。那女的看過價目表說:“那就要一個380元的標準間吧。”“好嘞”,王芳提了一壺水,幫他們把行李送進房間。
從房間出來,外面突然下起了雨,王芳覺得大概今晚不會有生意了,就起身去關外門。這時她突然聽到那女的在樓上喊:“先別關門,我還要出去。”王芳告訴她外面正在下雨,她就向王芳借了一把雨傘,“回來還你”,說完就消失在夜幕之中。
大約過了一個鍾頭,那女的又回到旅館,與上次不同的是,她這次帶來的是一名妖豔女子。王芳憑直覺知道,那女子定是個風塵女子,說白了就是“小姐”,她帶個小姐來幹什麽哪,王芳十分疑惑,但既然房間已經讓別人入住,至於裏面住的是些什麽人,自己也無權幹涉。
王芳目送那兩人上樓,又見那個老女人下來,“今天我不住這兒,你替我照顧一下那位男同志好嗎?他心髒不太好。”王芳禮節性的答應了她。
老女人走後,王芳又看了半集韓劇,一時困意襲來,竟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她在睡夢中依稀聽見有人在爭吵,隨後她又感覺有一重物砸在頭頂。當她從睡夢中醒來發現身旁確有一只拖鞋的時候,她才意識到自己不是在做夢。樓上一男一女正在爭吵。男人是那老女人帶來的男人,女的就是那妖豔女子。男人一直在罵:“滾,滾,你給我滾……”女的也不示弱:“要不是你老婆答應我事成之後給我一千塊的勞務費,我才懶得陪你,你也不瞧瞧你的‘老二’,老娘都爲你害臊,天底下竟還有你老婆那樣的女人,我看你們兩個都是神經病”,臨出門時還不忘罵了一聲“呸!”
對罵結束了,男人跌跌撞撞回了自己房間,妖豔女子也消失的無影無蹤。王芳不禁心中暗罵:“打架到外邊去呀,害的老娘也睡不成覺,什麽玩意啊!”罵罷,電視一關,也睡了。
2
清晨,王芳是被凍醒的。她看了一下表,六點一刻,她習慣性地起床,把門打開,準備收拾衛生。這時他突然記起昨天老女人對她說的話,對呀,何不去看看那個老男人,看看他昨天召妓後的表現。她假裝要打掃衛生,去敲老男人的門。但敲了三次,一直都沒有動靜。難道是昨天“爽”的太過,還在睡覺嗎?不對呀,像他這個年齡的男人睡覺時間一般都是很短的,她帶著疑惑推了一下房門,門竟然沒有鎖,她悄悄的走了進去。
眼前的一幕頓時讓她大聲尖叫起來,原來那老男人已經僵硬的死在了地板上。尖叫聲引來了其他房客,他們迅速報了警。
十分鍾後,警車鳴笛呼嘯而至,並迅速封閉了現場,旅館內所有人員暫時不得離開。每個人都被警察訊問,做了筆錄。根據現場的情況來看,警方基本排除了自殺的可能。就是說,這很可能是一件故意殺人案。根據目擊證人——王芳提供的線索,警方迅速將嫌疑人鎖定在那兩個女人身上。如何找到那兩個女人成爲偵破此案的關鍵。
正當警方爲如何找到兩名嫌疑人一籌莫展的時候,那個老女人突然“自投羅網”,她竟然又回到了旅館。她看到了那男人的屍體,突然失聲痛哭起來,這令所有在場的人大爲吃驚。因爲具備作案嫌疑,警方迅速將她控制起來。
此案告破的消息,王芳是在當地報紙上獲悉的。原來那老男人系服用過量性藥致死,在他水杯中放性藥的正是那妖豔女子,妖豔女子因過失殺人罪被判處有期徒刑五年。但報紙對那老女人卻只字未提,這讓王芳難免有一種意猶未盡之感,那老女人與老男人到底是什麽關系?她很想知道答案。
3
一年後,秋風如約而至,王芳還在經營著她的旅館。所不同的是,在經曆了那一場轟動一時的命案之後,她的生意冷清了許多,她正準備著盤點一下,將房子出租,再去幹點別的生意。
秋風從門縫裏鑽了進來,她打了一個冷顫。她要去關上外門,此時一個老女人走了進來。這不是去年來過的那個老女人嗎?她分明還認得她那張臉。“對不起,我們這裏打烊了。”王芳說話時帶了一定的感情色彩。“我是來向您道歉的”,那老女人謙卑的說。“你有什麽可道歉的?”王芳雖然這樣說,但還是不自覺的把她放了進來,或許王芳是想讓那老女人解開她心中的迷團。
那老女人進來。“我可以坐嗎?”,“坐吧,反正我的店已經是這樣了”。老女人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然後鄭重地說:“我首先要向你表示歉意,我知道假如不是因爲我,你的店也不至於走到今天。”王芳沒有回答她。
那老女人又說:“我知道,你很想了解我和那人(老男人)的關系,現在我就講給你聽。”
我們是夫妻。我家在農村,他是來我村的知青,我們是在一起勞動時認識的。照現在的話說,他長的很帥,當然也很有才氣。我們朝夕相處,對他我漸漸産生了愛慕之心,但他對我卻始終將關系定格在兄妹友誼上。後來,我才得知原來他在大學裏有一個戀人,也是知青,但被分配到了一個很遠的地方,那女的很漂亮,他們還一直保持著書信聯系。雖然那時我還不懂得什麽叫愛情,但我下定決心,這輩子一定要讓他只屬於我自己。爲了達到目的,我動用的我的父親。我父親是大隊書記,他要想回城,必須先過父親那一關。父親對他說:“想回城,可以。但先要娶了俺閨女。”開始的時候,他死活不同意,後來他見許多知青都回了城,他屈服了。就這樣,我這個只有小學三年級水平,相貌極其普通的農村姑娘,跟著他這個大學生知青回了城。
回城後,他迅速被分配了工作,我只能在家幹些零活。我知道我們的共同語言不多,他之所以娶我也是被迫的。但自從我爲他生了第一個孩子之後,他對我的態度變了。他覺得自己有愧,覺得自己沒有盡到一個做兄長的責任,他心中雖然還無法忘記他的初戀,但他更多關注的是他的責任。和他結婚四十年來,我們很少吵架,不是我們生活中缺少吵架的機會,是他一直在包容著我。我很清楚,這輩子我欠他的太多。
他身體一直都不是太好,去年他退休了,我催他去做一次全面體檢。他去了,竟然查出了癌症,並且是晚期,醫生說他最多還有半年的時間。他很樂觀,沒有去醫院做化療。但老天卻不可憐他,他的病情越來越重,去年秋天的時候,走路都有些困難。
一天,我們閑聊的時候,我問他:“你還有什麽未了的心願嗎?”他風趣地說:“這輩子該吃的也吃了,該穿的也穿的,還有什麽遺憾哪,你看現在的一些人都有情人、小秘,要是我也能享受享受,該多好啊!”我知道他說的不是要包個情人,他是在想他的初戀。但據我所知,他的初戀已因車禍去世多年,我就是有意讓他們見面,也是不能辦到的了。
人在沒有辦法的時候,往往會做出糊塗的事。爲了達成他的“最後心願”,我想在某些方面補償他,那怕是給他找個風塵女子陪陪他。也許你會認爲我很無恥,我也想到了這一點,但我所做出的這點犧牲與一個即將離世的人的最後願望相比,又能算得了什麽哪?
我把他騙到您這裏,騙他說有個遠房的表妹要來看他,他也不知道那人是風塵女子。我把那女的送來後,就找個理由走了,以後的事情便失去了控制。其實我也早預想到了事情的結果,料想他知道實情後會罵我,於是我拿著手機,萬一他拒絕,我就將那女子趕走。但我始終沒有等到他的電話,我以爲他接受了。但第二天我才發現,他的手機竟然裝在了我的包裏。等我趕到旅館的時候已經晚了……
說到這時,那老女人眼裏有些濕潤,聲音也開始變的沙啞。她擦了一下淚水接著說:
後來警察將他臨“走”時寫的一封給我。他在信中說:
親愛的:
我現在心裏難受,可能過不了今晚。
我知道,這些年來你在心中一直怨我,因爲我還沒有將初戀忘掉。現在我告訴你,其實從很久以前,我心中就只有你一個了,我爲你所做的一切就是最好的明證。我現在得了不治之症,時間久了難免要拖累你。我想假如我今天走了,對於我和你來說都將是一個解脫。
唯一遺憾的是,假如我走了,以後誰來照顧你哪。我不求你嚴守什麽婦道,只希望你在我走後,能再找一個,重新開始新的生活……
“你不要再說了。”
聽到那老女人說到這裏,王芳再也不能任她講下去,老女人在啜泣,王芳分明也哭出了聲。她不知道她是怎麽送老女人走的,她只記得自己早早的關了店門,自己躲在屋裏痛哭了一場。
明天一早她醒來的時候,她想,我是否應當認真考慮一下。是該重新開始新生活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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