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寒流來襲,再加上綿綿不絕的冰冷雨勢,夜晚的大學校園裏雖然燈火通明,卻見不到半點人煙。
急促的腳步聲從側門響起,一個身材纖瘦卻背著厚重背包的年輕女孩撐著小巧的折疊傘,在校園裏狂奔。
她顧不得這把傘根本起不了什?抵擋雨水的作用,也顧不了濕滑危險的地面,只是狼狽地頂著一頭被安全帽壓亂的短髮,沒頭沒腦地往目的地沖去。
很快地,女孩气喘吁吁地撞進某間教室,鑲嵌在巴掌大臉蛋上的盈盈水瞳滿是驚慌挫敗,因?寒冷而蒼白的雙唇下意識地逸出一聲歎息。
整間教室空蕩蕩地,一個人影也沒有,看來,她還是來遲了……
剛剛她家教學生的家長一直抓著她說話,就算她再怎?明示暗示,自己待會兒還要趕回學校,參加學生會的例行會議,那個關心孩子甚于一切的媽媽就是不肯輕易放她走。
都怪她實在太好說話了,每次總是礙於情面,不敢果斷地表達自己要離開的意思,才會錯過這次重要的例行會議……
不知道學長會不會因此責怪她呢?她咬了咬下唇,很是懊惱。
女孩找了張最靠近門口的桌椅坐了下來,把裝滿課本及家教教材的背包甩到桌上,決定先喘一口氣,等呼吸平順緩和了,再回宿舍去找學生會的其他幹部拿今天的會議紀錄來看。
她一邊用手指耙梳淩亂的及肩短髮,一邊環顧整間教室,突然間,她的視線停留在窗邊的某個座位上——
一個熟悉的頎長身影斜斜地靠坐在窗邊,環在胸前的雙手規律地起伏著,平時炯炯有神的雙眼輕閉,俊朗的五官線條也因此變得柔和。
女孩近乎著迷地遠遠望著男子,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有這樣的好運,能和心儀已久的學長同處一室。
她躡手躡腳地朝窗邊走了過去,發現男子的外套放在一旁的桌上,窗戶又是半開的,擔心他會受寒著涼,便拿起外套輕輕蓋在他身上。
只是這?一個小小的動作,哪怕他根本不會把這段插曲放在心裏,女孩依舊微揚起嘴角,露出幸福的淺淺笑容,坐在他右側的座位上,托著下巴細細看他。
他太累了吧?最近太過頻繁的校內外大型活動,還有期末考試報告,都害他忙出黑眼圈來了……
女孩有些心疼地盯著他瞧,從斜飛的濃眉、令人羡慕的密長眼睫、有如刀鐫般的挺直鼻梁,一直到稍嫌嚴謹的薄唇。
半開的窗外忽然吹來一陣寒風,吹亂男子一頭烏黑整齊的發,讓他原本看來冷硬的輪廓驀地添了幾分稚氣。
她像是被下了蠱似的緩緩站起身,情不自禁地伸手?他攏好散在額前的幾縷發絲,然後,確認他沒有醒來的?象,便更加大膽地更靠近他,俯下身子,在他略寬的額頭上,印下一吻……
這個誠摯純粹,不參雜任何邪惡欲念的吻並沒有持續很久,女孩小心翼翼地退開,打算趁男子還沒睜開眼睛之際逃離這間教室。
她直起腰,不期然地撞入兩潭深不見底的瞳眸中——
男子目不轉睛地瞅著一張臉瞬間竄紅的女孩,緩緩張開薄唇。
“壁虎學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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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後
鈴——
合成的金屬鬧鐘鈴聲敲進蘇碧曼的耳裏,將她從夢境中打醒。她睜開惺忪睡眼,頂著一頭亂髮坐了起來,突然有點分不清東南西北。
那一天晚上的事情,她都鉅細靡遺地記得。當時他身上的衣著、甚至是他呼吸的頻率,就算在夢裏,也依舊是清清楚楚的。
呆坐了半分鐘,她的神志終於逐漸清明,下床走進套房中的小小浴室開始刷牙洗臉,腦子也沒閑著,正有條有理地跑過一整天的工作。
今天是星期一,一大早進辦公室把開會資料整理列印出來之後,還得向董事長報告行程……
大學畢業之前,當所有人都還在煩惱“畢業即失業”的現實時,因?她全經濟系第一名的優異成績,讓她還未離開校門,就已經被多家企業以極?優渥的條件招攬;並且極其順利地進入這家食品公司,成?董事長秘書的其中一員。
她換上一身樸素老氣的套裝,盤好長及胸際的鬈發,準備下樓搭乘公車,放在公事包裏的手機卻突如其來地鈴聲大作。
她從公事包裏拿出手機,疑惑地盯著上頭陌生的電話號碼,猶豫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決定按下通話鍵。
“喂,我是蘇碧曼,請問哪里找?”或許是哪個不常聯絡的親友也說不定。她暗暗猜測,用輕快的語調接聽。
“壁虎學妹?”手機彼端傳來令蘇碧曼渾身一震的低沈嗓音。“早上有空嗎?我想找你出來聊聊。”
雖然他說的是問句,但在那淡淡的語氣後頭,卻隱含著一種絕不容許拒絕的強悍氣勢。
不到二十分鐘以前還出現在她夢中的男子,現在竟然真的打電話給她!蘇碧曼手裏還提著公事包,開始在小套房裏不停地繞圈圈,一向條理分明的腦筋乍然打了死結,差點說不出話來。
“呃、呃……應瑒學長,你回臺灣了啊?”過度亢奮加上緊張,她回答得語無倫次。“沒問題、沒問題,我今天很有空!”
冷靜一點!蘇碧曼紅著一張臉,強逼自己鎮定下來,她放下公事包,走到雙人沙發上坐好,做了幾次深呼吸,總算不再慌張失措。
她清了清嗓子,再次開口。“學長剛回國,還是已經回來一陣子了?約在哪里碰面比較方便呢?”
“我下榻在中任飯店,你到這兒來找我。”男子毫不遲疑的語氣,有著讓人不由自主服從的魄力。
蘇碧曼在心中估算了下公車的站數與速度。“那?,我半個小時會到,麻煩學長等我一下。”
儘管她努力維持聲音的平穩自然,但那挺直的背脊和酡紅的臉頰,還是泄漏出她內心真實的情緒。
男子在電話那一頭不置可否地應了一聲,然後切斷通訊。蘇碧曼愣愣地聽著手機裏傳來的“嘟嘟”聲,幾乎不敢相信,自己剛才真的跟他通了電話!
自從任應瑒學長在她大二的時候畢業出國留學,用最快的兩年速度取得了碩士學位,又只花了兩年就拿到MBA的資格,算一算,他們也有將近五年的時間沒有見面了……
學長這次回來,應該是要繼承他父親的飯店集團事業吧?那?,他這?急著要和自己見面,到底是?了什?事情呢?
該不會……她心裏有個聲音悄悄地冒了出來——才剛回臺灣,學長就立刻約她出來,該不會……在他心中,自己其實是有一點點份量的?!
一想到這裏,雖然很清楚這只是在自我安慰,她的嘴角仍舊無法抑制地上揚。
嘟嘟嘟——刺耳冰冷的手機鈴聲打斷她的白日夢,蘇碧曼微蹙著眉頭,瞥了一眼來電顯示。
糟了,是主秘!接到學長的電話讓她太過興奮,完全忘記她答應主任秘書要早點到辦公室,準備今天會議資料的事情……
她硬著頭皮按下通話鍵,捏著鼻子,壓低聲音說話。“早,主秘……”
“小曼,早。”主秘頓了頓。“你的聲音好糟糕,感冒了嗎?”
“呃……對,所以我今天想請病假……”她說得很心虛,生怕被頂頭上司發現自己的病是裝出來的。
主秘歎了一口氣。“你這一陣子也夠忙的了,那就好好休息吧!記得要去看醫生。”
五十多歲的主秘一直像個母親般地照顧她,蘇碧曼的心中不禁生起一股濃濃的愧疚感。
“嗯,我會的。”她垂下眼,緊揪著膝上的黑色公事包,又跟主秘交代了一些事情,才挂斷電話。
唉,進公司也快兩年了,這還是她第一次請假呢!可奇怪的是,她不但一點也不心疼這個月的全勤獎金就這?飛了,反而希望學長可以多多約她……
她從沙發上站了起來,飛快地脫下灰撲撲的呆板套裝,換上衣櫥裏唯一的一件名牌洋裝,拎了個同色系的皮包,捨棄平時穿的平底皮鞋,毫不猶豫地踩著雙美麗的高跟鞋便出門。
因?穿著不習慣的高跟鞋,蘇碧曼歪歪扭扭、重心不穩地下樓,走出巷子。
她?起手望瞭望時間,發現剛剛花費太多時間在發愣上頭,與學長約定的時間就快要到了,坐公車鐵定會來不及。
她可不希望留給他任何不好的印象,只有咬緊牙,狠心砸下兩天的餐費,在路邊攔了輛計程車。
她的家境不太好,大學的學費及生活費全是她自己打工支付的,也因此一畢業後,儘管有數家頂尖的企業亟欲招攬她這難得的人才,她卻務實地選擇了目前這家老字型大小的食品公司。
當時也不乏一些赫赫有名的貿易、創投公司主動找她面試,但是現在的經濟這?不景氣,與其挑那些薪資高得嚇人,卻容易大起大落,一口飯吃得不怎?保險的工作,倒不如進這種穩紮穩打,已經有固定市場的傳統行業。
朋友常常笑她年紀輕輕就一副老气橫秋的小老太婆樣,她也完全不以?意。老實說,要是他們跟她一樣,身上背負著自己及家人的生計,絕對會做出和她相同的選擇……
“小姐你好,請問要到哪里?”計程車運將呸掉口中的檳榔,轉頭問簡直是跌入車內的蘇碧曼。
“中任飯店,麻煩你在十五分鐘內趕到好嗎?我有急事。”時間緊迫,蘇碧曼的臉色顯得有些蒼白。
“安啦、安啦,包在偶身上!”運將先生露出一嘴血紅的牙齒,朝她笑了笑,還熱情地跟她聊起天來。“小姐你看起來很年輕耶!剛從學校畢業?今天第一天到中任上班啊?”
“呃——”蘇碧曼還來不及回答,運將先生忽然間一個急轉彎,將她甩到左邊座位,弄亂了她原本一絲不苟的髮髻。
“啊你長得這?可愛,你主管一定粉喜歡你的啦!不要緊張——”運將先生說著,以高超的甩尾技巧鑽出車陣。
要不是蘇碧曼就坐在車子裏,她肯定會?剛才超炫的特技拍手鼓掌。但現在,她只覺得自己頭昏腦脹、臉色發青,快要吐了!
爽朗過頭的運將先生沒發現她的不對勁,逕自以橫衝直撞的驚人駕駛技術,在她要求的時間之內抵達中任飯店大門口。
沒有時間虛弱了!蘇碧曼匆匆丟下車錢,一頭就往飯店的迴旋門衝衝沖——
然而從迴旋門倒映的影像中,她看見一個頭髮亂糟糟,氣色臘黃陰沈的女人,和她身上那襲洋溢著青春色彩的粉系洋裝一點都不配!
老天爺!她連忙扯掉髮夾,讓及胸的長髮自然地披在肩上,用力拍拍雙頰,希望能讓臉色好看一些。
隔著飯店附屬咖啡廳潔淨到幾乎隱形的落地窗,她一眼就瞧見了那個讓自己五年來朝思暮想的男人。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繼續邁出步伐,一瞬也不瞬地盯著他。
任應瑒正專注地讀著手上的報紙,他靠在桌上的手臂和交疊的修長雙腿,雖隱藏在衣物底下,但那健壯的肌肉仍舊完美地撐起性感的曲線。不必刻意接近他,就能感應到他身上那致命的吸引力。
蘇碧曼已經走進咖啡廳了,她吞咽一口口水,舉步走向他。
“學長,好久不見了。”她努力地牽動因?太緊張而僵硬掉的臉皮,試著笑得自然甜美。
任應瑒這才從報紙中?起頭。“好久不見了。”他看著蘇碧曼拉開椅子坐下,嚴峻的表情稍顯緩和。“吃過早餐沒?先叫點東西吧。”
他招手喚來服務生點菜,那姿態狂狷卻優雅,教她一雙大眼看得目不轉晴,差點沒氣質地流下口水。
經過五年的時間,學長變得更加成熟了——那雙劍眉依然濃密斜飛,五官輪廓還是那?英挺深刻。
而不同的是,過去他眸中那股銳利強勢的神采,如今已然內斂許多。
服務生拿來功能表,任應瑒將報紙合上,順勢遞給他,並接過功能表。這一連串的流暢動作性感得讓蘇碧曼看呆了,一時之間對外界的刺激失去反應能力。
“壁虎學妹,壁虎學妹?”叫了幾次還得不到回應,任應瑒嘴角微牽,用沈沈的重低音喚她的名字。“碧曼!”
“啊?呃!”她這才回過神來,一張小臉漲得火紅。“抱歉,什?事?”
“你最近過得如何?’他臉上的笑容加深,雖然幅度不大,但看在認識他已久的蘇碧曼眼裏,這樣的笑已經算是“溫柔”了。
學長主動關心她的近況呢!她壓下怦怦亂蹦的劇烈心跳,極力平靜地回答:“噢,畢業以後,我就到天草公司擔任秘書,到現在也快兩年了。”
其實,就連她都覺得,自己接到他的電話以後,言行舉止簡直跟個花癡沒有兩樣……
但她實在太久太久沒有看到學長了,光是聽到他的聲音,她的腦袋就會瞬間當機,才會這樣行?舉止失去控制,完完全全找不回平時的理性。
任應瑒挑了挑眉。 “‘天草’?生?零食飲料的那個‘天草’?”
“是呀。’蘇碧曼有些忐忑地望著他,不明白他?什?這?問。
不過,她才清醒個那?一時片刻,理智也才冒出頭,下一秒,任應瑒的話又令她飄飄然、樂陶陶得忘了自己身在何處。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應該是我們系上第一名畢業的吧?”這次,他臉上露出確確實實、不容置疑的笑容。“聽說你剛考完期末考,就已經有好幾家公司找你去做形式上的面試了?”
“呃……是這樣沒錯。”沒想到學長身在國外,還不忘注意她的消息啊!蘇碧曼羞答答低下頭,胸口漸漸生起一股暖意。
任應瑒又問:“怎?不去那些貿易公司上班?”
“貿易公司的壓力太大了,流動率又很高,我的家境不是很好,而且有助學貸款要還,需要一份收入比較穩定的工作……”她老實地回答。
“你太謙虛了!”任應瑒任笑了笑。“這種工作,依你的能力一定可以勝任愉快的。以前我們一起在學生會做事的時候,我就一直很欣賞你的效率和果決。”
他唇邊漾開的淺淺微笑迷得蘇碧曼霎時閃神,只能傻愣愣地盯著人家瞧,一點兒都看不出什?“有效率”和“果決”。
“呃……學長,你過獎了……”呆了幾秒,她終於想起自己應該有所反應。
“那?,你在‘天草’過得還開心嗎?”任應瑒斂起笑容,換上一張嚴肅認真的表情。“難道你不想找個更能發揮自己專長的工作?”
他用這樣溫柔的語氣關懷著自己,她臉紅心跳,頭幾乎要垂到地上去了,心底卻滿滿的都是幸福。
今天她走的是什?好運呀?一大早夢見心上人也就罷了,醒來之後居然真的接到他的電話,還能跟他一起共進早餐!
那……接下來呢?他會對自己說些什??
儘管在這分隔的五年期間,任應瑒壓根連一通電話也沒打給她過,現在對她告白的機率絕對是零,她仍然忍不住地作著白日夢。
反正只是想想而已嘛!又不犯法。
她好期待、好期待地凝望著對面座位上的他。在她充滿希冀的目光中,任應瑒清了清嗓子,薄唇微?——
“你對飯店經營管理有過研究嗎?”他的雙手在下巴交握,上半身自然地傾向她,有意無意地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
“呃?飯店經營管理?”她隱隱感到有些什?不對勁,卻又因?他這像是無心的舉動,腦中瞬間變得一片空白。
他只是輕輕靠向自己而已,她就能清楚地聞到從他身上飄過來的古龍水味。這款名叫“風範”的男性香水標榜著精准理性,有著乾淨到近乎冷冽的香味,一直是任應瑒最愛用的。
她常常在他身上聞到,基於愛屋及烏的心理因素,她也愛上這種極度陽剛的香水,甚至毫不心疼地買了一瓶供著,以便在想他的時候,拿出來聞一聞……
“專心一點。”她那呆呆的模樣實在很可愛,任應瑒不禁漾起一抹笑。“我在問你以前有沒有研究過飯店的管理系統?”
這……這真是太過分了!他一定不知道自己笑起來有多帥、多性感!蘇碧曼忿忿地瞪著他迷人的笑紋,努力集中注意力。
“飯店管理系統是屬於餐飲管理系的課程,我對這方面完全沒有涉獵。”她坦承自己對餐飲管理是門外漢,絲毫不會因?是在喜歡的人面前,就急著誇耀根本不存在的能力。
“如果給你半年的時間上手,你願意接受這個挑戰嗎?”他的眼中射出熠熠光芒,那一瞬間,蘇碧曼以?自己看見了一頭意氣風發的獅王。
她被電得酥茫茫,毫不考慮地就要說yes。“我願……”突然,她頓了頓,終於發現哪里不對勁。
現在事情發展的方向,似乎跟她心裏所期盼的,有很大、很大的出入?!
這下就算蘇碧曼再怎?天真、再怎?缺乏經驗,也開始明白任應瑒不是要找她單純?舊,或者她剛才幻想的其他任何可能。
她的理智這時候總算全數回籠,腦子裏的算盤也開始劈哩啪啦地計算著……
從碰面時起,學長似乎就明白地表示,對她的能力很有信心,也十分在意她對目前工作的滿意程度,難道——
“學長打算要培訓我?”她大膽地猜測。
任應瑒眼中閃過一抹讚賞,雖然短暫,但是她確實看見了。
“沒錯,我即將接下我父親的飯店企業,希望你能成?我的左右手。”他說得再篤定不過,仿佛無論如何,她都絕對會答應似的。
“?什?選擇我?”雖然開心興奮得要命,但她還是有點難以置信。
“我說過了,你在學生會裏的表現讓我印象深刻,我身邊需要像你這樣有默契又聰明靈敏的助手。”他毫不吝惜地再度誇獎她,而這很可能是他第一次用這?長的辭彙去稱讚一個人。
蘇碧曼沈吟了一會兒,這次沒有被他的“甜言蜜語”沖昏頭。
“可是,只要你開出適當的條件,我相信一定會有比我還要優秀的人才……”面對任應瑒幽深難解的目光,她??地道。
不是她不肯答應,能和心儀已久的人共事,這種天大的好運可不會天天發生!可是,不知道?了什?,她就是有點惶恐,害怕自己現在就把後半輩子的幸運給預支光了……
任應瑒靜默片刻,像在猶豫該不該跟她說出實話。半晌,他難得地歎了口氣,娓娓道出他心裏的掙扎。
“事實上,我要找的人不只是左右手那樣簡單。”他舉杯喝水,連這?簡單的動作都有股迷人的風采。“家族內的明爭暗鬥非常激烈,就算我身?名正言順的法定繼承人,但是家族裏還有許多掌權已久的長輩,甚至,我父親在外頭也有不少私生子女……”
啊……這就是富貴人家的悲哀了吧!望著男人有些抑鬱的神色,蘇碧曼不禁心疼他所面對的那些醜惡嘴臉。
“所以,我必須找個能夠全心信任,絕不會輕易背叛我的人。”任應瑒清清嗓子。“當然一切的選擇權都在你。只是,我真的很希望我們可以一起合作。”
他低沈的聲音太誘人,他深邃的眸光閃著再明顯不過的渴求……
學長真的越來越過分了——蘇碧曼心有不甘地瞪著他,心裏好掙扎。
像他這樣的天之驕子,向來聰明睿智到無所不能,連天塌下來他都有辦法頂回去似的。
他大可以用他所向披靡的王者風範,高高在上地命令她,她絕對乖乖照辦,不會有第二句話。
可是他不但沒有這?做,竟然……竟然還好聲好氣地懇求自己!
而她,竟然也真的給他很不爭氣地,霎時心中所有犧牲小我、完成大我的暗戀情節,以及同情弱者的母性光輝統統跑了出來……
她一邊怨歎他完全不必花費吹灰之力,簡直就像是生來便知道,如何才能善加運用自己本身的費洛蒙似的,輕輕鬆松便達成目的;一邊又矛盾地開心著,他對她如此看重,第一個就找上她,而不是別人——
唉,也罷……管他軟言勸說也好、強勢逼迫也好,只要是任應瑒的要求,她滿腦子的理智冷靜就是忍不住要投降啦!
“我願意!”她聽見自己用信心滿滿的語氣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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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一年半以後
秋季的早晨豔陽高照,四周的氣氛雖然涼爽,但陽光的溫度依舊不容小?。
一群飯店的高級主管從偌大的會議室中魚貫走出,臉上如出一轍地帶著松了口氣的表情。
每個周一的早上,他們都必須召開這固定的檢討會議,面對雖不滿三十,卻英明過人的第二代總裁—任應瑒。
當初,任應瑒從激烈萬分的權力鬥爭中脫穎而出,在?望所歸之下登上總裁的寶座,立刻施展他無人能及的手腕,大刀闊斧改造內部老舊的人力配置,融合日式以人?本的服務態度,以及美式的自由管理風格,重新建構出一個更完整的體系。
而事實證明,他所帶來的革命確實收到明顯的成效!
當所有同業正?了經濟不景氣、旅遊業又蕭條的打擊,支撐得灰頭土臉之際,中任飯店集團仍舊以它卓越的表現,穩穩屹立在第一名的高峰上,絲毫沒有動搖的?象。
儘管任應瑒賞罰分明,給員工的待遇更是?所皆知的優厚,但是只要一上會議桌,他責備起辦事效率不彰、怠惰推託的部屬,也能讓人當場痛哭流涕。
因此,這些年過半百的元老每到開會時間,莫不捏著一把冷汗,戰戰兢兢地報告,就怕哪天矛頭指到自己頭上,當?出醜了。
“學長,在您前往易德銀行洽談之前,還有半個小時的時間。”從會議室回到辦公室後,蘇碧曼盡責地報告接下來的行程。“開會所需的一切資料,都已經放在你左手邊的資料夾裏了。”
那次在中任飯店見面以後,蘇碧曼一如她保證的,馬上回公司辭去原本的秘書職務,一邊試著開始協助他接下家業,一邊半自修地研讀關於餐飲管理方面的專業知識。
“謝謝。對了,碧曼,幫我泡杯咖啡。”任應瑒才剛坐下,便一刻也不得閑地審閱資料。
蘇碧曼暗暗地歎了口氣。“學長,桌上的早餐你還沒有吃,先吃點東西再喝咖啡吧!”
這一年半以來,她不僅在工作上傾盡全力扶持,就連他的飲食起居也一併包辦下來了——
早上幫他弄份早餐,盯著他在灌咖啡虐待自己的胃之前吞完三明治,在百忙之中幫他打點並提醒他用午餐和晚餐,下班回家前,還會先繞到乾洗店去領取洗好的高級西裝,然後再到他家去拿髒衣服。
如此日復一日,雖然任應瑒從來沒有主動要求她做這些事,她就是捨不得放棄這種深深介入他生命的親昵錯覺。
“又讓你費心了。”任應瑒一邊看著一行行排得密密麻麻的資料,一邊漫不經心地拆開三明治的包裝,吃了起來。
“一點都不麻煩的。”蘇碧曼見他願意聽自己的話,心裏有股莫名的得意和成就感。
以前幫他張羅三餐的時候,明明對他再三交代,他還是常常忘記自己?他準備的食物,而跑去餐廳解決,但更多的情況是根本就忘了吃飯……
“高雄的案子,尉暻那邊處理得如何?”啃完三明治,他繼續專注地讀著那疊資料,還能一心二用地交代事情。
尉暻是開發部的頂尖人才,也是任應瑒費盡心力挖來的好手,不到三十歲,就已經坐上總經理的位置,是集團中最年經的高級主管。
“總經理今天會提出決議。”她連忙收起陶醉的表情,報告工作進度。
任應瑒放下資料,沈思了一會兒,朝她露出性感的淺笑。“那?就交給你評估了,我回來再聽你結論。”
“是……是,我會仔細評估可行性。”蘇碧曼必須很努力、很努力,才能壓下自己的臉紅,用正常的表情回答。
她懷疑這男人是故意的。他很清楚自己的魅力,也很明白怎?樣的動作或言語能夠讓他輕易達成目的——
瞧,她這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苦情總裁助理,不就是最強而有力的證據?
目送他高大偉岸的身影離去,她認命地歎了口氣,回到座位上拿起電話按下分機號碼。
如果速戰速決的話,她還有一些時間可以在任應瑒回公司前,替他添購他喝慣的咖啡豆。
那間咖啡館的老闆行事風格十分隨性,不早一點去買,搞不好今天他老人家一個不高興,五點就早早關門,也是常有的事……
“小曼,有事嗎?”話筒那端傳來一道清朗好聽的男中音,那人早巳從電話顯示上頭得知她的身分。
“尉暻,我們到會議室去開會吧!你也該把高雄案的結論給我了。”蘇碧曼頓了一下,瞄一眼手錶,不懷好意地說:“不過,我很忙,所以你只有三十分鐘可以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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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尉暻這個豬頭竟然整整花了兩個小時,拖到任應瑒都從銀行回到總裁辦公室了,還在跟她磨!
“這太冒險了。”她第二十次拒絕他的提議。
“是你太保守了。”這也是他第二十一次耐心說服她。“我敢保證,只要我們一推出這種服務,全臺灣、不,全世界的旅館都會向我們看齊跟進。”
她戳戳資料。“我認?高雄這個案子目前保守一點比較妥當,但你的提議確實非常突破傳統,我還是會跟學長報告。”
尉暻推推鼻梁上的銀邊眼鏡,笑了笑。“你還是堅持叫他學長啊?”
她跟著乾笑。“款,改不過來。”
這一年半之間他們朝夕相處,幾乎到了形影不離的地步,任應瑒也從原本戲譫的“壁虎學妹”改喚她“碧曼”,但她卻還是改不了口。
她就是死心眼,就是不想用“總裁”這?生疏職銜稱呼他,企圖以這種消極的方式,悄悄拉近彼此的距離,就算只是心理安慰也好。
“中午一起吃飯?”尉暻收拾散放一桌的報表資料,漾起溫煦的微笑問她。
蘇碧曼?起頭,望入他柔和澄澈的眸中,不禁感到一絲抱歉。
“不了,我還有很多事要處理呢!”她確實有一籮筐的急件等著處理,不過其中拖不得的,還是要在任應瑒那個工作狂卯起來虐待自己之前,先幫他買些食物。
尉暻露出一副理解的神情,但他仍舊不放棄。“晚上呢?有空嗎?”
“再說吧。”她匆匆扯唇一笑,推開會議室的木門邁步離去。
說實話,尉暻的五官端正,?人風趣體貼,又是集團裏前途不可限量的青年才俊,真的沒有什?可以挑剔的地方。
不過,她心底早在六年半前,就已經被某人的身影給占得滿滿的,再也沒有任何的空隙了……
“你該不會‘忙’到沒空吃飯吧?”尉暻追上她,心裏很清楚她老是?誰辛苦?誰忙。“你可別瘦回以前那副風一吹就跑的模樣,太不健康了。”他的語氣是真切的擔憂。
剛進集團的碧曼瘦得簡直只剩一把骨頭,好不容易這陣子終於漸漸豐腴起來,一張原本過分尖長的臉蛋圓成了好看的鵝蛋臉,身上也總算長出些肉了……
她失笑。“不會啦!我一定乖乖吃午餐。”
過去的她因?家境貧困,渾身上下瘦得幾乎沒有幾兩肉,所以才會被學長姊們戲稱?“壁虎”。
然而自從開始干涉學長的飲食之後,不但她的三餐作息跟著變得正常起來,也明顯地感覺身體比以前健康多了——這倒是她始料末及的意外收穫。
兩人一起並肩走了一小段路,前方就是總裁辦公室了,蘇碧曼見他還緊緊跟著自己,忍不住問道:“你跟著我幹嘛?”
尉暻替她推開厚重的木門,朝她眨眨眼。
“既然你不贊成我的提議,當然要由我自己來跟老大說羅!”他在她錯愕的目光中,率先踏入辦公室。
任應瑒手裏拿著已經批閱完畢的卷宗,正要放到蘇碧曼桌上,一見到兩人相偕走進來,挑了挑眉。
“有事嗎?”他對著尉暻問道。
“高雄的案子,小曼覺得我的提議太冒險,我想親自說給你聽。”尉暻拍拍手上厚厚的那本資料夾。
小曼?聽見這親昵的稱呼,任應瑒心裏忽地打了個突。
“那就進來吧。”他神色未變,一貫冷淡沈穩地走回自己的專屬辦公室。
“學長,等一下。”眼看兩個男人就要談到廢寢忘食了,蘇碧曼連忙出聲攔下他們。“現在已經中午了,你們先吃個飯再說吧!”
任應瑒的腳步只稍微頓了一下。“你隨便買兩個便當,待會兒送進來。”然後就頭也不回地合上門板。
蘇碧曼愣在原地,半晌才終於回過神。
可惡的尉暻,連她和學長單獨用餐的這一點點小小幸福都要奪走!她忿忿地坐下,翻開收著各式餐廳名片的資料夾,挑了一家口味清爽的日本料理店,打電話請人送來三份便當。
“算了,反正至少他還想到要我叫便當,可見學長已經被我洗腦了。”挂斷電話後,她歎了口氣,拉出鍵盤,準備回覆信箱中上百封公關郵件。
幾乎所有的信件都是經過她篩選過濾,才呈給任應瑒過目,如此一來不但可以替他擋下許多瑣碎的雜事,也節省了一封封打開閱覽的時間。
過了二十幾分鐘,郵件分類已經大致分類完畢,她站起身,到開飲機去倒了一杯水來喝。
總裁專屬的辦公室與她所在的助理辦公室雖然仍有隔間,但當初?了方便溝通等原因,只是象徵性地以一大片落地窗作?分隔。
她雙手握著水杯,一瞬也不瞬地望著坐在落地窗另一端沙發上,專心研究手中文件的耀眼男人。
該怎?做,才能讓他跟自己一樣,眸光一停駐在對方身上,就再也移不開了?
該說些什?,才能讓他有和自己一樣迷戀欲狂的心情?
驀地,尉暻推開門板探出頭來。“小曼,咖啡快沒了!”
“啊!”陷入怔忡之中的她被嚇了好大一跳,差點摔掉手中的馬克杯。 “呃、噢!我……我現在就出去買。”
哇,完蛋,她敢打包票,這下自己的臉一定紅透了!她用手扇扇發出驚人熱度的雙頰,匆匆忙忙地掏出皮夾。
“對了,等一下請你多注意,便當送來了就趕快拿給學……”長吃。她話說到一半,卻像是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失禮,硬生生地改口。“就……趕快拿進去吃。”
唉,她真是急昏頭了!蘇碧曼的臉紅得幾乎可以燒水了,她趕緊沖出門外。
尉暻好笑地看她慌慌張張的模樣,當然知道她在緊張些什?。
早在他剛進集團的第一天,當總裁介紹自己的得意助理給他認識時,他就對這個氣質清新可人,瘦弱的身子裏竟蘊含著無限堅強的女孩,有著莫名的好感。
但無論他如何追求她、邀請她,她卻從來不願答應和自己單獨約會。
一開始,他也曾經質疑過自己的魅力。直到有一天,他發現蘇碧曼對總裁異常詭異不尋常的態度……
一年半以來,他受夠了蘇碧曼追著總裁跑,而他又追著她跑的無解三角習題。既然她不願意有所行動,那?,就讓他來打破僵局吧!
“何必麻煩她呢?”任應瑒淡淡地道,語氣有些不贊同。
還探出半個身子在門外的尉暻聽見了,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回到沙發上坐好。
“小曼每次都這樣嗎?只要是關於你的事情,她就變得慌慌張張,老是嫌自己做得不夠多。”他背靠向柔軟舒適的沙發椅,用半開玩笑的語氣說著。
任應瑒從文件中?起頭,定定地看著對座的男人。“你想說什??”
的確,他也覺得碧曼?自己打理的事情,已經超出一個助理所應負責的範圍,但是因?她真的十分細心,而且又總是知道自己的喜好,他已經非常習慣讓她來決定一切……
“我想追求小曼。”尉暻正襟危坐,臉上的表情十分嚴肅。
任應瑒微蹙起眉頭,雖然只是瞬間的動搖。“你要追求誰,不必經過我的批示許可吧?”
“但是小曼一天到晚在你身邊當老媽子,連我想找她一起燭光晚餐,她都不肯啊!”尉暻又恢復了剛才那副半開玩笑的模樣。“我不需要你的許可,只是想請你幫我個忙。太過霸佔員工時間的老闆,會阻礙員工幸福的!”
是嗎?他太過霸佔碧曼?任應瑒陷入沈思。
他似乎把她無微不至的照顧視?再理所當然不過的事情,以致於忽略了,她也應該要有自己的時間與空間。
想想這些日子,他們幾乎整天都在一起,就算是假日也不例外。看來,他實在太虧待這個自己最重要的部下了……
“我放她大假,也並不表示,她會答應你的邀請。”沈默半晌,任應瑒承認他過分依賴助理的事實,但也點出重點。
尉暻露出微笑。“你不知道嗎?一個女人願意不計回報,盡心照顧一個男人的原因。”
“碧曼她?”只是這?簡單的一句話,他便立刻了悟尉暻真正要請他幫忙的事究竟?何。
尉暻苦笑著,點了點頭。“如果你沒有那個意思,就幫我個忙吧!”
原來——任應瑒突然感到胸口一陣騷動,原來,她對他抱著這樣的心情?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他的確不該再默不吭聲地享有她的付出。畢竟,無論如何他都不可能接受她……
“我知道了。”他合上資料夾,有些疲憊地捏捏鼻梁。“你還有別的事要報告嗎?”
尉暻從沙發上站起身,正要告辭,蘇碧曼剛好敲了敲門板,提著三人份的便當和一大包咖啡豆走進來。
“你們兩個,吃飯了,便當都不知道放在外頭多久……”她望向沙發上的男人們,突然愣住。“你們幹嘛盯著我看?”
尉暻回過神來,他走向她,很自然地拿走自己那份便當,並親昵地拍了拍她的肩頭。
“老大已經批准我追求你了,晚上一起吃飯吧?”趁著她還有如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的時候,他丟下了一顆炸彈。
“你、你說什??!尉暻!”她瞠目驚叫,但尉暻已經逕自走出辦公室。“學長,尉暻他在說什?啊?”
蘇碧曼心慌意亂。剛才她一踏進辦公室,就敏感地發現學長的目光有了些微的改變。尉暻那傢夥,到底跟學長聊了些什?不該聊的?
“他說他想追你,但你一直不答應。”略?沈吟了一會兒,任應瑒試探性地問道:“你已經有喜歡的人了?不然?什?不接受尉暻?”
那個人,就是你呀——蘇碧曼突然感到一陣無力,她低下頭,不願回答。
學長啊,你還真是殘忍,竟然要一個暗戀你的女人接受另一個男人……喜歡的人三兩下就將她推給別人,她覺得自己好悲哀,眼淚都快要掉下來了。
見她沒有否認,他微微蹙眉,像在提問,又像在自言自語。“尉暻很不錯,你?什?不喜歡他?”?什?要喜歡我?
是呀,?什?不喜歡對自己溫柔深情的尉暻?她也很想知道。
或許,人就是天生反骨吧!越是難以征服、越是不可能屬於自己的事物,就越能激出據?己有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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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當蘇碧曼按照慣例,將自己一大清早起來辛辛苦苦做的早餐奉上,卻立刻被任應瑒冷冷地潑了一桶水。
“碧曼。”他輕輕喚她,語調沈重嚴肅。“以後不要這樣麻煩了。”
姑且不論自己喜不喜歡她,光是兩人家世背景極其懸殊這一點,就算他想要,他們兩個也沒有辦法在一起。
更何況,他心中早已有了理想伴侶的人選……
她正開心地從便當袋中拿出還溫熱新鮮的法式吐司,聽到這句短短的話,霎時愣住了。
“不麻煩啊,我只是多做一份早餐嘛!”她很快地恢復平常的神色,若無其事地說著一貫拿出來當藉口的理由。
“我怕尉暻會誤會。”他淡淡地提醒。
“這跟尉暻他一點關係都沒有。”蘇碧曼隱約知道他想說什?,她刻意轉移話題,拒絕討論。“我知道你不吃甜食,所以這個法式吐司就做成鹹的,吃吃看味道會不會太淡。”
然而他卻不允許她逃避。“碧曼,我知道之前自己讓你負擔很多不屬於助理的瑣事,現在情況既然已經穩定了,你可以不必再這?做了。”
他講得好輕鬆,她的心卻涼透了。蘇碧曼怔怔地望著他,卻說不出話來。
他這是什?意思?他……?什?突然這?說?!
“你聰明漂亮,一定會有更多像尉暻那樣優秀的追求者,不要被公事占去太多時間和心思。”繼續用嚴肅認真的表情,說著刀一般劃痛她心口的話。
公事?她對他從來就不只是公事啊……
腦中明明有千言萬語,她卻像被掐住喉嚨,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這是在拒絕她?她失戀了?!嗆人的酸澀沖上她的眼鼻,淚水在她雙眸中打轉。
“我……我……”她困難地開口,正想辯解她根本不在乎那些事情,卻被忽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打斷。
任應瑒道了聲歉,掏出手機檢視來電者,似乎猶豫了一下,最後仍然決定要接聽。
蘇碧曼眨也不眨地凝望著他說話時冷漠不耐的表情,腦袋裏還在消化剛剛發生的一切。
冷靜一點,她一定要冷靜一點!學長說不再需要她的照顧,並不代表他不會喜歡自己啊!
她拚了命地說服自己,情況並沒有想像中那樣糟糕。
只是,學長是到底怎?了??什?開始關心起她的感情世界,甚至希望她接受尉暻?
尉暻?一定是他對學長說了些什?,學長才會在意起來—對,一定是這樣!她驀地感到一陣惱羞成怒。
不知道尉暻到底對學長亂嚼了什?舌根,看著任應瑒終於切斷通話,她急著想要解釋。
“學長,是不是尉暻他……”
但是話才說到一半,就被他打斷了。“抱歉,我未婚妻突然來了,我們下次再聊吧!”
她傻傻地重復他的話。“未婚妻?你的未婚妻來了?!”兩天裏面一連接受三重打擊,她簡直措手不及。“我怎?從來不知道你有未婚妻……”
“這是我的家務事,我想應該沒有必要拿出來炫耀。”他笑了笑,仿佛在談論天氣似的說著傷人的話語。
她的臉色蒼白,被這狠心的一擊打得渾身顫抖,幾乎站不住。他說,那是他的家務事,沒有必要告訴她,難道在他心裏,自己連個好朋友都算不上?她純粹只是他集團中千百個員工的其中之一?
蘇碧曼心碎欲裂,必須緊緊咬住下唇,才能克制自己嗚咽出聲的衝動。
任應瑒絲毫沒有察覺她的異樣,還逕自交代事情。“碧曼,請你幫我泡兩杯咖啡好嗎?”等了片刻沒有得到回應,他轉過頭,露出錯愕的神情。“碧曼,你——你哭了?”
她哭了?蘇碧曼被動地?手摸臉,果然摸到濕漉漉的一片。然後,不顧他焦急懊惱的呼喚,她沖出總裁辦公室,一股腦兒地往安全梯的方向沖去——
“小曼,你等一等!”突然,一道溫暖的男性嗓音叫住她,同時,那屬於男人的有力大掌攫住她的手臂。
她滿懷希望地回頭,隨即疼痛地失望了……
尉暻擔憂地瞅著她,替她抹去臉上縱橫的淚水。“別哭了……我會對你很好很好,永遠不會惹你傷心。”
“不……”她搖頭、用力搖頭,心裏的劇痛逼得她呼吸困難,幾乎要昏厥。
她不想從別人口中聽到這句話!可是,她真正抱著期待的人,卻永遠不可能對她這?說……
尉暻輕輕將她擁入懷中,一下一下拍著她的背,不帶任何欲念,就只是單純地心疼她。
蘇碧曼順從地靠在他的胸前,暫時軟弱地依賴這個寬闊溫暖的懷抱。她被傷得太突然也太重,需要汲取一些安慰……
一道頎長的身影悄悄來到安全門前,看見緊緊擁抱住彼此的一對男女,又悄悄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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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六年半前
女孩情不自禁地吻上他的額頭,又躡手躡腳地退開,正打算神不知、鬼不覺地拔腿開溜,卻萬萬沒有想到,會看見一雙緊盯著自己的幽深眼眸。
“壁虎學妹……”任應瑒開口,嗓音是冷冷的。
老天爺!蘇碧曼被嚇得心臟差點跳出胸口。完蛋,她偷親人家也就罷了,竟然還遜到被發現——
怎?辦?如果學長從此不准她靠近,甚至要她滾出學生會,那她該怎?辦?!
她可不呆,也有自知之明,除了“震驚”和“厭惡”,她知道他應該不會有其他反應。
本來嘛!自己全身上下都乾癟癟,連個“美”字的邊兒都構不著。只有秀氣的五官,和又大又黑的眼睛還算可取,也才會被學長姊安了一個“壁虎”的綽號,學長根本不可能會喜歡她這種營養不良的小孩。
結果,她擔心害怕了半天,他卻只是酷酷地丟下一句“你遲到了”,然後點點桌上的會議紀錄影本,便走出這間濕冷的教室。
蘇碧曼驚愕地注視著他離去的背影,心裏驀地湧上一陣甜。
學長特地留在教室裏,等她等到現在,還幫她影印了一份會議紀錄?!她拿起那疊因潮濕而軟掉的紙張,好寶貝地抱在胸前……
她想,他應該有一絲絲喜歡她吧?
蘇碧曼坐在床上,看著自己大學時代所寫下的日記,一字一句仔細地讀著,從滿天星斗翻到太陽露臉。
就因?任應瑒當初近似溫柔的舉動,就因?她偷偷吻了他之後,他完全沒有表現出嫌惡的模樣,才讓她深陷沈淪至今。
這一年半以來,她一直都在自作多情,甚至因?自己做著類似一個妻子服侍丈夫的行?,而暗暗興奮欣喜。
那樣的自己,是多?地可笑啊……她用力蒙住臉,已經不知道要以什?樣的表情去面對任應瑒了。
蘇碧曼爬下床,拿起電話話筒撥出一串號碼。她害怕看見學長,害怕再次嘗到那種彷若被一劍刺中心臟的劇痛,她今天不想去上班了。
沒有人在被拒絕得那樣徹底之後,還能若無其事地和對方共處一室的,更何況他們在工作的時候,根本就是整天黏在一起。她想,她一定會瘋掉的!
“中任飯店集團您好,請直撥分機號碼……”
話筒開始傳來悅耳的語音,她按下人事部總經理的分機號碼,但才按出兩碼就停住了。
學長真的拒絕她了嗎?她既沒有告白,他也從來沒有說出任何一句“我不喜歡你”的話來,她哪來的失戀?!也許,學長還反倒對她昨天極?失常的舉止感到困惑呢!
她挂斷電話,開始盥洗更衣,把握所剩無幾的時間做準備。
既然要失戀,就要傷心得名正言順,斷得乾乾淨淨,完全沒有一絲能夠轉圜的餘地——
她、要、去、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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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點二十六分,儘管蘇碧曼已經盡最大的努力加快速度,還是遲到了。
她戰戰兢兢地踏進總裁辦公室,發現裏頭沒有半點人影,忍不住松了好大的一口氣。
對了,學長今天早上要先到飯店那兒去巡視,她怎?給忘了?她拍拍雙頰,泡了杯咖啡刺激一夜未眠的腦袋,打算在他回來之前,先用工作來鎮定心緒。
不料咖啡還喝不到幾口,任應瑒便從飯店回來了。他打開辦公室的門板,一眼看見坐在工作崗位上的蘇碧曼,臉上霎時閃過一抹訝異和不知所措,但只一瞬間便立刻隱去。
看見他,她果然還是會心痛……蘇碧曼愣愣地握著咖啡杯,不知道自己現下的表情,簡直哀傷可憐得像只被狠心?棄在雨中的小狗。
“早安。”他朝她點點頭,態度一如以往,接著便要往內側的辦公室走去。
叫住他,叫住他呀!蘇碧曼深呼吸,再深呼吸,就在他轉動門把的那一刻,終於成功地出聲叫住他。
“學……學長等等!”她必須竭盡全身的力氣,才能在他疑惑的目光中把話說完。“我有話要對你說。”
任應瑒並不知道她要對自己說些什?,但瞧她一副破釜沈舟,抱著必死決心的模樣,他下意識地微皺起眉頭。
“進來吧!”她該不會是要辭職吧?他率先走進辦公室,來到沙發區,瞅著握緊雙拳,全身僵硬的蘇碧曼,突然生起一股不安。
她自動自發地走到沙發區坐下,卻像條蟲般地扭來扭去坐不住,有些猶豫該如何起頭。
“喝杯水?”在她開口之前,他先問道。
“噢,好。”然後,她很奸詐地趁著他背轉過身的時候,眼一閉,牙一咬,就這?說出來了!“學長,其實我很喜歡你——”
完全沒有預料到她會對自己告白,正在倒水的任應瑒難得地露出呆愣錯愕的表情。
“嗯,我知道。”怔忡半天,他才終於能夠回答出這?一句。
因?他出色的外型和條件,從小到大拜倒在他長褲底下的女人多到數都數不清,可是卻沒有一個像眼前的小女人一樣,明明知道會被拒絕,還是硬要告白。
沒有得到想要的回應,蘇碧曼只好再次凝聚勇氣,主動問他。
“那?學長的心情呢?”表面上,她顯得十分平靜自然;其實,徹夜未眠加上太緊張,她難受得快要吐了。
任應瑒皺了皺眉,不明白她葫蘆裏賣什?藥。她昨天不是已經知道他有未婚妻了嗎?
“我已經有未婚妻了。”他合作地回答,儘管這未婚妻跟他並沒有任何感情基礎。
“嗯,我知道。謝謝你,這樣我就可以死心了……”雖然有了心理準備,聽見這個答案,她的胸口依然隱隱揪痛。
她終於說完了……說“今後我們還是朋友”也許太矯情,不過即使常常見面,會害她不能順利忘記他,她還是想要留在中任……
撇開能夠跟他朝夕相處的好處不談,單就助理這份工作而言,她做得很有成就感,也很能從中獲得樂趣。
就在她陷入感傷的時候,任應瑒突然面有難色,欲言又止。
“碧曼,你……”他說到一半又臨時改口。“你還好吧?”其實他真正想要說的是:你還會繼續留下嗎?
蘇碧曼苦笑。“現在不太好,但是……”她勉強自己扯出一抹微笑。“我會努力變得越來越好。”
聽見她這?說,任應瑒眯起眼,眉間的皺折更深了。
和碧曼相處一年多,一起培養出來的默契和碧曼卓越的能力,都是他深深依賴的,要是她真的離職,甚至跳槽到對手公司,將會造成他莫大的困擾!
那一頭,蘇碧曼自覺今天實在沒有辦法再面對他,雖然這樣有些鴕鳥,她仍是怯怯地開口。
“那個……學長,有件事情——”
“不管你現在打算做什?,最好都打消念頭!”他嚴厲地命令。“你先回去,今天休息一天,明天再來上班。”
“呃,學長,我剛剛要說的就是這件事耶……”她滿頭黑線,一時搞不懂?什?他會突然一副很緊張的樣子。
任應瑒愣在原地,耳根驀地紅了,臉上卻還維持冷冷酷酷的表情。
“總之,以後你還是我的學妹、我最看重的助理,不會有任何改變。”他清了清嗓子,有些難以?齒地說出自己的心情。
蘇碧曼感動地點點頭,幸好學長沒有因?這樣就疏遠自己。但是下一秒鐘,一個念頭忽地閃過,她不假思索地便說了出來。
“學長,你剛才該不會是以?我要提辭職的事情吧?”她突然亢奮起來,大刺刺地笑了起來。“我才沒那?沒用,再說,我還想在這裏賴到退休呢!”
任應瑒扯扯唇瓣,有些疑惑地望著她,不明白她怎?能在短短的幾秒之內,就恢復了心情,還有閒情逸致跟自己開玩笑……
“我要說的事情都說完了,那?我今天就先放假回家羅?!”蘇碧曼從沙發上站了起來,神情自然地問著。
“嗯,你回去好好休息吧。”他回過神,邁步走回辦公桌後頭坐下。
她朝外頭走了幾步,驀地又回頭看著他。“學長,你又忘了吃早餐對吧?”
她跑回自己的座位,拎著那個總是被她用來裝早餐的便當袋,拿出她在出門之前緊急做的三明治,放了一個在他桌上。
“我決定聽從你昨天的‘建議’,所以這是最後一次幫你帶早餐了,以後要吃請先預約。”她開玩笑似的,端起老媽子的架子碎碎念。“想想有幾千名員工的幸福都要倚靠你,你可千萬不要把自己的身體搞壞了。”
“我知道了,你的臉色很差,快回去休息。”知道她還是很關心自己的一切,他臉上那向來緊繃的線條鬆懈了,露出淺淺的笑容。
他第一次看到總是果決有活力的她掉眼淚,那晶盈飽滿的淚珠,一顆顆都像是重重打在他胸口上。
而當她聽見他有未婚妻的消息時,朝他投射而來的心碎哀傷的眸光,也深深震撼了他……
老實說,當他從飯店巡視回來,在辦公室裏見到她的時候,心中真的有瞬間不知所措。
雖然他也會?她的痛苦感到心疼,但既然他們注定沒有辦法在一起,自己就不該再耽誤她。
碧曼是個很好的女孩,不應該把青春浪費在不適合她的男人身上。
蘇碧曼走出門外,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她已經順利完成艱鉅的任務,只要再支撐一下子,就能回家舔舐傷口了。
這樣的結果,對他們或許是最好的吧?!
門裏門外,傷心的女人和滿心憐惜的男人同時這?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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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後,又過了兩個禮拜——
“小曼,你一直很想看的那部片子上映了,星期六要不要一起去看電影?”尉暻特地撥了通電話,就是要告訴她這個好消息。
“尉先生,你很閑嘛?還有空關心電影什?時候上映。”蘇碧曼瞪著話筒,覺得他的悠閒刺耳得很。
這陣子所有的重要活動與會議,全都一股腦兒地撞在一起,她和任應瑒只得兩個人當六個人用,根本沒有那個美國時間去傷心。
非常時期,她必須把全副心神都放在工作上面。因此在面對任應瑒的時候,也就無所謂尷不尷尬的問題了……
“只要到星期五,你的工作都會忙完,我已經打聽過了。”尉暻在電話那端笑了笑,毫不在意她的惡言想向。“忙碌過後也該放鬆一下,不然會彈性疲乏的。”
“謝了,我……”和之前無數次邀約的下場一樣,這次她也打算婉拒。
畢竟難得的假日,她最想做的其實就只是好好躺在床上,頹廢地過一天。但在她的眼角餘光瞄到任應瑒正要踏進辦公室的?那,她卻突然改口——
“我們一起去看吧,幾點?”說過要努力忘掉學長的,也許,她可以慢慢接受尉暻的溫柔。“那就先這樣了,拜拜。”
任應瑒走到她面前,敲敲她的辦公桌。“我這裏有兩張電影首映券,有沒有興趣?”說著,他手上突然多了兩張電影券。
咦?!這部電影……不就是她期待得要命的那一部嗎?
“學長,你怎?會有首映券?”她的腦筋一時轉不過來。“我們哪個飯店要跟電影公司合作嗎?”
她困惑不解的表情實在很憨傻可愛,任應瑒失笑,忍不住想要伸出手摸摸她的頭。
而且他幾乎真的這?做了!只是,在還沒有碰觸到她的發絲之前,他便驚覺自己的唐突,硬生生地把手縮了回來。
“不是。你不想看這部電影嗎?”?了掩飾剛才的失態,他將手插進口袋裏。
“我對這部電影的確很有興趣,可是……”蘇碧曼驚訝極了。“學長怎?會知道我很想去看?”
“上個禮拜,我們到任華的路上,聽到廣播介紹這部電影的時候,你不是聽得很專心嗎?”想起那時她的反應,他嚴肅的五官線條不由自主地放鬆了。
那天他們開車到集團旗下一家遠在台中的飯店去巡視,?了注意路況,司機打開廣播收聽最新消息。就在播報路況的空檔中,主持人詳細地介紹了這部電影的演員陣容及劇情大綱。
當時蘇碧曼正在?待會兒的巡視做簡報,但一向精明的她,竟然在聽到廣播內容的時候,開始猛吃螺絲——
以往他是絕對不會去注意這些小細節的,頂多只會皺皺眉頭,根本不會放在心上。然而那天他卻突然心血來潮地觀察起她,然後發現,她臉上出現掙扎猶豫的表情,像是想要好好專心報告,又渴望仔細聽完這段廣播。
那一瞬間,他仿佛看到一隻隔著玻璃覬覦大肉骨頭的小狗,只能遠觀,卻沒有辦法吃到!
那副模樣實在太過可憐,以致於他無法狠下心,催促她把心思收回來……
在那之後,他竟然想盡辦法拿到了這兩張首映券,就只?了想看看她開心雀躍的燦爛笑容……
這陣子自己實在太虧待她了,不但惹得她好傷心,還加了一堆繁重的工作在她身上,帶她去看看電影也是應該的。
而另一方面,蘇碧曼既訝異於他罕見的體貼細心,也陷入痛苦的掙扎中——
學長以前從來不會留意她的喜好,那次她不過是稍微分了一下心,他居然就記在心裏了!
說不?此而感動,那是騙人的。但是一想到他很可能是?了彌補對自己造成的傷害,這樣半調子的溫柔,教她怎?樣也無法真正開心起來。
猶豫了一會兒,她決定還是要對他說實話。“學長,真對不起,我剛才已經跟尉暻約好要去看了……”她咬牙,扼腕地拒絕這難得的機會。
“尉暻?”不知道?什?,聽見這個名字,任應瑒胸口驀地漫過一股酸。他看似若無其事地道:“那這兩張票就給你們去看吧!”
尉暻那個傢夥,手腳還真不是普通的快,碧曼才剛剛傷心失戀,他就急著乘虛而入,這樣不會太不厚道了嗎?
想起那天,蘇碧曼哭著跑出辦公室,他雖然立刻就追了出去,卻還是慢了一大步。
見到尉暻緊緊擁住她的畫面,他應該要慶倖碧曼有更合適的人選安慰她,但莫名地,他卻發現自己對尉暻越來越感冒。
蘇碧曼微笑接過兩張票。“謝謝……”
學長聽見自己要和尉暻單獨出去約會,卻一點表示也沒有,甚至還把特地要到的首映券轉讓給他們……
看來自己在他心中,真的是一點份量也沒有啊……事到如今,她終於痛痛切切地體會到這一點了。
“學長,我現在就到開發部去找尉暻,告訴他這個好消息。”她勉強自己露出開心的笑靨,只想離開這裏到沒有人的地方大哭一場。
哭完之後,她會告訴自己,這是最後一次?學長哭泣,從此以後她要努力讓自己過得很幸福!
沒想到,她才剛剛跨出座位,就被任應瑒用力扯住手臂。
她萬分錯愕地望向那個拉住自己的偉岸男人,在他臉上看見相同的難以置信。
任應瑒瞪著他攫抓著蘇碧曼的大掌,不敢相信自己真的這?做了!沒錯,他是不太滿意尉暻激進的做法手段,可是再怎?樣,他都不該干涉碧曼的選擇……
還有一點,是他怎?樣也不願承認的——當她在自己面前說要去找尉暻時,他心裏竟然湧上一絲惱怒!
任應瑒突然放開他的手,在她不解的注視下,恢復一貫淡漠的神情。
“這件事沒有這?急吧?午休時間都快結束了,我帶你去吃飯。”下意識地,他就是不希望蘇碧曼太過頻繁地去找那男人,儘管他幾分鐘以前才把電影首映券給了他們。
學長今天真的好反常,不但開始在意她的興趣喜好,更詭異的是,他剛剛竟然關心起她的健康來了?!
這算什??同情她嗎?難道他不知道,這樣只會讓企圖死心的人重新懷抱著期待嗎?!她忿忿地瞪著走在前頭的男人,視線卻漸漸因?水氣而變得朦朧。
?什?在徹底拒絕自己之後,還要對她這?溫柔呢??什?以前不能更珍惜她的真心?她的胸口漲痛,脆弱得無力承受這遲來的曙光。
究竟要到什?時候,她才能幹乾脆脆地放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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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的後續發展簡直遠遠超乎蘇碧曼的預料之外,她怎?也沒有想到,任應瑒竟然會有這樣的轉變——
炎熱的下午,安靜無聲的空調將室內氣溫調節的舒服宜人,她正坐在電腦前趕制一份明天開會要用的報表。
任應瑒從外頭走了進來,將一個通體黑色,有著金色精致飾紋的正方形紙盒,放在她桌上。“給你。”
“這是……糖果小屋的黑森林蛋糕?”蘇碧曼瞠大眼睛瞪著上頭還冒著水氣的盒子,不懂他?什?要把這東西交給自己。
學長剛才應該是外出到銀行開會,又不是去合作的廠商公司拜訪,怎?會有這個蛋糕?
“路上剛好經過,就順便買了。”任應瑒一派平然地解釋。
其實上次他正好聽見她和其他部門的女同事聊天,談到這家蛋糕店的黑森林蛋糕特別好吃,卻很難在下班時間買到,假日人又多,想吃就得在烈陽底下排上幾個小時的隊……
又是順便?蘇碧曼撇撇嘴。學長說謊好像從來都不打草稿的,開會的銀行總部在臺北市區,但這家蛋糕店可是在臺北縣呢!
她幽幽地歎了口氣,有些無奈。如果不是很清楚學長那天的確非常明白地拒絕了自己,她會以?他這是在討好追求自己耶——
學長開始天天關心起她的睡眠吃喝,甚至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只要她稍微忙碌了點,體重掉了些,他就不知從哪里變出補湯補藥逼她一定得喝下,活像她多會虐待自己,只要他一不注意,她就會昏倒似的……
這種情況,簡直就像將他們兩個的立場完全顛倒過來一樣嘛!她越來越不明白學長到底在想什?了!
這殘酷的溫柔,老讓她上上下下地吊著一顆心,她還寧願學長對她壞一點、冷漠一點,她才能痛下決心放棄啊……
“這蛋糕太多了,我一個人也吃不完,分一點去給其他同事吧!”蘇碧曼強?歡笑,覺得辦公室的氣氛難受得令人不能呼吸。
任應瑒聞言卻蹙緊了眉頭。 “你要拿去給誰?尉暻嗎?”他冷著臉命令。“你不許過去,他自己有腳,叫他過來拿。”
他陰晴不定的情緒反應刺傷了蘇碧曼。怎??他拒絕了自己還不夠,現在連她的交友自由都要干涉嗎?
他以?他是誰!不過是她暗戀的物件,就有權替她選擇應該愛誰、不該愛誰?!
“你不是說過,尉暻是個很優秀的追求者?”在還沒考慮清楚前,話就這?從她口中冷冷地迸了出來。
好、很好!她竟然還幫他說話?她到底還有沒有把自己放在眼裏?!距離自己拒絕她至今,才不過一個多月的時間,她就這?輕易地變了心?
思及此,一股莫名所以的怒火沖上任應瑒的胸臆,讓他吐出更加傷人的話語。
“我是這樣說過。但記得我也說過,希望你不要被公事占去太多時間,看來,現在應該改成請你注意公私分明吧!”他越說,怒火就燒得越狂熾。語畢,他大步走進內側的辦公室,砰地一聲用力甩上門。
蘇碧曼又心碎又生氣,臉色蒼白,渾身不停地顫抖,死命地瞪大那扇緊閉的門板和被粗魯地拉上的落地百葉窗,就是不讓淚水掉下來。
他怎?可以這樣說?怎?可以污蔑她公私不分?!她?他做的難道還不夠多?她難道還不夠努力?這個男人怎?可以對她這?過分?
然而最過分的是,她知道自己還在偷偷抱著期待,她知道,她根本還不能捨棄心中美麗的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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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天言情小說書庫||人間書館||唐絹《我愛你你不愛我》 字體大小 大 中 小 ?色 -
第四章
一大早,整間總裁辦公室的氣氛就是冷颼颼的。蘇碧曼在自己的座位上,無比專注地盯著電腦螢幕瞧。
她習慣在每天到達辦公室之後,先泡一杯香濃的咖啡,然後一邊啃著麵包,一邊閱讀報紙上的財經版新聞。但今天卻一反常態地,只倒了一杯熱開水,然後就在位置上坐下,開始劈哩啪啦地狠命敲著鍵盤,像是故意作出勤奮工作的樣子給某人看似的。
而那個某人,從一早臭著一張臉踏進內側辦公室,到現在都快要一個小時了,也不見他有出來的意思。
簡直莫名其妙!他到底在氣些什??被侮辱的人是她,無緣無故被遷怒的也是她耶!
蘇碧曼氣憤地站起身,假裝到鐵櫃那兒去找資料,經過落地窗時,偷偷?了裏頭的男人一眼。
豈料這時任應瑒竟然湊巧?起頭往她這個方向看過來,兩人的視線就這?對上了。她愣了愣,連忙把頭轉開,拉開櫃門拉出其中一本資料夾,故作認真地翻找查閱。
突然間,她桌上的分機響了,蘇碧曼趕緊放下資料夾,小跑步過去接起。
“喂,總裁辦公室……”驀地,她注意到電話螢幕上的分機顯示,這通電話是任應瑒打的!“學長。”她的語氣忽地變得冷淡。
“把‘任鴻’那間飯店的營收報告拿進來給我。”話筒裏傳來男人霸道低沈的嗓音,讓她的背脊一陣酥麻。
等等,任鴻的營收報告?他昨天不是才剛剛看完,然後交給她、要她負責保管的嗎?怎?現在又要了?
更何況,各家飯店的營收資料一向都收在固定的地方,他要參考也總是自己從裏頭開門出來拿,從來不會特地打電話麻煩她送進去的!.
這件事雖然並沒有什?,但是他們昨天鬧得那?不愉快,今天他又突然這樣命令自己,蘇碧曼不得不往壞的方向去想——
敢情他是?了昨天的事情在刻意報復自己?!她有些不甘願地抽出那本厚重資料夾,敲了敲相隔的門板,盡力保持面無表情。
“這是你要的營收報告。如果沒什?事情的話,我先出去忙了。”她將資料平穩地放在他的大辦公桌上,口氣依舊很冷淡。
任應瑒知道自己確實有些不理性,明明不必勞動她,卻故意端起上司的架子,打分機命令她送進來……
一切都怪剛剛他們視線相對的時候,她竟然皺起眉頭,還把很快地視線轉開。他一時怒火上心,才會忍不住強迫她進來面對自己。
只是她進來以後,不但面露不耐,還一副急著想走的模樣,這讓任應瑒更加光火,已經無法克制自己變本加厲的怪異行?。
他叫住轉身離去的蘇碧曼。“碧曼,你過來一下。”他指指一旁的另一家營收報表,示意她拿去歸檔,故意要她再次走到自己身邊。
蘇碧曼癟癟嘴,留在原地沒動,有點不太高興地問:“你確定?”
要是他沒一會兒又叫自己送過來,她可不敢保證,自己不會以下犯上,當場給大老闆一記白眼!
見到她那副無奈懷疑的率真表情,任應瑒驟然失笑,所有火氣神奇地在一瞬間全數熄滅。
辜吧?!才會這樣大膽地質問他,完全忘了身?下屬應有的尊敬。
“叫你過來!”他佯怒地道,但眼底明顯的笑意卻出賣了他。
她依言走近,一路嘀嘀咕咕的,他聽見了,突然生起一股惡作劇的衝動。
“敢罵我,嗯?你好大的膽子,這本任鴻的資料你也一起拿回去放好了。”他壞心眼地把原先那本資料夾也推了過來。
她瞠大好看的大眼睛。“學長,你真的很過分……”然後,在看到他眸中無法隱藏的笑意之後,她所有未竟的話語全都吞進了肚裏。
等等,學長剛剛是在開她玩笑?!那個嚴肅到近乎冷酷無情的學長,剛剛真的在捉弄她、開她玩笑?
她目瞪口呆,與其說是驚喜,倒不如說是被嚇到了。而她抱在胸前的那本資料夾也因?這樣,就這?一個不小心地鬆手往下掉,狠狠地砸中她的腳。
“好痛……”她痛得立刻蹲下身去,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事情發生得太快,任應瑒根本來不及搶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抱著自己的腳呼痛。
“要不要緊?有流血嗎?”他連忙從椅子上起身,蹲在她身旁檢視她被砸傷的腳板。
蘇碧曼放開搗住傷處的手,瞄了一眼。“沒有流血,但是好像腫起來了。”
任應瑒有點自責,如果不是他突然發神經似的欺負她,也不會害她被那?厚重的一本資料夾砸中腳。
“對不起,我不該叫你拿這?重的東西……”他好抱歉地望著她,聲音非常溫柔。“你還好吧?可以走路嗎?”說著,他伸出有力的大掌,就要扶她起來。
聽到他那聲珍貴的抱歉,她有如受驚嚇的小狗一般,怯怯地瞅著他,活像看見什?恐怖的東西一樣。
今天是怎?了?天要下紅雨了嗎?學長先是對她好凶,然後卻又莫名其妙地輕聲細語,仿佛在呵護什?重要的寶物——
她受寵若驚,同時也有一股濃濃的心酸。學長是不是太少根筋了啊?對自己不喜歡的女人這?溫柔,很容易害人家誤會的……
“學長,你是不是做了什?對不起我的事情?比如說,亂扣我薪水拿去買跑車什?的?”?了掩飾自己的黯然,蘇碧曼用調侃的語氣抱怨。“我們認識這?久,這是你第一次對我這?好耶!”
被她這?一問,任應瑒忽地冷汗涔涔,難得地口拙,說不出話來。
他確實對她抱持著一種補償的心理。看見她,就會想起那天她悲傷的眼神,就會想起她倒在尉暻的懷中痛哭……
這些畫面像是惡夢一般,在他腦中徘徊生根,怎?樣也揮不去。他對她,時常會有一股深深的罪惡戚。
但是,每當她提起尉暻,甚至和尉暻說話見面,他就總是沒來由地憤怒生氣,再也無法維持一貫的淡漠冷靜。這,又是怎?一回事?
他對她,似乎不只是單純的彌補心態,似乎還有一些其他的……無以名狀的佔有欲?!
他搖了搖頭,拒絕再想下去。
“走吧,我帶你去看醫生。”任應瑒站起身,順勢拉起還蹲在地上的蘇碧曼。
又回到平常那個冷冷的學長了……她凝視著身邊的他,兩個人的距離極近,她幾乎可以聞到他身上的古龍水味。
那清冽的冷調香味像是種警告,提醒她回到殘酷的現實——
“沒有那?嚴重吧?拿點酸痛藥膏推拿一下就好了。”她不著痕?地掙脫任應瑒的扶持,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現實就是,不管學長對她再怎?溫柔,再怎?曖昧不清,他已經有了未婚妻,自己是絕對不可能有任何機會的。
任應瑒不悅地蹙起濃眉,他發現,自己非常不喜歡她這種刻意跟他保持距離的感覺!
“如果沒事的話,我先出去了”蘇碧曼固執地再次抱起那本資料夾,轉身就要走出門外。
還走不到兩步,她胸前的重物就被人由上方抽走,她下意識地往上一看,便見到他陰鷙的眼眸。
“這個留著,你回座位吧。”他由上往下注視著她錯愕的小臉,若有所思。
這個小女人究竟有什?能耐??什?只是一個表情就能讓他開心,然而又同時能用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讓他暴跳如雷,完全失去理智?!
他一瞬也不瞬地瞅著她,像是要深入她的內心,挖掘出什?秘密來。
這逾矩放肆的眼神讓她驀地失神,儘管腦海深處已是警鈴大作,她仍沈溺在那仿佛蘊含著強烈情感的眸光中,久久回不了神……
過了半晌,她終於意識到自己詭異失常的行?,匆匆忙忙地沖出門外,幾乎是落荒而逃。
任應瑒垂下雙眼。自從尉暻點出碧曼的感情之後,他好像就變得越來越不像自己了……
這股明知不可?,卻還是無法阻止的衝動和心情,到底是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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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隔天早晨上班,蘇碧曼還是想不通,任應瑒昨日那幽黯難解眼神的涵義。
他究竟還想怎樣?自己都已經這?努力,要放棄對他不切實際的幻想,這樣難道不夠嗎?
或者,在拒絕她之後,他才終於發現她的好?這個念頭乍然閃進她的腦中,她渾身一震。
所以,她在提到尉暻的時候,學長才會那?生氣?所以,他才會開始關心她、注意她?
恍恍惚惚的她心不在焉地敲著鍵盤,結果連續打出了好幾行的亂碼。她回過神來,驚叫一聲,剛才輸入的資料又要重來一遍了。
“你怎?老是學不乖啊!”她一邊敲著刪除鍵,一邊咒?自己。
像學長那樣出色的人中之龍,都已經有了完美的未婚妻了,怎?可能還會看上她這種小家碧玉呢?!
她見過他的未婚妻,有著豔絕美麗的的臉蛋和媲美名模的窈窕身段,更別提他們兩人門戶相當的背景,簡直就是絕配!
鈴鈴——桌上的分機電話遽然響起,她瞄了一眼來電顯示,忍不住歎口氣。
當電話響第四聲的時候,她終於接起。“喂,尉暻,有什?事嗎?”
愛情到底是怎?回事?她期盼的那個人遲遲不肯回頭看她,然而在她身後,也同樣有個和她一樣癡情的人,在苦苦守候……
“聽說最近有一間新開幕的義大利料理餐廳,廚師是義大利人。”他的語氣興奮,極?熱絡地說服蘇碧曼與他同行。“你不是很喜歡吃義大利面?要不要去試試看?”
這個尉暻,還真像只打不死的蟑螂!自從那天她在安全梯前掉眼淚,被他撞見之後,他開口提出邀約的機率簡直比以往高上好幾倍——
雖然她對尉暻抱持的心情,就像是看待一個溫柔的大哥哥一樣的尊敬,但若是她一直沒有辦法真正對學長死心,倒不如試著接受他的心意吧……
“嗯,好啊。我今天晚上有空,我們今天過去可以吧?”蘇碧曼努力裝出開心的語氣,笑得苦澀。
“那?,下班以後,我會到公司門口接你。”話筒裏傳來尉暻雀躍的嗓音,那份歡樂多多少少感染了蘇碧曼,讓她的唇角也微微牽動。
“晚上見,拜。”她挂上電話,卻開始對著電腦發呆。
這樣真的好嗎?利用另外一個男人讓自己分心,真的是最好的辦法嗎?
煩惱半天,她決定不要再想了!反正,學長不是她能夠覬覦霸佔的物件,就算她不想死心也沒有用……
就在她下定決心的時候,任應瑒桌上的分機忽然響起,而且是外線。
由於她桌上的分機與他辦公室內的電話互通,蘇碧曼連忙接起來。“喂,總裁辦公室您好,很高興能?您服務。”
“應瑒?什?沒有開手機?叫他馬上回家見我!”話筒那端,一道蒼老威嚴的嗓音劈頭便指責著。
“老總裁您好,我是總裁助理蘇碧曼。”她一聽是任應瑒的父親大人來電,立刻報上自己的名字,並且?他解釋。“總裁目前正在會議中,我這就去替您通報一聲。”
老總裁獨斷專制的作風,她早在進公司之前便有耳聞,若不多順著他老人家的心意,想必會讓學長?難,於是蘇碧曼自作主張地承諾他。
電話的另一端,任於億驟地頓了頓,像是十分訝異她的乾脆果決。
“嗯……你這小朋友挺好的。你說你叫什?名字?碧曼?”和第一句一樣突然地,他軟下了火爆的語氣,輕聲問她。
難道學長陰睛不定的脾氣是遺傳自老總裁?蘇碧曼困惑地蹙起眉,依舊恭敬有禮地回答。“是的,我姓蘇,名叫碧曼。”
“我沒問你那?多,只要你回答氣‘是’或‘不是’就好!”突如其來地,老人家又不高興了。
蘇碧曼傻眼,非常肯定任應瑒的脾氣十成十是傳自這位古裏古怪的老番癲!
“呃……抱歉……”她老實地道歉。“那?,我這就去通知總裁,請他待會兒跟您聯絡,麻煩老總裁稍等一下——”
“不必了!我最討厭等。”她的話還沒有說完,任於億便沈聲打斷她。“十分鐘之內,我會到達辦公室,你叫他給我乖乖待在那裏。”說完,也不等她回應,就逕自挂斷電話。
蘇碧曼瞪著被切斷通訊的話筒片刻,無力地翻出今天的會議資料,一邊復習,一邊大步走向會議室,準備接下主持會議的棒子,請任應瑒回來招待自己的父親大人。
真是虎父無犬子!跟他們父子倆說話,都讓人有一下置身冰窖,一下又陷入火裏的煎熬感受……
從今以後,她要自立自強,再也不要被這群臭男人左右自己的心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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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容貌相似,氣質相仿的男人各據一張沙發,妤半天不吭一聲,辦公室內彌漫著一股緊繃的氣氛。
終於,任於億開口說出來意。“你的年紀也不小了,是該考慮安定下來。”
任應瑒交叉著一雙修長的腿,像是早就預料到父親的行動,依舊面不改色地喝著咖啡。“公司還沒步上軌道,不是時候。”
“公司上不上軌道,跟你結不結婚有什?關係?”面對自己一手獨自帶大的兒子,任于億的態度簡直能稱得上是和善。“你認?這種藉口,能讓裴家那邊的人滿意嗎?”
任應瑒的未婚妻裴苡荷家族勢力龐大,父親是政治界頗能呼風喚雨的人物,母親則是商界大老的女兒,可以說是政商聯盟的最佳例證。
而重要的是,裴苡荷和他是美國留學時的同學,與他同年。眼看著如花似玉的女兒即將年華老去,這教做父母的怎?能不緊張?
任應瑒當然知道裴家的顧慮,但要讓一個幾乎可說是陌生的女子進駐自己的生活,他又不禁有了猶豫。
“我也老了,沒有多少日子可以活,在我入土前至少讓我抱抱孫子吧?”看出兒子的掙扎,任於億輕輕催促他。
“讓我再考慮一下。”他仍不輕易允諾。
任於億歎了口氣,瞭解兒子不經過縝密思考絕不妄下斷語的個性,便也不再苦苦相逼。
“對了,你的那個助理小朋友,叫做碧曼的,這小妮子不錯。”臨走出辦公室門前,他老人家像是想到了什?,忽然回過頭來。“下次有機會的話,帶她到家裏來吃頓飯吧!”
任應瑒心裏有鬼,一聽到父親提起蘇碧曼的名字,立刻反應——
“爸,這跟她一點關係都沒有。”語畢,他像是意識到自己過於激烈的態度,隨即乾咳一聲,伸手輕推父親的後背。“走吧!我送您下樓。”
任於億雖然裝出若無其事的模樣,但卻在心裏有了猜測。
應瑒和碧曼那個小妮子……似乎有一點不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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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完了冗長的會議,蘇碧曼拖著疲累的身子回到辦公室。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她習慣性地查看這段時間內手機有無來電,發現一通尚未閱讀的訊息。
她打開訊息,發信人是尉暻,他提醒自己不要忘記兩人今天的晚餐約會。
蘇碧曼按下按鍵,跳出閱讀簡訊的功能畫面,忽地覺得心力交瘁,她突然不想去赴約,不想再假裝很開心,只想回家好好睡上一覺。
但是自己已經答應人家在先,而且不管怎?樣,尉暻也是一片好意。她意興闌姍地收拾著桌面,還是決定和他共進晚餐。
驀地,她感應到一道強烈的視線,便下意識地?起頭來;
任應瑒雙手插進口袋中,斜倚在分隔兩間辦公室的門框上,在他背後的,是完全黑暗的內室。而他向來一絲不苟的衣著,如今領帶鬆開了,襯衫鈕扣也被打開幾顆,呈現出極其誘人卻危險的性感氛圍。
他眼睛眨也不眨地注視著她,那深邃邪魅的眸光有如魔幻的湖水,只看上一眼便會教人沈醉其中,忘了自己是誰……
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她總算找回自己的神智及聲音。
“學、學長,你怎?不開燈?我還以?你已經先回去了……”她怯怯地問。
然而任應瑒卻只是繼續以那種若有所思的眼神,默不作聲地端詳著她,讓她忍不住淪陷在那潭平靜無波的湖底——
經過一番激烈痛苦的心裏掙扎,蘇碧曼用盡意志力強迫自己邁步走出辦公室的大門。
“那……學長,如果沒事的話,我先走了。”她言不由衷地說著。
不等她跨出步伐,任應瑒便幽幽地出聲。“碧曼,能陪我聊一下嗎?”
他的嗓音好低沈沙啞,仿佛一隻負傷的野狼,帶著一貫的狂妄向最信任的物件示弱,希冀能得到一些援助。
有幾個女人能推開向自己索求溫暖的男人?尤其這個男人又是自己深深愛戀過的人?!
可是她不能也不應該這?做!她不是已經下決心要放棄了?遠遠躲開他就是最好的第一步——
“我……可是,我……”蘇碧曼劇烈地掙扎著,實在捨不得也不忍心說出拒絕的話語……
突然間,熟悉的手機鈴聲響起,她渾身一震,慢吞吞地按下通話鍵。
“喂,我是碧曼。”看見來電顯示,她有意無意地?頭觀察任應瑒的表情,不自覺地又陷入在他眸底的暗影中。
她像是著了魔似的緊盯著他的雙眼,即使正在接聽電話,也不願意把視線移開片刻。
兩人的目光緊緊纏繞,?那間,什?決心、尊嚴全部被她?在腦後,她心中的天平已經有所傾斜——
“小曼,你還沒有下班嗎?已經六點半了。”話筒裏傳來尉暻有些焦急擔憂的聲音。
透過手機的傳送,這嗓音也飄進了任應瑒耳裏,儘管不很清楚,但這道明顯屬於男子的聲音還是讓他不悅地皺起眉頭。
蘇碧曼頓了頓,用平穩自然的語調說著。“我還有工作沒有做完,今天沒辦法跟你過去了。改天好嗎?”
尉暻沈默了好一陣子,久得幾乎讓她心虛得想要尖叫,才聽見他說:“小曼,你真的是因?工作沒做完,才不能赴約的嗎?”
“是。”她咬緊牙,就是不肯鬆口。“對不起。”她再次道歉。
尉暻歎了好大的一口氣。“好吧,我相信你。那?就改天再說吧!”
“嗯,真的很對不起……”這次她?自己對他說謊而道歉,並且挂斷電話,關掉手機電源。
“你原本和尉暻有約?”看著她一連串的動作,任應瑒仍然斜倚在門框邊,慵懶地問道。
“對,不過……我已經拒絕他了。”她解釋著,表情十分認真。“學長,我們是要在這裏談嗎?”
他終於起身走近她。“公司附近有一家小酒吧,我們到那裏去吧!”
任應瑒從她面前與她擦身而過,遺留下淡淡的古龍水香味在她鼻端。她立刻加快腳步追了上去,再也沒有任何猶豫。
雖然想不出學長要跟自己聊些什?,但是她有股預感,他要說的事情將會改變他們之間的互動模式——
她什?都不管了!就算自己這樣是飛蛾撲火,最終注定要落得被火焚身的下場,她也貪婪地想要擁有那瞬間的美麗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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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集團總部所在的大廈附近,有一條清幽的小巷道,“黑嶽”酒吧就靜靜地坐落在那兒。
蘇碧曼忐忑不安地跟著任應瑒坐著電梯,來到位於四樓的酒吧。這是她第一次進入酒吧,也是她第一次和他在下班以後,因?私人理由而碰面。
由於時間尚早,酒吧裏頭沒有什?客人,音響裏播放著節拍較輕快的爵士樂,聲音沙啞的男歌手唱著“We'll be together again”。
你的親吻、你的微笑,都將成?我永恒的記憶……這宴會永遠不會結束,我們一定還能再次相聚。
這淡淡感傷的歌曲仿佛在預言著什?,讓蘇碧曼微微怔住,她望著男人那高大寬闊的背部,突然很想從後頭緊緊抱住他。
男人像是感應到什?似的,轉過頭來,朝她挑了挑眉。她驀地回過神,追上他的腳步。
任應瑒挑了一個靠角落的位置坐下,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她的動作。蘇碧曼渾身不自在,覺得那剽悍鵝猛的眼神幾乎要將她吞噬——
“兩位要用餐嗎?”服務生及時出現,解救了呼吸開始困難起來的她。
任應瑒這才垂下眼,瞥了功能表幾秒。“給我一杯龍舌蘭。”
那?烈的酒!蘇碧曼大吃一驚,瞪大黑白分明的眼睛,原本埋在功能表後的腦袋也?了起來。
只見任應瑒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甚至朝她丟來一記挑釁的眼神。
她立刻滿臉通紅,低下頭以假裝點餐來掩飾自己的窘狀。
“呃……我要這個、這,還有這個。”她點了一些小菜。“再給我一杯果汁,不要冰塊,謝謝。”她合上功能表,遞還給服務生。
然而等到服務生離開以後,她馬上就後悔自己這?迅速就將菜給點好,沒有可以轉移注意力的東西,她便得獨自面對他古怪的眼神壓迫了……
?了改變這詭異的氣氛,她清清嗓子,試著自然地與他聊天。
“學長常常來這家酒吧喝酒嗎?”這間酒吧裝潢簡單大方,卻奇妙地能讓人心情安定,不自覺放下一切煩惱。
如果今天沒有陪學長來到這兒,她還真不知道公司附近有這種好地方呢!
“偶爾。”他只有在心情不好的時候,才會到這裏來小酌一番。事實上,自從看見她失控落淚的那一天起,他幾乎天天來“黑嶽”報到。
由於客人不很多,服務生很快地便端著他們點的菜色上桌。任應瑒看著幾樣下酒開胃的小菜,輕輕扯動嘴角。
這個小助理還真是忠心耿耿!他隨便勾勾手指,她就?自己推掉原本的約會,傻傻地跟著他走;他空腹點了烈酒,她還細心地替他挑了一些墊肚的食物。
這些讓他的心情莫名地舒爽起來,尤其是她不假思索地選擇自己,拒絕了跟尉暻的晚餐約會,更是教他不由自主地生起一股優越感。
他對她還是比較重要的,不是嗎?
啜著燒燙喉嚨深處的龍舌蘭酒,他卻仍舊面不改色地問道:“你……是從什?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這問題令蘇碧曼感到難堪,卻又奇異地讓她有了隱隱的期待。學長?什?突然想知道這個?他已經拒絕自己了,那?到底事情是什?時候發生的,對他來說也沒有任何意義吧?!
除非,他真的很在意她的感受,甚至,可能會考慮接受她的心情?!
“大一直屬學姊拉我進學生會幫忙,第一次見到你,我就喜歡上你了……”鼓起勇氣,她坦率地說出自己的心情。 “哈哈,很笨吧?”她自嘲。
任應瑒將鹽巴抹在杯沿,又淺啜了一口酒。蘇碧曼也默默地看著他以瀟灑俐落的姿態,一口接著一口地慢慢把酒喝完。
“學長,你……”到底要找我談什?事情?當他終於吞下最後一滴酒,她也覺得自己受夠這樣懸在半空中地猜疑不安了。
他會要對她說些什??說“對不起,我是愛你的”?或者“我們交往吧”?雖然明知道自己太傻,可是最近學長難以捉摸的脾氣,還有異常溫柔的舉動,都在在讓她忍不住做如此聯想。
無視于她希冀的目光,任應瑒注視著空酒杯,滿不在乎地道:“今天下午我父親找我,是?了叫我和裴苡荷快點結婚。”
她周圍的氧氣仿佛在這瞬間被全部抽走,她的臉色驀地雪白一片,胸膛下上劇烈起伏,就快要不能呼吸。
“所以……你今天找我是……”她艱難地開口。
“你的想法呢?”他伸手招來服務生,又點了一杯相同的烈酒。“我應該結婚嗎?”
不可否認地,他是帶著一些試探的心情在問她。如果她開口要求自己不要結婚的話,或許他真的會照辦。
只是,他完全沒有想過——?什?他誰都不找,獨獨想聽聽蘇碧曼的意見?又是?了什?,一向不喜歡讓別人碰觸私事的他,竟然會願意讓她知道自己的猶豫不決?
他想問問她的意見?!蘇碧曼難以置信地瞪著他,簡直不確定自己剛才所聽到的是不是錯覺……
前一秒鐘她還沈醉在自己的幻想裏面,下一秒鐘卻被人毫不留情地驅逐出境,這樣還不夠狼狽?他居然還想要徵詢她的意見?
這一刻,她幾乎要恨起眼前的男人了——
先前他在她心版上狠狠捅的那一刀,傷口根本還沒有癒合,現在,他又用這?漫不經心的態度一腳踩上去,甚至在上頭灑了一把鹽!
然而另一方面,她卻又不得不感謝他的殘忍!她該慶倖他用這種毫無轉圓餘地的方式刺激她,讓她終於透透徹徹斷了這死灰復燃的念頭。
“你愛她嗎?”她強忍喉間的哽塞問道,聲音苦澀。
“或許吧!”他語帶保留地回答。
他說“或許”、他沒否認……蘇碧曼的臉色黯下。
一定是最近學長的善變搞得她頭昏腦脹,這間酒吧的氣氛又太過慵懶,她才會發神經地以?他們還有可能。
她到底還要受多少次侮辱,自我欺騙到什?時候?!
“那?,也許你可以試著和她慢慢培養感情。等到你們一起成立一個小家庭,一定會越來越在乎彼此的。”她故意挂上一派平然的表情,說出的話卻一次次揪痛自己的心口。“而且,公司越來越穩定成長了,老總裁說得沒錯,學長也該?自己的幸福著想……”
“是這樣的嗎?”他冷下臉,聲音低沈危險得讓人顫慄。
“老人家嘛!日子一閑下來就想抱孫子,老總裁一定是太寂寞了。”她逕自說著違心之論,並沒有發現他顯而易見的怒氣。“所以,學長你還是快點結婚,生幾個可愛的小朋友讓他老人家安心吧!”
她咬緊牙根,不顧一切地在那道傷口上用力補上一刀,徹底滅絕過去所有的癡心妄想。
“這?說來,我的確應該早點跟裴苡荷結婚。”他眼神陰鵝,沈聲又問:“那?你呢?”
“我——你問我?”蘇碧曼的心跳漏了好幾拍,臉上有藏不住的慌亂。“噢,你是指我跟尉暻?我不知道,看他的表現再說羅!”她嘿嘿兩聲,敷衍地帶過這個問題,低頭專心地喝著飲料。
她的未來裏沒有了他,怎?可能還會幸福?蘇碧曼心灰意冷,連果汁喝起來都只有令人難以忍受的酸和澀。
不知不覺中,酒吧裏的音響又重復地唱起那首“We'll be together again”。
她的宴會已經結束了,就算再怎?不願意,也沒有辦法挽回。任應瑒的人生舞臺沒有她的臺詞,她早該識相地下臺一鞠躬!
然而,陷入自己思緒之中的蘇碧曼沒有注意到,當她提起尉暻的時候,男人的目光霎時閃過一道危險詭譎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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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蘇碧曼捧著因宿醉而劇烈疼痛的腦袋,搖搖晃晃地走進辦公室,開始一天的工作。
昨晚在那之後他們分開,她一個人到便利商店買了很多酒,許多種酒混在一起喝的結果,就是沒多久她便醉成一灘爛泥,隔天早上起來,頭痛得幾乎要裂開……
她歎了口氣。這樣也好,至少這痛楚將會時時刻刻提醒她,昨天的胡思亂想所帶來的狼狽和難堪。
從今以後,她要更加注意自己的態度,絕不、永不再犯這種任憑想像力泛濫的錯誤——
辦公室的門被人從外頭打開,任應瑒臉色不豫地邁步進來。
“總裁,早安。”蘇碧曼一如以往地開始報告今日的重要行程。“早上您受飯店前主廚邀請,參加餐廳的開幕典禮,相關資料待會兒在路上,我會呈上給您。下午……”
他的眉頭用力地皺了起來,突然打斷她的話。“你剛剛叫我什??”
“總裁。”她重復一遍,並不解地觀察他明顯不悅的神色。
總裁的心情似乎很差?難道就只是因?她不再用“學長”稱呼他的關係?
事實上,她決定從稱呼開始做起,努力調整自己的心態,純粹只把任應瑒當作一個上司來看待,專心做好身?屬下所應該盡到的責任就好了。更於其他那些有的沒有的,一概不多想。
雖然很難很難,但她相信自己一定會做到!
“叫學長就可以了。”蹙著眉瞪了她好一會兒,他終於丟下這句話。“開幕典禮十一點舉行?”
“是的,所以我們十點半出發就可以了。”蘇碧曼對答如流,也不忘堅持自己的決心。“我覺得之前自己的心態有所偏差,常常自視太高、不夠謙遜。對總裁您應該再多些尊敬才行。”她表情嚴肅認真地說著冠冕堂皇的理由。
任應瑒離去的動作頓了頓,他轉身,詫異地看向她。
不顧他的眼光,她神情泰然,繼續往下報告。“十一點半開幕典禮結束,中午將舉辦開幕餐會,請問總裁要順便用餐嗎?另外,下午開發部將檢討高雄案的企劃成果……”
他眯起雙眼,臉色非常難看。她這是在做什??跟他鬧脾氣?!
昨天晚上他原本期待她說出反對自己結婚的話,但是她的回答卻完全超出他的意料之外。
她居然跟父親一個鼻孔出氣,苦口婆心地勸他應該早點結婚,安定下來!她不是很喜歡他嗎?怎?一轉眼就又把他往別的女人身上推?
“總裁?需要我再重復一遍嗎?”她已經報告完畢,卻遲遲等不到他的答覆,便恭敬有禮地揚聲問道。
任應瑒?了她一眼。“那就在餐會上用過餐,再回來開檢討會。”語畢,他頭也不回地踏進內側的專屬辦公室。
他走後,蘇碧曼松了好大一口氣——她的頭痛得要命,還得承受總裁發怒的強烈壓迫感,差點難受得昏過去。
幸好她總算撐過來了!她對自己剛剛理智平靜的表現很是滿意,雖然一波又一波湧上的疼痛讓她臉色發青、表情僵硬,但是她終於邁出了成功的第一步。
揉著額際,她回到座位上開始準備所有需要的資料,並且決定待會兒在路上如果看到藥局,一定要下車買一盒止痛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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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克餐廳開幕餐會
蘇碧曼鐵青著一張臉,躲在任應瑒的身後有一搭、沒一搭地喝著果汁。
老天爺……?什?都已經過了三個小時,她的頭還是活像有人在裏頭敲敲打打一樣?
雖然她在路上因?太過專心處理公事,以致錯過了藥局,沒能買到止痛藥,但是時間都過去那?久了,她的宿醉後遺症仍是沒有減退的?象。
唉……眼前那?多美食,她卻只能躲得遠遠地,不敢靠近,害怕一聞到食物的香味就會噁心想吐。
“你身體不舒服?”驀地,一道富有磁性的低沈嗓音從她頭頂傳來。
她緩慢地拾起頭,表情依舊僵硬地望向他——太劇烈的動作和嘴角的牽動都會使頭痛加重,她今天已經得到不少次教訓了。“不礙事,謝謝總裁的關心。”
按照她固執認真的個性,會得到這種答案,任應瑒並不感到驚訝。但是她那面無表情,一副企圖與他保持距離的模樣,不知?何就是讓他很煩躁!
“那就不要擺出這張人家欠你一百萬的臭臉。”衝動之下,他冷漠地嘲諷道。
蘇碧曼聞言輕輕地瑟縮了一下,但下一刻,她又恢復恭敬有禮的模樣。“是,對不起,我這就去解決,先失陪了。”
她將高腳杯遞給侍者,朝他欠了欠身,便離開他身邊,走向主辦活動的公關人員。
任應瑒看著她比平常緩慢且小心翼翼的步伐,不禁有些後侮說出那些刻薄的話語。
可是……或許他是過分了一點,拿自己要結婚的消息試探她、刺激她,但照現在的情況看來,她也不是真的那?喜歡他,要不然怎?會這樣無動於衷,還鼓勵他趕快生幾個小孩?!
看來,她也跟其他女人一樣,愛上的是他的財富和地位吧?否則就不會在知道他即將結婚之後,態度便一百八十度地轉變,還用以往不曾有過的冷淡生疏口吻跟他說話。
想到這個可能性,他便無法遏止心中的怒火。哼!還說什?對他一見鍾情,依他看,是見錢眼開才對!
這種勢利的女人要跟自己保持距離,他求之不得!
只是,他心裏想歸想,在發現蘇碧曼跟某個公關人員拿了一顆藥丸,和水吞下的時候,卻還是忍不住露出擔憂的表情—
吃下藥,又灌了一大杯水,蘇碧曼感覺稍微好些了,便慢慢走回任應瑒身邊。
“你哪里不舒服?”他不自在地問。見她吃過藥後臉色稍霽,似乎是真的身體微恙,方才那些惱羞成怒的臆測又都被他遠遠?在腦後了。
“頭有點痛,不過已經好多了,總裁不必擔心。”她淡淡地道謝,態度依舊拘謹。
他挑起眉,剛剛降下的火氣又在瞬間被點燃。“請你好好管理自己的健康,不要拖累工作。”
“是,對不起。”她的表情不變,還是那樣恭恭敬敬地。“總裁,時間差不多了,請問您要回公司嗎?”
任應瑒有氣無處發,他冷著一張臉,逕自轉身走出餐會場地,也不管她有沒有跟上來。
蘇碧曼歎了一口氣,連忙找到飯店的前主廚向他致意告別,這才匆匆地奔向停車場——
他是上司,而自己只是一個按月領薪俸的小小員工,不需要去猜測老闆的每一個細微的心情變化。事實上,他要怎?樣刁難虐待自己,她都得認命地接受……
一邊跑向已經?動引擎的高級轎車,她一邊做著心理建設,斷絕自己再去憂心他不高興理由的犯規念頭。
一路上,她用心報告下午檢討會議的相關資料,卻發現這遠比她想像中還要來得困難……
“因此,高雄案在經過我們集團接手管理之後,營收的情況有了很明顯的改善情況,接下來開發部要提出的新企劃……”說到一半,她咽了一口口水,不安地?眼望向任應瑒。“總裁,請問我剛才的報告有哪里不妥?”
要不然,他?什?全程用那種不以?然,甚至近似不屑的表情瞪著自己?
見她如此誠惶誠恐的樣子,他更加不悅地轉開視線。“繼續。”
“是。”老闆這?命令,蘇碧曼也只好硬著頭皮往下報告。
沒多久,集團總部所在的高樓大廈已經近在眼前,她不禁松了一口氣,車上緊繃的氣氛,讓她感覺這趟車程比平常還要長了一倍以上。
任應瑒一言不發地下車,完全不理會拿著一疊資料,腿又比較短的蘇碧曼。要是過去,不管走在哪里,他都會配合她的腳步,兩人一起行動的……
蘇碧曼甩了甩頭,阻止自己再去回憶那些過往的曾經。過去是過去,現在是現在!他願意慢慢和自己拉開距離,她應該要感到慶倖才對!
她回到辦公室,任應瑒卻不在裏頭,她將手上的資料整理好,加快腳步前往會議室。
會議預定在兩點準時召開,再過二十分鐘,開發部總經理便要上臺解說企劃,由集團內各大高級主管及總裁大人評估裁決。
由於任應瑒無法容忍不能妥善管理時間、常常遲到的人,因此雖然還不到會議時間,所有與會人員幾乎已經到齊。
蘇碧曼抱著電腦,慢吞吞地走進會議室,坐在總裁大人左手邊的固定座位上,開始準備會議記錄的事宜。
原本在一旁復習企劃內容的尉暻先前見任應瑒一個人進來,就已經非常吃驚,還以?蘇碧曼今天不會出席這場公司的重要會議。沒想到過了十分鐘以後,她竟然才抱著筆記型電腦,帶著略?無奈的表情,出現在會議室門口。
他忍不住在她旁邊的椅子上坐下,壓低聲音問她。“你和總裁怎?了?”
蘇碧曼一邊打開筆記型電腦,一邊聳聳肩膀,也壓著嗓子說話。“?什?這?問?”
尉暻笑了笑,澀澀地說:“你們兩個向來形影不離的不是嗎?今天怎?分開行動了?”
別人也許看不出來,但是他可以很明顯地感覺到,他們之間的氣氛變得不太一樣了……似乎……隔了很長的一段距離?
聽他這樣說,她胸口不期然地一痛,臉上有著一閃而逝的狼狽。
“是嗎,我們真的是這樣嗎?我都不知道呢!”她故作開朗地打哈哈。“話說回來,有誰喜歡整天跟老闆黏在一起?那壓力多大啊!”
尉暻瞅著她不說話了,那若有所思的目光讓蘇碧曼極不自在。
半晌,見會議室裏的人越來越多,他才起身揉揉她的頭,溫柔地道:“總之,不要太勉強你自己,慢慢來就好了。”
他知道!他知道她正在努力著什?……心底最柔軟的那一角突然被觸及,蘇碧曼眼眶一熱,無法掩飾自己這一刻的脆弱。
“謝謝,我會的。”她扯出一個堅強的微笑,感激他的理解與體貼。
他朝她露出和煦的笑容,正要拍拍她的肩膀給她一些無聲的鼓勵,一個毫無溫度的男性嗓音遽然幽幽響起—
“尉總經理,要談情說愛請利用下班時間。現在,可否請你開始介紹新企劃內容?”任應瑒的臉色很不好看,而他的語氣雖輕,但是全會議室裏的人都聽見了。
蘇碧曼心一沈,不敢相信他竟然在大家面前說出這種話!
“總裁,您——”尉暻怕公司裏的人誤會她,連忙?她辯護,蘇碧曼卻按了按他的手。
當她碰觸尉暻的時候,任應瑒雙手緊握成拳,克制著一把將她扯回自己身邊的衝動。
“很抱歉,總裁,下次我們會注意時間。”她故意以謙遜合宜的態度,說著挑釁的話語。
果然如她所預料的,任應瑒的臉色更難看了,目光陰鷙危險,像是一頭處於發狂邊緣的獅子。
但出乎她預料的是,他並沒有勃然大怒地拍桌子大吼,只是撇過臉去,以手勢指示尉暻上臺報告。
蘇碧曼悄悄地籲了一口氣,同時也知道,這只是暫時的風平浪靜。她剛才太不理智、太衝動了,想必總裁不會這樣就放過自己……
任應瑒表面上靜靜地聆聽著台上尉暻的報告,實際上心裏卻波濤洶湧——
她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在他的面前,公然跟別的男人打情罵俏?!她對自己那樣嚴肅客氣,卻對別人露出那?燦爛可愛的笑容!?了得到想要的財富地位,她就這?不擇手段、翻臉無情嗎?
過去的她就像他的影子,像圍繞在他周圍的空氣一樣,他早巳習慣了身邊隨時都找得到她的存在,這樣平淡無味的東西,他自恃隨時都可以將她淘汰替換掉,也不會有任何的不舍。
但他萬萬沒有想到,這個女人實在可怕!究竟是從什?時候開始,她在他心中居然變得這?不可或缺?!
是從她每天幫他張羅三餐,替他打理好一切事務的時候?還是更早之前,她偷偷在自己額上印下一吻的時候?
無論如何,她都休想再輕易地動搖他的決定!他會儘快定下與裴苡荷結婚的日子,他要讓她明白,她的威脅和手段,在他身上完全起不了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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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天言情小說書庫||人間書館||唐絹《我愛你你不愛我》 字體大小 大 中 小 ?色 -
第六章
第二天一大清早,當任應瑒走進辦公室時,卻破天荒地發現他的助理不在她的座位上——
每天蘇碧曼一定都比他還要早到,兩年來始終如一,唯一的例外是他讓她哭的隔天,她遲到了二十幾分鐘……
那?,今天又是?了什?理由?難道是因?自己昨天在諸位高級主管面前指責她?或者,她忽然生了什?急病?
在她桌前站了一會兒,任應瑒赫然警覺自己花費太多時間在思考她遲到的理由上。他自嘲地笑了笑,撇過頭就要繼續步進內側的專屬辦公室時,眼角餘光驟然瞥到一個又黑又大的東西——
那是她的皮包!看見這樸素破舊的公事包,他下意識地松了一口氣。
但是一大早的,她連電腦都沒來得及打開,便扔下公事包,究竟是趕著要去哪里?
就在他手握在門把上,逕自思索著種種可能的時候,那個佔據他整個腦海的小女人匆匆忙忙地沖進辦公室。
蘇碧曼一打開厚重的門板,便看見佇立在內側辦公室門前的任應瑒。
她很快地低下頭,跟他打了聲招呼。“總裁,早。”
如果可以的話,今天一整天她實在不想見到他。只要一跟他打上照面,依照他最近陰陽怪氣的行?模式,一定會開始無緣無故對她發脾氣、找她的碴!
“早上一來就沒看見你的人,你跑去哪里了?”果不其然,任應瑒轉過頭來,滿臉不快地質問她。
其實,他也不想每次一和她說話就擺出這副惡聲惡氣的德行,可是她一端出那種恭謹有禮到令人厭煩的態度,他就忍不住一肚子火!
唉……蘇碧曼偷偷在心裏歎了口氣。“總裁,我到開發部支援,這幾天可能都不會在辦公室。”她頓了頓,小心翼翼地繼續說道:“如果總裁有事情交代的話,您可以打總經理的分機或是我的手機。”
支援開發部、總經理?她竟然跑去尉暻那兒,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她眼裏到底還有沒有他這個總裁?!
“誰准你做出這?荒唐的事情?”他大動肝火,聲音低沈輕柔,卻讓人不寒而慄。
她縮了縮肩膀,努力維持不卑不亢的態度。“這是您先前親自允諾開發部的,昨天沒有再次提醒您,是我疏忽了,真的很抱歉。”
事實上,昨天下午開完會以後,他就將自己鎖在辦公室裏頭,根本不願跟她說話,甚至不接她的電話!但她依舊自認倒楣地將過錯歸到自己頭上,反正,就算她不這?說,總裁大人也一定不會認罪的。
任應瑒臉上一陣青一陣白,記起自己似乎曾經答應過這件事情。“嗯,下次記得再提醒我一次。”他乾咳幾聲,拉不下臉道歉。
她失笑,可是不敢笑得太明顯,只有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拿出行事曆,開始向他報告今天的行程。
“總裁您今天的行程是——”她還沒有念到任何行程,便被他打斷。
“好了,我會自己去查行事曆,你去忙吧!”他故作大方地揮揮手,示意她回去支援開發部的工作。
蘇碧曼怔了一會兒,有些懷疑地確認。“呃……那?總裁您還有其他事情要吩咐嗎?”他居然趕自己去開發部幫忙?他不是很不高興嗎?
“沒有。你就安心去開發部,我自己會處理。”他不耐煩地丟下話,便轉身開門走進自己的辦公室。
敢情他是在不好意思?她再次失笑,幾乎難以置信他竟然會這?像小孩子,拉不下臉就躲起來不理人!
忽地,她桌上的分機乍然響起,她很快地回過神,拉開抽屜翻出所需的資料,然後接起電話。“喂,是我。對,我要過去了。”挂了電話後又匆匆忙忙地趕往開發部辦公室。
她的事情可多著呢,根本沒有多餘的時間去想那些風花雪月的事情!至於那個古裏古怪的老闆,也只有請他這段時間自求多福了……
任應瑒從百葉窗的縫隙確認她已經離開辦公室,才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後坐下。
雖然送她去幫尉暻的忙,他的心裏實在是不舒坦到了極點,但是與其任憑她這樣左右自己的心思,害他失去以往的冷靜,倒不如讓她遠遠地滾出自己的視線,也一併滾出他的腦海——
其實他大可以炒她魷魚,要她立刻走路。但是她從以前到現在都沒有犯過什?不可饒恕的大錯誤,也總是盡心盡力地?公司著想,要隨便安上一個罪名,他的良心也會過意不去。
反正,他的迷惑煩躁只是一時被沖昏了頭,他相信,自己很快就不會再受她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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豈料,事情的發展完全不按照他的腳本走……
一開始,任應瑒確實能夠掌握自己的行程,可是後來他發現,自己有回不完的信、開不完的會,和整理不完的資料,幾乎快要沒有時間可以坐下來好好地批閱公文!
雖然蘇碧曼已經細心地請秘書課的同事上來支援,但是任應瑒嫌她做事不夠有效率,跟自己又沒有默契,竟然又把這位秘書給調了回去。
其實,那些都是藉口。真正的理由是,每當看見那位努力要習慣他的模式,努力要跟上他腳步的秘書,就會害他不由自主地想起另一個幹練俐落、什?事都不需要他多費唇舌的女人……
原本是想要疏遠她、將她趕出自己思緒之外的,可是這?一來,卻只得到強烈的反效果!
任應瑒挫敗地以手指耙梳自己的頭髮,簡直壓抑不了開口要她回來的衝動。
他完全沒有想過,原來她幫自己擋下那?多瑣碎的雜事;也完全沒有想過,她做的幾乎是兩人份的工作……
又來了!他懊惱地抹了把臉。他又開始想起那個女人的好了——這些天來,他不但沒有一絲一毫淡忘她,反而更加想念她了!
然而,他很快地從頹喪的情緒中恢復過來。現在最重要的是,他一個人真的有些忙不過來,?了維持集團事務的正常運作,他必須?下私人的情緒,請她回來幫助自己處理這些堆積如山的工作。
找到藉口,他毫不猶豫地按下擴音鍵,並撥打開發部總經理室的分機號碼,然而接電話的人卻不是她或尉暻。
“喂,總經理外出,請問您哪里?” 一個陌生的女聲響起。
“他外出?蘇助理也一起隨行嗎?”他詫異地問道,壓根沒有想到他們竟然會不在辦公室,甚至不在公司的任何一個角落。
“是的,他們一起到高雄出差,後天才會回臺北,請問……”
高雄?!他們到高雄出差了?任應瑒心裏大大震撼,他不等女職員說完便挂斷電話,平息已久的狂熾怒火再度蔓燒至全身——
他怎?不知道這件事情?他們已經這樣無法無天,連到高雄去也不必通知他一聲了嗎?
尉暻那個小子手腳還真是快,碧曼才到開發部不滿一個月,他就成功地拐她跑去高雄出什?鬼差,還一去就兩天!
他們會過夜吧?會同住在一間房間嗎?
任應瑒氣急攻心,簡直無法再繼續想像下去,他繃著臉撥打蘇碧曼的手機,滿心只想叫她趕快回來。
電話只響了兩聲便被接通,話筒那端傳來她悅耳好聽的聲音。“總裁,您找我有什?事嗎?”
“你立刻給我回公司。”他不由分說、劈頭便命令她,也不管她現在到底身在何處。
蘇碧曼的聲音有著濃濃的疑惑。“呃,但是我今天要和總經理到高雄視察,事實上,我們現在已經到了……”
他冷冷地打斷她。“我不管你有什?理由,請你以總部這裏的事務?重,不要搞混了!”
“是,對不起,我現在就搭車回臺北。”她立刻回答,完全沒有一點遲疑。
她這樣乾脆,反而教任應瑒生起一股很深的罪惡感。面對不合理的要求,她卻依舊默默地承受下來,仿佛他才是那個罪大惡極、欺負弱小的壞蛋……
不,他不能輕易上當!這一定也是她的計謀之一,以?只要扮出一副可憐兮兮的受虐小媳婦樣,他就會同情她、心疼她?沒那?容易!
任應瑒從皮椅上起身,決定自己絕不能再落入她的陷阱了……
另一方面,身在高雄的蘇碧曼面無表情地切斷通訊,轉身抱歉地對一旁的男人道:“尉暻,抱歉不能陪你一起視察了,總裁要我馬上回臺北。”
尉暻瞭解地點點頭。“沒關係,我自己一個人也忙得過來,你快回去吧。”他笑了笑,突然半開玩笑地對她說:“不過,如果下個禮拜的宴會,你願意當我的女伴的話,我想我會更快原諒你。”
她被他這高高在上的邀請給逗笑了。“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羅?”
事實上,這次的名流宴會由於在聖誕夜舉辦,主辦單位規定必須攜伴參加,因此就算尉暻沒有約她,她也會主動去問他的。
以往任何大大小小的公開場合,她都是任應瑒唯一的女伴。只是,如今他已經有了論及婚嫁的未婚妻,再由自己陪他出席這種宴會,似乎大大不妥。
“碧曼,我幫你攔了計程車,回到臺北記得給我一通電話。”驀地,尉暻碰了碰她的手臂,讓她瞬間回神。
她感激地道:“謝謝你,我一到公司就打!”
坐上計程車,她向司機報了地址,便陷入沈思之中——
尉暻的善解人意、尉暻的溫柔,也許這樣的人才是最適合她的吧?
過去,她義無反顧地強求愛情,結果重重地摔了下來,那傷口到現在還沒有癒合結痂。
天上的星星終究只是個遙不可及的夢想,不管自己跳得再高,手伸得再長,也不可能有碰觸到它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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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那一天回到臺北以後,接踵而來的公事讓她根本沒有機會碰到任應瑒,也沒有機會親口提醒他聖誕夜宴會的事宜,她只有以電子郵件的方式向他報告。
到了耶誕夜當天早上,由於蘇碧曼同時處理兩邊的事務,因此即使這天是星期假日,她仍必須到公司去加班。
“小曼,已經中午了,休息一下,我們到附近的餐廳吃飯吧!”因?不放心她一個人待在公司,尉暻也犧牲假日陪她加班。兩個人一起努力總比一個人奮鬥來得有效率。
突然間,她的手機響起,她看了看來電顯示,心口不自主地揪痛了一下。
她按下接聽鍵。“喂,我是碧曼。現在?我在公司……”她的眉頭遽然緊緊蹙起。“是,我馬上過去。”
“誰啊?”尉暻懷疑地望著她,其實心中隱隱有了答案。
“是總裁,他也在公司。”她將還未完成的資料存檔,合上筆電。“我過去一下,等我回來再繼續吧!”
“要我陪你過去嗎?”她臉上那苦澀無奈的表情,讓他忽地有些擔心。
蘇碧曼搖搖頭,笑著婉拒了他的好意。她慢慢走向電梯,前往總裁辦公室所在的頂樓。
一打開辦公室的門扉,任應瑒那冷淡的聲音立刻從裏頭飄了出來——
“苡荷打電話來,要我六點準時過去接她。”他一瞬也不瞬地瞪著她,活像要將她生吞活剝了一樣。“這是怎?一回事?你?什?聯絡她?”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以輕柔平穩的語氣解釋道:“主辦單位規定今晚的宴會必須攜伴參加,所以在一個星期之前,我已經?您詢問過裴小姐的意見。她……”
他不耐煩地打斷她稍嫌冗長的解釋。“我不是問她,我是在問你!”
問她做什??她可不是他的誰!“對不起,我不懂您的意思。”她裝傻。
“該死!”他咬牙暗咒一聲。這女人真有逼瘋他的才能!“過去這種宴會不都是由你負責陪我出席的,?什?這次你要多管閒事,請她來參加?”
蘇碧曼不贊同地皺起眉。“總裁,這是名流宴會,想必裴小姐也一定會接到邀請函,既然你們兩位元都會出席,不連袂出現,實在太說不過去!”
他被她說得啞口無言,完全沒有反駁的餘地。可是他就是生氣!她就這?急著把他往外推?她真的打算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迎娶裴苡荷?!
她觀察他怒氣未消的臉色,又繼續補充說明。“邀請裴小姐這件事情,早在上禮拜,我就徵詢過總裁您的意見了,是您要我自己決定的。如果我的決定不妥當,還請總裁處分……”
事實上,那天她是被他吼了一句“這種小事不會自己處理”,然後給轟出辦公室的。
“夠了,不要再說了。”見她又開始跟他打官腔,任應瑒厭惡地喝止。 “那你呢?不打算參加宴會?”由於自知理虧,他的口氣總算軟了下來。
“我已經和總經理約好要一起參加。”她淡淡地回答。
聞言,他的臉色遽變,鷙猛的妒火一股腦地湧上,讓他一開口就是最傷人的冷嘲熱諷。
“原來,你的目標已經轉移了?所以才裝模作樣地替我約了裴苡荷?”
聽見他這莫名所以的質問,蘇碧曼垂下眼。“我不懂您的意思。”
“不懂?”他緩緩走向她,渾身散發出的危險氣息逼得她不得不一步步後退,直到背心抵在牆上。“你不是妄想麻雀變鳳凰,嗯?在我這裏碰了壁之後,這?快就勾搭上尉暻啦”
他說得過分,一心只想發泄胸中那股幾乎要吞沒自己的怒火——
蘇碧曼又氣憤又難過,激動得全身止不住地顫抖著。他憑什?這?說自己?!她瞠大那雙美麗的眼睛,直視著面前的男人,不敢相信,他怎?能說出這樣差勁的話來!
迎上她充滿怨忿的目光,他怒極反笑。“難道不是這樣嗎?你知道自己當不成任家夫人了,就立刻退而求其次,跑去誘惑……”
“住口!”她尖叫著截斷他的嘲諷,竭力忍耐著不讓眼淚落下來,困難地、一字一頓地道:“你憑什?曲解我和我的心情?難道所有喜歡上你的人都要這樣任你糟蹋嗎?”
他冷笑。“不必說得這?好聽,承認你的確喜歡有財有勢的男人,又不會要了你的命!”
她僵住,然後哀莫大於心死地垂下眼簾。“你一定要我說重話嗎?”一顆豆大的淚水隨即滾出眼眶。“我真後悔……我真後悔愛上你……”
看見她的眼淚,任應瑒也愣住了。他沒有想到她哭泣的模樣對自己仍舊這?有影響力!
“你……”他本想說些什?,卻欲言又止。
蘇碧曼很快地瞥了他一眼,又很快地低下頭,這之間,又有許多眼淚滑過她蒼白的臉頰。
“不管你怎?說,今天晚上我還是會陪尉暻出席這場宴會,因?早在一個星期之前,我就已經答應他了。”
“至於你,請你好好珍惜你的未婚妻。她是即將和你共組一個家庭的女人,你應該更重視她才對。”
語畢,她不顧滿臉的淚水,就這?沖出總裁辦公室——而他怔仲在原地,來不及抓住她。
跟那天一樣,他又讓她傷心落淚了……任應瑒挫敗地靠在牆上,怎?樣也無法將她哭泣的模樣趕出腦中。
她到底在想什??或許應該問,他到底在想什??她要選擇陪伴誰出席今晚的宴會,那都是她的自由不是嗎?他何必要?此勃然大怒,甚至對她口出惡言?!
?什?只要一遇上與她有關的事情,他就會失去控制,莽撞得像是十幾歲的年輕小子?
他不得不承認,她的確是自己唯一的弱點。
這種寧願彼此傷害,也不願輕易放過她的情感,到底是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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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中心矗立著一株巨大且金碧輝煌的聖誕樹,那上頭璀璨的燈泡和裝飾刺痛著蘇碧曼的雙眼。
坐在尉暻的車裏,她艱難地眯起眼、湊在車窗邊看著那株美麗的聖誕樹,故作開心地道:“哇,好漂亮的聖誕樹,我好想下車抱抱它喔!”
尉暻揚起他一貫溫暖寬容的笑臉。“我說過了,你不要太勉強,慢慢來就可以了。”
“我沒有、不是我……”他突如其來的安慰害她的?裝全部崩潰,隱忍已久的眼淚就這?掉了下來。“你別惹我哭!我好不容易才讓眼睛消腫的。”她一邊喃喃抱怨著,一邊抽了張面紙小心地擦拭眼角。
“如果待會兒你覺得撐不下去了,一定要跟我說。”他真摯地道。“不過話又說回來,就算你的眼睛腫得跟核桃一樣大,我還是覺得你最美麗。”
她破涕?笑,滿懷感激,但那笑容卻越來越苦澀——
“尉暻,你對我真好。可是?什?不是你??什?他那樣傷人,我還是非他不可?”她凝望著漸漸遠去的巨大聖誕樹,像在問他,又像在自言自語。
那個男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拿利刀用力刺向她的真心,簡直以此?樂!她?什?還不肯死心,還不肯放棄這份愛戀?
“也許,是上天要我們經歷頭破血流、狼狽痛哭之後,才能真正體會幸福的味道吧?”尉暻的心中也有苦澀。
她笑了。“你說得真好!那?也許我們的幸福都不遠了?”
“下車吧!一滴酒都還沒喝就已經瘋言瘋語起來。”他調侃她。
他們手牽著手,一起踏進寬敞華麗的宴會場地。他們先去向宴會主人打了聲招呼,又到處寒暄問好。然而不管走到哪里,尉暻始終緊緊握住她的手,無聲地給予她勇氣與溫暖——
幾乎是他們出現在宴會廳的那一瞬間,那道有如獅子盯上獵物的危險視線便如影隨形地跟著她,無論走到哪里,都不肯放過她……
蘇碧曼承受著莫大的精神壓力,一開始還能強?歡笑地面對?人;但後來,她再也忍不住,拉著尉暻跑到陽臺去透透氣。
“你還好嗎?我送你回去吧!”尉暻擔憂地問道,臉上有著掩不住的心疼。
“可是……我們不到半小時之前才到會場的。”她有些猶豫。才來一會兒就落荒而逃,對主人實在太失禮。
更何況,她沒有錯,?什?要因?一點點威脅就低頭?
“再讓我休息一下就好,我會沒事的……”她斜靠在雕花鐵椅上閉目養神,儲備更多迎戰的體力。
對,這一切都是那個男人太莫名其妙,她從頭到尾都是無辜的受害者,?什?她要畏罪潛逃,讓他稱心如意?
“你不要太倔強,我很擔心你的身體。”尉暻仍不放棄說服她離開。“我帶你去吃點東西怎?樣?”
她睜開眼,對上他關懷的視線,終於勉?其難地點點頭。
尉暻松了一口氣,將她一個人留在陽臺,自己先去向宴會主人道歉告別,再回來攙扶著她走到外頭——
任應瑒一瞬也不瞬地望著這一幕,驀地,他放下酒杯,就要朝他們離開的方向追去,卻突然有人擋下他。
“應瑒,你和苡荷姑娘什?時候要請我喝喜酒啊?”一個珠光寶氣的中年胖太太攔住他,笑得花枝亂顫。“到時候我一定包個特大的紅包給你們,呵呵……”
他捺著性子隨便敷衍那位胖太太,不顧未婚妻懷疑的目光,逕自往門口奔去,但他們早已失去蹤影。
“你怎?了?在找誰嗎?”裴苡荷優雅地步向他,嗓音輕柔悅耳。
“沒什?,一個朋友罷了。”他簡言帶過,不想跟她深入討論這個話題。
?那間,她哭著要他好好珍惜未婚妻的畫面,又浮上他的心頭——
她是即將和你共組一個家庭的女人,你應該更重視她才對……
一直以來,他對這場商業聯姻沒有任何意見。只要對自己有利,不管對方究竟是怎?樣的女人,他都會毫不猶豫地跟她結婚。
但是不知道?了什?,看見今天蘇碧曼那副像要放棄一切的悲淒表情,還有剛才尉暻扶著她離開的時候,他竟然遽然生起一股莫名的恐懼,像是害怕她從此放棄了他一樣。
這種瘋狂地不想失去她,甚至不在意?人眼光的心情,難道就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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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天言情小說書庫||人間書館||唐絹《我愛你你不愛我》 字體大小 大 中 小 ?色 -
第七章
淩晨一點,任應瑒終於擺脫所有的人的糾纏開車回家,他滿身酒味,卻還不夠醉,不足以忘記剛才發生的一切。
他掏出鑰匙打開家門,空蕩蕩的屋子裏漆黑一片,只有電話答錄機的訊息燈光不停閃爍。他拉開束縛自己一整夜的領結,解開襯衫上幾顆鈕扣,到吧台倒了一杯威士卡。
坐上高腳椅,他淺淺品啜著潤喉的烈酒,就著杯子裏琥珀色的美麗汁液,看著屋子裏的簡單裝潢。
?什?他明明知道自己永遠不會選擇那個平凡得可以的女人,他應該要和身分與地位都能與自己匹配的名門千金結婚,卻蠢得不想把她拱手讓人……
裴苡荷是個完美無瑕的女人,但是面對自己的未婚妻,他沒有心動的感覺,也不會?了她而失控。
叮咚——清脆的門鈴聲響起,他卻依然坐在高腳椅上,陷入自己的思緒之中,沒有任何動作。
這?晚了,無論在門外按鈴的人是誰,他都沒有起身去應門的打算。
叮咚、叮咚、叮咚——門鈴再度響起,這回外頭的人似乎少了點耐性,把門鈴按得又長又密集。
任應瑒挑了挑眉,置若罔聞地拎起酒杯往臥室走去。
叮咚、叮——咚——門鈴又陸陸續續被摧殘了幾次,他卻像是沒有聽到似的,逕自品嘗著美酒。
驀地,這次輪到被扔在沙發上的手機響起,任應瑒總算有了反應。他從臥室踱步過去,拾起手機隨意瞄了一眼……
只看了那?一眼,下一瞬間,他立刻合起手機蓋、挂斷電話,並且沖到門口,拉開厚重的防盜大門——
一抹嬌小纖瘦的背影隨著門縫逐漸打開,而顯現在他眼前,那人不曉得身後有個男人正以難以置信的目光凝視著她,還在那兒喃喃自語。
“喂、喂?喂!可惡,他挂我電話,他竟然挂我電話?!”蘇碧曼又冷又餓,毫不放棄地發揮死纏爛打的精神,用力按下重撥鍵。
先前尉暻載她在街上繞來繞去,熱心地要?她買些吃的,她就是怎?樣也沒有食欲。尉暻最後只好在便利商店買了一些飯團和麵包,臨走前還苦口婆心地勸她一定要吃點東西。
她一個人待在小套房裏,越想越覺得委屈。明明一開始暗示她快快放棄暗戀的人是他,等到自己認真思考他的話,試著接受別人的感情了,他卻又以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樣責怪她水性楊花……
他們兩個,究竟?什?會突然變成這樣?
以前的他雖然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感情,但是至少她能像個妻子似的默默付出,享受這份能夠獨享他的快樂。
而現在,他既不許她像過去那樣親近他,卻也不願見到她轉向尉暻尋求溫柔的慰藉,她動輒得咎,已經不知道自己該怎?辦才好了……
今天,她想了又想,終於決定主動來找他,跟他做個了斷。
他到底想要拿她怎?樣,都只是一句話。如果他要自己從此遠離他的生活,那?,她發誓永遠不會再出現在他眼前!
蘇碧曼等了幾秒鐘,對方的線路訊息便開始接通,然而同一時間,她身後也響起了再熟悉不過的手機鈴聲——
她霎時怔仲,還來不及轉身便被他接住,納入寬實溫暖的懷抱中。
“你好冰……”他伸出雙臂環住她,下巴頂著她的頭。“快點進來。”
剛剛她還覺得自己像個被?棄的孩子,現在卻像擁有了全世界的幸福。她淚盈於睫,這一刻,她願意相信他對自己還是有憐惜的。
任應瑒輕輕拉著她的手,領著她走進家門。發現她眼角閃爍著的淚光,他托著她的下巴強勢地要她?起頭。
“?什?哭?不要哭了。”第三次看見她哭泣,他的胸口還是一樣揪緊漲痛。他用手指?她抹去淚?,口氣雖然有些兇惡,動作卻極其溫柔。
他還敢問她?什?哭?她忿忿地瞪著眼前這個一會兒冷酷,一會兒又充滿柔情的惡魔,簡直不知道該怎?罵他才好。
“我今天來找你,是要問你一件事。”她要自己振作起來,停止哭泣,推開他掙脫他的懷抱。
失去了懷裏的溫玉暖香,任應瑒驟然感覺到一股空虛襲上心頭。他挑眉,接著轉身走至吧台後,調了一杯雞尾酒給她。
“過來,喝點雞尾酒暖暖身子。”他將酒杯放在臺上,揚聲招呼還站在門口的她。
蘇碧曼的酒量差勁得要命,但是她迫切地需要一點酒精來壯壯膽,才能鼓起勇氣要他做出決定。
她邁出腳步走向吧台,拿起酒杯試探地喝了一小口,發現這雞尾酒甜甜的,也沒有什?酒味,便放心地一口氣將那杯份量不少的酒喝完。
任應瑒默不作聲,看著她像喝果汁似的幹完後勁頗強的調酒,嘴角微微扯起一抹不懷好意的邪笑。
他正?了她的事情心煩意亂,這無辜的小羔羊卻自己送上門來,既然如此,他當然不可能輕易地放她回去……
蘇碧曼發現了他別有用意的眼神,她緊握著酒杯,怯怯地問:“你……你?什?要這樣看我?”她的雙頰因?酒精和他的注視羞紅成一片,看起來很像鮮嫩欲滴的水蜜桃。
“因?……”她實在好可愛!任應瑒再也忍不住,話才說到一半,便情不自禁地隔著吧台,玩笑似的覆住她的手,傾身咬了她的臉頰一口。
“啊——你、你幹嘛?你喝醉了嗎?”她羞得幾乎想挖個大洞把自己埋起來。他到底在幹嘛??什?突然對她這樣?!
“我想對你做的事情,恐怕還不只這些。”她慌張失措的反應逗樂了他。他絲毫不理會她的退縮扭捏,繼續說著調情似的話。
蘇碧曼愣住,他從來不會對她這樣說話的!?什?今天突然神經接錯線一樣,對她說出如此親昵曖昧的話?
“我不是那種女人,你不要把我當成那種女人——”然後她忽地哭了起來,用自由的右手拍開他的大掌。“你對我好壞,你?什?要這樣?我根本從來就沒有想過什?‘麻雀變鳳凰’!”
調酒鬆開了她近來緊繃的神經和淚腺,讓她情緒激動,行?變得不可理喻,連剛剛不太敢說的話都能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
任應瑒自知理虧,卻說不出補償的話。他用暖厚的大掌摩挲著她的臉頰,享受著手掌下細膩如絲絹的觸感,像是正在無聲地說著抱歉。
“?什???什?……要這樣對我?”她閉上眼睛,感覺他手掌內略?粗糙的繭,如泣如訴地問著。“你喜歡我嗎?有沒有一點點喜歡我?”
他沈默了,因?不知道她所指的是自己過去反反覆覆的言行,抑或是現在安撫她的動作,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喜不喜歡她,於是乾脆不說話。
蘇碧曼等了半天等不到回答,她很快地睜開雙眼,那濃濃的失望目光直接射入他的眸中,刺痛他的胸口。
這小妮子,大概覺得自己很無辜吧?!才會這樣大膽地質問他,完全忘了身?下屬應有的尊敬。
“叫你過來!”他佯怒地道,但眼底明顯的笑意卻出賣了他。
她依言走近,一路嘀嘀咕咕的,他聽見了,突然生起一股惡作劇的衝動。
“敢罵我,嗯?你好大的膽子,這本任鴻的資料你也一起拿回去放好了。”他壞心眼地把原先那本資料夾也推了過來。
她瞠大好看的大眼睛。“學長,你真的很過分……”然後,在看到他眸中無法隱藏的笑意之後,她所有未竟的話語全都吞進了肚裏。
等等,學長剛剛是在開她玩笑?!那個嚴肅到近乎冷酷無情的學長,剛剛真的在捉弄她、開她玩笑?
她目瞪口呆,與其說是驚喜,倒不如說是被嚇到了。而她抱在胸前的那本資料夾也因?這樣,就這?一個不小心地鬆手往下掉,狠狠地砸中她的腳。
“好痛……”她痛得立刻蹲下身去,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事情發生得太快,任應瑒根本來不及搶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抱著自己的腳呼痛。
“要不要緊?有流血嗎?”他連忙從椅子上起身,蹲在她身旁檢視她被砸傷的腳板。
蘇碧曼放開搗住傷處的手,瞄了一眼。“沒有流血,但是好像腫起來了。”
任應瑒有點自責,如果不是他突然發神經似的欺負她,也不會害她被那?厚重的一本資料夾砸中腳。
“對不起,我不該叫你拿這?重的東西……”他好抱歉地望著她,聲音非常溫柔。“你還好吧?可以走路嗎?”說著,他伸出有力的大掌,就要扶她起來。
聽到他那聲珍貴的抱歉,她有如受驚嚇的小狗一般,怯怯地瞅著他,活像看見什?恐怖的東西一樣。
今天是怎?了?天要下紅雨了嗎?學長先是對她好凶,然後卻又莫名其妙地輕聲細語,仿佛在呵護什?重要的寶物——
她受寵若驚,同時也有一股濃濃的心酸。學長是不是太少根筋了啊?對自己不喜歡的女人這?溫柔,很容易害人家誤會的……
“學長,你是不是做了什?對不起我的事情?比如說,亂扣我薪水拿去買跑車什?的?”?了掩飾自己的黯然,蘇碧曼用調侃的語氣抱怨。“我們認識這?久,這是你第一次對我這?好耶!”
被她這?一問,任應瑒忽地冷汗涔涔,難得地口拙,說不出話來。
他確實對她抱持著一種補償的心理。看見她,就會想起那天她悲傷的眼神,就會想起她倒在尉暻的懷中痛哭……
這些畫面像是惡夢一般,在他腦中徘徊生根,怎?樣也揮不去。他對她,時常會有一股深深的罪惡戚。
但是,每當她提起尉暻,甚至和尉暻說話見面,他就總是沒來由地憤怒生氣,再也無法維持一貫的淡漠冷靜。這,又是怎?一回事?
他對她,似乎不只是單純的彌補心態,似乎還有一些其他的……無以名狀的佔有欲?!
他搖了搖頭,拒絕再想下去。
“走吧,我帶你去看醫生。”任應瑒站起身,順勢拉起還蹲在地上的蘇碧曼。
又回到平常那個冷冷的學長了……她凝視著身邊的他,兩個人的距離極近,她幾乎可以聞到他身上的古龍水味。
那清冽的冷調香味像是種警告,提醒她回到殘酷的現實——
“沒有那?嚴重吧?拿點酸痛藥膏推拿一下就好了。”她不著痕?地掙脫任應瑒的扶持,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現實就是,不管學長對她再怎?溫柔,再怎?曖昧不清,他已經有了未婚妻,自己是絕對不可能有任何機會的。
任應瑒不悅地蹙起濃眉,他發現,自己非常不喜歡她這種刻意跟他保持距離的感覺!
“如果沒事的話,我先出去了”蘇碧曼固執地再次抱起那本資料夾,轉身就要走出門外。
還走不到兩步,她胸前的重物就被人由上方抽走,她下意識地往上一看,便見到他陰鷙的眼眸。
“這個留著,你回座位吧。”他由上往下注視著她錯愕的小臉,若有所思。
這個小女人究竟有什?能耐??什?只是一個表情就能讓他開心,然而又同時能用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讓他暴跳如雷,完全失去理智?!
他一瞬也不瞬地瞅著她,像是要深入她的內心,挖掘出什?秘密來。
這逾矩放肆的眼神讓她驀地失神,儘管腦海深處已是警鈴大作,她仍沈溺在那仿佛蘊含著強烈情感的眸光中,久久回不了神……
過了半晌,她終於意識到自己詭異失常的行?,匆匆忙忙地沖出門外,幾乎是落荒而逃。
任應瑒垂下雙眼。自從尉暻點出碧曼的感情之後,他好像就變得越來越不像自己了……
這股明知不可?,卻還是無法阻止的衝動和心情,到底是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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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隔天早晨上班,蘇碧曼還是想不通,任應瑒昨日那幽黯難解眼神的涵義。
他究竟還想怎樣?自己都已經這?努力,要放棄對他不切實際的幻想,這樣難道不夠嗎?
或者,在拒絕她之後,他才終於發現她的好?這個念頭乍然閃進她的腦中,她渾身一震。
所以,她在提到尉暻的時候,學長才會那?生氣?所以,他才會開始關心她、注意她?
恍恍惚惚的她心不在焉地敲著鍵盤,結果連續打出了好幾行的亂碼。她回過神來,驚叫一聲,剛才輸入的資料又要重來一遍了。
“你怎?老是學不乖啊!”她一邊敲著刪除鍵,一邊咒?自己。
像學長那樣出色的人中之龍,都已經有了完美的未婚妻了,怎?可能還會看上她這種小家碧玉呢?!
她見過他的未婚妻,有著豔絕美麗的的臉蛋和媲美名模的窈窕身段,更別提他們兩人門戶相當的背景,簡直就是絕配!
鈴鈴——桌上的分機電話遽然響起,她瞄了一眼來電顯示,忍不住歎口氣。
當電話響第四聲的時候,她終於接起。“喂,尉暻,有什?事嗎?”
愛情到底是怎?回事?她期盼的那個人遲遲不肯回頭看她,然而在她身後,也同樣有個和她一樣癡情的人,在苦苦守候……
“聽說最近有一間新開幕的義大利料理餐廳,廚師是義大利人。”他的語氣興奮,極?熱絡地說服蘇碧曼與他同行。“你不是很喜歡吃義大利面?要不要去試試看?”
這個尉暻,還真像只打不死的蟑螂!自從那天她在安全梯前掉眼淚,被他撞見之後,他開口提出邀約的機率簡直比以往高上好幾倍——
雖然她對尉暻抱持的心情,就像是看待一個溫柔的大哥哥一樣的尊敬,但若是她一直沒有辦法真正對學長死心,倒不如試著接受他的心意吧……
“嗯,好啊。我今天晚上有空,我們今天過去可以吧?”蘇碧曼努力裝出開心的語氣,笑得苦澀。
“那?,下班以後,我會到公司門口接你。”話筒裏傳來尉暻雀躍的嗓音,那份歡樂多多少少感染了蘇碧曼,讓她的唇角也微微牽動。
“晚上見,拜。”她挂上電話,卻開始對著電腦發呆。
這樣真的好嗎?利用另外一個男人讓自己分心,真的是最好的辦法嗎?
煩惱半天,她決定不要再想了!反正,學長不是她能夠覬覦霸佔的物件,就算她不想死心也沒有用……
就在她下定決心的時候,任應瑒桌上的分機忽然響起,而且是外線。
由於她桌上的分機與他辦公室內的電話互通,蘇碧曼連忙接起來。“喂,總裁辦公室您好,很高興能?您服務。”
“應瑒?什?沒有開手機?叫他馬上回家見我!”話筒那端,一道蒼老威嚴的嗓音劈頭便指責著。
“老總裁您好,我是總裁助理蘇碧曼。”她一聽是任應瑒的父親大人來電,立刻報上自己的名字,並且?他解釋。“總裁目前正在會議中,我這就去替您通報一聲。”
老總裁獨斷專制的作風,她早在進公司之前便有耳聞,若不多順著他老人家的心意,想必會讓學長?難,於是蘇碧曼自作主張地承諾他。
電話的另一端,任於億驟地頓了頓,像是十分訝異她的乾脆果決。
“嗯……你這小朋友挺好的。你說你叫什?名字?碧曼?”和第一句一樣突然地,他軟下了火爆的語氣,輕聲問她。
難道學長陰睛不定的脾氣是遺傳自老總裁?蘇碧曼困惑地蹙起眉,依舊恭敬有禮地回答。“是的,我姓蘇,名叫碧曼。”
“我沒問你那?多,只要你回答氣‘是’或‘不是’就好!”突如其來地,老人家又不高興了。
蘇碧曼傻眼,非常肯定任應瑒的脾氣十成十是傳自這位古裏古怪的老番癲!
“呃……抱歉……”她老實地道歉。“那?,我這就去通知總裁,請他待會兒跟您聯絡,麻煩老總裁稍等一下——”
“不必了!我最討厭等。”她的話還沒有說完,任於億便沈聲打斷她。“十分鐘之內,我會到達辦公室,你叫他給我乖乖待在那裏。”說完,也不等她回應,就逕自挂斷電話。
蘇碧曼瞪著被切斷通訊的話筒片刻,無力地翻出今天的會議資料,一邊復習,一邊大步走向會議室,準備接下主持會議的棒子,請任應瑒回來招待自己的父親大人。
真是虎父無犬子!跟他們父子倆說話,都讓人有一下置身冰窖,一下又陷入火裏的煎熬感受……
從今以後,她要自立自強,再也不要被這群臭男人左右自己的心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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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容貌相似,氣質相仿的男人各據一張沙發,妤半天不吭一聲,辦公室內彌漫著一股緊繃的氣氛。
終於,任於億開口說出來意。“你的年紀也不小了,是該考慮安定下來。”
任應瑒交叉著一雙修長的腿,像是早就預料到父親的行動,依舊面不改色地喝著咖啡。“公司還沒步上軌道,不是時候。”
“公司上不上軌道,跟你結不結婚有什?關係?”面對自己一手獨自帶大的兒子,任于億的態度簡直能稱得上是和善。“你認?這種藉口,能讓裴家那邊的人滿意嗎?”
任應瑒的未婚妻裴苡荷家族勢力龐大,父親是政治界頗能呼風喚雨的人物,母親則是商界大老的女兒,可以說是政商聯盟的最佳例證。
而重要的是,裴苡荷和他是美國留學時的同學,與他同年。眼看著如花似玉的女兒即將年華老去,這教做父母的怎?能不緊張?
任應瑒當然知道裴家的顧慮,但要讓一個幾乎可說是陌生的女子進駐自己的生活,他又不禁有了猶豫。
“我也老了,沒有多少日子可以活,在我入土前至少讓我抱抱孫子吧?”看出兒子的掙扎,任於億輕輕催促他。
“讓我再考慮一下。”他仍不輕易允諾。
任於億歎了口氣,瞭解兒子不經過縝密思考絕不妄下斷語的個性,便也不再苦苦相逼。
“對了,你的那個助理小朋友,叫做碧曼的,這小妮子不錯。”臨走出辦公室門前,他老人家像是想到了什?,忽然回過頭來。“下次有機會的話,帶她到家裏來吃頓飯吧!”
任應瑒心裏有鬼,一聽到父親提起蘇碧曼的名字,立刻反應——
“爸,這跟她一點關係都沒有。”語畢,他像是意識到自己過於激烈的態度,隨即乾咳一聲,伸手輕推父親的後背。“走吧!我送您下樓。”
任於億雖然裝出若無其事的模樣,但卻在心裏有了猜測。
應瑒和碧曼那個小妮子……似乎有一點不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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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完了冗長的會議,蘇碧曼拖著疲累的身子回到辦公室。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她習慣性地查看這段時間內手機有無來電,發現一通尚未閱讀的訊息。
她打開訊息,發信人是尉暻,他提醒自己不要忘記兩人今天的晚餐約會。
蘇碧曼按下按鍵,跳出閱讀簡訊的功能畫面,忽地覺得心力交瘁,她突然不想去赴約,不想再假裝很開心,只想回家好好睡上一覺。
但是自己已經答應人家在先,而且不管怎?樣,尉暻也是一片好意。她意興闌姍地收拾著桌面,還是決定和他共進晚餐。
驀地,她感應到一道強烈的視線,便下意識地?起頭來;
任應瑒雙手插進口袋中,斜倚在分隔兩間辦公室的門框上,在他背後的,是完全黑暗的內室。而他向來一絲不苟的衣著,如今領帶鬆開了,襯衫鈕扣也被打開幾顆,呈現出極其誘人卻危險的性感氛圍。
他眼睛眨也不眨地注視著她,那深邃邪魅的眸光有如魔幻的湖水,只看上一眼便會教人沈醉其中,忘了自己是誰……
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她總算找回自己的神智及聲音。
“學、學長,你怎?不開燈?我還以?你已經先回去了……”她怯怯地問。
然而任應瑒卻只是繼續以那種若有所思的眼神,默不作聲地端詳著她,讓她忍不住淪陷在那潭平靜無波的湖底——
經過一番激烈痛苦的心裏掙扎,蘇碧曼用盡意志力強迫自己邁步走出辦公室的大門。
“那……學長,如果沒事的話,我先走了。”她言不由衷地說著。
不等她跨出步伐,任應瑒便幽幽地出聲。“碧曼,能陪我聊一下嗎?”
他的嗓音好低沈沙啞,仿佛一隻負傷的野狼,帶著一貫的狂妄向最信任的物件示弱,希冀能得到一些援助。
有幾個女人能推開向自己索求溫暖的男人?尤其這個男人又是自己深深愛戀過的人?!
可是她不能也不應該這?做!她不是已經下決心要放棄了?遠遠躲開他就是最好的第一步——
“我……可是,我……”蘇碧曼劇烈地掙扎著,實在捨不得也不忍心說出拒絕的話語……
突然間,熟悉的手機鈴聲響起,她渾身一震,慢吞吞地按下通話鍵。
“喂,我是碧曼。”看見來電顯示,她有意無意地?頭觀察任應瑒的表情,不自覺地又陷入在他眸底的暗影中。
她像是著了魔似的緊盯著他的雙眼,即使正在接聽電話,也不願意把視線移開片刻。
兩人的目光緊緊纏繞,?那間,什?決心、尊嚴全部被她?在腦後,她心中的天平已經有所傾斜——
“小曼,你還沒有下班嗎?已經六點半了。”話筒裏傳來尉暻有些焦急擔憂的聲音。
透過手機的傳送,這嗓音也飄進了任應瑒耳裏,儘管不很清楚,但這道明顯屬於男子的聲音還是讓他不悅地皺起眉頭。
蘇碧曼頓了頓,用平穩自然的語調說著。“我還有工作沒有做完,今天沒辦法跟你過去了。改天好嗎?”
尉暻沈默了好一陣子,久得幾乎讓她心虛得想要尖叫,才聽見他說:“小曼,你真的是因?工作沒做完,才不能赴約的嗎?”
“是。”她咬緊牙,就是不肯鬆口。“對不起。”她再次道歉。
尉暻歎了好大的一口氣。“好吧,我相信你。那?就改天再說吧!”
“嗯,真的很對不起……”這次她?自己對他說謊而道歉,並且挂斷電話,關掉手機電源。
“你原本和尉暻有約?”看著她一連串的動作,任應瑒仍然斜倚在門框邊,慵懶地問道。
“對,不過……我已經拒絕他了。”她解釋著,表情十分認真。“學長,我們是要在這裏談嗎?”
他終於起身走近她。“公司附近有一家小酒吧,我們到那裏去吧!”
任應瑒從她面前與她擦身而過,遺留下淡淡的古龍水香味在她鼻端。她立刻加快腳步追了上去,再也沒有任何猶豫。
雖然想不出學長要跟自己聊些什?,但是她有股預感,他要說的事情將會改變他們之間的互動模式——
她什?都不管了!就算自己這樣是飛蛾撲火,最終注定要落得被火焚身的下場,她也貪婪地想要擁有那瞬間的美麗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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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集團總部所在的大廈附近,有一條清幽的小巷道,“黑嶽”酒吧就靜靜地坐落在那兒。
蘇碧曼忐忑不安地跟著任應瑒坐著電梯,來到位於四樓的酒吧。這是她第一次進入酒吧,也是她第一次和他在下班以後,因?私人理由而碰面。
由於時間尚早,酒吧裏頭沒有什?客人,音響裏播放著節拍較輕快的爵士樂,聲音沙啞的男歌手唱著“We'll be together again”。
你的親吻、你的微笑,都將成?我永恒的記憶……這宴會永遠不會結束,我們一定還能再次相聚。
這淡淡感傷的歌曲仿佛在預言著什?,讓蘇碧曼微微怔住,她望著男人那高大寬闊的背部,突然很想從後頭緊緊抱住他。
男人像是感應到什?似的,轉過頭來,朝她挑了挑眉。她驀地回過神,追上他的腳步。
任應瑒挑了一個靠角落的位置坐下,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她的動作。蘇碧曼渾身不自在,覺得那剽悍鵝猛的眼神幾乎要將她吞噬——
“兩位要用餐嗎?”服務生及時出現,解救了呼吸開始困難起來的她。
任應瑒這才垂下眼,瞥了功能表幾秒。“給我一杯龍舌蘭。”
那?烈的酒!蘇碧曼大吃一驚,瞪大黑白分明的眼睛,原本埋在功能表後的腦袋也?了起來。
只見任應瑒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甚至朝她丟來一記挑釁的眼神。
她立刻滿臉通紅,低下頭以假裝點餐來掩飾自己的窘狀。
“呃……我要這個、這,還有這個。”她點了一些小菜。“再給我一杯果汁,不要冰塊,謝謝。”她合上功能表,遞還給服務生。
然而等到服務生離開以後,她馬上就後悔自己這?迅速就將菜給點好,沒有可以轉移注意力的東西,她便得獨自面對他古怪的眼神壓迫了……
?了改變這詭異的氣氛,她清清嗓子,試著自然地與他聊天。
“學長常常來這家酒吧喝酒嗎?”這間酒吧裝潢簡單大方,卻奇妙地能讓人心情安定,不自覺放下一切煩惱。
如果今天沒有陪學長來到這兒,她還真不知道公司附近有這種好地方呢!
“偶爾。”他只有在心情不好的時候,才會到這裏來小酌一番。事實上,自從看見她失控落淚的那一天起,他幾乎天天來“黑嶽”報到。
由於客人不很多,服務生很快地便端著他們點的菜色上桌。任應瑒看著幾樣下酒開胃的小菜,輕輕扯動嘴角。
這個小助理還真是忠心耿耿!他隨便勾勾手指,她就?自己推掉原本的約會,傻傻地跟著他走;他空腹點了烈酒,她還細心地替他挑了一些墊肚的食物。
這些讓他的心情莫名地舒爽起來,尤其是她不假思索地選擇自己,拒絕了跟尉暻的晚餐約會,更是教他不由自主地生起一股優越感。
他對她還是比較重要的,不是嗎?
啜著燒燙喉嚨深處的龍舌蘭酒,他卻仍舊面不改色地問道:“你……是從什?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這問題令蘇碧曼感到難堪,卻又奇異地讓她有了隱隱的期待。學長?什?突然想知道這個?他已經拒絕自己了,那?到底事情是什?時候發生的,對他來說也沒有任何意義吧?!
除非,他真的很在意她的感受,甚至,可能會考慮接受她的心情?!
“大一直屬學姊拉我進學生會幫忙,第一次見到你,我就喜歡上你了……”鼓起勇氣,她坦率地說出自己的心情。 “哈哈,很笨吧?”她自嘲。
任應瑒將鹽巴抹在杯沿,又淺啜了一口酒。蘇碧曼也默默地看著他以瀟灑俐落的姿態,一口接著一口地慢慢把酒喝完。
“學長,你……”到底要找我談什?事情?當他終於吞下最後一滴酒,她也覺得自己受夠這樣懸在半空中地猜疑不安了。
他會要對她說些什??說“對不起,我是愛你的”?或者“我們交往吧”?雖然明知道自己太傻,可是最近學長難以捉摸的脾氣,還有異常溫柔的舉動,都在在讓她忍不住做如此聯想。
無視于她希冀的目光,任應瑒注視著空酒杯,滿不在乎地道:“今天下午我父親找我,是?了叫我和裴苡荷快點結婚。”
她周圍的氧氣仿佛在這瞬間被全部抽走,她的臉色驀地雪白一片,胸膛下上劇烈起伏,就快要不能呼吸。
“所以……你今天找我是……”她艱難地開口。
“你的想法呢?”他伸手招來服務生,又點了一杯相同的烈酒。“我應該結婚嗎?”
不可否認地,他是帶著一些試探的心情在問她。如果她開口要求自己不要結婚的話,或許他真的會照辦。
只是,他完全沒有想過——?什?他誰都不找,獨獨想聽聽蘇碧曼的意見?又是?了什?,一向不喜歡讓別人碰觸私事的他,竟然會願意讓她知道自己的猶豫不決?
他想問問她的意見?!蘇碧曼難以置信地瞪著他,簡直不確定自己剛才所聽到的是不是錯覺……
前一秒鐘她還沈醉在自己的幻想裏面,下一秒鐘卻被人毫不留情地驅逐出境,這樣還不夠狼狽?他居然還想要徵詢她的意見?
這一刻,她幾乎要恨起眼前的男人了——
先前他在她心版上狠狠捅的那一刀,傷口根本還沒有癒合,現在,他又用這?漫不經心的態度一腳踩上去,甚至在上頭灑了一把鹽!
然而另一方面,她卻又不得不感謝他的殘忍!她該慶倖他用這種毫無轉圓餘地的方式刺激她,讓她終於透透徹徹斷了這死灰復燃的念頭。
“你愛她嗎?”她強忍喉間的哽塞問道,聲音苦澀。
“或許吧!”他語帶保留地回答。
他說“或許”、他沒否認……蘇碧曼的臉色黯下。
一定是最近學長的善變搞得她頭昏腦脹,這間酒吧的氣氛又太過慵懶,她才會發神經地以?他們還有可能。
她到底還要受多少次侮辱,自我欺騙到什?時候?!
“那?,也許你可以試著和她慢慢培養感情。等到你們一起成立一個小家庭,一定會越來越在乎彼此的。”她故意挂上一派平然的表情,說出的話卻一次次揪痛自己的心口。“而且,公司越來越穩定成長了,老總裁說得沒錯,學長也該?自己的幸福著想……”
“是這樣的嗎?”他冷下臉,聲音低沈危險得讓人顫慄。
“老人家嘛!日子一閑下來就想抱孫子,老總裁一定是太寂寞了。”她逕自說著違心之論,並沒有發現他顯而易見的怒氣。“所以,學長你還是快點結婚,生幾個可愛的小朋友讓他老人家安心吧!”
她咬緊牙根,不顧一切地在那道傷口上用力補上一刀,徹底滅絕過去所有的癡心妄想。
“這?說來,我的確應該早點跟裴苡荷結婚。”他眼神陰鵝,沈聲又問:“那?你呢?”
“我——你問我?”蘇碧曼的心跳漏了好幾拍,臉上有藏不住的慌亂。“噢,你是指我跟尉暻?我不知道,看他的表現再說羅!”她嘿嘿兩聲,敷衍地帶過這個問題,低頭專心地喝著飲料。
她的未來裏沒有了他,怎?可能還會幸福?蘇碧曼心灰意冷,連果汁喝起來都只有令人難以忍受的酸和澀。
不知不覺中,酒吧裏的音響又重復地唱起那首“We'll be together again”。
她的宴會已經結束了,就算再怎?不願意,也沒有辦法挽回。任應瑒的人生舞臺沒有她的臺詞,她早該識相地下臺一鞠躬!
然而,陷入自己思緒之中的蘇碧曼沒有注意到,當她提起尉暻的時候,男人的目光霎時閃過一道危險詭譎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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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蘇碧曼捧著因宿醉而劇烈疼痛的腦袋,搖搖晃晃地走進辦公室,開始一天的工作。
昨晚在那之後他們分開,她一個人到便利商店買了很多酒,許多種酒混在一起喝的結果,就是沒多久她便醉成一灘爛泥,隔天早上起來,頭痛得幾乎要裂開……
她歎了口氣。這樣也好,至少這痛楚將會時時刻刻提醒她,昨天的胡思亂想所帶來的狼狽和難堪。
從今以後,她要更加注意自己的態度,絕不、永不再犯這種任憑想像力泛濫的錯誤——
辦公室的門被人從外頭打開,任應瑒臉色不豫地邁步進來。
“總裁,早安。”蘇碧曼一如以往地開始報告今日的重要行程。“早上您受飯店前主廚邀請,參加餐廳的開幕典禮,相關資料待會兒在路上,我會呈上給您。下午……”
他的眉頭用力地皺了起來,突然打斷她的話。“你剛剛叫我什??”
“總裁。”她重復一遍,並不解地觀察他明顯不悅的神色。
總裁的心情似乎很差?難道就只是因?她不再用“學長”稱呼他的關係?
事實上,她決定從稱呼開始做起,努力調整自己的心態,純粹只把任應瑒當作一個上司來看待,專心做好身?屬下所應該盡到的責任就好了。更於其他那些有的沒有的,一概不多想。
雖然很難很難,但她相信自己一定會做到!
“叫學長就可以了。”蹙著眉瞪了她好一會兒,他終於丟下這句話。“開幕典禮十一點舉行?”
“是的,所以我們十點半出發就可以了。”蘇碧曼對答如流,也不忘堅持自己的決心。“我覺得之前自己的心態有所偏差,常常自視太高、不夠謙遜。對總裁您應該再多些尊敬才行。”她表情嚴肅認真地說著冠冕堂皇的理由。
任應瑒離去的動作頓了頓,他轉身,詫異地看向她。
不顧他的眼光,她神情泰然,繼續往下報告。“十一點半開幕典禮結束,中午將舉辦開幕餐會,請問總裁要順便用餐嗎?另外,下午開發部將檢討高雄案的企劃成果……”
他眯起雙眼,臉色非常難看。她這是在做什??跟他鬧脾氣?!
昨天晚上他原本期待她說出反對自己結婚的話,但是她的回答卻完全超出他的意料之外。
她居然跟父親一個鼻孔出氣,苦口婆心地勸他應該早點結婚,安定下來!她不是很喜歡他嗎?怎?一轉眼就又把他往別的女人身上推?
“總裁?需要我再重復一遍嗎?”她已經報告完畢,卻遲遲等不到他的答覆,便恭敬有禮地揚聲問道。
任應瑒?了她一眼。“那就在餐會上用過餐,再回來開檢討會。”語畢,他頭也不回地踏進內側的專屬辦公室。
他走後,蘇碧曼松了好大一口氣——她的頭痛得要命,還得承受總裁發怒的強烈壓迫感,差點難受得昏過去。
幸好她總算撐過來了!她對自己剛剛理智平靜的表現很是滿意,雖然一波又一波湧上的疼痛讓她臉色發青、表情僵硬,但是她終於邁出了成功的第一步。
揉著額際,她回到座位上開始準備所有需要的資料,並且決定待會兒在路上如果看到藥局,一定要下車買一盒止痛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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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克餐廳開幕餐會
蘇碧曼鐵青著一張臉,躲在任應瑒的身後有一搭、沒一搭地喝著果汁。
老天爺……?什?都已經過了三個小時,她的頭還是活像有人在裏頭敲敲打打一樣?
雖然她在路上因?太過專心處理公事,以致錯過了藥局,沒能買到止痛藥,但是時間都過去那?久了,她的宿醉後遺症仍是沒有減退的?象。
唉……眼前那?多美食,她卻只能躲得遠遠地,不敢靠近,害怕一聞到食物的香味就會噁心想吐。
“你身體不舒服?”驀地,一道富有磁性的低沈嗓音從她頭頂傳來。
她緩慢地拾起頭,表情依舊僵硬地望向他——太劇烈的動作和嘴角的牽動都會使頭痛加重,她今天已經得到不少次教訓了。“不礙事,謝謝總裁的關心。”
按照她固執認真的個性,會得到這種答案,任應瑒並不感到驚訝。但是她那面無表情,一副企圖與他保持距離的模樣,不知?何就是讓他很煩躁!
“那就不要擺出這張人家欠你一百萬的臭臉。”衝動之下,他冷漠地嘲諷道。
蘇碧曼聞言輕輕地瑟縮了一下,但下一刻,她又恢復恭敬有禮的模樣。“是,對不起,我這就去解決,先失陪了。”
她將高腳杯遞給侍者,朝他欠了欠身,便離開他身邊,走向主辦活動的公關人員。
任應瑒看著她比平常緩慢且小心翼翼的步伐,不禁有些後侮說出那些刻薄的話語。
可是……或許他是過分了一點,拿自己要結婚的消息試探她、刺激她,但照現在的情況看來,她也不是真的那?喜歡他,要不然怎?會這樣無動於衷,還鼓勵他趕快生幾個小孩?!
看來,她也跟其他女人一樣,愛上的是他的財富和地位吧?否則就不會在知道他即將結婚之後,態度便一百八十度地轉變,還用以往不曾有過的冷淡生疏口吻跟他說話。
想到這個可能性,他便無法遏止心中的怒火。哼!還說什?對他一見鍾情,依他看,是見錢眼開才對!
這種勢利的女人要跟自己保持距離,他求之不得!
只是,他心裏想歸想,在發現蘇碧曼跟某個公關人員拿了一顆藥丸,和水吞下的時候,卻還是忍不住露出擔憂的表情—
吃下藥,又灌了一大杯水,蘇碧曼感覺稍微好些了,便慢慢走回任應瑒身邊。
“你哪里不舒服?”他不自在地問。見她吃過藥後臉色稍霽,似乎是真的身體微恙,方才那些惱羞成怒的臆測又都被他遠遠?在腦後了。
“頭有點痛,不過已經好多了,總裁不必擔心。”她淡淡地道謝,態度依舊拘謹。
他挑起眉,剛剛降下的火氣又在瞬間被點燃。“請你好好管理自己的健康,不要拖累工作。”
“是,對不起。”她的表情不變,還是那樣恭恭敬敬地。“總裁,時間差不多了,請問您要回公司嗎?”
任應瑒有氣無處發,他冷著一張臉,逕自轉身走出餐會場地,也不管她有沒有跟上來。
蘇碧曼歎了一口氣,連忙找到飯店的前主廚向他致意告別,這才匆匆地奔向停車場——
他是上司,而自己只是一個按月領薪俸的小小員工,不需要去猜測老闆的每一個細微的心情變化。事實上,他要怎?樣刁難虐待自己,她都得認命地接受……
一邊跑向已經?動引擎的高級轎車,她一邊做著心理建設,斷絕自己再去憂心他不高興理由的犯規念頭。
一路上,她用心報告下午檢討會議的相關資料,卻發現這遠比她想像中還要來得困難……
“因此,高雄案在經過我們集團接手管理之後,營收的情況有了很明顯的改善情況,接下來開發部要提出的新企劃……”說到一半,她咽了一口口水,不安地?眼望向任應瑒。“總裁,請問我剛才的報告有哪里不妥?”
要不然,他?什?全程用那種不以?然,甚至近似不屑的表情瞪著自己?
見她如此誠惶誠恐的樣子,他更加不悅地轉開視線。“繼續。”
“是。”老闆這?命令,蘇碧曼也只好硬著頭皮往下報告。
沒多久,集團總部所在的高樓大廈已經近在眼前,她不禁松了一口氣,車上緊繃的氣氛,讓她感覺這趟車程比平常還要長了一倍以上。
任應瑒一言不發地下車,完全不理會拿著一疊資料,腿又比較短的蘇碧曼。要是過去,不管走在哪里,他都會配合她的腳步,兩人一起行動的……
蘇碧曼甩了甩頭,阻止自己再去回憶那些過往的曾經。過去是過去,現在是現在!他願意慢慢和自己拉開距離,她應該要感到慶倖才對!
她回到辦公室,任應瑒卻不在裏頭,她將手上的資料整理好,加快腳步前往會議室。
會議預定在兩點準時召開,再過二十分鐘,開發部總經理便要上臺解說企劃,由集團內各大高級主管及總裁大人評估裁決。
由於任應瑒無法容忍不能妥善管理時間、常常遲到的人,因此雖然還不到會議時間,所有與會人員幾乎已經到齊。
蘇碧曼抱著電腦,慢吞吞地走進會議室,坐在總裁大人左手邊的固定座位上,開始準備會議記錄的事宜。
原本在一旁復習企劃內容的尉暻先前見任應瑒一個人進來,就已經非常吃驚,還以?蘇碧曼今天不會出席這場公司的重要會議。沒想到過了十分鐘以後,她竟然才抱著筆記型電腦,帶著略?無奈的表情,出現在會議室門口。
他忍不住在她旁邊的椅子上坐下,壓低聲音問她。“你和總裁怎?了?”
蘇碧曼一邊打開筆記型電腦,一邊聳聳肩膀,也壓著嗓子說話。“?什?這?問?”
尉暻笑了笑,澀澀地說:“你們兩個向來形影不離的不是嗎?今天怎?分開行動了?”
別人也許看不出來,但是他可以很明顯地感覺到,他們之間的氣氛變得不太一樣了……似乎……隔了很長的一段距離?
聽他這樣說,她胸口不期然地一痛,臉上有著一閃而逝的狼狽。
“是嗎,我們真的是這樣嗎?我都不知道呢!”她故作開朗地打哈哈。“話說回來,有誰喜歡整天跟老闆黏在一起?那壓力多大啊!”
尉暻瞅著她不說話了,那若有所思的目光讓蘇碧曼極不自在。
半晌,見會議室裏的人越來越多,他才起身揉揉她的頭,溫柔地道:“總之,不要太勉強你自己,慢慢來就好了。”
他知道!他知道她正在努力著什?……心底最柔軟的那一角突然被觸及,蘇碧曼眼眶一熱,無法掩飾自己這一刻的脆弱。
“謝謝,我會的。”她扯出一個堅強的微笑,感激他的理解與體貼。
他朝她露出和煦的笑容,正要拍拍她的肩膀給她一些無聲的鼓勵,一個毫無溫度的男性嗓音遽然幽幽響起—
“尉總經理,要談情說愛請利用下班時間。現在,可否請你開始介紹新企劃內容?”任應瑒的臉色很不好看,而他的語氣雖輕,但是全會議室裏的人都聽見了。
蘇碧曼心一沈,不敢相信他竟然在大家面前說出這種話!
“總裁,您——”尉暻怕公司裏的人誤會她,連忙?她辯護,蘇碧曼卻按了按他的手。
當她碰觸尉暻的時候,任應瑒雙手緊握成拳,克制著一把將她扯回自己身邊的衝動。
“很抱歉,總裁,下次我們會注意時間。”她故意以謙遜合宜的態度,說著挑釁的話語。
果然如她所預料的,任應瑒的臉色更難看了,目光陰鷙危險,像是一頭處於發狂邊緣的獅子。
但出乎她預料的是,他並沒有勃然大怒地拍桌子大吼,只是撇過臉去,以手勢指示尉暻上臺報告。
蘇碧曼悄悄地籲了一口氣,同時也知道,這只是暫時的風平浪靜。她剛才太不理智、太衝動了,想必總裁不會這樣就放過自己……
任應瑒表面上靜靜地聆聽著台上尉暻的報告,實際上心裏卻波濤洶湧——
她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在他的面前,公然跟別的男人打情罵俏?!她對自己那樣嚴肅客氣,卻對別人露出那?燦爛可愛的笑容!?了得到想要的財富地位,她就這?不擇手段、翻臉無情嗎?
過去的她就像他的影子,像圍繞在他周圍的空氣一樣,他早巳習慣了身邊隨時都找得到她的存在,這樣平淡無味的東西,他自恃隨時都可以將她淘汰替換掉,也不會有任何的不舍。
但他萬萬沒有想到,這個女人實在可怕!究竟是從什?時候開始,她在他心中居然變得這?不可或缺?!
是從她每天幫他張羅三餐,替他打理好一切事務的時候?還是更早之前,她偷偷在自己額上印下一吻的時候?
無論如何,她都休想再輕易地動搖他的決定!他會儘快定下與裴苡荷結婚的日子,他要讓她明白,她的威脅和手段,在他身上完全起不了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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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天言情小說書庫||人間書館||唐絹《我愛你你不愛我》 字體大小 大 中 小 ?色 -
第六章
第二天一大清早,當任應瑒走進辦公室時,卻破天荒地發現他的助理不在她的座位上——
每天蘇碧曼一定都比他還要早到,兩年來始終如一,唯一的例外是他讓她哭的隔天,她遲到了二十幾分鐘……
那?,今天又是?了什?理由?難道是因?自己昨天在諸位高級主管面前指責她?或者,她忽然生了什?急病?
在她桌前站了一會兒,任應瑒赫然警覺自己花費太多時間在思考她遲到的理由上。他自嘲地笑了笑,撇過頭就要繼續步進內側的專屬辦公室時,眼角餘光驟然瞥到一個又黑又大的東西——
那是她的皮包!看見這樸素破舊的公事包,他下意識地松了一口氣。
但是一大早的,她連電腦都沒來得及打開,便扔下公事包,究竟是趕著要去哪里?
就在他手握在門把上,逕自思索著種種可能的時候,那個佔據他整個腦海的小女人匆匆忙忙地沖進辦公室。
蘇碧曼一打開厚重的門板,便看見佇立在內側辦公室門前的任應瑒。
她很快地低下頭,跟他打了聲招呼。“總裁,早。”
如果可以的話,今天一整天她實在不想見到他。只要一跟他打上照面,依照他最近陰陽怪氣的行?模式,一定會開始無緣無故對她發脾氣、找她的碴!
“早上一來就沒看見你的人,你跑去哪里了?”果不其然,任應瑒轉過頭來,滿臉不快地質問她。
其實,他也不想每次一和她說話就擺出這副惡聲惡氣的德行,可是她一端出那種恭謹有禮到令人厭煩的態度,他就忍不住一肚子火!
唉……蘇碧曼偷偷在心裏歎了口氣。“總裁,我到開發部支援,這幾天可能都不會在辦公室。”她頓了頓,小心翼翼地繼續說道:“如果總裁有事情交代的話,您可以打總經理的分機或是我的手機。”
支援開發部、總經理?她竟然跑去尉暻那兒,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她眼裏到底還有沒有他這個總裁?!
“誰准你做出這?荒唐的事情?”他大動肝火,聲音低沈輕柔,卻讓人不寒而慄。
她縮了縮肩膀,努力維持不卑不亢的態度。“這是您先前親自允諾開發部的,昨天沒有再次提醒您,是我疏忽了,真的很抱歉。”
事實上,昨天下午開完會以後,他就將自己鎖在辦公室裏頭,根本不願跟她說話,甚至不接她的電話!但她依舊自認倒楣地將過錯歸到自己頭上,反正,就算她不這?說,總裁大人也一定不會認罪的。
任應瑒臉上一陣青一陣白,記起自己似乎曾經答應過這件事情。“嗯,下次記得再提醒我一次。”他乾咳幾聲,拉不下臉道歉。
她失笑,可是不敢笑得太明顯,只有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拿出行事曆,開始向他報告今天的行程。
“總裁您今天的行程是——”她還沒有念到任何行程,便被他打斷。
“好了,我會自己去查行事曆,你去忙吧!”他故作大方地揮揮手,示意她回去支援開發部的工作。
蘇碧曼怔了一會兒,有些懷疑地確認。“呃……那?總裁您還有其他事情要吩咐嗎?”他居然趕自己去開發部幫忙?他不是很不高興嗎?
“沒有。你就安心去開發部,我自己會處理。”他不耐煩地丟下話,便轉身開門走進自己的辦公室。
敢情他是在不好意思?她再次失笑,幾乎難以置信他竟然會這?像小孩子,拉不下臉就躲起來不理人!
忽地,她桌上的分機乍然響起,她很快地回過神,拉開抽屜翻出所需的資料,然後接起電話。“喂,是我。對,我要過去了。”挂了電話後又匆匆忙忙地趕往開發部辦公室。
她的事情可多著呢,根本沒有多餘的時間去想那些風花雪月的事情!至於那個古裏古怪的老闆,也只有請他這段時間自求多福了……
任應瑒從百葉窗的縫隙確認她已經離開辦公室,才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後坐下。
雖然送她去幫尉暻的忙,他的心裏實在是不舒坦到了極點,但是與其任憑她這樣左右自己的心思,害他失去以往的冷靜,倒不如讓她遠遠地滾出自己的視線,也一併滾出他的腦海——
其實他大可以炒她魷魚,要她立刻走路。但是她從以前到現在都沒有犯過什?不可饒恕的大錯誤,也總是盡心盡力地?公司著想,要隨便安上一個罪名,他的良心也會過意不去。
反正,他的迷惑煩躁只是一時被沖昏了頭,他相信,自己很快就不會再受她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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豈料,事情的發展完全不按照他的腳本走……
一開始,任應瑒確實能夠掌握自己的行程,可是後來他發現,自己有回不完的信、開不完的會,和整理不完的資料,幾乎快要沒有時間可以坐下來好好地批閱公文!
雖然蘇碧曼已經細心地請秘書課的同事上來支援,但是任應瑒嫌她做事不夠有效率,跟自己又沒有默契,竟然又把這位秘書給調了回去。
其實,那些都是藉口。真正的理由是,每當看見那位努力要習慣他的模式,努力要跟上他腳步的秘書,就會害他不由自主地想起另一個幹練俐落、什?事都不需要他多費唇舌的女人……
原本是想要疏遠她、將她趕出自己思緒之外的,可是這?一來,卻只得到強烈的反效果!
任應瑒挫敗地以手指耙梳自己的頭髮,簡直壓抑不了開口要她回來的衝動。
他完全沒有想過,原來她幫自己擋下那?多瑣碎的雜事;也完全沒有想過,她做的幾乎是兩人份的工作……
又來了!他懊惱地抹了把臉。他又開始想起那個女人的好了——這些天來,他不但沒有一絲一毫淡忘她,反而更加想念她了!
然而,他很快地從頹喪的情緒中恢復過來。現在最重要的是,他一個人真的有些忙不過來,?了維持集團事務的正常運作,他必須?下私人的情緒,請她回來幫助自己處理這些堆積如山的工作。
找到藉口,他毫不猶豫地按下擴音鍵,並撥打開發部總經理室的分機號碼,然而接電話的人卻不是她或尉暻。
“喂,總經理外出,請問您哪里?” 一個陌生的女聲響起。
“他外出?蘇助理也一起隨行嗎?”他詫異地問道,壓根沒有想到他們竟然會不在辦公室,甚至不在公司的任何一個角落。
“是的,他們一起到高雄出差,後天才會回臺北,請問……”
高雄?!他們到高雄出差了?任應瑒心裏大大震撼,他不等女職員說完便挂斷電話,平息已久的狂熾怒火再度蔓燒至全身——
他怎?不知道這件事情?他們已經這樣無法無天,連到高雄去也不必通知他一聲了嗎?
尉暻那個小子手腳還真是快,碧曼才到開發部不滿一個月,他就成功地拐她跑去高雄出什?鬼差,還一去就兩天!
他們會過夜吧?會同住在一間房間嗎?
任應瑒氣急攻心,簡直無法再繼續想像下去,他繃著臉撥打蘇碧曼的手機,滿心只想叫她趕快回來。
電話只響了兩聲便被接通,話筒那端傳來她悅耳好聽的聲音。“總裁,您找我有什?事嗎?”
“你立刻給我回公司。”他不由分說、劈頭便命令她,也不管她現在到底身在何處。
蘇碧曼的聲音有著濃濃的疑惑。“呃,但是我今天要和總經理到高雄視察,事實上,我們現在已經到了……”
他冷冷地打斷她。“我不管你有什?理由,請你以總部這裏的事務?重,不要搞混了!”
“是,對不起,我現在就搭車回臺北。”她立刻回答,完全沒有一點遲疑。
她這樣乾脆,反而教任應瑒生起一股很深的罪惡感。面對不合理的要求,她卻依舊默默地承受下來,仿佛他才是那個罪大惡極、欺負弱小的壞蛋……
不,他不能輕易上當!這一定也是她的計謀之一,以?只要扮出一副可憐兮兮的受虐小媳婦樣,他就會同情她、心疼她?沒那?容易!
任應瑒從皮椅上起身,決定自己絕不能再落入她的陷阱了……
另一方面,身在高雄的蘇碧曼面無表情地切斷通訊,轉身抱歉地對一旁的男人道:“尉暻,抱歉不能陪你一起視察了,總裁要我馬上回臺北。”
尉暻瞭解地點點頭。“沒關係,我自己一個人也忙得過來,你快回去吧。”他笑了笑,突然半開玩笑地對她說:“不過,如果下個禮拜的宴會,你願意當我的女伴的話,我想我會更快原諒你。”
她被他這高高在上的邀請給逗笑了。“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羅?”
事實上,這次的名流宴會由於在聖誕夜舉辦,主辦單位規定必須攜伴參加,因此就算尉暻沒有約她,她也會主動去問他的。
以往任何大大小小的公開場合,她都是任應瑒唯一的女伴。只是,如今他已經有了論及婚嫁的未婚妻,再由自己陪他出席這種宴會,似乎大大不妥。
“碧曼,我幫你攔了計程車,回到臺北記得給我一通電話。”驀地,尉暻碰了碰她的手臂,讓她瞬間回神。
她感激地道:“謝謝你,我一到公司就打!”
坐上計程車,她向司機報了地址,便陷入沈思之中——
尉暻的善解人意、尉暻的溫柔,也許這樣的人才是最適合她的吧?
過去,她義無反顧地強求愛情,結果重重地摔了下來,那傷口到現在還沒有癒合結痂。
天上的星星終究只是個遙不可及的夢想,不管自己跳得再高,手伸得再長,也不可能有碰觸到它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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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那一天回到臺北以後,接踵而來的公事讓她根本沒有機會碰到任應瑒,也沒有機會親口提醒他聖誕夜宴會的事宜,她只有以電子郵件的方式向他報告。
到了耶誕夜當天早上,由於蘇碧曼同時處理兩邊的事務,因此即使這天是星期假日,她仍必須到公司去加班。
“小曼,已經中午了,休息一下,我們到附近的餐廳吃飯吧!”因?不放心她一個人待在公司,尉暻也犧牲假日陪她加班。兩個人一起努力總比一個人奮鬥來得有效率。
突然間,她的手機響起,她看了看來電顯示,心口不自主地揪痛了一下。
她按下接聽鍵。“喂,我是碧曼。現在?我在公司……”她的眉頭遽然緊緊蹙起。“是,我馬上過去。”
“誰啊?”尉暻懷疑地望著她,其實心中隱隱有了答案。
“是總裁,他也在公司。”她將還未完成的資料存檔,合上筆電。“我過去一下,等我回來再繼續吧!”
“要我陪你過去嗎?”她臉上那苦澀無奈的表情,讓他忽地有些擔心。
蘇碧曼搖搖頭,笑著婉拒了他的好意。她慢慢走向電梯,前往總裁辦公室所在的頂樓。
一打開辦公室的門扉,任應瑒那冷淡的聲音立刻從裏頭飄了出來——
“苡荷打電話來,要我六點準時過去接她。”他一瞬也不瞬地瞪著她,活像要將她生吞活剝了一樣。“這是怎?一回事?你?什?聯絡她?”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以輕柔平穩的語氣解釋道:“主辦單位規定今晚的宴會必須攜伴參加,所以在一個星期之前,我已經?您詢問過裴小姐的意見。她……”
他不耐煩地打斷她稍嫌冗長的解釋。“我不是問她,我是在問你!”
問她做什??她可不是他的誰!“對不起,我不懂您的意思。”她裝傻。
“該死!”他咬牙暗咒一聲。這女人真有逼瘋他的才能!“過去這種宴會不都是由你負責陪我出席的,?什?這次你要多管閒事,請她來參加?”
蘇碧曼不贊同地皺起眉。“總裁,這是名流宴會,想必裴小姐也一定會接到邀請函,既然你們兩位元都會出席,不連袂出現,實在太說不過去!”
他被她說得啞口無言,完全沒有反駁的餘地。可是他就是生氣!她就這?急著把他往外推?她真的打算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迎娶裴苡荷?!
她觀察他怒氣未消的臉色,又繼續補充說明。“邀請裴小姐這件事情,早在上禮拜,我就徵詢過總裁您的意見了,是您要我自己決定的。如果我的決定不妥當,還請總裁處分……”
事實上,那天她是被他吼了一句“這種小事不會自己處理”,然後給轟出辦公室的。
“夠了,不要再說了。”見她又開始跟他打官腔,任應瑒厭惡地喝止。 “那你呢?不打算參加宴會?”由於自知理虧,他的口氣總算軟了下來。
“我已經和總經理約好要一起參加。”她淡淡地回答。
聞言,他的臉色遽變,鷙猛的妒火一股腦地湧上,讓他一開口就是最傷人的冷嘲熱諷。
“原來,你的目標已經轉移了?所以才裝模作樣地替我約了裴苡荷?”
聽見他這莫名所以的質問,蘇碧曼垂下眼。“我不懂您的意思。”
“不懂?”他緩緩走向她,渾身散發出的危險氣息逼得她不得不一步步後退,直到背心抵在牆上。“你不是妄想麻雀變鳳凰,嗯?在我這裏碰了壁之後,這?快就勾搭上尉暻啦”
他說得過分,一心只想發泄胸中那股幾乎要吞沒自己的怒火——
蘇碧曼又氣憤又難過,激動得全身止不住地顫抖著。他憑什?這?說自己?!她瞠大那雙美麗的眼睛,直視著面前的男人,不敢相信,他怎?能說出這樣差勁的話來!
迎上她充滿怨忿的目光,他怒極反笑。“難道不是這樣嗎?你知道自己當不成任家夫人了,就立刻退而求其次,跑去誘惑……”
“住口!”她尖叫著截斷他的嘲諷,竭力忍耐著不讓眼淚落下來,困難地、一字一頓地道:“你憑什?曲解我和我的心情?難道所有喜歡上你的人都要這樣任你糟蹋嗎?”
他冷笑。“不必說得這?好聽,承認你的確喜歡有財有勢的男人,又不會要了你的命!”
她僵住,然後哀莫大於心死地垂下眼簾。“你一定要我說重話嗎?”一顆豆大的淚水隨即滾出眼眶。“我真後悔……我真後悔愛上你……”
看見她的眼淚,任應瑒也愣住了。他沒有想到她哭泣的模樣對自己仍舊這?有影響力!
“你……”他本想說些什?,卻欲言又止。
蘇碧曼很快地瞥了他一眼,又很快地低下頭,這之間,又有許多眼淚滑過她蒼白的臉頰。
“不管你怎?說,今天晚上我還是會陪尉暻出席這場宴會,因?早在一個星期之前,我就已經答應他了。”
“至於你,請你好好珍惜你的未婚妻。她是即將和你共組一個家庭的女人,你應該更重視她才對。”
語畢,她不顧滿臉的淚水,就這?沖出總裁辦公室——而他怔仲在原地,來不及抓住她。
跟那天一樣,他又讓她傷心落淚了……任應瑒挫敗地靠在牆上,怎?樣也無法將她哭泣的模樣趕出腦中。
她到底在想什??或許應該問,他到底在想什??她要選擇陪伴誰出席今晚的宴會,那都是她的自由不是嗎?他何必要?此勃然大怒,甚至對她口出惡言?!
?什?只要一遇上與她有關的事情,他就會失去控制,莽撞得像是十幾歲的年輕小子?
他不得不承認,她的確是自己唯一的弱點。
這種寧願彼此傷害,也不願輕易放過她的情感,到底是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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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中心矗立著一株巨大且金碧輝煌的聖誕樹,那上頭璀璨的燈泡和裝飾刺痛著蘇碧曼的雙眼。
坐在尉暻的車裏,她艱難地眯起眼、湊在車窗邊看著那株美麗的聖誕樹,故作開心地道:“哇,好漂亮的聖誕樹,我好想下車抱抱它喔!”
尉暻揚起他一貫溫暖寬容的笑臉。“我說過了,你不要太勉強,慢慢來就可以了。”
“我沒有、不是我……”他突如其來的安慰害她的?裝全部崩潰,隱忍已久的眼淚就這?掉了下來。“你別惹我哭!我好不容易才讓眼睛消腫的。”她一邊喃喃抱怨著,一邊抽了張面紙小心地擦拭眼角。
“如果待會兒你覺得撐不下去了,一定要跟我說。”他真摯地道。“不過話又說回來,就算你的眼睛腫得跟核桃一樣大,我還是覺得你最美麗。”
她破涕?笑,滿懷感激,但那笑容卻越來越苦澀——
“尉暻,你對我真好。可是?什?不是你??什?他那樣傷人,我還是非他不可?”她凝望著漸漸遠去的巨大聖誕樹,像在問他,又像在自言自語。
那個男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拿利刀用力刺向她的真心,簡直以此?樂!她?什?還不肯死心,還不肯放棄這份愛戀?
“也許,是上天要我們經歷頭破血流、狼狽痛哭之後,才能真正體會幸福的味道吧?”尉暻的心中也有苦澀。
她笑了。“你說得真好!那?也許我們的幸福都不遠了?”
“下車吧!一滴酒都還沒喝就已經瘋言瘋語起來。”他調侃她。
他們手牽著手,一起踏進寬敞華麗的宴會場地。他們先去向宴會主人打了聲招呼,又到處寒暄問好。然而不管走到哪里,尉暻始終緊緊握住她的手,無聲地給予她勇氣與溫暖——
幾乎是他們出現在宴會廳的那一瞬間,那道有如獅子盯上獵物的危險視線便如影隨形地跟著她,無論走到哪里,都不肯放過她……
蘇碧曼承受著莫大的精神壓力,一開始還能強?歡笑地面對?人;但後來,她再也忍不住,拉著尉暻跑到陽臺去透透氣。
“你還好嗎?我送你回去吧!”尉暻擔憂地問道,臉上有著掩不住的心疼。
“可是……我們不到半小時之前才到會場的。”她有些猶豫。才來一會兒就落荒而逃,對主人實在太失禮。
更何況,她沒有錯,?什?要因?一點點威脅就低頭?
“再讓我休息一下就好,我會沒事的……”她斜靠在雕花鐵椅上閉目養神,儲備更多迎戰的體力。
對,這一切都是那個男人太莫名其妙,她從頭到尾都是無辜的受害者,?什?她要畏罪潛逃,讓他稱心如意?
“你不要太倔強,我很擔心你的身體。”尉暻仍不放棄說服她離開。“我帶你去吃點東西怎?樣?”
她睜開眼,對上他關懷的視線,終於勉?其難地點點頭。
尉暻松了一口氣,將她一個人留在陽臺,自己先去向宴會主人道歉告別,再回來攙扶著她走到外頭——
任應瑒一瞬也不瞬地望著這一幕,驀地,他放下酒杯,就要朝他們離開的方向追去,卻突然有人擋下他。
“應瑒,你和苡荷姑娘什?時候要請我喝喜酒啊?”一個珠光寶氣的中年胖太太攔住他,笑得花枝亂顫。“到時候我一定包個特大的紅包給你們,呵呵……”
他捺著性子隨便敷衍那位胖太太,不顧未婚妻懷疑的目光,逕自往門口奔去,但他們早已失去蹤影。
“你怎?了?在找誰嗎?”裴苡荷優雅地步向他,嗓音輕柔悅耳。
“沒什?,一個朋友罷了。”他簡言帶過,不想跟她深入討論這個話題。
?那間,她哭著要他好好珍惜未婚妻的畫面,又浮上他的心頭——
她是即將和你共組一個家庭的女人,你應該更重視她才對……
一直以來,他對這場商業聯姻沒有任何意見。只要對自己有利,不管對方究竟是怎?樣的女人,他都會毫不猶豫地跟她結婚。
但是不知道?了什?,看見今天蘇碧曼那副像要放棄一切的悲淒表情,還有剛才尉暻扶著她離開的時候,他竟然遽然生起一股莫名的恐懼,像是害怕她從此放棄了他一樣。
這種瘋狂地不想失去她,甚至不在意?人眼光的心情,難道就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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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天言情小說書庫||人間書館||唐絹《我愛你你不愛我》 字體大小 大 中 小 ?色 -
第七章
淩晨一點,任應瑒終於擺脫所有的人的糾纏開車回家,他滿身酒味,卻還不夠醉,不足以忘記剛才發生的一切。
他掏出鑰匙打開家門,空蕩蕩的屋子裏漆黑一片,只有電話答錄機的訊息燈光不停閃爍。他拉開束縛自己一整夜的領結,解開襯衫上幾顆鈕扣,到吧台倒了一杯威士卡。
坐上高腳椅,他淺淺品啜著潤喉的烈酒,就著杯子裏琥珀色的美麗汁液,看著屋子裏的簡單裝潢。
?什?他明明知道自己永遠不會選擇那個平凡得可以的女人,他應該要和身分與地位都能與自己匹配的名門千金結婚,卻蠢得不想把她拱手讓人……
裴苡荷是個完美無瑕的女人,但是面對自己的未婚妻,他沒有心動的感覺,也不會?了她而失控。
叮咚——清脆的門鈴聲響起,他卻依然坐在高腳椅上,陷入自己的思緒之中,沒有任何動作。
這?晚了,無論在門外按鈴的人是誰,他都沒有起身去應門的打算。
叮咚、叮咚、叮咚——門鈴再度響起,這回外頭的人似乎少了點耐性,把門鈴按得又長又密集。
任應瑒挑了挑眉,置若罔聞地拎起酒杯往臥室走去。
叮咚、叮——咚——門鈴又陸陸續續被摧殘了幾次,他卻像是沒有聽到似的,逕自品嘗著美酒。
驀地,這次輪到被扔在沙發上的手機響起,任應瑒總算有了反應。他從臥室踱步過去,拾起手機隨意瞄了一眼……
只看了那?一眼,下一瞬間,他立刻合起手機蓋、挂斷電話,並且沖到門口,拉開厚重的防盜大門——
一抹嬌小纖瘦的背影隨著門縫逐漸打開,而顯現在他眼前,那人不曉得身後有個男人正以難以置信的目光凝視著她,還在那兒喃喃自語。
“喂、喂?喂!可惡,他挂我電話,他竟然挂我電話?!”蘇碧曼又冷又餓,毫不放棄地發揮死纏爛打的精神,用力按下重撥鍵。
先前尉暻載她在街上繞來繞去,熱心地要?她買些吃的,她就是怎?樣也沒有食欲。尉暻最後只好在便利商店買了一些飯團和麵包,臨走前還苦口婆心地勸她一定要吃點東西。
她一個人待在小套房裏,越想越覺得委屈。明明一開始暗示她快快放棄暗戀的人是他,等到自己認真思考他的話,試著接受別人的感情了,他卻又以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樣責怪她水性楊花……
他們兩個,究竟?什?會突然變成這樣?
以前的他雖然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感情,但是至少她能像個妻子似的默默付出,享受這份能夠獨享他的快樂。
而現在,他既不許她像過去那樣親近他,卻也不願見到她轉向尉暻尋求溫柔的慰藉,她動輒得咎,已經不知道自己該怎?辦才好了……
今天,她想了又想,終於決定主動來找他,跟他做個了斷。
他到底想要拿她怎?樣,都只是一句話。如果他要自己從此遠離他的生活,那?,她發誓永遠不會再出現在他眼前!
蘇碧曼等了幾秒鐘,對方的線路訊息便開始接通,然而同一時間,她身後也響起了再熟悉不過的手機鈴聲——
她霎時怔仲,還來不及轉身便被他接住,納入寬實溫暖的懷抱中。
“你好冰……”他伸出雙臂環住她,下巴頂著她的頭。“快點進來。”
剛剛她還覺得自己像個被?棄的孩子,現在卻像擁有了全世界的幸福。她淚盈於睫,這一刻,她願意相信他對自己還是有憐惜的。
任應瑒輕輕拉著她的手,領著她走進家門。發現她眼角閃爍著的淚光,他托著她的下巴強勢地要她?起頭。
“?什?哭?不要哭了。”第三次看見她哭泣,他的胸口還是一樣揪緊漲痛。他用手指?她抹去淚?,口氣雖然有些兇惡,動作卻極其溫柔。
他還敢問她?什?哭?她忿忿地瞪著眼前這個一會兒冷酷,一會兒又充滿柔情的惡魔,簡直不知道該怎?罵他才好。
“我今天來找你,是要問你一件事。”她要自己振作起來,停止哭泣,推開他掙脫他的懷抱。
失去了懷裏的溫玉暖香,任應瑒驟然感覺到一股空虛襲上心頭。他挑眉,接著轉身走至吧台後,調了一杯雞尾酒給她。
“過來,喝點雞尾酒暖暖身子。”他將酒杯放在臺上,揚聲招呼還站在門口的她。
蘇碧曼的酒量差勁得要命,但是她迫切地需要一點酒精來壯壯膽,才能鼓起勇氣要他做出決定。
她邁出腳步走向吧台,拿起酒杯試探地喝了一小口,發現這雞尾酒甜甜的,也沒有什?酒味,便放心地一口氣將那杯份量不少的酒喝完。
任應瑒默不作聲,看著她像喝果汁似的幹完後勁頗強的調酒,嘴角微微扯起一抹不懷好意的邪笑。
他正?了她的事情心煩意亂,這無辜的小羔羊卻自己送上門來,既然如此,他當然不可能輕易地放她回去……
蘇碧曼發現了他別有用意的眼神,她緊握著酒杯,怯怯地問:“你……你?什?要這樣看我?”她的雙頰因?酒精和他的注視羞紅成一片,看起來很像鮮嫩欲滴的水蜜桃。
“因?……”她實在好可愛!任應瑒再也忍不住,話才說到一半,便情不自禁地隔著吧台,玩笑似的覆住她的手,傾身咬了她的臉頰一口。
“啊——你、你幹嘛?你喝醉了嗎?”她羞得幾乎想挖個大洞把自己埋起來。他到底在幹嘛??什?突然對她這樣?!
“我想對你做的事情,恐怕還不只這些。”她慌張失措的反應逗樂了他。他絲毫不理會她的退縮扭捏,繼續說著調情似的話。
蘇碧曼愣住,他從來不會對她這樣說話的!?什?今天突然神經接錯線一樣,對她說出如此親昵曖昧的話?
“我不是那種女人,你不要把我當成那種女人——”然後她忽地哭了起來,用自由的右手拍開他的大掌。“你對我好壞,你?什?要這樣?我根本從來就沒有想過什?‘麻雀變鳳凰’!”
調酒鬆開了她近來緊繃的神經和淚腺,讓她情緒激動,行?變得不可理喻,連剛剛不太敢說的話都能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
任應瑒自知理虧,卻說不出補償的話。他用暖厚的大掌摩挲著她的臉頰,享受著手掌下細膩如絲絹的觸感,像是正在無聲地說著抱歉。
“?什???什?……要這樣對我?”她閉上眼睛,感覺他手掌內略?粗糙的繭,如泣如訴地問著。“你喜歡我嗎?有沒有一點點喜歡我?”
他沈默了,因?不知道她所指的是自己過去反反覆覆的言行,抑或是現在安撫她的動作,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喜不喜歡她,於是乾脆不說話。
蘇碧曼等了半天等不到回答,她很快地睜開雙眼,那濃濃的失望目光直接射入他的眸中,刺痛他的胸口。
“你不說話?其實你不肯說也沒有關係。”她垂下眼,像在思量著什?。
驀地,她用力踩著高腳椅,搖搖晃晃地爬上吧台,跪在上頭,露出充滿決心、勢在必得的表情——
“既然你要這樣誤解我,那我今天就讓它變成事實——”她瞪著他,一字一頓地道。
下一刻,她驟然伸出手抓住他的襯衫領口,使勁將沒有防備的他扯向自己,然後,吻了他!
任應瑒被她這膽大妄?的行?嚇得一愣,根本還來不及想到要阻止她,她就已經得逞退開了。
這絕對不是那個平時無辜乖巧、活像只小羔羊的蘇碧曼會做的事!
“你喝醉了?”瞅著她紅得像番茄的芙頰,他皺了皺眉頭。“快點下來!不要跪在上面。”
他伸手要將她抱下吧台,卻被她躲開。她爬到吧台的另一邊坐好,兩隻腳還懸在空中晃啊晃的。
“我不要下去,坐這裏比較舒服……”她傻傻地望著他,綻出一抹甜美的笑,根本忘了自己剛才說過多?驚世駭俗的話。
看見如此天真的她,任應瑒幽黯的雙眸瞬間閃過一抹欲望。他不由分說地勾住她的腰將她拉向自己,伸手壓下她的後頸,狂亂激情地吻她。
他們雙唇接觸的那一?那,他聽見自己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滿足的低吟;而蘇碧曼則是嚇得全身僵硬,一動也不敢動地任憑他?所欲?。
“你不是要讓我的誤解變成事實?”半晌,他微微退開,抵著她柔軟嬌嫩的唇瓣說道:“接下來,你想要怎?做?”
他的嗓音低沈性感,他的表情眼神邪惡誘人,蘇碧曼只覺得自己體內竄起的熱度燙得驚人!
她像是被催眠了一般,神情迷蒙困惑地輕撫著他的鼻、他的薄唇,然後雙手在他頸後交握,與他額碰額。
“我不知道,我從來就不曉得要拿你怎?辦才好……”她低低傾訴,聲音裏的
傷痛隱隱紮著他如鐵石般的內心。
“那就繼續愛我,不准你隨便搭上別的男人!”他似乎也有些醉了,竟然說出這種充滿佔有欲、近於告白的話語!任應瑒詫異自己的理智完全派不上用場,卻沒有後悔的感受。
接下來,因?不想聽見她的回答,他再次吻住她,趁著她被吻得意亂情迷、頭暈目眩的時候,托著她的臀部將她抱下吧台,往客廳的沙發走去——
柔韌有彈性的真皮沙發承擔了兩個人的重量,發出了沈渾的噪音。這聲響讓坐在他腿上的蘇碧曼清醒片刻,回應他的動作稍有遲疑,但他帶有魔力的雙手溫柔地觸摸著她,很快地勾回她的注意力。
她隱隱約約知道即將要發生的事情,卻不想阻止。或許,她就是明明有預感他們會發展成這樣,還故意主動跑來找他——
這一夜,屋外冷風刺骨,屋內的兩人在沙發上熱情交纏,仿佛要將彼此燃成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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燦爛金黃的晨光之中,任應瑒習慣性地在六點半醒了過來,正想起身梳洗,卻發現左臂動彈不得。他轉頭看了過去,立刻瞧見一個小女人枕在他的臂彎之中,睡得極?香甜。
碧曼!見到她,昨晚火熱甜蜜的一切又浮上他的腦海,他忍不住摩挲她雪白無瑕的肌膚,愛上這光滑細緻的觸感。
仿佛在睡夢中感覺到搔癢,蘇碧曼翻了個身,原本擱在他胸前的手改?環在他的腰際,還移過一隻嬌嫩的大腿,嵌在他的雙腿間。
兩人緊密貼合,自然得簡直就像天生注定的伴侶……
任應瑒遽然感到一股難以形容的幸福,仿佛只要凝視著她恬靜的睡?,就是他最大的滿足——
但是,不應該是這樣的!理智終於回到他的腦中。他已經有裴苡荷這個未婚妻了,而且也即將和她的家人議定婚期……
只要娶了裴苡荷,他就能同時取得政商兩界大老的無條件支援,這?一來,不但他從此在商場上無往不利,也能徹底杜絕那些對自己還有不服氣的閒言閒語。
然而此刻他卻突然發現,他想要躺在自己臂彎裏的這個小女人!這股欲望兇猛得幾乎讓他瀕臨瘋狂,同時他卻也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不能夠要她。
任應瑒小心翼翼、絲毫沒有驚動她,從她頸下縮回了自己的手臂,躡手躡腳地撿起散落一地的衣物,到浴室梳洗。
打開頭頂的蓮蓬頭,他任由冰冷的水沖打在臉上和身體上,企圖藉由刺激來振奮清除腦中那些虛浮不實的幻想……
他們根本是兩條不可能有交集的平行線!他對她抱持的,不過是得不到的總是最好的心理,不該在得到她以後,還蠢到對她如此深深迷戀!
他絕對不容許自己的人生出現一點失誤。在意亂情迷之下擁抱了她,就已經是他最大的任性,接下來,他必須讓一切都回到軌道上!
任應瑒旋緊水龍頭,走出淋浴間,看著鏡中濕透疲憊的倒影,他在心底對自己宣誓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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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近中午的時候,蘇碧曼終於醒了過來。她緩緩扇動長長的睫毛,睜開一雙惺忪的大眼,有些無神地環顧著四周熟悉又陌生的裝潢擺飾。
她的房間……怎?感覺突然比以前還要大上許多?她迷迷糊糊地想著,還沒有意識到自己身在何處。
驀地,她驚坐起來,好幾個問題霎時閃過腦海——這裏到底是哪里?現在幾點了?她上班遲到了嗎?
“你終於醒了。”
一道低沈沙啞的男聲從她的左前方傳來,她不自覺地?頭望去,看見一道眼熟的慵懶身影,昨天晚上的所有記憶便驟地在這瞬間湧入她的腦海中——
乍見到他,蘇碧曼真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才好。她完全沒有預料到他們的關係會這樣一下子複雜起來,也從來沒有想過,她居然會淪陷得這?快!簡直是人家稍微勾勾手指,她就傻傻地飛蛾撲火了一樣……
“我……我睡了多久?”猶豫好一會兒,她決定挑個比較不那?尷尬的話題,也避開不去談論現下這曖昧難解的窘境。
“你餓了嗎?我帶你去吃飯。”不料,任應瑒卻沒有回答她,只自顧自地走出房間,留下她一個人手足無措地坐在大床上。
他……這是在躲避她??什??他們昨天晚上才那樣親密地交換彼此的體溫,今天他就又回復先前那副冷冰冰的態度……
難道,是她太過青澀,讓他失望了,所以他才變得如此冷淡無情,急著想要擺脫自己?!
一陣尖銳的痛楚襲上心口,蘇碧曼臉色蒼白,仿佛丟了魂魄。她彎身撿起地上的外衣草率地穿上,又將床上的毛毯扯來披在身上,企圖驅趕那股從體內透出的椎心酷寒。
毛毯一被掀開,素色床單上那一灘象徵純真的血?,立即映入她的眼簾——
那乾涸黯淡的?色刺痛她的雙眼,她嗚咽一聲,匆匆擁著毛毯躲進浴室裏,蹲在地上號啕大哭。
她真傻、她真傻……怎?會以?過了這一夜,他們的關係就會有所改變?怎?會這樣天真?
對他來說,她充其量不過是個用來打發時間的消遣吧?不需要花費心力去呵護討好,想要排遺寂寞的時候,只要隨便哄騙兩句,就能輕易得手,她是這樣的存在吧?
原來,這一切從頭到尾都是她自己自作多情,人家根本沒有把她放在心上。唯有她,還一直傻傻地抱著希望、傻傻地相信他會對自己認真……
她到底在做什?啊?都已經被傷過那?多次了,還不能看清事實嗎?
她癱坐在浴室的地板上,心痛得無法停止哭泣,臉上擦了又濕、擦了又濕,淚水像是怎?樣也流不完。
是,她是蠢沒錯,但如果他對自己只是抱著玩玩的感情,那幹嘛在她哭的時候那樣溫柔,又幹嘛要她繼續愛他、不許她去喜歡別的男人??什?要說出這些會讓她重生希望的話?
坐在客廳的任應瑒焦躁地快速切換著電視頻道,等得有些不耐煩了。她到底在磨菇什??都快要超過四十分鐘了,還不見她從房間裏出來!
他從沙發上起身,走進臥室,沒看到她,便到浴室門口敲了敲——
“你在裏面嗎?”他的語調冷淡,隱隱含著一點火氣。
突然之間,浴室裏頭傳來一道似有若無的啜泣聲,他霎時怔住,全身像被定住一樣無法動彈。
她……又哭了?這是他第四次發現她哭泣。是因?他剛才的口氣太過分?還是昨天晚上他太激動,弄傷了她?
就在他胡思亂想的當兒,門被打開了,蘇碧曼隨即頂著一雙紅腫且充滿水氣的眼睛,和紅通通的鼻子出現在浴室門後。
“你準備好了?我們走吧。”任應瑒強迫自己硬下心腸,不去理會她可憐兮兮的模樣,一定要和她保持距離。
“不用了,我不餓。”她走出浴室,毫不在乎地在他面前穿上剩餘的衣褲,然後轉身面對他。“我要走了,再見。”
她這副決絕的神情態度,讓他心底遽然生出一股不祥的預感,他及時攫住她的手腕,不安地道:“你這是什?意思?”
她都已經識相地如他所願,消失在他眼前了,他?什?還不肯放過自己?
“很抱歉,我昨晚的表現無法讓你感到滿意。我想回家了,請你放開我。”她沒有轉身,維持著背對他的姿勢低下頭,自暴自棄地低語。
他的心裏一陣驚慌。不知道?什?,雖然她沒有說出口,但他就是知道如果讓她走,自己很有可能再也見不到她了!
“你不是說你很喜歡我?”一股衝動讓他毫不猶豫地開口說出慰留的話。“我們可以在一起,但我不能娶你。”說完的同時,他也愣住了。
他不是要讓一切恢復至正軌?怎?還說出這種墮落沈淪的話?!他簡直是無藥可救了!
然而話既然已經說出口了,他仍有些期待她的答案,沒有放開抓著她的大掌,忐忑地等待著她的回應。
蘇碧曼震了震,緩緩轉頭,瞠目結舌地瞪住他,臉上滿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下一秒,她用力甩開他的鉗制,幾近瘋狂地掄起拳頭打他。“你說什??你把我當成什?樣的女人了?”她的頭髮散亂,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又奪眶而出。“我討厭你!討厭你——”
任應瑒制住她,握著她的手腕將用力掙扎的她扯進自己懷裏緊緊摟著。她這樣激烈的反應,清楚地說明了她仍然非常在意他,這讓他松了一口氣,放下一顆懸在半空的心。
她不像表面上那樣對他失去興趣,她還是喜歡著自己的!
蘇碧曼埋在他胸前,哭得歇斯底里。她好恨!恨他怎?樣都不肯放過她,也恨自己,竟然在聽見他的提議之後,真的動了心!
她是不是瘋了?他有未婚妻,根本不是真心要她,她?什?要這樣糟蹋自己?
“乖,不要哭……”任應瑒溫柔地撫摸著她的發絲,在她耳邊輕聲安慰。“你不想跟我在一起嗎?我們只不過是不能結婚,其他還是跟普通情侶沒有兩樣。”
他知道自己真的很過分,但是他看開了,既然捨不得放開她,他就設法留她在自己身邊,直到兩個人都厭倦了?止。
“如果是這樣,那我情願不要再愛你了……”她心灰意冷,卻捨不得離開他的懷抱。
“不要這樣,你明明知道我的難處。”她不肯輕易答應,令任應瑒略略心慌,他擁緊她,忍不住說出心中的話。“答應我吧!我喜歡看到你笑起來的樣子。”
聽見他難得泄漏的心情,近似告白的話語,這些明明是她過去極度盼望,但怎?也等不到的。現在他終於說了,她卻一點也不高興。
“你好貪心、好自私,只想著你自己,完全沒有顧慮到我的感受。”她泣不成聲,幾乎沒有辦法說好一句話。“而我好笨、我好笨……”
“不要這樣,你別哭了。”他不會說安撫她的話,只好笨拙地拍著她的背。
這樣脆弱的她讓他好心疼,但是不管他怎?撫慰,她就是止不住淚水。他將哭到無力支撐自己的蘇碧曼打橫抱到床上,陪著她一起躺在上頭。
“你太累了,再陪我睡一下好嗎?”他壓低聲音,拉來棉被蓋住兩人,依然緊緊地將她納在自己懷中。
她點點頭,真的好累好累了……如果一覺起來,就發現她從沒有來找過他,他們也沒有經過那甜蜜得不似真實的一夜,那該有多好?
她在他胸前?起頭,哽咽地問:“你是喜歡我的,對不對?”她累了,不想再掙扎了。“如果你說是,那我也許願意考慮。”
她這樣卑微的請求,讓他的心都碎了……
“是,我是喜歡你的,所以想要跟你在一起。”他吻了吻她因流淚而鹹鹹的嘴唇,抵著她的額沙啞地道。
她是真的愛慘了自己吧?瞧瞧他把她逼到什?樣的絕境了……然而儘管如此,他還是不想放手。
蘇碧曼苦澀地閉上雙眼,在他懷裏低聲呢喃。
“嗯,我答應你……”
第八章
兩個月後
不到九點,任應瑒的高級轎車就已經出現在集團總部大廈附近的巷子裏。但不知?何,他不急著駛向大廈,反而緩緩減下速度,停在路旁。
副駕駛座的車門打開,蘇碧曼提著慣用的破舊公事包,從裏頭鑽了出來。她朝車裏的任應瑒揮揮手道別,漫步走向一旁的早餐店。
早在他們開始交往的隔天,她就被他說服,搬到他家去跟他一起同住。看他快手快腳地聯絡搬家公司,處理所有瑣碎的事宜,她多?高興,以?他迫不及待要和自己在一起,豈料在那之後,一切都不如她所想像。
搬完家的隔天早上,她甜蜜地在他的臂彎中醒來,與他一起梳洗、?他打理衣著,然後,坐著他的高級轎車一起上班。
但是在快要到公司的時候,他竟突然將車子彎進小巷子裏,在路邊停下。
“怎?了?”她一頭霧水地看著他。這裏距離公司還有一小段距離,難道他臨時有什?想買的東西嗎?
“你在這裏下車,走路到公司去。”他伸長手臂越過她,替她打開車門。“我們的事情暫時不能在同事面前公開,如果我每天接送你上下班,他們很快就會發現。”
她驀地感到有些受傷。這樣偷偷摸摸的,好像他和自己在一起是什?見不得人的羞恥事情。她從來沒有想過,?了要待在他身邊,自己還得像個小偷似的防備被別人看見!
儘管如此,她還是乖順地解開安全帶,一腳跨出車門,準備下車走路。
就在她正要站起身的時候,突如其來地,任應瑒扯住她的左手,將她再次拖進車子裏,繾綣萬分地細細吻她……
“乖,不要生氣。下班到這裏來等我接你回家,知道嗎?”
他用低沈甜蜜的嗓音安撫她,讓她不由自主地依言點頭,然後下車望著他駕車駛出自己的視線。
那天之後,一晃眼也已經過了兩個月……蘇碧曼歎了口氣。
她走進早餐店,點了自己常常吃的三明治配奶茶,便站在一旁等待,以躲避令人反胃的油煙味。
他真的很奸詐!每次總在惹她傷心之後,就用這種柔魅性感的聲音表情,企圖彌補一切;而她,也總是很不爭氣地輕易原諒了他……
莫非她上一輩子虧欠他太多太多,才注定要在這輩子?他傷透了心,也傷透了自尊?
拿到早餐,時間已經有些遲了,蘇碧曼加快腳步走向大廈。今天是星期一,一大早便要召開固定的檢討會議,她必須早點到辦公室做準備。
到了辦公室,來不及相任應瑒說上半句話,她就忙著回覆較緊急的郵件,再次整理確認待會兒要用的資料,連喝口水的時間都沒有。
沒多久,任應瑒敲了敲內側相隔的門板,示意她該出發了,便逕自走出總裁辦公室——
自從交往以後,他就變得更加陰陽怪氣,除非必要,否則絕對不會主動開口對她說話,他們一天在公司交談的次數簡直屈指可數,仿佛深怕只要他一開口,別人就會發現他們的關係似的。
她無奈地抱起所需的資料和筆記型電腦,跟著他的腳步坐電梯下樓,進入大會議室,裏頭已經有稀稀落落的幾名高級主管入座了。
尉暻原本坐在較遠的一側,見到他們先後走入會議室,忽然皺了皺眉,接著筆直朝她走了過來。
“你的臉色很不好,哪里不舒服嗎?”他觀察著她的氣色,溫柔地問,擔憂之情溢於言表。
她撫著自己的臉頰,疑惑地道:“是嗎?可能是早上太忙了,來不及吃早餐的關係吧……”
其實她最近可能是因?壓力太大的關係,時常突然幹嘔反胃,但是?了不讓尉暻或任應瑒擔心,她並沒有說出來。
“那就好。”他拍拍她的肩膀。“不要累壞了,多分一點愛給自己吧!”
蘇碧曼瞅著他,好半天才露出一抹苦笑。
“我懷疑你有讀心術。?什?你老是說些會讓我想掉淚的話?”她搖搖頭,努力吞下喉間的哽咽。“我沒事,你快回去坐好!”
背後那兩道虎視眈眈的目光瞪得她渾身不自在,她只有草草趕尉暻回座位上去坐好。
“你和他聊得很開心?”果不其然,一道沈渾的嗓音冷冷地從後頭響起。
“他覺得我臉色不太好,只是過來關心我一下而已。”她轉頭望向他,驚見他眼底明顯的濃濃不悅,連忙解釋。
任應瑒的眸中閃過一抹異樣的光芒,緊盯著她的一舉一動。“身體不舒服就回辦公室去,不要在這裏硬撐。”
雖然知道他是出自一番好意,但那冷淡的語調和態度,就是突然讓蘇碧曼心中一陣委屈。
“我很好,不必擔心。”儘管心裏?此不太舒服,她仍柔順地扯出一抹微笑,輕輕地回答。
因?尉暻曾經追求過她,即使她已經清楚地拒絕了,但是每次當他對自己表現出一點關心親切的舉止,這個佔有欲極強的男人都會非常感冒,她也只有多忍耐。
任應瑒?著她瞧了好一會兒,才緩緩將視線移開,將注意力放在眼前的檢討會議上。
蘇碧曼垂下眼,忍住一聲歎息,撫著酸漲、不舒服的胃部,努力集中意識,準備記錄會議重要事項——
開完會議,兩人一回到辦公室,任應瑒便將她叫進專屬的辦公室內。
“到沙發上去坐著。” 一踏入門內,他把她推向真皮沙發,自己則去倒了兩杯咖啡。
“有什?事嗎?”她怯怯地問。他臉上的表情有些可怕,教她擔心起他接下來要說的話。
“你……和尉暻感情很好?”他的神色陰沈,全身散發出一股迫人的氣勢。
他果然又誤會了……“我已經拒絕過他了,我們只是普通的同事。”她溫馴地道,但語氣卻有著無奈。
任應瑒眯起眼,似乎在斟酌她的話是否真實。
“以後你離他遠一點!他的手腳不太乾淨,你是我的女人,應該要跟那種人保持距離。”沈默半晌後,他才轉過身去端起咖啡到茶几上放好,逕自拿起其中一杯喝了。
蘇碧曼心中百感交集。他對自己的佔有欲如此強烈,她當然很高興;但是,他?什?就是不相信她呢?
“我知道了。”她點點頭,無奈地應允。“那?,我出去忙了——”
她可憐兮兮的表情讓任應瑒驀地心動,幾乎招架不住胸口遽然生起的疼惜。她才剛站起身,就立刻被拉住手腕扯到對座的沙發上。
他親昵地摟著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在她的臉頰、柔嫩的唇瓣和小巧的耳垂上印下細碎的吻。
“曼,再陪我一下。”他在她耳邊用略?沙啞的聲音,說著近似撒嬌的話,這教蘇碧曼臉紅心跳,一顆心無止境地融化塌陷。
她緊緊回抱住他,安心地賴在他懷裏,汲取著他暖暖的體溫。雖然知道他總是這樣,在傷害她之後,又立刻用甜蜜的舉動讓她心軟,可她就是學不乖!
“你氣色真的不太好,真的沒有哪里不舒服?”心滿意足地擁著她一會兒,任應瑒突然想起之前會議室中的對話。他稍稍鬆開她,撥撥擋在她光潔額前的劉海,親了一下。
“如果真的生病,我不會逞強。”她朝他嫣然一笑,主動在他略薄的唇瓣上偷親了一記,沒發現他的身子忽地一僵。
“沒事就好,你去忙你的事吧!”語畢,他便真的毫不留戀地推開她,從沙發上起身,步向辦公桌。
再不放開她,難保他不會在辦公室裏要了她!他佯裝專心地檢視著桌上的資料夾,事實上正辛苦地壓抑著波濤洶湧的情欲。
雖然他們已經擁抱過無數次,但是這小妮子偶爾無意間流露出的天真,還是會教他幾乎無法自製。
突然被他從濃情密意的天堂推出,狠狠摔至地面,蘇碧曼臉上霎時閃過一瞬的狼狽,她硬生生忍住,維持語氣的平穩鎮定。
“那?,我出去了。”她欠身,靜靜地走向那扇分隔兩間辦公室的門板。
只是,一走出他的辦公室,她就再也忍不住幾欲奪眶的淚水,急急沖進廁所裏頭,將自己反鎖在裏頭無聲地啜泣——
他剛才那樣無情地趕她走,讓她覺得自己像是他豢養的寵物,而不是女人!
高興的時候就甜蜜地哄她幾句;不高興了便立刻將她推得遠遠地,說變臉就變臉,完全沒有想過她的感受如何。
她都要開始懷疑,經過這樣的精神折磨,自己還會堅定不移地愛他多久?她真的還能相信,他會有改變的一天嗎?
她傷心欲絕,甚至哭到反胃嘔吐,然而從早上到現在她滴水未進,根本吐不出任何東西……
“沒事的、沒事的……”噁心的感覺稍微平息後,她拍拍胸口,鼓勵自己不要陷入低潮的泥沼中。
儘管這段感情從一起步就傷她很深很重,但是,她好不容易開始嘗到那?一點點甜蜜的滋味,說什?也不願意現在就輕言放棄!
蘇碧曼打開門,到鏡子前整理一下儀容,再度挺直腰杆走出廁所——
“小曼姊,我終於找到你了!”
她才剛邁出廁所一步,一位秘書課的後輩便匆匆忙忙地朝她沖了過來。
她皺了皺眉,秘書臉上惶惑慌張的表情令她生起一股不好的預感。“發生什?事?你?什?急著找我?”
“中任飯店出事情了,有一對夫妻帶著小孩吃了我們的下午茶以後,發生食物中毒的現象,聽說情況滿嚴重的。”
“總裁已經先過去了解狀況了,他要你坐鎮在總部指揮,負責擋住媒體——”秘書說得又急又快,蘇碧曼的臉色也越來越蒼白。
她趕緊整理好情緒,回到辦公室後,先是通知各高級主管召開緊急會議,用最快的速度擬定所有對策後,又忙著應付手腳極快的新聞媒體,忙得根本沒有時間想到自己……
晚上七點,任應瑒在現場及醫院兩地奔波,餐廳所有料理的化驗結果也還未出爐,所有相關部門的主管都待在會議室關心事情後續發展。
“大家辛苦了,先吃點東西休息一下吧!”蘇碧曼指揮男同事將一大箱便當推進會議室,招呼大家用餐。
尉暻原本不必留下,但是他擔心她撐不下去,因此自願幫忙支援。蘇碧曼經過他身邊的時候,他輕輕拉住她的手臂。
“小曼,你的臉色越來越糟了,你坐著,不要忙了!”他用有些強硬的口氣逼她休息。
蘇碧曼猶豫了一會兒,發現自己真的累了,況且她一整天都沒有進食,兩條腿虛軟得幾乎要站不住,便乖乖聽話坐下來,即使一點胃口也沒有,她還是勉強打開便當盒。
只是她還來不及拿起筷子享用,就看到任應瑒表情凝重地踏進會議室——
她連忙站了起來,忍著遽然起身的暈眩,憑著一股意志力奔向他。
任應瑒走進會議室時,一眼就發現了她,當然,也發現了緊緊挨在她身旁的尉暻……
他不是已經交代過她,不要靠近那個男人的嗎?她?什?老是學不乖?!而且她的臉色?什?那樣蒼白?她到底有沒有好好照顧自己?瞅著漸漸走近的她,他的臉色越來越陰沈。
“總裁,情況到底……”她伸手欲接過他挂在手臂上的外套,整個人卻被他像攆走什?不乾淨的東西般地一掌推開。
任應瑒蹙著眉頭,嚴厲地道:“不要太靠近我,碧曼……”他剛從醫院回來,還來不及洗澡更衣,碧曼的身體又不好,很容易受到感染。
但是他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主管們團團包圍住,只好先專心應付這群緊張兮兮的中年男子。
他推開她?蘇碧曼錯愕地愣在原地,瞠大一雙美目,難以置信地瞅著他。遇上這超乎自己預料外太多的狀況,她竟然莫名其妙地想大笑。
她就這?見不得人?只能在臥室裏當他的情人,走出臥室,在?人面前,她連碰觸他、接近他都不配嗎?
但這次,她依舊忍下脾氣。畢竟發生這種嚴重影響集團聲譽的意外,任誰都會情緒欠佳,無暇顧及身邊的人,她可以體諒……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想走向正被主管們包圍著的偉岸男人,卻驟然一陣劇烈的頭昏眼花,她眼前一黑,腳步一個踉蹌,便重重摔倒在地上——
“小曼!”尉暻在第一時間沖了過來,扶起倒在地上、已經失去意識的她。
“碧曼!”
任應瑒也往前邁了一大步,不顧?主管詫異的目光,將尉暻推開,從他懷中搶過蘇碧曼。
他輕輕拍拍她的臉頰,不停叫喚她的名字,沒有多久,她終於漸漸醒來。他不禁松了一口氣,同時?起頭朝尉暻的方向投去陰鷙的一眼。
這是我的女人!尉暻彷佛聽見他對自己這?說。
“我……”蘇碧曼在他的扶持之下站了起來,原本想說她沒事了,可是一波接著一波湧上的暈眩感卻讓她連站都站不穩。
“噓……不要說話,我帶你去看醫生……”任應瑒橫抱起她朝外頭走去,口氣好輕好溫柔,令她感動得差點落淚。“剩下的事情就交給你們,有任何狀況再跟我聯絡!”
語畢,他便頭也不回地抱著蘇碧曼走出會議室,留下面面相覷的?人——
應瑒擔心她,甚至?了她丟下他最看重的公事,也不管其他人的眼光,這一刻他的眼裏只有她!
蘇碧曼緊緊攬著他的頸項,將頭埋在他的胸前,雖然眼前仍是一片天旋地轉,讓她難受得想吐,可是她胸中滿滿的全是幸福,過去所有不愉快都不再重要了……
當任應瑒開車載她到附近的醫院時,他的手一直牢牢握著她的。
十幾分鐘後,他們抵達醫院的急診部,任應瑒率先下車,不等她反應過來,便繞到副駕駛座這邊來抱起她——
“等等、應瑒!我自己走就可以了……”蘇碧曼大吃一驚,想要掙扎卻又怕會掉下去,只好環住他的脖子。
任應瑒完全不理會她微弱的抗拒。“醫生,她剛才突然昏倒了,請幫她檢查一下!”進到急診室,他立刻抓住一個正好經過的值班醫生不放。
值班醫生指示他抱著蘇碧曼到一邊的床鋪去躺下,隨即帶了一位護士過來檢查她的情況。
“請你說明一下你的症狀,昏倒之前有什?特別的事情發生?”
她突然心虛地瞄了身邊緊張兮兮的男人一眼,才支支吾吾地道:“我想可能是因?,我今天一整天都沒有進食的關係……”
果然,任應瑒馬上投來不悅的視線,握著她的手也緊了緊。但他還來不及說些什?,手機就響起了。
“待會兒再跟你算帳!”他在她耳邊撂下一句狠話,便走到急診室外去接聽電話。
“那很有可能是貧血……”醫生沈吟了一會兒,又問道:“還有沒有什?其他的症狀?”
她想起自己這陣子的腸胃不適,便一五一十地告訴醫生。
“噁心、想吐,卻吐不出東西?”醫生蹙起眉頭。 “蘇小姐,我必須問你一個比較私密的問題,你最後一次生理期是什?時候?”
蘇碧曼聞言愣住。她最後一次生理期……是什?時候?這段時間接踵而來的事情實在太多,她根本就忘了注意自己的生理周期是否正常……
現在被醫生這?一提醒,她才赫然發現,她的月經——似乎停了兩個月了?!
“呃……已經有兩個月沒來了……”她心裏一陣慌亂。“醫生,是不是我的身體出了什?問題?”
自己突如其來地昏倒、劇烈的暈眩,還有極?失常的生理周期,這種種症狀讓蘇碧曼驀地生起一股很不好的預感,尤其醫生那副事態嚴重的表情,更令她擔心害怕。
她是不是太不愛惜自己了?所以連身體發出警訊都不知道要趕緊挽救?
“有什?問題,得經過抽血和驗尿檢查才會知道。我先去準備一下,待會兒就回來。”語落,醫生便領著護士去準備相關器材。
當醫生走開時,任應瑒正好接完電話,帶著一臉凝重走回她身邊。
“碧曼,化驗的結果出爐了,我們這邊完全沒有問題,我現在必須立刻回公司一趟。”他不舍地輕撫她蒼白無血色的臉頰。“你怎?了?還好嗎?”
“我沒事……”她勉?其難地扯出一抹笑。“公司那邊一定亂成一團,你趕快回去吧!”
其實她非常希望他能陪在自己左右,陪她一起面對醫生的診斷結果。但是,在他面前,她卻永遠不會?自己說話……
“蘇小姐極可能是因?血糖過低而昏倒,大致上應該沒有什?問題。”醫生和護士推著載滿診療用品的推車回到他們兩人身邊。“但是依照慣例,我們必須進行一些比較仔細的檢查。”
任應瑒仍有些不放心。“你一個人真的沒問題嗎?或者我請其他人來陪你?”
我只要你陪在身邊呀!不是你,任何人過來都沒有意義……蘇碧曼欲言又止。
她歎了一口氣,拍拍他緊握著自己的大掌。“只是一些小檢查而已,我不會有事的。你還是先回去處理事情吧!我保證,檢查完畢以後一定會乖乖回家休息,這樣可以了吧?”她朝他淘氣地眨眨眼。
“真拿你沒辦法——”他終於露出釋懷的笑容。“如果有什?結果,打電話給我,知道嗎?”
臨走之前,他又千交代、萬叮囑的,好不容易才甘心丟下她一個人,先行回公司去。
“那是你的男朋友?還是先生?”?著他們甜蜜的互動,醫生不禁失笑。“看他那?重視你,我想等他知道這個好消息以後,一定會很開心。”
蘇碧曼聽了一頭霧水。“好消息?什?好消息?”
她不是很有可能得了什?嚴重的病嗎?怎?可能還會有什?好消息,會讓他感到開心?
“蘇小姐,你連自己可能懷孕了都不曉得嗎?”她的遲鈍與漫不經心令醫生忍不住搖搖頭。“所以我們才要進行驗尿檢查。如果證實你真的懷孕,以後?了寶寶著想,你可不能再這?虐待自己了!”他板起臉來,義正辭嚴地警告她。
“我、我懷孕了?!”聽見這始料未及的答案,她頓時錯愕地張口結舌,不知道該說些什?才好……
這是真的嗎?她的肚子裏頭,現在可能住著一個可愛的小寶寶?她輕輕地摸著自己平坦的小腹,感到萬分不可思議。
她從來沒有想過會懷上他的孩子……但是,她的身體裏有他們兩人的結晶,是他們之間親密情感的證據,一想到這些,她就興奮感動得熱淚盈眶!
應瑒他……如果知道這件事情,應該會和她一樣驚喜快樂吧?他一定也會好期待好期待這個寶寶的來臨吧?
“蘇小姐,請你跟我來,往這邊走。”順利抽完血後,護士小姐攙扶著她,幫助她進行驗尿檢查。
約莫半個小時以後,醫生回來報告她檢驗結果。“蘇小姐,恭喜你,你已經懷孕了,請你先在這裏填資料,等會兒跟我來做更精密的檢查——”
蘇碧曼聞言露出幸福喜悅的笑容,簡直等不及要告訴任應瑒這件事。她從口袋裏掏出零錢,走到一旁的公共電話按下一串熟悉的號碼。
“您所撥的號碼沒有開機,如要留言……”豈料,回答她的不是他低沈穩重的男性嗓音,而是冰冷制式的語音系統。
她失望地挂斷電話,填好就診資料,獨自跟隨醫生進婦?科診療室進行更進一步的檢查……
第九章
要怎?告訴他?他會有什?樣的表情?他會高興地迎接這個小生命吧?蘇碧曼志忑不安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等候任應瑒回家。
醫生宣佈她已經有兩個多月的身孕。兩個多月前,正好是他們忙到沒時間回家睡覺的時候……
想起那次在辦公室裏的荒唐情事,她忍不住滿臉通紅,連忙走到廚房去倒了一杯涼水驅散燙人的熱度。
應瑒怎?還不回來?難道公司又出了什?事情嗎?她拿著玻璃杯回到客廳,一邊按下電視遙控器開關,一邊狐疑地想著。
叮咚——門鈴突然響起,她興奮地起身就要去開門,但走到門邊又忽地頓住了腳步。
應瑒自己有鑰匙,怎?會按門鈴要她開門呢?他該不會是忘了帶鑰匙吧?可是除了任應瑒,她實在想不出還有什?人,會在這將近十一點的深夜登門拜訪。
正當她猶豫著到底要不要開門的時候,門鈴聲不但越來越緊湊,門外也響起了砰砰砰的敲門聲。
那人到底是誰?居然這?用力敲門,這樣會吵醒鄰居的!她趕緊靠近門上的窺視孔——
才看了一眼,她就錯愕得倒退了好幾步,露出惶恐的表情,仿佛門外的人會將她生吞活剝一樣。
“我知道你在裏頭,快給我出來開門!”像是知道她的退縮似的,門外的人氣急敗壞地吼道。
蘇碧曼深深吸了一口氣,將門鎖一一打開,握上門把,緩緩拉開門——
任於億大剌剌地闖了進來,一屁股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客人來訪,好歹總該給我杯茶吧?”
她誠惶誠恐地到廚房泡了一壺茶,端到客廳倒給他老人家喝,心裏頭七上八下的。
老總裁怎?會知道她在這裏?他特地挑應瑒不在家的時候來找自己,是想要說些什??
見識過他喜怒無常的脾氣,蘇碧曼大氣也不敢喘一下,安安靜靜地等著任於億主動開口。
任於億喝完那杯茶,龍心大悅地稱讚她。“嗯,你挑的茶不錯,這茶,香!”他放下杯子,換上另一副不苟言笑的嚴肅表情。“你心裏一定很懷疑,我?什?知道你在這裏?”
她苦笑地點點頭。老總裁該不會也是來罵她“麻雀妄想變成鳳凰”的吧?想到這裏,她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
雖然她相信任應瑒是喜歡著自己的,但是他跟未婚妻之間的婚約還沒解決,她的定位就一直處在尷尬曖昧的地帶……
這陣子她沈浸在甜蜜的雀躍心情裏,根本忘了這些阻礙。要是老總裁不喜歡自己的話那該怎?辦?她緊張得雙手不停扭絞著衣擺,一瞬也不瞬地觀察著對座老人的反應。
不料,任於億卻驀地沖著她嘿嘿笑了兩聲,把她嚇了好大一跳。
“不必害怕!”他將背靠向椅背,那動作和任應瑒像極了。“我說過了,我很喜歡你這個小朋友,更何況,你還是我未來孫子、孫女的媽呢!”任於億突然扔出一顆炸彈。
“我……您、您怎?……不,是誰告訴您的?”蘇碧曼瞠目結舌,驚訝得語無倫次。
“幫你檢查的那位婦?科醫生,正好是我的老朋友。”任於億戲譫地朝她眨了眨眼,但下一秒,他又板起臉來。“做什?這樣緊張?我難道會打你不成?”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我沒有想到,老總裁會這樣神通廣大。”知道他是在跟自己開玩笑,她釋然地露出微笑。“那?,總裁他……他也知道了嗎?”
她突然感到有些緊張,不曉得應瑒的反應會是怎?樣的?
任於億搖搖頭。“不,他還不知情。這種事情,應該由你親口告訴他吧?”他從沙發上起身。“好啦,我只是來看看你。你這小妮子實在太瘦了,要再養胖一點才好!”
“嗯,我會好好照顧自己和寶寶的。”蘇碧曼也跟著起身送他。
“應瑒這孩子真過分,莫名其妙就說要解除跟裴家的婚約,我就覺得奇怪,原來是交了女朋友,連這也不跟我說一聲——”老人家一邊不滿地碎碎念,一邊走出門外。
蘇碧曼驟地愣住。“您說,應瑒他已經跟裴小姐解除婚約了?!”這?重要的事情,他怎?從來沒有對自己提起過?
“是啊,兩、三個月前就解除了,還特地要我壓下消息。”任於億露出意味深長的表情。“看來這小渾球心裏打著壞主意,沒有告訴你……”
“我不知道,他什?也沒有說……”她的腦子裏一團混亂。兩、三個月之前?
他瞞了自己那?久?
任於億沈吟了一會兒,原本要跨出門檻的腳又縮了回來。他踱回沙發上坐下,還招呼怔愣在門口的蘇碧曼。
“小姑娘,你過來!我要跟你商量一些事情。”他扯出一抹邪邪的笑容,仿佛在算計著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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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早上七點,任應瑒才頂著黑眼圈回家。他躡手躡腳地打開房門,看見等他等到累極的蘇碧曼,不禁駐立在床邊,欣賞她純真甜美的睡?。
過了一會兒,蘇碧曼被浴室裏傳來的陣陣水聲吵醒,她從床上坐起,揉揉惺忪的眼睛。
等等,水聲?應瑒回來了?!驟然意識到這件事,她猛地睜大眼睛,整個人瞬間清醒了過來。
終於等到他把事情處理完,回到家裏,她的心情卻不像在醫院時那樣喜悅,而是五味雜陳的……
解除了婚約這件事,他竟然沒有告訴自己,而且還一瞞就是兩、三個月?他到底打算什?時候才要對她說?或著是,他壓根就不打算讓她知道?
蘇碧曼歎了一口氣,她都還沒有聽他解釋,就已經開始胡思亂想了。搞不好事情根本沒有她想得那樣糟糕!
她爬下床,正要到廚房去替兩人準備早餐,任應瑒便從浴室裏走了出來。
“你怎?起來了?是我把你吵醒的?”他一邊擦拭著濕漉漉的頭髮,一邊伸手將她扯回床上。“你一定是太累才會身體不舒服,快回床上躺好。”
她心中一甜,不由得乖乖聽他的話爬回床上,但又不放心地問:“可是,也差不多到該準備上班的時間了。對了,中任飯店的情況怎?樣?”
任應瑒很快擦幹頭髮,也跟著來到床上躺下,他緊緊擁著她,用棉被和胸膛將她保護得密不透風。
“已經解決了。那一家人是專門以詐騙營生的,原本只是針對一些小餐廳,沒想到這次他們膽子忒大,竟然敢來招惹我們。”他汲取她身上的溫暖馨香,滿足地
籲了一口氣。“你好香,我們今天都請假吧!就這樣睡一整天,醒了我再帶你出去吃好吃的。”
“你昨天一整夜都沒有睡嗎?”她心疼他顯而易見的疲憊,輕柔地撫著他的黑眼圈。
“在辦公室睡了幾個小時。”突然,他鬆開她,在她唇上偷親了一記。“沒有你,我還真是睡不著。”
他這突如其來的甜言蜜語讓她心頭好暖好暖。她相信,他之所以沒有立刻告訴她取消婚約的事情,一定有他的理由——
只是,該怎?告訴他自己懷孕這件事呢?她煩惱地摸著他長出青髭、觸感扎手的下巴,不知從何說起。
任應瑒睜開眼睛,瞅著她的目光充滿欲望。“怎?,你不想睡?”說著,他的大掌也開始在她身上摩挲輕撫。
“不行啦!”她連忙制止他不規矩的大手。
他停下點火的動作,但並沒有將手從她身上移開。“不行?你今天不方便?還是你身體仍然不舒服?”他擔憂地問道,儘管眸底的欲望光芒仍是清楚可見。
“不是……我有話要跟你說。”她推推他,示意他放開自己,然後坐了起來。
任應瑒仍側躺在床上,以手托著腮幫子,好整以暇地等著她說出要告訴自己的話。
“那個……應瑒……”她支吾了一會兒,還是決定先探探他口風。“你喜歡小孩嗎?”
聞言,任應瑒眯起眼睛瞧著她,半晌後才坐了起來。
“你想要小孩?”他瞅著她,像是要看出她心裏在想些什?。
他的表情……一點都不像是感到高興或期待——蘇碧曼的心涼了半截,她想了很多種結果,但就是沒有想過,他會不歡迎這個寶寶的來臨。
“你……你不想要嗎?”她咽了一口唾沫,在他審視般的眼神下困難地再次開口問道。
“碧曼,公司才剛剛經歷一次災難,還不是很穩定。我認?現在不是談這件事的時候。”他拿起電視遙控器打開新聞頻道,企圖終止這個話題。
他說得再自然不過,蘇碧曼卻只覺得這是拿來敷衍應付她的藉口。他們之間生養一個愛情的結晶,和公司又有什?鬼關係!
她深吸一口氣,平復過於激動的情緒,垂下眼瞪著手邊的被單花色。
“如果我要跟你說的事情,就是我已經懷孕了呢?”她?起眼,眸光滿是冀望和期盼。“你也不要這個孩子嗎?”
“你在跟我開玩笑?”望著她認真且帶著渴望的表情,他用力蹙起眉頭,斬釘截鐵地道:“碧曼,我們不能要這個孩子!”
他才剛剛跟裴家解除婚約沒多久,就突然有了妻子和孩子,裴家會怎?想、別人又會怎?批評碧曼?
更何況,他還沒有向父親宣告碧曼的存在。他希望能夠在將自己心愛的女人光明正大地介紹給父親後,舉辦一場盛大的婚禮,等到那個時候,再來考慮孩子的事情也不遲。
如果她真的懷孕了,他只能說,這個孩子來得太不是時候……
蘇碧曼感到全身的血液凍結,心跳幾乎停止。他剛剛說了什??
“不能要這個孩子?應瑒,你的意思是……要我把這個孩子拿掉,你是這樣想的嗎?!”她顫抖著蒼白的雙唇:心寒地確認自己沒有誤解他的語意。
任應瑒沈默了。他在心裏劇烈地掙扎著,他們如果選在這個時候有了寶寶,不但得不到?人的支援與祝福,就連碧曼的身分地位也還沒有獲得正名。孩子就算生下來了,也沒辦法在無憂無慮、幸福美滿的環境下成長。
可是畢竟是他們兩個的骨肉,就這樣捨棄了孩子,他也感到很痛苦,不知道應該怎?抉擇……
說話啊!不要用沈默來當答案!她在心中?喊著,但是等了又等,任應瑒還是不願意回答她。
她真正傷透了心,卻哭不出來,還能朝他冷冷一笑。“你不必煩惱那?久,我也不是要拿這個孩子來威脅你娶我。”她氣得失去理智,不經考慮便說出冷嘲熱諷的話來。“你不要孩子就算了!反正你在我們交往之初就已經說過了不是嗎?我們可以在一起,但是你不會娶我。”
“我很識相,不會因?這樣就死纏著你不放!況且你不要孩子,並不代表其他人也和你一樣,我可以——”
“你說什??!你要帶著孩子去找其他男人?”他遽然打斷她未竟的話,一把攫住她的雙肩,那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她。
“放開我,你弄痛我了!”蘇碧曼用力掙扎,使勁扭開他的鉗制。 “你何必這?激動?反正在你身邊的女人是不是我,對你來說一點差別都沒有吧?如果不是這樣,你怎?會連跟裴家取消婚約了,也不願意告訴我?”
他危險地眯起眼。“你怎?會知道這件事?是誰告訴你的?”難道,她偷偷調查自己?
她掙脫他的大掌。“告訴你又怎?樣,不告訴你又怎樣?重點是,你?什?不讓我知道?”她決定再給他最後一次機會。
“這是我自己的事情,與你無關,你沒有知道的必要——”她咄咄逼人的態度讓他怒極,他也開始失去理智,說出完全違背自己心意的話來。
當他看見她霎時變得面無血色,他就立刻知道自己說錯話了。他想要彌補、想要挽回,但是蘇碧曼已搶先開口了。
“與我……無關?”她喃喃地重復他的話,一瞬也不瞬地瞅著他,美麗的眼睛裏滿足淚水。“任應瑒,你真有讓人心灰意冷的本事!”
“碧曼……不是這樣的,我……”他急著解釋,卻不知道該說什?。
原本他是想等到解除婚約大約一年以後,那時公司也已經穩定下來,再告訴她這個好消息,順便向她求婚的,但是剛剛他在氣頭上,竟然口不擇言地說出傷人的話語……
他該說什?,才能讓她明白自己非常在乎她,沒有她在身邊不行?
他猶豫著,蘇碧曼卻不打算再給他機會。她已經給過太多次了,現在看看他回答自己的是什?樣的好答案!
這件事與她無關?哼,很好,既然這樣的話,那她也有辦法——
她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先拖出一個大登機箱,再把所有禦寒衣物、重要物品全部塞進去……
任應瑒趕忙制止她的舉動,氣急敗壞地質問她。“你在做什???什?要收拾東西?你要到哪里去?!”
如果自己真的有讓她心灰意冷的本事,那?她也不遑多讓!他都快要被她這一連串莫名其妙的挑釁給氣死了!
“你不是不要這個孩子?那?,我要想辦法讓寶寶消失啊!”她揚起一道眉,冷冷地道:“趁著我現在還沒有反悔,你最好快點放開我。”
“碧曼,你不要這樣……”他放開手,軟下語氣。
“你不必擔心,我問過了,昨天那位幫我檢查的醫生願意幫我動手術。”她繼續手邊打包的動作,面不改色地說著謊話。“幸好我事先預料到這種情況,提早做好準備,只要向他打電話約定時間就可以了。”
語畢,她絲毫不給他反應的時間,當真掏出手機來從電話簿中找出一個號碼,按下了撥出鍵——
“喂,我是蘇碧曼,要麻煩您安排……”然而話才說到一半,她的手機便被他奪走。“?什?要阻止我?”
“你不要太過分了!”他氣得全身發抖,根本不知道該拿她怎?辦才好。
“你才不要太過分了!”她同樣失去控制地朝他大吼,酸澀的淚水卻也隨之沖上眼眶。“你自己摸著良心想一想,你可曾考慮過我的感受?每次都是你想做什?就做什?,從來不在乎我會不會傷心難過。”
“跟你在一起,我好沒有尊嚴,也看不見任何未來。我?什?要這樣委屈自己?我明明是人,?什?要任你像只寵物一樣呼之即來、揮之即去?”
她淚流滿面,聲嘶力竭地吼出自己所有的心聲。這些話她一直隱忍在心底,今天卻一股腦兒地爆發出來了。
任應瑒怔仲在原地。他從來不知道她會這樣想,所有他以?是?她好的舉動,原來都一直傷透了她的心?跟他在一起的時候,她一直都在委屈自己?
蘇碧曼見他聽了這番話以後,居然淨瞅著自己不說話,氣得眼淚都蒸發掉了,再也不想理他。
這只呆頭鵝!像這種時候,他應該立刻沖過來抱住她,懺悔地對她說:他知道自己錯了,然後苦苦挽留她不要走哇!若是他這?做了,或許她還會考慮考慮原諒他……
她俐落地完成整理打包的動作,然後冷著臉對他說:“我們還是分開吧!至於我肚子裏的孩子,我自己會處理。”
拉著登機箱,她踏著重重的步伐走出房間,一直到快要走到大門口了,任應瑒終於開口叫住她。
“等等!你……”他突然欲言又止,好一會兒才繼續道:“你要去哪里?”
“這是我自己的事情,與、你、無、關!”她咬著牙,一字一頓地用他剛才的話回答他,然後便頭也不回地打開門,走出他的視線……
任應瑒沒有料到她會這樣說走就走,直到他意識到自己應該追出去的時候,蘇碧曼早已經坐上計程車,在他面前用力關上車門,絕塵而去——
他挫敗地望著那輛載著她的計程車,試圖撥打她的手機,卻赫然想起,方才他奪下她手機的時候,順手將手機放在房間裏了,而她根本沒有拿走!
“該死!”生平第一次,他憎恨起自己。
任應瑒回到屋子裏,在客廳煩躁地踱來踱去,想著她到底會躲到哪兒去,但是想來想去,他沮喪地發現,自己不知道她有哪些好朋友,更沒有他們的電話,完全無從找起……
你自己摸著良心想一想,你可曾考慮過我的感受?每次都是你想做什?就做什?……
現在想想,他的所作所?確實都是?了自己——在開始交往的時候,就警告她自己不會娶她、要求她在上班途中下車、不准她太過親近自己……
儘管如此,她還是甘之如飴地待在他身邊。是他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傷害她,一次又一次地將她從自己身邊推開的。
他實在太不珍惜她了!任應瑒頹喪地坐在沙發上,將臉埋在雙掌之中,幾乎想要狠狠揍自己幾拳。
叮咚——門鈴聲遽然響起,驚起了陷入悔恨之中的他,他懷疑地望向厚重的門板片刻,才舉步走到門邊往外探看。
是父親?他一頭霧水地拉開大門。“爸,您怎?來了?”
任于億帶著滿臉的慈祥笑容,身後還跟著兩個提著好幾袋東西的隨從。他一進門便東張西望地,似乎在找些什?。
“小姑娘呢?她出去了嗎?”繞了半天沒看見蘇碧曼,任於億忍不住問兒子。
任應瑒中一驚。父親怎?會知道碧曼的事情?或者,他只是在探探自己的口風?
“不說話?你把她怎?了?”任于億不高興地皺起眉。“那小姑娘實在太瘦,我今天特地帶了很多滋養的補品,要來讓她安胎……”
他心中又是一驚。“爸……您在說什??”父親連碧曼懷孕的事情都知道了?!
“你以?我什?都不曉得?”任於億又露出那種邪邪的微笑。“昨天幫小姑娘檢查身體的那位醫生,就是我的老朋友!”
“您早就知道了?”他張口結舌,第一次覺得自己腦袋徹底打結,什?都無法思考了……
父親什?都知道!而且不但任憑自己跟裴家解除婚約,一句疑問的話也沒有,甚至默許他和碧曼交往—他還以?……父親會嫌棄碧曼的出身,會反對他們倆的結合……
事實上,他這些日子以來的顧慮,全部都是多餘的?老人家早就都看在眼裏,只是沒有明說而已?!
“你對人家實在太壞!你看看你把她折磨成什?樣子?比我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還要瘦上一圈!難怪她要躲你躲得遠遠地。”任于億不理會他的問題,逕自痛?眼前這個膽敢欺負自己准媳婦的罪魁禍首。
“爸……您知道她會上哪兒去吧,對不對?”任應瑒從他的話中聽出端倪,雖然沒有什?根據,但是現在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任於億癟癟嘴。這小子還不笨嘛!竟然聽出他的暗示了。不過,接下來的考驗可就沒那?簡單容易了——
“我怎?可能會知道她跑到哪里去了!”他故意板起臉來,以嚴厲的口氣斥責兒子。“即便我知道,又?什?要告訴你?人家小姑娘就是不想見到你才會跑去國外躲起來,你既然不喜歡她,又何必去打擾她的生活?”
“誰說的?我喜歡碧曼——”驀地,任應瑒像是想到什?似的停下來。“您說國外?您怎?知道她是去了國外?”
“你總算承認了!”任於億哈哈大笑。“我還在想,要是你再不老實一點,我們可能要讓你永遠都找不到她呢!”
這?說來,父親確實知道碧曼的行蹤了?任應瑒松了一口氣,他迫不及待地追問:“她到底在那裏?請您快點告訴我!”
“急什??”沒想到,任於億卻故意慢條斯理地刁難他。“你先說說看,你打算什?時候娶人家進門?”
“找到她之後,我就立刻向她求婚!”他心急如焚,只想趕快獲得蘇碧曼的去處,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回答。
“好——”任于億開心了,他大方地泄漏未來媳婦的落腳處。“她就在我們加州的別墅裏……”
只是,他的話都還沒有說完,任應瑒便一陣風也似的奔出門外了。
下次應瑒回臺灣的時候,應該會同時帶著他的媳婦和孫兒吧?望著兒子匆忙的背影,任於億心滿意足地想著。
第十章
美國 加州
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又改搭乘豪華的加長禮車,一個小時之後,蘇碧曼總算來到任家在美國的別墅之一。
這棟位於市郊邊緣的房子雖然稱之?“別墅”,卻沒有一般?人印象中,那種奢靡浪費的氣息。更精確一點來說,這棟房子頂多只能叫做“小屋”,連別墅的邊兒都構不上。
蘇碧曼滿意地打量著面前這棟兩層樓高,總共大約才四十幾坪的木造小屋,幾乎是一眼就喜歡上這幢溫馨可愛的屋子。
“蘇小姐,如果您有任何需要,請打這支電話給我,我立刻?您服務。”任家
在美國的管家必恭必敬地遞上自己的名片,又交代了一些事情,才駕車離開。
蘇碧曼先在屋外巡視了一圈,立刻發現車庫內停了一輛輛性能良好的轎車。那是任於億?了讓她能在這裏自由行動,特地請管家準備的。
她興奮得像個找到新天地的孩子,用管家給的鑰匙打開門鎖,進屋子裏繞了一圈又一圈,確認自己需要添購哪些東西,便跳上那輛稍微迷你一些的轎車,憑著剛才曾經路過的記憶,找到附近的超級市場——
兩、三個小時之後,她才終於依依不捨地從占地超廣的超級市場離開,抱著一大紙袋的生活必需品,開著車子回到她的新家。
這個時候天色已經暗得差不多了,她將車子駛進屋前小小的草地時,車燈映照出一個偉岸頎長的身影。
蘇碧曼愣了愣,沒想到他居然會這?快就追過來。她馬上恢復正常的神色,繼續若無其事地將車子停進車庫中,抱著大紙袋下車。
任應瑒上前替她接過紙袋。“碧曼,跟我回去吧!你一個女孩子住在這裏太危險了。”
她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不會啊!我很喜歡這棟房子,也很喜歡這裏的環境。我想寶寶也會贊成我在這裏生下他的。”言下之意就是她要在這裏待到生?,絕對不會輕易跟他回去的!
“臺灣也有類似的地方,?什?要特地跑到美國來?何況你一個人在異國,萬一發生什?意外也沒人可以照應……”任應瑒再接再厲,不死心地勸說。
如果把今天他一整天對她說過的話全部加起來,很有可能比他們認識這些年來說過的都還要多!
她還是淡淡地回答:“不會啊!有管家照顧我,我一點也不擔心。再說,這裏的治安很好,比臺灣安全多了。”
他說的每一句話都被她輕輕鬆松地擋回來,讓一向運籌帷幄、什?事都難不倒的任應瑒竟然詞窮了!
“你還有話要說嗎?”看看已經走到門口了,蘇碧曼接過他手中的大紙袋,非常乾脆地跟他道別。“很感謝你特地跑來關心我,晚安!”
“等等!碧曼——”他反應不及,立刻就被關在門外。
懷抱著一絲微弱的希望,他試著轉動門把,隨即心灰意冷地發現,這個狠心的小妮子居然真的把他鎖在門外!
天色漸漸晚了,接下來會越來越冷,他可不能在車庫過上一夜。
歎了一口氣,任應瑒也只有無奈地決定,今日到此?止,養足了精神,明天再繼續……
“碧曼,你聽得見吧?”他用力敲敲門,知道她會聽,便接著說下去。“我還會再來的,我會一直勸到你回心轉意,願意跟我回臺灣?止!”
蘇碧曼在門的另一邊,聽著他的腳步聲,聽著他駕著車子逐漸遠去,嘴角慢慢泛起一抹淘氣的微笑——
在他沒有說出自己想聽的話之前,她才不會理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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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日子裏,他們就正如自己宣示的話一樣,一個幾乎天天到這棟小木屋報到,一個無論晴天、陰天還是雨天,都照樣給他吃閉門羹……
任應瑒從來沒有這?窩囊過,他一個大男人,常常在門外一站就是大半天,朝著門內狠心的女人說好說歹,勸到附近的鄰居甚至居民都同情他,時不時請他喝杯飲料、?他打氣了,那女人還是對他愛理不理的!
可是沒辦法,誰教他就是非要這女人不可!因?這樣,即使他每天都不得其門而入,卻也還是每天乖乖坐在小屋門前的臺階上,等著屋內的佳人突然大發慈悲,恩准自己進門……
啪答——突然,大門從裏頭被人打開,蘇碧曼一身輕便地出現在門口,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我正需要一名水電工,你要不要打臨工?”見他眼中霎時迸射出一抹希望,她又潑了他一大桶冷水。“修好了以後,你就回臺灣吧!以後,我不會再讓你進來了。”
任應瑒不知道自己究竟應該要高興,還是生氣才好。他氣的是,自己已經?下公司的一切事務,在這裏陪她鬧了快要一個月,她終於讓他進門,卻告訴他這是最後一次……
而他慶倖的是,至少她還願意請自己幫忙,沒有打電話花錢請外頭真正的水電工人來修理,否則,他可不敢擔保自己會不會沖進屋內,先修理她的屁股!
“哪里壞了?”他非常認命地隨著她進到屋裏,環顧四周、檢查整棟小屋。
她將這棟別墅佈置得相當溫馨,家具都鋪上暖色系的巾布,擺設簡單有型,空間雖然不大,但是對她來說已經非常綽綽有餘了。
正當他出神地打量著這個簡樸卻溫暖的小天地,小腹已經有一點點弧度的女人開口說話了。
“浴室裏的燈突然不亮了……嗅,還有樓上的水龍頭會漏水,馬桶在沖水的時候,聲音怪怪的。”她一一細數需要他服務的地方。
不知道?什?,她需要自己的幫助,這件事情竟讓任應瑒有股莫名的成就感,彷佛她不能沒有自己似的。
他脫下西裝外套,挽起襯衫的袖子,先從比較容易解決的馬桶開始。
只見他打開馬桶的水箱蓋,稍微撥弄一、兩下,怪怪的聲音就此消失了。又到樓下浴室裏檢查了一會兒,判定是燈管燒壞了。
“這要換一管新的。”他將燈管整個拆了下來,左右翻看幾下。“這種牌子很普通,附近的超級市場應該有。”
“噢,那我們一起去吧,順便買點晚餐的食材——”她接話接得很順,完全沒注意到某個男人聞言簡直要笑彎了眼。
她說要跟自己一起去買燈管?還說要買晚餐的材料?她想邀他一起晚餐?思及蘇碧曼很可能是藉此暗示她已經原諒自己了,他很想大笑,又不敢太過張狂,害怕孩子的娘一個不高興就改變主意。
可憐被拒絕無數次的任應瑒,現在竟然只?了這?一點小小的進展,就興奮雀躍得像中了頭獎……他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不一會兒,他開車載她到超級市場買燈管,還買了一些新鮮的蔬果,但是數量卻很少。
“你只買這些?會不會太少?”排隊結帳時,他有意無意地試探她。
“不會啊!我一個人吃,這樣剛剛好。”豈料她也很自然地回答他。
任應瑒氣極。她真打算叫他做免費的水電工喔?連請頓飯都不肯?
“你確定?這樣真的不會太少嗎?”他繼續諄諄善誘。
蘇碧曼佯裝不解地瞅著他。“你到底想說什??”
他訥訥地回答。“沒什?。”一口氣憋在胸口無處發,他鬱悶極了。可是要他主動開口討這一餐,那根本比要他倒立繞公園一圈還困難……
偷眼?著他滿心不甘的模樣,蘇碧曼忍笑忍得好辛苦——
她當然知道他要問什?,只是難得看一向高高在上的他吃癟,不趁機好好玩弄他一下,那怎?行?
自從她“離家出走”到加州來以後,他對自己簡直是百依百順,她所有任性不合理的要求,他都照單全收。
她也知道,?了就近照顧自己,他甚至準備把工作據點搬到美國來,半強迫地買下隔壁的房子,以便跟她進行“長期抗戰”……
說實話,他?自己付出的這一切的確讓她感動得要命,可是,還不夠!她還沒有聽到最重要的那一句話!
慢慢地駕車載她回到她居住的社區,任應瑒在她家門口停妥車子,以龜速慢吞吞地替她扛紙袋進屋,又慢吞吞地修理更換浴室的燈管,以及樓上水龍頭那彈性疲乏的橡皮圈。
儘管他已經儘量拖長時間,但是這些都是小問題,當他全部修理完畢以後,也才不過四點半而已。
他站在浴室裏,第十次測試水龍頭的狀況,就是不肯離開。蘇碧曼看了暗暗覺得好笑,忍不住上前拍拍他的背。
“你渴不渴?要不要喝杯冰茶?”她朝他漾起甜美的微笑,終於說出他最想聽的那句話。“晚上留下來一起吃飯吧!”
“當然好!”
他興奮過度,竟然心血來潮地攔腰抱起她,在浴室裏頭轉圈圈,把她嚇得逸出一聲微弱的尖叫。
“呀——應瑒,快放我下來!我頭暈了!”她被轉得臉色蒼白,連抗議的聲音聽起來都很虛弱。
他是怎?了?不過是一頓晚餐,值得他開心成這樣嗎?看來自己最近真的是欺負他欺負得很厲害啊……她又好笑又好氣地想。
“抱歉抱歉!你還好嗎?會不會噁心想吐?”任應瑒連忙放下她,低下頭細細檢視她的情況。
就這?湊巧,蘇碧曼剛好也在同一時間?起頭,兩人便陰錯陽差地刷過彼此的唇瓣,他們全身一震,都愣住了。
凝視著懷中佳人水靈靈的大眼,小巧的鼻梁和久違的柔嫩嫣唇,任應瑒抵不過欲望的誘惑,情不自禁地低下頭,重溫她的溫暖與美好——
她乖乖地倚在他的胸前,沒有抵抗,讓他不由自主地加深這個吻。他的雙手緊緊環抱著她,兩人之間再也沒有一絲空隙;他愛撫誘惑她柔軟的唇舌,勾引她回應自己。
蘇碧曼渾身酥麻,無力支撐自己,幾乎是靠他像是要將她揉進自己體內的熱情擁抱,才沒有軟倒在地。
良久,他終於饜足地鬆開她的唇,但是一看到她腫脹的唇瓣,紅豔的雙頰和起伏不定的胸口,就險險克制不了心中澎湃洶湧的渴望。
“碧曼……”他抵著她的額,唇仍然緊貼著她的,一刻也不想離開她。
聽見這聲深情的呼喚,她閉上眼,歎了口氣,輕輕掙開他的懷抱。“我該去準備晚餐了。”說完,她強迫自己轉過身,不再看他。
要是再看他一眼,她可沒有把握自己還能堅定拒絕他的誘惑。她很清楚,從以前到現在都一樣,她根本敵不過他的魅力!
“不要走,過來……”驀地,她的手被他從後頭扯住,她身後傳來惡魔般醇厚性感的低沈嗓音。
她僵在原地,不再前進,卻也不肯後退,直到任應瑒朝她走近,將她納入自己的懷裏——
“碧曼。”他在她脆弱的耳邊低語,再度用強壯的雙臂抱緊她,引起她全身顫慄。“我好想你……”
他是故意的——被挑撥得迷迷糊糊之際,蘇碧曼不甘心地想著,但她的清醒並沒有持續太久。
碰上美男計,她總是兵敗如山倒,沒有一次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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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她渾身酸痛地醒來,窗外的天空已經全部暗下了。
可惡!她竟然輕易地讓他得逞了——凝視著身旁男人純真稚氣的睡臉,蘇碧曼有些不情願地想著。
雖然不想承認,不過,她其實非常喜歡被他擁抱著的感覺。然而自從她搬到加州來以後,他們連牽手的機會都很難得,更何況是相擁而眠。
欣賞任應瑒的睡?好一會兒,她才躡手躡腳地下床稍作盥洗,來到廚房準備他們的晚餐。
沒有多久,食物的香味便飄到樓上的臥室,熟睡中的男人終於緩緩蘇醒——
已經記不得到底有多久,自己沒有像這樣好好地睡上一覺了。似乎從碧曼離開家裏以後,每天睡覺時身邊沒有了她,他就變得難睡易醒……
他穿上衣服,套上褲子,循著香味來到餐廳。看見她端著最後一盤菜上桌,不知道?什?,心中乍然升起一股渴望。
他渴望和這個女人共度餘生。渴望每一天都有她相伴,渴望她永遠在自己的臂彎裏睡得香甜,渴望和她生養兩人的骨肉……
“碧曼——”順從這一股狂猛的渴望,他衝動地開口。“嫁給我吧!”
這話一出口,雖然連他也微微吃了一驚,但更讓他訝異的是,自己一點都不感到後悔!
“嗯?”蘇碧曼笑得更燦爛了。“我會好好考慮的。”
這只呆頭鵝總算有點開竅了,雖然還是沒有碰到重點,不過,她相信那一天應該不遠了……
呃?!她還是不肯原諒自己嗎?任應瑒極其錯愕,她這樣冷淡的回應,害他不知道該怎?接下去才好。
他苦笑。“我到底該怎?做,你才肯答應我?”經過下午那一場歡愛,他還以?她已經有一點點原諒他了……
“你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在你還沒想起來之前,我不會告訴你答案。”她巧笑倩兮,讓他根本無法對她生氣。“吃飯吧!然後快點回臺灣處理事情,我會乖乖在這裏等你回來的。”
他無奈地歎氣點頭。這是怎?回事?他怎?突然覺得,只要能夠讓她原諒他,願意重新回到自己身邊,不管是再怎?刁鑽任性的要求,他都會心甘情願地乖乖照辦?
但無論如何,既然確定她仍是喜愛自己的,他就絕對不會放棄,一定要想出那件“重要的事情’不可!只是,那到底是什?事呢……
可憐他並不曉得,就算他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得一直等到很久很久以後,才終於誤打誤撞地被他蒙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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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個月後
早在預?期的兩周前,任應瑒就?下所有雜務,寸步不離地守著她。在預?期當天的早上,蘇碧曼正式進入陣痛期。
“很痛嗎?你還好嗎?”在送她去醫院的途中,任應瑒比她這個孕婦還緊張,一路上不停地確認她的情況。
“還好,現在陣痛的間距很長……”蘇碧曼早巳做好心理準備,神采奕奕地安撫著准爸爸。“你不要緊張,專心開車吧!”
“但願這個小子出來的時候能乖一點——”要是寶寶膽敢害得她太痛,自己一定要狠狠揍他的屁股一頓!任應瑒焦躁不已,忍不住在心裏對未出生的兒子威脅恐嚇起來。
“你會不會操心太多了?”蘇碧曼仿佛能感應他的想法,她失笑地道:“寶寶生出來健不健康,這比較重要吧?”
“對我來說,你才是最最重要的!”他像是要紓解緊張的壓力似的,用力抓著方向盤,手指都泛白了。
這句話相當受用,她心口一甜,決定給他一點提示。“很接近我說過的‘那件重要的事’了,再加油吧!”
唉,真希望這只無藥可救的呆頭鵝能早一點想通,至少也趕在寶寶出生以前,對她說一聲“我愛你”吧!
她無奈地癟癟嘴,已經數不清這是第幾次她對他明示暗示,也數不清是第幾次?他放寬最後的期限了。
“你剛剛說什??”他心不在焉地問。“你還好吧?撐得到醫院嗎?”這是他第二十七次問相同的問題了。
蘇碧曼差點克制不了想要翻白眼的衝動,她撇過頭去,有點不想理會這個緊張過頭的笨爸爸了。
半晌,她歎了口氣,還是轉過頭來。“只要你把剛剛的話說上十次,我就會忍到醫院再生。”她放棄了,把要求降到這樣總可以了吧?
可惜一向思路清晰的他目前正處於混亂狀態中,根本聽不進她對自己說了些什?,滿心只想著要快快送心愛的妻子到醫院。
“嗯?什??”任應瑒空出一隻手來摸摸她的頭,活像哄小寶寶一樣地安撫著她。“你要乖乖的,再忍耐一下下!”
這次她真的用力翻了個白眼,忍著大腹便便的不適,硬是轉過身去,完全放棄試圖點通這顆石頭的念頭了——
但她萬萬沒有想到,自己蜷縮的姿勢卻讓任應瑒更加神經緊繃。
“碧曼,你怎?了?真的很痛嗎?忍得住嗎?”這是第二十八次……
經過一番折騰,他們終於抵達醫院。由於距離蘇碧曼真正生?的時候還早,他們便被安置在婦?科的一般病房中等候。
等了四、五個小時,等到任應瑒快要把病房中的地板走出溝痕來,護士終於判定她可以準備上?台了——
子宮的劇烈擴張讓蘇碧曼痛得死去活來,她緊緊抓住身邊男人的手,努力配合醫生的口令使勁,將體內的嬰兒推出來。
任應瑒心疼她的痛苦,卻只能不斷地幫她擦汗,握著她的手給予她力量——
下午四點多,歷經了三個小時的奮鬥,蘇碧曼總算順利地?下一個足斤足月哭聲宏亮的小男嬰。
當她抱著嬰兒欣慰地笑著時,那幅畫面美好得教任應瑒幾乎要落下淚來。
護士把嬰兒抱走後,任應瑒便推著蘇碧曼回病房等待恢復。他感動地輕撫著她蒼白疲憊的小臉,在她乾燥的唇上印下一吻。
“曼……你還好嗎?”他拉起她的手,也在手背落下一吻。“辛苦你了。”
“嗯……”她虛弱地點點頭,雖然累極,但是心情卻很亢奮。“你看過寶寶了嗎?他的眉眼好像你喔!將來一定是個大帥哥。”一想到可愛的寶寶,她就不由得微揚起嘴角。
“好了,你不要太興奮了,睡一下吧!”他好溫柔地望著她,然後動情地低下頭抵著她的額,深情低訴:“我愛你……”
原本已經乖乖閉上眼睛休息的蘇碧曼驀地瞠大雙眼瞪著他,眼淚霎時湧上她的雙眸,她搗著唇瓣,難以置信地瞅著他。
“你……你剛剛說了什??再說一次!”她真不敢相信!就在她努力過千萬次卻總是失敗,幾乎要放棄希望的時候,他居然忽地自己開竅了!
任應瑒先是錯愕地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
“我說,我愛你……請你原諒我吧!”他領悟得很快,立刻就明白自己忘記的事情是什?。
蘇碧曼非常非常感動,卻又有些不甘心——他明明是瞎濛濛上的,根本不是自
己想起來的!這樣就原諒他,未免也太便宜了一點吧?
儘管嘴上不想認輸,但是她那喜不自勝的表情早已說明一切,任應瑒連忙抱緊她,在她唇上印下許多細碎諂媚的吻。
“我愛你、我愛你……”他越說越順口了。“原諒我吧!以後,我一定會更珍惜你和寶寶,絕對不再讓你傷心了……”
蘇碧曼但笑不語,就是要再吊吊他的胃口,就是要騙他多說幾次甜滋滋的“我愛你”。誰教他竟然敢讓她等這一天等了六、七個月,甚至連孩子都生出來了才知道開竅!
他們手牽著手凝望著彼此,都幸福地笑了。夕陽西下,耀眼美麗的霞光暖暖地照在兩人燦爛的笑?上,像是在祝福他們……
任應瑒閉上雙眼,感受心愛的女人重新回到自己身邊的悸動。
等到心愛的碧曼睡著以後,他要馬上打一通越洋電話,告訴遠在臺灣等待好清息的父親,自己終於可以把媳婦和孫子帶回去見他老人家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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