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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春藤殺人事件-20

kingdomoo 發表於: 2010-9-08 16:43 來源: ADJ網路控股集團


(20)

  頭後突然一痛,像是被石頭砸了一下。回頭一看,是天性好玩的巫巫偷偷捏了個雪球,扔得我滿頭是雪,幾個女孩兒似乎全然忘了寒冷,笑成一團。

  我苦笑著摸了摸腦袋,摸到一手的雪粉,放到眼前看了兩眼,突然明白了不妥的地方在哪里,心一下子繃緊,扯著嗓子叫起來:“停!行雲,快停下來!不要施法了,停下來!”

  幾乎與此同時,燒完最後一道符咒的行雲道長,一把抓起法壇上的鎮魂鈴,瘋也似地搖將起來。清脆的鈴聲如絲如縷,穿越了白天與黑夜的界限,連接起陽世與陰間的距離。

  一切陡然間靜了下來。

  “卟”的一聲,積雪猛然綻開,一隻枯瘦如柴的手爪筆直地突出來。

  就在看到滿手雪粉的那一瞬間,我突然記起在順昌小賊家中看到的《福建省志》記載的一件異事。

  滿清乾隆年間,號稱天下太平,民富國強。皇帝四處巡幸,每到一年,官吏加倍奉承,盡將好的一面給皇帝看,以此滿足乾隆的自大欲。這一年,皇帝巡遊八閩,臨至福州前,也是五六月間,福州知府為做番好文章逢迎,想了個主意。

  他派衙役官丁,將滿城上千名乞丐盡數驅趕到城外,圈到一處,外面搭上柵欄,僅給充饑的水食,是名“圈丐”。等到乾隆巡遊榕城時,發現滿城整潔乾淨,人人衣足食豐,龍顏大悅,重重賞賜了知府一番。

  知府滿心歡喜下,等皇帝離開後,便欲將圈丐盡數放回。底下人回報因圍欄中污垢遍地,人與 尿相伴,短短十幾日間瘟疫橫行,上千名乞丐盡數死在其間。看守害怕疫病傳染,連收屍都不敢。

  因為知府一念之私,導致上千條性命便這樣活生生湮滅,怨念之大,當夜“圈丐”處便下起鵝毛大雪,將一眾屍首和污垢盡數掩埋。因為福建處南,難得一見大雪,第二天百姓前去觀看奇景,竟發現知府與看守的衙役官丁不知何時也混在其中,凍得僵硬了。

  此後這裏便屢有異跡出現。從簡要地圖來看,“圈丐”處似乎就在現在法壇所布之處!

  異變一起,就是我們這些外行也看得出行雲這半桶水道士施法出了紕漏,我的第一反應就是招呼大家趕緊離開這是非之地。

  俱樂部的兄弟姐妹雖然個個是膽大妄為,肆無忌憚的個性,遇到這種從未見過的奇事,同樣又是緊張,又是害怕。幾個男生各自護著自已的女友快步退去。沒想到走不了兩步,便似撞到一堵看不見的厚牆,觸感柔軟,卻怎麼也走不過去。

  只聽得雪地中咯咯聲連響,一隻只手爪突破雪殼,探了出來。這些手爪或大或小,或黃或黑,共同處就是枯瘦如柴,就象風乾的雞爪。先前突出的那只手爪不住在雪殼上爪撓借力,好似被困雪底的人拼命要爬出來一樣,先是現出一截皮包骨頭焦黑手臂,還帶著片連破布都算不上的舊爛衣袖。

  顏姐姐果然有大將風度,發現被困在裏面出不去,氣得亂罵了幾句,指揮五六個男生將女生護在中間,靠著牆壁圍成個半圓形。還好幾個男生雖然也顯得緊張不已,都還能按著指令盡職盡責,沒人做出什麼沒骨氣的事來,令我很是欣慰。

  我們這邊和行雲施法的法壇隔了有七八米,我遠遠留神觀看,大雪甫下時,行雲眼神中頗有幾分迷惑,可想而知他也和我們一樣,奇怪這大雪從何而來。

  等到雪越下越大,他眼神迷惑便隨著鈴聲越積越多,施法也並未停下來。等到那只手爪從地下探了出來,正是他施法完畢之時。見到自已施法見效,當事人臉上神色自是又是興奮又是激動,眼神中卻流露出驚疑不定的情緒。

  待看到我們這群人奪路而退,卻被無形氣牆阻得不能寸進時,這始作俑者才終於發現自已闖了大禍,發聲怪叫,手忙腳亂地又是燒符又是舞劍,卻是毫無作用。又拿起鎮魂鈴一陣亂搖,雪地中怪手伸出的速度反而變得更快,唬得他再不敢亂試。

  顏昕發號施令時瞟到他還站在法壇上呆呆地不知所措,沒好氣地叫了一聲:“死道士,還不快下來幫忙,回頭再跟你算這個帳!”

  行雲如蒙大赦,一溜煙跑過來,猶猶豫豫地將鎮魂鈴塞到我手裏,臉上又紅又白,“我……我……我……”地囁嚅了幾句,一副想道歉又難以啟齒的樣子。

  我全神貫注地看著雪地中的異象,只能無言地拍拍他的肩,也不知說什麼好。其實我心裏也沒了主意,行雲是我介紹給大家的,事情也可以說是我一手攪出來的,小薇巫巫她們好奇要來看我也沒堅決勸阻,現在弄成這麼大陣仗,接下來也不知道還會發生什麼事情。

  除了拼死維護大家的安全,我也實在沒什麼好說的了。

  行雲雖然看起來有點呆,其實也是絕頂聰明的人,否則也不可能擁有兩個學位了。他馬上就明白了我的心意,呆了一下,匆忙跑回法壇,竟然從法壇下拿出了一大堆顯是早就藏在那的棒球棍分給大家。

  就在這段短短的時間裏,從雪底上陸陸續續爬出了幾十個身影。只所以我要用“身影”來形容他們,是因為實在沒有辦法把“它”們稱為人。

  雖然“它”外形與人無異,身上穿著的衣衫即便襤褸不堪,也看得出是明清時的樣式。但是全身上下乾瘦如柴,臉上五官所在處只剩下了一個個深陷的黑洞,嘴部更只剩下了一副突出的黑黃牙齒,可怖之極。

  更可怕的是“它”們剛剛爬出地面,便迫不及待地伸手抓起雪塊放入嘴中大嚼,滿地的積雪片刻間被吃盡了,鐵勾般的手爪便直接抓起地上黑土塞入嘴中,直吃得個個腹部高高鼓起。

  再吃了片刻,連地上的黑土都食得乾乾淨淨,“它”們似是不肯相信般四處摸索,喉間發出古怪淒厲的哀號聲,仔細聽去像是“餓啊……餓啊……”的聲音。

  地面上積雪盡去,黑土又被吃完,終於有一個身材幼小的“它”搖晃了幾下,再也支持不住地倒在地上。身形還在微微抽搐中,不知道是哪只手爪先摸到了,竟毫不猶豫地狠命一抓一撕,那在幼小身形上硬生生扯下一塊肉來。

  “啊!”顏昕嚇得一聲尖叫,撲進老高懷裏,死命掩住了眼睛,全身顫抖。風賊和阿磊搶先一步把小薇和巫巫分別抱在懷裏,沒讓她們看到這慘絕人寰的一幕。

  空氣中一下子充滿了血腥氣。被這血腥氣刺激,“它”們一擁而上,在那幼小身形旁圍成了一圈,黑硬如鐵的手爪拼命亂爪亂舞,更有的直接撲上去撕咬起來。

  前一刻,那幼小身形還無助地掙扎著,下一刻,便被如蝗蟲般的黑影覆沒,等到黑影散開,地上只剩下了幾片破布,連地上沾的幾滴血都被舔得乾乾淨淨。

  我低低歎了口氣,心中滿是悲哀。

  我左邊的行雲突然說:“這些是被活活餓死的怨魂,他們既不甘被餓死,臨死前又吃了人,怨念極大,已經變成了很厲害的僵屍。大家要小心了!”

  我下意識握緊手裏粗大堅硬的棒球棍,發現手已經滿是汗水,小腿也有些發抖,竟然緊張得有種虛脫的感覺。

  我們這群人裏,我年紀最大,閱歷也最多,遇事向來最為鎮定。我尚且如此,其他人豈不是更糟糕?年紀最小的風賊已經臉色發青,再這樣下去,只怕用不著僵屍沖過來,我們便已經嚇得手軟腳軟,任其宰割了。

  心裏一陣不甘,鼓起勇氣,勉力讓自已笑得不那麼軟弱無力,照準阿磊的屁股,狠狠一巴掌拍過去:“靠!不就是幾隻小僵屍,我們他媽的上次在《傳奇3》裏連屍王都殺了好幾次,這樣就把你嚇得腳都軟了?”

  這大個子平時唯唯諾諾,優柔寡斷,我卻知道其實他內心剛強得很,最怕被人瞧不起。果然,我話剛一出口,阿磊就象被踩了一腳般跳了起來:“靠!我會腳軟?這種僵屍在我眼裏,也就是幾百點經驗,頂多爆幾本書,老子平時懶都懶得打。他媽的,一會不打本神獸書出來,我就不姓張!”

  我們講的《傳奇3》是我們當時幾個同事一起在玩的一款網路遊戲,遊戲裏面僵屍是中低級的怪物,我們等級一高,早就懶得去打它們練級了。至於神獸書,則是裏面一種可以讓道士學會召喚神蓋的秘笈,經常可以從僵屍身上打出來。

  我笑了笑,也不去反駁他,乜斜著眼看著緊張地喘著氣的高昌健:“……健哥,聽說你最近被僵屍K死了很多次,現在看到僵屍就怕?”

  趁著僵屍們在爭搶倒下的屍體的短暫時間,我鼓動如簧之舌,加油添醋地冷嘲熱諷,竟然也給我成功地鼓起大家的鬥志。雖然他們還是很緊張,但至少不會束手就縛。

  有努力就會有機會。

  只有行雲這個白癡道士,竟然神經兮兮地湊過來:“你們以前打過很多僵屍?還有屍王……怎麼我沒聽說過。真沒想到各位竟然是術法界的前輩高人,晚輩烏山真天宮傳人彭虎,還請前輩多多指教……對了,不知《傳奇3》是哪派所傳驅魔秘笈……”

  對於這種網游白癡,我一向是懶得解釋,直接一巴掌拍過去,叫他老老實實守住我邊上先。

  顧大頭的一個保鏢走過來,轉達了顧大頭請我幫忙照顧阿芳的意思:“……大哥說,汪哥你是講義氣的人,他很是感激。這件事一了,有什麼事需要他幫忙,請儘管開口。”

  停了停,這魁梧大漢又說:“汪哥你是個文化人,沒想到遇上這種事,還能夠這樣鎮靜自如,很有軍人的樣子,我和木頭兄弟也是很佩服你的。有什麼事,找我們兩兄弟也是一樣。這福州城裏,只怕還沒有我們三兄弟辦不到的事情!”

  憑著記者的職業本能,我能夠嗅得出石頭甚至木頭、顧大頭身上的殺氣。那是一種在血肉搏殺中煆練出來的氣勢,可以視生死於無物。所以面對眼前的僵屍,他們頂多不過有幾分驚異,渾不似我們這些普通人般驚慌。

  不過石頭和木頭身上我還能感覺得到幾分活人應有的生氣和熱情,至於顧大頭,他早就連自已的生死都無視了,若不是還有一腔對花子的執著愛戀,只怕早就和僵屍沒什麼分別。

  我叫了兩聲阿芳,這要強女孩才側過頭來微微搖了幾下。我心裏泛起一陣怒氣,沒想到她在這種時候還要耍小性子。

  趁著場中僵屍還在自相殘殺,我交待兩句,幾步邁過去,想強行把她拉過來。剛抓住她右手小臂,還沒用力,女孩便一聲不響地倒進我臂彎裏。

  她身子並不重,輕盈得象只鴿子。

  我卻打了個寒顫。我覺得懷裏抱著的是一塊冰,而不是一個人!

  這女孩又凍又嚇,全身都冷冰了,臉上結了一層薄霜,卻還不肯接受任何人的救助。我顧不得尷尬,摸摸她的左胸,還好,還是暖的,有心跳。

  我半抱半拖地把她弄回去,先脫下衣服給她披上。顏昕和小薇鼓起勇氣,接過阿芳去照料。 至於可憐的巫巫,身體本來就不好,一凍一嚇,早就暈過去了。

  場中情形又發生了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