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新聞報道:第2號熱帶風暴,特大颱風“飛燕”將在福建沿海一帶零晨一至三點登陸,請及時做好防範工作!
我轉過頭去看了一下,電視裡面正在播放著今夜颱風預報,我的心莫名的顫抖了一下,我清楚的記得我根本就沒有開過電視,我悄悄環顧了一下四周,只有我一個人趴在桌前寫字。孤獨的在這間房子住了三個月,很少有人來訪,我是個不愛交朋友的人!可是電視是誰打開的?我嗎?我真的記不起來我什麼時候起來開過電視,若是我,為什麼這一刻我才感覺到電視的存在?我突然感覺四周布滿了陰森和寒冷,那種十幾天來的恐懼又一次籠罩著我!
“咚,咚,咚——”突然傳來一陣輕微而急促的敲門聲,我看了一下時間,午夜12點整,我邊起身去開門邊納悶著,這個時候誰會來,而且颱風馬上就要登陸,外面正下著暴雨,這種天氣會是誰來找我?
門外的那個人,被碩大的雨衣裹住,看不清他(她)的臉,也分不清他(她)的性別,他(她)慢慢的把手抬起來遞給我一封信,沒有說話也沒有離開的意思。一道白色的閃電劃下來映在他的身上,我看見那隻手是如此的蒼白,似乎剛從地獄裡出來一樣,那是一隻男人的手。我猛的關上門,看見他的嘴角掛著一種詭異的微笑。
我久久的靠在門後,聽著自己心臟劇烈跳動的聲音,送信應該是在白天,為什麼會在颱風的夜晚給我送信?
想到這裡,我的眼神落在桌上,有四封信整整齊齊的擺在那裡。天!我記得那些信件是鎖在箱子裡面的,可這時候怎會跑到我的桌子上?這一切都是一種巧合還是我的思想快要崩潰?我渾身軟弱無力,我想去床上躺一下,我需要好好休息,可是我發現我的腿像是被某種東西施了魔法一樣,根本移不動。拿信的手在微微顫抖,我從來沒有像這一刻一樣感覺無助,恐懼!
我的眼睛慢慢的滑過房間的每個角落,定住了。電視已經關掉了,電視已經關掉了!!!!!!我沒有關電視,我一直靠在門後沒有移動,幻覺嗎?是的,一定是幻覺。剛剛的颱風預報是幻覺,電視根本就沒開過,根本就沒有颱風,一定是這樣的。我的心情似乎輕鬆了一點,腳步也可以移動了,我坐在桌前盯著手裡的信,依然沒有署名,就像以前收到的那四封信一樣,可是我知道,裡面有署名的,是一個叫安的女子!
用手撫摩著冰涼的臉,我的臉像冰塊,身體也是,已經喪失知覺,那些信,還有安就像一個夢魔一樣纏著我,我陷入一種黑暗中扭曲的無聲掙扎著,我漸漸失去了自我,一種夢幻的狀態促使我必須要看這第五封信,一定要看,一定要看。於是我展開了那封信,信紙上那種腐爛血腥的味道讓人窒息,那些味道是我熟悉的,我被那些文字陷了進去,陷了進去。
這是第五封信,我的天使,故事還沒有結束,你是知道的……
看到這裡,突然一片漆黑,停電!耳邊只有風聲像汽車的馬達一樣刺耳,在夜空裡就像是千千萬萬的幽靈向你訴說著它們的故事,我似乎沒有了害怕,又好象是害怕到了極點,處於一種死亡邊緣的狀態!
“鈴,鈴——”我幾乎是尖叫著抓起電話的,翼的聲音溫和清晰,他是我一個哈爾濱的網友。
今晚福建有颱風,我有些擔心你,你沒事吧?
翼——!我抱著話筒在漆黑的夜裡哭了起來。
怎麼了?被颱風嚇哭了?
不是的,翼,我又收到了安的信,你知道嗎?
安?天那,怎麼可能?你真的需要休息!
你為什麼都不相信我?我說的是真的。
是的,我相信,我只是擔心你,不要想太多,至於你說的安,跟我沒有任何關係。
我知道你不會相信我所說的,換成任何一個人也不會相信,可這一切卻都是真的,還有電視……
說到這裡,我突然楞住了,颱風預報?今晚真的有颱風?剛剛那個新聞報道是真的,我確實是聽到了,天!這一切都不是我的幻覺。一種寒意穿透我的脊梁,我摸索出打火機點燃一根蠟燭。耳邊傳來翼的聲音。
你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停電了,我害怕。
一個女孩子一個人住在一間房子裡面,特別是在這種天氣下,確實是有理由害怕。
翼,我這段時間快要瘋掉了,真的!
不要這樣一直寫恐怖和死亡的文字,你該休息一下調整自己的心態,不然…… 電話那頭出現忙音,翼的聲音消失不見,該死的颱風!
沒有了翼的陪伴,恐懼像空氣一樣滲透我的心臟,我真的該躺下去休息一下,等颱風過了,天亮再看那些信。我擔心自己會崩潰在安的文字裡面。
我躺下去的時候,腦袋壓住紙張發出互相擠壓呻吟的聲音,我伸手摸過去,那是一張紙,一封信,安的信,我還沒有看完的第五封信。放在桌子上的第五封信。
這是第五封信,我的天使,故事還沒有結束,你是知道的,那個欺騙我的男人,我想殺了他,可我一直那麼愛他,直到現在!你愛過一個人嗎?像我這樣愛過一個男人嗎?有的對不對?你只是被傷害了,所以不敢再愛。我也被傷害了,林傷害我那麼深,我卻下不了手殺他,看他熟睡的像個嬰兒一樣,我又忍住了。雖然沒有殺他,但我要懲罰他,讓他在颱風的夜晚冒著暴雨給你送信。不要害怕,我的天使,我是愛你的。我一直跟著他,看他把這封信交到你的手裡,他不認識你,也不會知道自己有給你送信。我每次都會用手撫摩他的臉,躺在他和他妻子做愛的床上,我憎恨他,你知道嗎?他必須要履行他的承諾,他必須要跟我一起生活,我不能讓我的孩子沒有父親,他要為此付出代價。
安!
安懷孕了!這一點早在收到第五封信的時候我就已經知道了,跟我的構思完全吻合。我蜷縮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嚴密的裹住,我渾身發冷,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我想著安的最後一句話,他要為此付出代價!如果是按故事情節的發展,林會死掉,他將被那輛飛馳而過的車碾過身體,我不敢想象,我要改變這種結局,可是我做不到,安在操縱著我的一切思想,可這一切全都是我的構思,只是虛構,為什麼會變的這樣?究竟還有多少人會死亡,我似乎比安更清楚。我突然覺得自己像一個鄶子手,想到這裡,我猛的看了一下時間,午夜兩點整!颱風的夜晚,將有一個姓李的大三學生在家中割腕自殺!
不——!
我把臉埋在被子裡發出一種崩潰的哭聲,不,我不能再讓這種悲劇發生,我要改變這種結局。我爬起來坐到桌前在那堆空白的稿紙上寫著,我不能讓那個大學生割脈,我要阻止這一切。我順著蠟燭的光寫下這樣一段文字。
一片漆黑,突然停電!他起身離開電腦慢慢的摸索到床上,黑暗中,他和衣躺下,腦袋中浮現一個女子憂鬱的臉,他微笑著進入夢鄉,他是愛她的,雖然沒有見過她!
……
寫完這些,我長長的吁了一口氣,真的希望這種無休止的悲劇能夠停止,一絲睡意撲過來,我趴在桌上睡著了。這是以前不曾發生過的事情!
迷迷糊糊中,我被一些噪音吵醒,我睜開惺忪的眼睛,天已經大亮,颱風過去了,只是外面還在下著濛濛的小雨,我起身去給自己倒了一杯開水,我奇怪自己的舉動,我從不喝開水的!我站在窗前看著那些水滴落在窗上,成一條線淌下去,就像一個人的眼淚,我扭動著脖子,渾身酸痛,居然趴在桌子上睡了一夜。我想著昨天晚上發生的一切,想到安的那封信,想到颱風預報,想到送信的林,想到那個自殺的學生,自殺?他應該沒有死的,我把構思改了,我猛的回過頭去看著電視。我是被電視的噪音吵醒的!
新聞報道:李強,大三學生,男,23歲,於昨夜在家中被發現割脈死亡,凌晨八點發現他的屍體,死亡時間大約六小時,真正的死亡原因警方正在調查之中!
他死了!我依然沒有改變這種結局,他還是死了,可是電視又是什麼時候被打開的呢?只是為了讓我看到這則報道嗎?安在向我挑戰?我聽見手中的玻璃杯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破裂聲!
然後,我突然想到了什麼,衝過去桌子上看我昨夜寫的那張稿紙,我的心跳有一分鐘的停頓,那上面的黑字布滿了我的眼簾,我認得——那是我的筆跡!
一片漆黑,突然停電!他起身離開電腦慢慢摸索到床上,他忽然想到了什麼,然後從枕頭下摸出一把刀片,沒有絲毫憂鬱,重重的向動脈劃了下去,臉上帶著一種詭異的複雜表情,黑暗中,他腦袋浮現一個憂鬱女子的臉,他微笑著倒了下去,他是愛她的。
……
這是我寫的?我不是這樣寫的,不是!是誰改了我的稿子?可這分明是我的筆跡。我頹廢的倒在椅子上,沒有一點思想,也沒有一點意識了。
桌子上,那五封安的信件已經不翼而飛,我打開箱子,果然不出我的所料,它們正安靜的躺在箱子的一角,那些沒有字跡的信封上帶著一種輕蔑,滿足的笑意!
傍晚六點,天已經全黑了,我不敢一個人在房間呆著。我的稿紙被凌亂的扔在桌上,床上。我拿著一把雨傘出門,我要去找輝,輝是我一個很好的朋友,在一家沒有名氣的廣告公司跑業務,單身!
到他家的時候,他正在連線上網,看到我他很驚奇。
怎麼這麼憔悴,沒休息好嗎?他給我一杯冰的可樂。
輝,我這段時間遇到了一些非常奇怪的事情。
哦?說來聽聽。
我的小說變成了事實,而且這些事情正在發生。
哇!說的這麼玄?
是真的,我只是虛構的,可他們一個個都死了,跟我小說裡面的死法和時間完全吻合。
你太壓抑了,知道嗎?你該休息一下,或者去旅遊。
為什麼你們都不相信我?我說的都是真的!
就像你上次給我看的那封信?
噢,是的,可是你什麼也看不到!我痛苦的彎著身子。
他不再說話,走過來用手撫摩著我的頭髮,用那種似笑非笑的神情看著我。
搬過來跟我一起住吧,你一個人很不安全。
不了,我習慣一個人住,只是最近碰到這樣的事情讓我害怕。
你相信算命嗎?
怎麼說?
我覺得你現在的狀況很糟糕,可以去找一個人。
誰?
王婆!
她是算命的?
是的,琪琪以前經常去她那裡。
可是琪琪已經死了。
這之間沒有關係,琪琪的死是一種意外。
對不起,輝!
沒事!他起身去桌前寫了一張紙條遞給我說,這是王婆的地址,你如果覺得需要就去找她!
我看了一下地址,光明南路四折巷87號!我突然楞了一下,四折巷?這條巷子怎麼這麼耳熟,在哪裡聽到過這個地址?但我確定自己沒去過那裡,到底是誰在我面前提過呢?
怎麼了?想什麼呢?
哦,沒什麼,我先回去了。
好,如果害怕的話再來找我,或者給我電話。
恩,你也一樣,不要每天通宵上網,很累的!
臨出門的時候,我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情,我轉頭去看著輝,答應我一件事,如果看見一個叫安的QQ號碼,馬上打電話給我,或者終止上網!
為什麼?
因為那些死亡都是她引起的。
他沒有說話,臉上是種複雜的表情,我突然感到一陣恐懼!輝,你是不是已經加了她的號碼?
沒有,沒有的,有的話我會告訴你!
我覺得他有些事在瞞著我,說不出來什麼事,我斷定跟安有關係。回家的路上,雨依然不停的下著。輝肯定以為我是神經病,一個QQ號碼怎能引起生命危險?可是他卻不知道,整個網絡布滿了死亡的氣息,源於我的一篇純屬虛構的小說。
整個晚上我沒有寫一個字,甚至不敢繼續構思,我害怕那些活生生的人因為我的文字而終止生命,我開始後悔這篇小說的構思,它讓我害怕,讓我恐懼,讓我不能自己,似乎有種無法抗拒的魔力,我的整個思想都被安控制了,可是這篇小說的確是我構思的,我沒有想到的就是安會給我寫信,指引著小說的故事該如何進行!
我想著第一次收到安給我信的情景,在我的記憶中除了一片鮮血,什麼都沒有。第一個男人的死亡!
他是我這篇小說裡面的第一個男人,我甚至沒有給他名字,沒有給他思想,就讓他從那幢18樓的陽台上跳了下來,身體已經被摔爛了。然後我慢慢的走過去,在他支離破碎的身體邊躺著一封沒有署名的信,我知道這封信是寫給我的,所以我沒有害怕的就撿了起來,回頭的時候,我看見輝站在人群中,還有許多警察,可是沒有一個人阻攔我撿信,也沒有人看我。他們對著屍體拍照,我企圖用手遮住臉,我可不想讓我的臉跟這具屍體拍在一起被登在報上,我走到輝的身邊跟他說話,可是他沒有反應,好象沒有看見我,一直楞楞的看著那一大灘的血,我想,他一定是被嚇壞了!
我一直處於夢幻般的狀態回到房間,打開那封信,信封上沒有沾一滴血,卻有一種腐爛和血腥的氣味,讓人窒息。那字裡行間透出來的恐懼讓我沉迷又害怕!
你讓他死了,我的天使,這只是故事的剛開始,他們其實是沒有罪的,可是,卻死了,你把我的故事像解剖一樣的構思了出來,感激之外更多的是驚奇,你怎能這麼清楚的知道我跟林之間的故事?你已經完全構思好了,對嗎?以後的故事會更加可怕,你不要擔心,我不會傷害你,只是你的小說後面有些錯誤,我會幫你修改!
安!
看完信我確實是傻了,安,一個可怕的女人,我小說裡面的一個女人,這個時候我卻看到她寫給我的信,太不可思議了。我找到了輝,可是輝卻說那天在現場根本沒有看到我,也沒有人去撿信,根本就沒有信,他把那些報紙給我看。當我看到報紙上那張照片時,我聽見自己發出那種歇斯底裡的尖叫。
照片上的男人已經不成樣子了,在那堆血的上面蹲著一個長髮女人,一邊用手撿信,一邊看著鏡頭,臉上帶著一種扭曲的表情,這個女人不是我又是誰呢?
輝一把將我擁在懷裡,怎麼了,你看見了什麼?
我,我看見了我自己,看見了我自己呀!
哪裡?
照片上,我在撿信!
他拿起報紙倒過來,倒過去的看,沒有啊,只有一張死人的照片,你是不是太害怕了?
沒有?我再次看了看報紙上的照片,我的影子已經消失不見,我重重的揉了揉眼睛,真的什麼都沒有!
你太壓抑了,所以會產生出許多幻覺。
難道真的是我的幻覺?可是那個男人的死亡怎麼解釋?巧合吧,應該是的。我喝了一大杯的冰水回到自己的房間,我看了一下桌子,安的那封信已經不翼而飛,我重重的松了一口氣,原來一切真的是幻覺!
我的心情得到了一點點平靜,依然每天上網,寫字,似乎把安的那件事遺忘了。
那天,照樣是午夜,我光腳趴在桌前寫我的小說,中途輝給我打電話,問我要些資料,我說我要找一下,十分鐘後讓他過來拿,他說了聲謝謝就掛了電話!
我翻遍整間屋子也找不到他要的資料,我記得好象是放在抽屜裡面的,可是任我怎麼翻也找不到,就在我一籌莫展的時候,我的眼神落在箱子上,那是我裝衣服的地方,從來不放資料和書,可是我卻不由自主的走過去打開它。
裡面沒有我要找的資料,卻躺著一封信,一封沒有署名的信!
我倒在輝的懷裡顫抖的嗚咽著,我從箱子裡拿出那封信給他看,他看了半天然後用那種像看神經病的眼神看著我,我問他,怎麼了?
他把信還給我,說,什麼內容也沒有,只是一張空白的紙!
什麼?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我拿過信一看,上面是一片空白,沒有任何字跡。這一切是怎麼回事?我真的不知道。我想,我可能真的要瘋了!然後,我的眼神定在桌子上,天!那不是輝要的資料嗎?我翻遍整間房子找不到的資料,卻在我看見安的信的時候,自動出現在桌子上!
我冷靜了下來,什麼也沒有告訴輝,我知道此刻我不管怎樣說,他都不會相信我的!
送完輝離開以後,我靜靜的坐在桌前看那封別人看不見的信,上面的內容清晰可見,為什麼只有我能看見?是不是安不希望這件事情別人知道?若真的是這樣,那安為什麼要弄些不可想象的事情來嚇唬我?
今天沒有下雨,但是陰沉的厲害,我手裡緊緊捏著王婆的地址,感覺心臟要被撕碎一樣,四折巷?到底為什麼這麼耳熟呢?好奇戰勝了我的恐懼,我隻身去了那條巷子,那雖然是條很破舊的巷子,但卻很容易找到。
我在一間古老全是灰塵的房子門前停下了,上面沒有門牌,我看見兩邊的房子門牌分別是85號和89號,惟獨這間沒有門牌,可是夾在中間的除了87號還會有幾號呢?我猶豫了片刻正準備推門進去,“吱呀——”一聲,一張滿是皺紋的臉出現在我的眼前,她用那雙鷹一樣的眼睛看著我,我不由得後退了兩步,我突然後悔,我為什麼要來這個鬼地方,可是在她鷹一樣的眼睛裡,我卻逃不掉,就像是待宰的小雞!
房子布置的非常簡單,非常濃的香灰味,中間擺著一個普通的神壇,我能想象她正拿著一個“鈴鐺”邊搖邊嘴裡念著咒語,大概是迷信中的請神吧,可是我不相信這些的,我只是好奇,好奇這個地址為什麼那麼熟悉?
我在她對面坐了下來,她始終沒有說話,一直拿那雙眼睛盯著我,我非常的不自在,我不明白一個近七十歲的老人怎麼會有那樣銳利的眼睛,那裡面透著一種寒冷,讓人不敢正視。我突然有種想離開的衝動,可是我的身體就像是被什麼東西定住了一樣,這該死的老太婆為什麼不說話?
這種沉悶僵持了十分鐘左右,然後我看見她拿著一張黃色的紙條放到我的面前,臉色陰沉的非常可怕,我沒看見她的嘴動,卻聽見她說。
這是一個劫數啊,逃不掉,逃不掉……
你說什麼?什麼劫數逃不掉?
你遇見的那個女人帶著仇恨的心,沒有什麼能夠化解這一切,你把這張護身符帶著,它能保佑你平安!
你知道安?
我能說的就這些,能做的也就這些,你自己好自為知吧!說完她站起身,顯然在下逐客令。
可是,王婆,為什麼只有我能看見那些信,別人不能?為什麼我的小說會變成事實?
她搖了搖頭不再看我,也不再說話,我知道再問下去也不會有結果的,但我斷定王婆知道這些事,不是我的幻覺,一切都是真的,可是王婆為什麼不告訴我呢?我慢慢的起身離開那間屋子,回頭的時候,正好觸到王婆的眼睛,我渾身一顫,逃也似的離開了!
我沒有拿那張護身符,我忘記了!
我感覺心情糟糕透了,看著桌子上那些凌亂的稿紙,依然只寫到李強自殺的那一段,我不敢再繼續寫了,我知道接下去的故事便是林的死亡,那個在網絡上欺騙了一個女子的男人,他是錯還是對?我到現在都沒有答案,或許愛情本身就沒有錯,那為什麼安心裡的仇恨那麼深?非要致那些無辜的男人於死地?他們並沒有欺騙她,他們只是喜歡在午夜上網聊天,我不知道到底是安殺了他們,還是我殺了他們?我真的不知道為什麼會構思這樣的一篇小說,看著那些稿紙上面一個個生命的死亡,那是怎樣血淋淋的文字!安,我能改變這種結局嗎?我能改變這種結局嗎?
迷迷糊糊中,我感覺自己累極了,拖著一身的疲憊走到衛生間用冷水衝臉,我必須要清醒一點,我想起王婆的那句話——這是一個劫數啊,逃不掉,逃不掉……然後,我把臉埋進水池裡,讓自己無法呼吸,我是個罪人嗎?是嗎?如果不是的話,我怎能眼睜睜的看著那些人一個個的死去束手無策?安,你為什麼不放過我,為什麼?
我痛苦的從水池中抬起頭,看著鏡子裡面的臉,我嚇呆了!鏡子裡面那張滿是鮮血的臉是我嗎?除了那一滴一滴往下淌的血,只能看見自己圓睜的眼睛,我低頭一看水池,裡面全是血紅一片,血!然後,我看見鏡子裡面出現另外一張臉,那是一張憂鬱女子的臉,是我熟悉的臉,那是安!
她慢慢的咧開嘴,隨後便放肆的笑著,那笑聲在寂靜的夜裡就像是鬼魂在哭喊著,令人毛骨悚然!
我不能動了,不能動了,突然我聽見自己發出一種崩潰的撕喊——不!
我猛的從床上坐了起來,天!只是一場夢。我用手無力的摸著額頭,我發覺自己渾身是汗水,我真的是精神太壓抑了!
我抬頭看了一下時間,午夜兩點整!又是深夜,我該怎麼辦?為什麼偏偏在這個時候被噩夢驚醒?從收到安第一封信的時候,我就害怕一個人在午夜度過。我想到了翼,我或許可以給他打電話,至少可以讓自己少一點恐懼。
我剛準備給他打電話,電話響了,我笑了笑,還是翼了解我,他知道我晚上一個人會害怕。然後我拿起話筒,電話裡面一片寂靜,沒有任何聲音,我對著話筒“喂”了有兩分鐘,那頭依然是沉默,我納悶著剛準備收線,耳邊卻傳來一個飄忽而又低沉的聲音,那聲音如此凄涼,蒼白,就像是從地獄裡傳出來的一樣,我渾身一顫,那是安!
天使……
安——!我的聲音微弱而無力!
為什麼不繼續寫下去?故事還沒結束。
安,可以放了我嗎?淚水順著我冰涼的臉滑了下來。
天使,接著寫,那些故事是註定的,就像他們的生命一樣,都是註定的,接著寫,接著寫,接著寫……
好,我接著寫——!我的意識漸漸模糊,靈魂似乎已經出竅,完全沒有了自我。
電話那頭出現一絲輕微的笑聲,由近而遠,慢慢的,慢慢的,消失不見!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掛的電話,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坐到桌前開始寫字的,一切就好象是一場夢,一場最可怕,最殘酷的夢!
我無力的抓起電話,翼的聲音疲憊而沙啞,你昨晚去了哪裡?
我?我一直在家呀!
在家??翼的聲音提高了八度,那你為什麼一直不接電話?
翼,你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
聽不懂?天那,是這樣的,昨晚到了十二點,我看你還沒上線,猜想你一個人在家害怕,所以我就給你打電話,可是從一點打到現在你才接,我一個晚上沒有睡,擔心你,知道了嗎?
什麼?你給我打了一個晚上的電話,而且沒人接?
是的,你沒事吧?
我楞住了,我知道這一定是安不讓我接電話,所以,我根本就聽不見電話鈴聲,可是,安為什麼不讓我接電話呢?
喂,你怎麼了?
噢,沒事,可能電話出了毛病!
哦,你的小說寫的怎麼樣了?
小說?我猛的看了一下時間,一點四十分。翼,我不能跟你說了,我必須馬上出去!還沒等翼反應過來我就掛了電話,然後我瘋了一樣的衝了出去,坐在TAXI上我心跳的似乎沒有了知覺,希望一切可以阻止,可以阻止。
在那條街上,那條我熟悉的街上,隔著車窗我看見一個神情恍惚的男人正從對面橫穿馬路,我打開車門迅速的衝了下去,朝他大喊著,林,不要過來,不要過來——可是他沒有聽到,我們的距離只不過50米,可是他聽不見我的撕喊,所有來來往往的行人都聽不見,我大聲的哭著,大聲的喊著,當看見那輛車從林身上碾過去,鮮血呈噴狀型,許許多多的人漸漸圍過去,我停止了尖叫,停止了哭喊,頹敗的坐在地上。
那輛TAXI已經離去了,司機居然沒有問我要錢,難道司機也看不見我?
然後,我在那灘血旁邊撿到了第六封信,同樣沒有署名的信。我被安徹底擊敗了!
回到房間,故事重演,被我鎖在箱子裡的前五封信又整齊的擺在桌上,我盲目的拆開安的第六封信,濃重的血性和腐爛讓我窒息,第一次跑進衛生間劇烈的嘔吐!
他終於來了,我等了他好久,謝謝你,我的天使,去找輝,叫他終止上網。我要走了,天使,故事該結束了,我愛你!
安!
那封信無聲的從我手中滑落,故事結束了,是的,一切都該結束了,安終於跟她心愛的人在一起了,可是為什麼要我去找輝呢?難道?
一絲不詳的預感籠罩著我,我猛的衝出房間,門被反鎖了,任我怎樣也拉不開!安,安,安,為什麼?為什麼?我蜷縮在墻角把臉埋進手心裡撕心裂肺的哭著
這時,電話突然響了,我盯著電話久久不敢接聽,我害怕,害怕是安,真的害怕……
可是那鈴聲卻不停的響著,似乎有非常重要的事情發生,我抓起電話,神經質的哭喊著。
求你放我出去,安,我求你,我求你……
親愛的,你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輝?我……!我無法控制的哭著。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快說啊!
輝,馬上停止上網,聽到沒有,馬上停止!
為什麼?
安,因為安,我要去找你,可是門被反鎖,我出不去,出不去啊。
不要害怕,我馬上來,你等我!
五分鐘還不到輝就來了,他看了看門鎖,然後轉頭看我,門鎖沒有壞,也沒有被人從外面鎖住,到底怎麼回事?
我不知道,輝,我真的不知道!我痛苦的綣在床的一角,像個神經病一樣無可救藥,是的,我已經無可救藥!
還是為了安嗎?
你相信了?我抬頭看他,眼裡閃出一絲光芒。
不,這只是一場夢,你需要休息!
不是的,不是夢,是真的,是真的啊!
不要激動,不要激動。
可是你卻不相信,輝,你知道嗎?林死了。
我知道,只是一場車禍,一場意外。
你覺得那些人的死亡都是一種巧合?
是的,本來就是這樣!
噢,天!
你去找了王婆嗎?
恩,可是她什麼也不肯說。
他低下頭去,若有所思的說著,王婆是個很可憐的人,都快70的人了,身邊也沒有一個兒女陪著她,琪琪生前一直把她當母親一樣。
她的兒女呢?
不知道,沒人聽她說過,她從來都不說,包括琪琪!
哦,我覺得她很可怕。
怎麼說?
說不出來,她的眼睛看我的時候,我覺得很冷,像鬼一樣!
可能吧,瞎子的眼睛都這樣!
恩……什麼?瞎子?
是啊,王婆是個瞎子,已經瞎了四十多年了。
我的心臟緊緊收縮著,怎麼可能?一陣寒意猛撲過來,我覺得自己像是被放在冰箱裡冰凍的魚,我想起那雙鷹一樣銳利的眼睛,她不是瞎子,絕對不是!可是輝不會拿這個來開玩笑。
然後,我抬頭看輝,只見他正盯著我的桌子不動,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輝,怎麼了?
他沒有反應,好象沒有聽到我說話。
輝,你怎麼了?你看見了什麼?
他依然沒有反應,空氣像死一樣的僵住了。許久,他輕輕的說著。
安的信,我看見了安的信!
我徹底的讓自己倒了下去,輝居然可以看見安的信,為什麼以前看不見?這意味著什麼?那種久久不能停止的恐懼再一次完全占據了我的心臟,我擔心輝,莫名其妙的擔心!我突然後悔為什麼答應讓輝拿走那些信,可是我阻止不了,他能看見安的字,一切都無法阻止!
深夜一點,我接到輝的電話,他的聲音異常平靜,平靜得沒有溫度,平靜得讓我害怕,他說,那些信我看完了。
剛看完嗎?
是的,故事該結束了,對不起,我以前錯怪你了。
沒事的,不要上網了,好嗎?
為什麼?
你沒看第六封信嗎?
看了。
安叫我去找你,讓你終止上網。
不,她不是這樣寫的。
什麼?不是這樣寫的?怎麼可能?
是的,她叫你去四折巷,找王婆!
四折巷?找王婆?
恩,我要睡覺了,拜拜!“咯嚓”一聲,電話斷線!
我拿著話筒呆住了,為什麼我跟輝看到的內容不一樣?這一切都是什麼原因?安到底在搞什麼?她想要達到一種怎樣的目的才肯罷休?一連串的問題使得我近乎瘋狂,我不知所措了!
我又一次趴在桌上睡著了,本來準備寫故事的結局,卻一個字也沒寫。
醒來的時候已是中午十二點半,我起身拿出一杯冰的可樂,渾身酸痛,我想著昨夜發生的事情,四折巷?這裡面到底還有什麼事?我猛的灌了幾口可樂,點燃一根煙,重重的抽了一口,我盯著桌上的稿紙發呆,結局怎麼寫?我沒有一點靈感,一個字都寫不出來。突然,我的耳邊響起電視的聲音,我驀的轉過頭去,整顆心掉進了地獄。
新聞報道:張輝,男,25歲,一家廣告公司的業務員,於昨夜在家中吞服大量的安眠藥自殺,早上八點發現他的屍體,死亡時間大約六小時,真正的自殺原因警方正在調查中!
輝?怎麼可能?他怎麼可能會自殺?不會的,不會的,我像個僵屍一樣的倒在床上!
死亡時間大約六小時?那就是說輝是在打完電話給我以後就自殺了?可是,他為什麼要自殺?為什麼?
我不得不再次來到四折巷87號,我要找到王婆,問她這一切都是怎麼回事。
我輕輕的推開那扇破舊的門,王婆正閉著眼睛坐在椅子上,嘴裡在喃喃的念著什麼,我走過去在她對面坐了下來。然後,她停下來,睜開眼睛“看”我,天!那是眼睛嗎?那只是一雙白色的肉球,裡面沒有眼珠,她真的是瞎子!可是那雙鷹一樣的眼睛去了哪裡?又是我的幻覺?不可能!
我在等你!
你知道我會來?
不是你的錯,跟你沒有任何關係。
可是安為什麼要這樣?
她的冤魂不能安寧,帶著太深的仇恨!
我不知道為什麼會是我的小說。
這個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是很難說清楚的,一切的一切終會過去,終會消失,然後歸於平淡!
這個故事可以結束了嗎?
是的,林已經把債還了,還有那麼多無辜的人,一切都該結束了。
從王婆那裡出來,我的心終於平靜了一點,真的希望悲劇結束,不再重演,天開始下起了小雨,我在雨中慢慢的小跑了起來,突然,我的後背像是被什麼東西重重的刺了一下,我驀的轉過身去,王婆正站在門口看我,這麼遠的距離,我仍然感覺到王婆——鷹一樣的眼睛!
安,故事可以結束了嗎?
不可以!風雨的街頭我聽見心裡有個聲音這樣堅定的回答我。
中午吃飯的時候,我接到翼的電話,遙遠的聲音是那麼親切,他告訴我,他想念我,擔心我,所以決定下午的飛機要過來看我!
我早到了機場一個多小時,人群裡,我一眼就認出了他,我衝上去緊經擁抱他,一滴眼淚滑了下來,在網上相愛了一年,終於見到他了。
晚上,他擁著我靜靜的聽那個關於安的故事。
安是一個漂亮,憂鬱的女子,在網上與一個男人相愛,林!愛了兩年,終於見面,然後同居,可是林一直保守著一個秘密,那就是他已經有妻子,兒子!直到安懷孕了,林才告訴她事實,可是安那麼愛他,怎能忍受這樣的欺騙?爭吵隨之而來,林愛這個女人,卻背負了一生的承諾,他不能離開他的妻子,最終安選擇了死亡!
可那些人的死跟這個有什麼關係?
安有怨恨,她想要報復,所有在網上加過她號碼的男人都會自殺,莫名其妙的自殺!
她死了多久?
我構思完這篇小說的時候,她已經死了三個月。
真的很難相信鬼魂會給你寫信!
可他們都死了!
那些信呢?
被輝拿走了,就讓那些信消失吧!
突然,翼的眼睛死死的盯在桌上,信,一封信!
空氣在那一剎那死了,時間也死了,原來故事真的沒有結束,我打開那封翼看不見的信,上面只有五個字,包括安的署名!
王婆死了。
安!
翼像看神經病一樣的看著我,他永遠都不明白在那張白紙上我究竟看到了什麼,那是一張死亡通知書!我慶幸翼看不見那些字,意味著他不會受到傷害!
我突然明白,四折巷為什麼那麼耳熟,因為安早就安排好了這場死亡。
第二天,我打聽到了安被安葬的地方,不知何時,她跟林已經安葬在一起,墓碑上安的照片是我熟悉的,漂亮和憂鬱,翼把手中的花放下去,輕輕的擁著我說,別想太多,已經結束了!
我點了點頭,用手擦去臉上的淚水,是啊,一切都結束了。
跟我一起回哈爾濱好嗎?
我笑著將頭靠近他的懷裡,那一刻,心裡只有幸福……
推開門的時候,房間一股血腥和腐爛的味道猛撲過來。我和翼都呆住了,地板上,電視機的前面正在燃燒著那些信,安的信,被輝拿去沒有歸還的信。
我猛的衝到桌前,稿紙上一行黑色的字占滿了我的眼簾,那是我的筆跡。
故事剛剛開始……
快看電視!翼的尖叫聲。
新聞報道:劉平,男,24歲,自由輯稿人,於早上七點在南賓路墜樓自殺,真正的自殺原因警方正在調查中!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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