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麻辣小龍蝦的胖胖老闆

1.
今年夏天的流行語是：“今天你麻小了沒？”
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什麼是麻小，麻辣小龍蝦的簡稱嘛，那種香鮮麻辣的肉質，在舌頭上滾過的感覺真的很好。
吃過很多家麻小，所以我的這條舌頭已經快成精了，只要沾到一點湯料，我就可以決定嘴裡的味道是不是最地道的。
看，我家對面又開了個專賣麻小的店鋪——龍蝦王，可我只吃了一次就沒去過，因為實在不好吃啊，那龍蝦個頭小，肉質乾癟，如同嚼蠟，“老闆，你這個龍蝦產地一定不對，口味不好。”
老闆是個白白胖胖的中年人，不停擦著臉上的汗：“怎麼會呢，小姑娘，我們這裡的龍蝦都是精挑細選的品種啊。”
我輕蔑地瞅瞅他那張大臉，店裡蕭條地很，就我一個客人，他還看不出問題嗎，“你一定沒有去過好的龍蝦養殖地，你有親自去抓過龍蝦嗎？這麼小，叫人怎麼吃呢？
他支吾著找不出反駁的話：“個人口味不同罷了，我們的龍蝦是很好的。”
我買單走人，把剩下的一大堆沒吃過的龍蝦留在桌子上，回過頭看他時，他臉上的汗更多了。
我知道這家店一定開不長久，果然，立夏剛過，我再從這家店門前走過時，大門上已經貼著一張房屋出租了，我暗暗地笑，我的判斷一向是準確的。
又過了一個星期，深夜從卡拉OK回來，在出租車上遠遠就看到家門對面簇擁著很多人，一股誘人的香氣撲鼻而來，空氣裡都是香料與龍蝦一起沸騰跳躍著的氣味。
原來是那家龍蝦王又重新開張了，我實在抵不住香氣的誘惑，連忙叫了停車，跑過馬路。
老闆依然是那個中年人，有些天不見，他怎麼變得更白更胖了，整個人好象都在水裡泡過一樣，他客氣地招呼著我：“小姑娘，你又來了，嘗嘗我的龍蝦王吧。”
“老闆，給我上兩斤龍蝦，一扎生啤。”我挑了個位子坐下來，鼻子不停的抽動著，好香，令人忍不住食指大動的奇香。
老闆很快把龍蝦裝在小面盆裡端上來，我拿起一隻，哇！蝦殼色澤鮮艷紅潤，足有我一半手掌那麼肥大，剝開蝦頭，有肥碩的金黃色蝦腦溢出來，我連忙扔了一隻到嘴裡，那蝦肉仿佛還是活躍的，在我舌尖卜卜舞動，有餘味從五臟六腑中盤旋著裊裊上升到嘴裡。
我的手馬不停蹄地剝著，只用了十分鐘，就幹掉了兩斤龍蝦，一杯扎啤再灌下去，大呼過癮：“老闆，再給我上兩斤。”
一直吃到不停的打飽嗝才勉強肯停了下來，老闆過來結帳時，我豎起大拇指：“老闆，你現在是名副其實的龍蝦王了。”
他依舊笑眯眯的，皮膚裡能擠得出水似的，然後小心地把錢收在一隻塑料桶裡。
後來我隔三差五地去吃，和老闆熟絡起來，實在忍不住好奇問他：“你哪裡得來的秘方，能進貨到這麼大這麼肥的龍蝦，其他地方我都沒看到過。”
他神秘兮兮地回答我：“我這些龍蝦是吃特殊飼料的，當然與其他的不一樣。”
“你給它們吃什麼了？”
他笑著搖頭不肯告訴我，繁忙的攤子上，就他一個人在忙碌，很快他就被別的顧客喊去結帳，然後把錢放在塑料桶裡，生意那麼好，那個塑料桶裡一定是裝得滿滿的了。

2.
剛上班，就收到對面MAY的MSN信息。
“昨天你又去龍蝦王吃麻小了？
“你怎麼知道，神仙哪。”
“你身上有股異香了，人人都能聞到，我的KENZO香水都擋不住你了。”
我裂開嘴笑，MAY突然發給我一個附件，我打開一看，是龍蝦的培育過程，原來龍蝦與一般的蝦類不一樣，它生性好鬥，屬於雜食動物，主要吃動物類，小魚、蝦、浮游生物、底棲生物、藻類等都可以作為它的食物。，而且在成長期間，甚至投食腐肉油污，都能長得膘肥體壯。
我想到龍蝦王老闆那個神秘的笑容，不就是喂點葷腥飼料嗎，用得著象秘訣一樣藏著收著不肯告訴我嗎。
再次去光臨龍蝦王的時候，老闆依然守著他那隻裝錢的塑料桶，走到老闆旁邊，我故意大聲地說：“老闆，你們進的龍蝦是不是特別喜歡吃腐肉，才長得那麼肥大的？”
本來只是句玩笑話，我扭頭看他時，嚇了一跳，燈光下，老闆的臉扭曲著，一陣紅一陣青的，他喘著粗氣，一個字也不說，光瞪著我，那雙死魚眼裡好象有火要噴出來，半天才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尷尬地笑：“老闆，這也不是什麼秘密，你不用這麼緊張吧。”
他的臉半天才慢慢恢復過以前那種慘白色，也不搭我話，就一個人在那裡咕噥，我湊過去聽到依稀是：他不會知道才對，沒有人會知道的。
以後我去龍蝦王，就覺得老闆象防賊一樣防著我，只要我和別人說話，他就站在後面偷聽，難道他的祖傳秘方會被我泄露不成，真是好笑。


3.
今天是發薪水的日子，加完班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龍蝦王吃個痛快，獎勵自己。呀？奇怪了，今天龍蝦王怎麼沒有開張，店鋪裡漆黑一片，真不巧，只好去超市買了幾袋方便麵上樓。
吃面的時候，一邊開著電視看夜間新聞。
“8月11日，在近郊的龍蝦養殖場裡，發現一具無名男屍，因夏天氣溫過高，屍體又被龍蝦撕咬地殘破不齊，很難認出屍體身份，以下是電腦經骨骼模擬的屍體身前外貌，希望有線索者，撥打以下電話XXXXXXXX。”
屏幕上打出一張掃描出的臉部模擬圖象，胖胖大臉的中年男人，有一對死魚眼睛，我的手一抖，整碗麵條都撒在茶几上，怎麼可能，這個人，這個人前幾天我還見過他，我抓過電話，撥了電視上那個電話，食指不停的顫動，撥了6，7次才撥正確。
“電視台熱線嗎，我見過你們新聞裡那個無名男屍。”
“小姐，請你慢慢說，你在哪裡見過他，在什麼時候？”
“前天，就是前天，他是我家對面龍蝦王的老闆！”我幾乎都能聽到自己牙齒打顫的聲音。
“小姐，今天是8月20日，你所說的前天是8月18日，而我們發現的那具男屍的日期是在8月11日，而且具專家驗證，他正確的死亡日期應該在7月25日左右。”
“我不會看錯的，我幾乎每天都能看到這個人，怎麼可能看錯！”我神經質地大叫。
“小姐，這裡是專線，請你不要開無聊的玩笑，這是要負法律責任的。”
嘟~~~~嘟~~~~~嘟~~~~~~~~~
聽筒裡傳來空號的聲音，電話被掛斷了。
我癱坐在沙發上，我當然不是和他開玩笑，一個你每天都能看到的人，怎麼可能看錯，除非世界上真有那麼相象的人，一切只能等老闆重新開張才能知道了。
每天下班我都特意從龍蝦王的店鋪門口走過，但是鋪子裡依舊是店門禁閉。
D
那條尋人的新聞一再地重複播放，我關了電視，決定下樓去那家龍蝦王店裡看個究竟。
這天是上弦月，外面光線很暗，月光打在玻璃門上有微弱的反光，店裡依稀有人影蹲在地上翻找著什麼，我走近店門，想趴在上面看看仔細，門被我推開了。
裡面的地板粘粘濕濕，走起來很不舒服，我伸出手，慢慢向前摸索著前進，我走的很慢，因為我不知道會碰到什麼。等到我的手碰到了墻壁，我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感覺畢竟有了依靠。找到電燈的開關燈不亮，大概是電源線被剪斷了。我只能靠打火機的火光照著往裡走。
突然，我看到前面有個白乎乎的東西，那不是老闆收錢的塑料桶嗎？太好了，那前些日子，不是我的幻覺，我興衝衝地過去，蹲下來用打火機照著，桶裡裝的滿滿的是什麼，難道是錢，我抓了一把在手裡，湊進眼睛。
天！是冥幣，我手裡的，桶裡的全部都是冥幣。
我手一哆嗦，打火機掉進桶裡，火苗遇到紙片，“噌”地竄了上來。四周一下子亮了起來。
“小姑娘，你今天還想來吃龍蝦？”背後有個聲音傳過來。
我一動也不敢動，是老闆的聲音，他會不會以為我是小偷？火光照在墻上，只有我的影子晃動，老闆呢？老闆的影子到哪裡去了？
我緩緩地轉過身，看到老闆渾身腫脹滿是血污地站在我面前，臉上的皮肉被咬得七零八落，身上還濕淋淋地掛著幾隻龍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