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人說天堂在地獄的盡頭,越過那堵墻,劃過那片海就到了。
聽說我們這裡曾經有一個人去過天堂,他是個怪人,總喜歡穿著用一塊布做成的衣服,露著一條袼褙,嘴裡老說著胡話。
老人告訴我,天堂裡有享不盡的快樂與榮華,只有一生求善的人才能去那裡。
天堂裡沒有人會為了金錢而爭奪,沒有人會為了煩惱而憂鬱。因為那裡除了快樂便是享受。
於是每個人都開始想去天堂,開始詢問那個唯一知道天堂故事的村子裡最老的老人。老人告訴他們要向善,但村人逼迫他說出捷徑。老人被逼無奈,終於說出了那個秘密。
原來天堂的路每過一百年會有一天向人間開放,以便和人間的空氣進行一下補充和交換。而過三天那日子就要到了。老人說那路口就在村子的枯井裡,但那同樣也是通往地獄的路。
村人沒有畏懼的,都聲稱自己一心向善,便各自開始準備起來,為了三天后的那個開門的日子。一時間人人都開始準備,除了那個老人。我雖然只是個20歲的青年,但卻對這樣的熱潮發生了興趣。我不想去什麼天堂享受,只是想看看那所謂的天堂為什麼有如此大的魔力,能讓那麼多人都趨之若騖。
我帶上了幾個饅頭,一個父親給我的護身符,還有我的狗天翼。
井口已經圍了好多人,正絡繹地往枯井裡爬。但很快就輪到我了。我看見枯井裡黑漆漆的一片,前面的那人急不可待地下去了,最後幾步是用跳代替了梯子。我想地獄的門不知道是怎麼樣的,會不會有什麼尖的柱子,這樣跳下去不是會死。
“你怎麼還不下去,不下我下?”後面的人在催我,我不急細想,便順著梯子往下爬,天翼趴在我的褡褳裡,在我們要到井底的時候,我感覺到有一股氣流吸著我,而天翼不停地叫著。後面的人又在催了,我順著梯子向下爬,我感覺我的整個身子都被那黑洞吸了進去。
幸好梯子一直通到地獄,否則我定會被那一陣眼盲慌了手腳。我曾經有過這樣的感覺,那是在被強光照射過之後的感覺。我一下子什麼都看不見了,我只聽到天翼在褡褳裡叫著。
我在梯子上呆了兩分鐘,後面的人恐怕也被這突如其來的黑暗遮住了眼神,不再催我。我慢慢恢復了我的可視能力,但一切都顯得黑暗,朦朧。
我知道這一定就是地獄了。我慢慢地順著梯子往下爬,路很長,我爬了近五分鐘才到了底。
我將我的腳慢慢地放下地,發現那地是軟綿綿的;當我將第二隻腳放下的時候卻發現那地是結實的。我正在為這樣的怪異而奇怪的時候,我聽到耳邊的一聲呼喊,隨即是一件重物落地的聲音。
我低頭細看,終於發現我的第一隻腳踩著的正是剛才在我前面的那個人。我想去通知上面的人,但我發現一旦我著了地,那梯子便怎麼也抓不住了。我看到我後面的那人在向下爬,我叫住他,讓他把話傳上去,而他迅速地落了地,然後飛也似的向遠處的一團火苗跑去。後面的幾個也是這樣,我終於放棄了。
我把我的天翼放下地,天翼便撒腿跑在了我的前面。我趕忙追趕,卻發現它在一塊石碑前停住了,搖晃著尾巴衝著我叫著。
我俯身去看那石碑,上面隱約寫著幾個字:“惡從善生,佛自魔來。”我不明白那是什麼意思,便帶著天翼向著那團火走去。
一路上我不停地被後面的人追上並趕超,他們沒有因為任何東西和事物停留。火團慢慢的近了,天翼顯得很興奮,不停地在遠處等我,搖晃著尾巴。
當我趕到那火團的時候村裡的人幾乎都到了,火團邊上不多遠有一扇門,上面有三個其大無比的字" 鬼陰門" ,用朱紅色寫成。每個字的最後一筆都向下拖出兩三寸,像淌著的血。門的兩側各有一尊像,右邊的像吐著舌頭,嘴邊有紅色的硃砂,手裡各拿著一條人手和一條人腿。而他的頭上頂著的是一個頭顱,那頭顱的蓋已經沒有了,什麼都模糊不清,只能清楚的看出他的嘴向上翹著,是滿足的笑。左邊是一尊佛像,安詳的面容和藹的神情,他的頭上亦有一個頭顱,但那頭顱卻能清晰的分辨出他的痛苦。
村人們都停在門口,誰都不願第一個進去,我不明白是為什麼,便帶著天翼推開了那門,卻聽到後面有話說:" 這是鬼門第一道關,一定有吃人的鬼把手,看那石像就知道了。"
我也一驚,但門已經打開,我的腳已經跨進了" 鬼陰門".我的面前有一條小路,不長,路的盡頭可以看見有一個峽谷,兩邊架著索橋。我小心翼翼地在路上走著,真的生怕有吃人的惡鬼出來。天翼倒是很悠閑,要不是我用繩牽著它,它肯定早跑了。
我還沒走到路的盡頭,便聽到後面有急劇的腳步聲,我以為是惡鬼來了,慌忙往旁邊閃。但我看見那過去的是那些村人。他們爭先恐後地往那索橋飛奔,其中有很多人被推倒在路上。
我上前扶起那些被推倒的人,卻聽到前邊發出空曠的喊叫,然後什麼都沒有了。我和那幾個村人慌忙趕到那索橋旁,只發現索橋已經斷了,而那聲音似乎還在峽谷裡迴盪。
天翼衝著黑不見底的谷吼叫,另外幾個村民無不心驚膽戰,嘴裡念叨著" 還好還好".當最後的餘音消失在峽谷中的時候,我們都能清晰地聽到沙礫沿著懸崖邊滾下的" 沙沙" 的聲音。
天翼不再叫了,用鼻子在地上嗅著,一會在遠處吠了一聲。其他的村民依然沉寂在剛才的驚嚇中,呆呆地望著漆黑的峽谷。我走到天翼身邊,輕輕拍它的腦袋,惟恐它也被剛才的一幕驚了神,但無意間卻看見天翼的面前有一條繩索。繩索是暗色的,具體的顏色因為黑暗實在分辨不出,但這樣的顏色在如此的背景中是極難辨認的,要不是天翼我想根本不可能讓人眼發現。
我想這是唯一的進口,因為周圍再沒有其它的路了。我問那些尚在驚嚇中的村民要不要繼續,他們似乎已經沒有了靈魂,互相望著不說話。我想他們大概是準備放棄了,便將天翼放在褡褳裡,開始順著繩索爬下去。不久我就聽到上頭腳踩懸崖壁的聲音,我想他們大概是又準備繼續尋找了。
峽谷深不見底,四周除了我們蹬壁的聲音其它什麼都沒有了,連天翼現在也好象老實了很多,不再發出叫聲。繩索很粗,上面的麻又非常" 鋒利" ,加上天翼,我的手掌不久便被撕開了裂口。鮮血開始染上繩索。
過了很久很久,在我幾乎快要忘記什麼的疼痛的時候,我看見一道光從下面閃過我的眼簾。我知道我們的新大陸快要到了,而這時,上面村民也都到了我的頭頂了。
原來地獄不都是漆黑一片的,這裡便算是別有洞天。光亮不知是從哪裡來的,四周都是岩壁,只有一個湖在不遠處,湖水因為那光亮而閃爍。
我看到每個人的手掌都有血色,再看看我自己的,血一滴滴的往下留。我看見湖的邊上有一個鐘乳,其實是因為它邊上的字才發現它的。" 百愈乳醫治一切疾病,痛楚,將受傷部位放在乳下即可,但一天只產10滴。" 這到不錯,雖然我們都是壯年,沒有什麼疾病,用它來治愈手掌的皮外傷倒是不錯。我忙叫來那些村民,村民們發現這之後急忙將自己的手候在乳下。推搡聲,爭搶聲此起彼伏,只見那些村民用力掂起腳尖,但隨即便被後面人的身子給壓下去了。被壓的自然不服氣,用力把後面的人往後推。
有些人被推倒了,有些人被擠在了人堆中間毫無作用之處。
滴答,一滴水滴了下來,是水與石頭的相裝聲;滴答,又一滴,一個人滿意的叫;滴答,一滴,又一個人被推翻在地;滴答,又一滴,人群的叫聲充盈了整個空間;滴答。我顯然沒有料到這樣的場景,一時間不知所措,只能看著那十滴水滴入了六個人破裂的手掌。
倒地的人發出呻吟,不知道是被撞疼的還是沒有得到鐘乳水而痛苦著,但忽然有人喊:" 這裡有字:入口湖中尋。湖底有食人魚,見血而亡。"
那六人高興地說:" 那我們就先走一步了。" 說完便邊笑邊向那湖走去。我們趕到湖邊,看見湖水極其清澈,而湖底確實有個門。
" 撲通" ,他們下了水,剩下的五個人只能看著他們向那門游去。
水很清,可以看見他們的身影。快要到那門的時候,有一群魚向他們游去,接著便是翻滾的氣泡,氣泡很多,我們無法看清發生了什麼事。
一刻鐘之後,水面漸漸地平靜了,飄起了一些白色的東西。有一個村民將那白色的東西撈過來,仔細看,嚇得面目蒼白,嘴裡嘀咕著,用盡了全力,卻又怎麼都說不出一個字。
" 到底是什麼?" 另一個村民起了好奇,拿起了那個被扔掉的白東西。" 啊他們他們" 所有的人都被吸引了,都圍向那個白東西。" 他們他們都死了。"
原來那白東西是骷髏,我們看向那湖底,那些魚還是悠哉地嬉戲。
其他人這時都傻了眼,不知所措起來。天翼也不叫,看著那湖中的魚,它是不知道它們的危險的。
我們從新回到那寫有字的地方," 見血則亡" ," 莫非它說的是見到血魚就亡?" 有人說。
" 也只能這樣認為了,現在讓我們從新爬上去是不可能的了,那就只能冒險一次了。" 又一個村民開口。
" 那誰去試試呢?" 大家又開始為難。" 我不會游泳,我不去。""我的手掌不冒血了,我下去也沒用。" 有人乾脆坐到了一邊,不參加討論。
天翼在湖邊喝水,不時用爪子劃過水面。
" 那我去吧。" 反正也是來找天堂之門的,沒人去光耗著也沒用。我把天翼用繩子拴在我手上,縱身跳下水。
水中的世界很清晰,令人有一種靈魂出殼的感覺。水很清,所以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下面的魚在那裡游動。我有種說不出的平靜,似乎那些魚就就平時村子裡人家賣的魚一樣;天翼不知道什麼原因顯得很興奮,幾乎是拖著我走的,我只看過它曾經在村子的池塘裡游過泳,卻沒有想到它潛泳的水平還那麼好。
離得近了,我已經可以嗅到魚的殺氣了。我看了看我的手掌,看見有幾條血絲從掌紋中游出,我怕這樣的血絲不足以抵抗如此凶猛的魚,又用力將傷口扯了扯。
一股血流從手掌中猛得噴出,在我毫無準備的情況下,我的眼前已經被紅色所籠罩了。一瞬間我什麼都看不見了,我只能感覺到有一股血腥衝著我的鼻子涌來,接著我什麼都不知道了。
第一個向我起來的感覺是恐懼,接著還是那血腥。我張開手想擋住什麼,卻發現我的手被什麼東西拖住了。
" 你沒事了吧?" 我看見有一個身影向我探來,當視線清晰的時候,我才認出那人便是村人裡的一個,其他人也聞聲靠了過來。我想動動手,發現手上仍然拴著牽天翼的繩。天翼小跑到我身邊,在我的臉上舔了又舔。
" 剛才真危險啊,忽然有一團血色,我們都以為你被魚吃了呢,後來才發現湖裡的魚都死了漂了上來,而你已經撞入了那扇門了。"
" 是啊是啊,我們都以為你不行了呢。" 看見我沒事了,村民們也像釋了懷似的討論起來,當然只有我和天翼知道剛才發生的事。
等我完全好轉過來之後大家提議我們繼續趕路,有人已經看見了一側的天空有紫霞在那裡停駐,覺得一定就是下一站我們要過的關卡。
於是我們便向著那紫霞的方向進發。天翼依舊保持著興奮的狀態,這樣的冒險對於它來說除了興奮似乎確實再沒有其它可言,因為它沒有恐懼。它跑得很快,不時衝著那紫霞吠兩聲。
半路上我們停下補充了一點食物,我吃的不多,已經剛才的事令我的肚子很不聽話,倒是天翼還保持著它一貫的胃口。
飯畢我們繼續趕路。紫霞似乎離我們越來越近,但走了很久都沒有發現什麼特別的地方。但每過一段,我們腳下的路會不一樣,開始是紅色的,然後變成了澄色,接著是黃的而現在卻變成了紫色。我正在為這樣的路色而感到奇怪,忽然天暗了下來,四周一片漆黑,如同剛下來時候一樣,只是剛才都是有光亮的,現在又什麼都看不見了。
" 怎麼回事?" 人群中傳出騷動。
忽然我看見旁邊有一條蘭色的光帶,忙叫大家看。?
" 有人!" 旁邊傳出喊聲。我們都把目光集中在那條光帶上。確實有人,我能看見那藍光中有閃動的腳步,那腳步整齊劃一,所以粗看只能看見移動著的光帶。
我們立刻向那個方向跑去。
近了,我看見一排人正整齊地像著一個方向前進,個個慪著腰,而臉上毫無表情,一隻手拖拉在胸前,而另一隻則搭拉在前面的人的肩上。那藍光是從他們身上發出的,不知道為什麼。但那藍光卻像一條彩帶,一直伸向遠方。而在藍光的照耀下我們發現,我們的腳下也正有一條路,與藍光平行著通向遠方。
我們便沿著那路向前走,這條路很安靜,沒有任何聲音陪伴,甚至腳下的沙礫也被這樣的安靜恐嚇得不敢做聲。只有那幽藍的光像只無形手不住勾住我的眼神。而我不久後發現,這條路正好是通向那紫霞的。
天翼也好象感覺到了那藍光的誘惑,不住地轉向那藍光,那接連著的人群,不過那更像是一列行屍。
紫霞又近了,到了伸手就能觸摸到的地步,我看見有一個宮殿隱約顯現在眼前。
那宮殿也近了,清晰地立在藍光的盡頭,像一張大口慢慢吞噬著光明,於是,那光便在這裡決斷了。
我們小心地向那宮殿靠攏,免得驚醒不該驚醒也害怕驚醒的東西。那宮殿不大,但高聳的尖頂像一塊指示牌一樣讓人一看便不會忘記。那尖頂一直刺上去,直到淹沒在那紫霞中。宮殿前有一條路,那藍光便在這路上進入宮殿的大門;宮殿的後面也有一條路,但那上面漆黑一片,什麼都不剩下了,要不是我們離得近,根本看不見那路。
那些行屍便從那路搭肩走進宮殿,殿門只開一半,另一半閉著。開著的一半上面有一塊匾,上面寫著" 死門" ,它的一側立著一個像,很象路上看到過的那個吐舌頭的那個,它頭上也有個頭顱,露著笑容,只是它手裡不是手腳,而是一面鏡子,鏡面向著走過去的人群。
我記得曾經聽老人講過這樣一個門,說死人一定要經過這個門才能轉世,否則他們將永世成為枯鬼。而那面鏡子聽說是用來辨析這人在陽間時的人品,這樣就能有依據去判斷是送他入地獄呢還是進天堂。
我們也跟著那藍光一起向那宮殿走去,雖然向著門口,但我還是無法看見裡面是怎麼樣的,除了漆黑一片,什麼都不知道。
我在門口的時候特意看了一眼那鏡子,裡面不是我,甚至沒有一個人,我以為那鏡子壞了,照不出東西的,最後才隱約看見裡面有另一面鏡子。我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而眼前的漆黑也已經不允許我多想了,我牽著天翼,向那黑暗走去。
有一種扭曲的感覺將我拉扯,讓我的一切感覺都好象顛倒了。我說不出那感覺,好象我能嗅出光明,看到撕裂,觸到天雷。但那感覺轉瞬間便消失了,而瞬間我什麼都恢復了。
我看到天翼在我的腳下,而我的身前有一片影子,我轉過身,一片刺眼的光亮像箭一樣刺進我的眼睛。像第一次光明一樣,過了很久我才適應了那光亮,我開始環顧四周。
那幾個村民也過來了,他們好象還沒有完全回覆,都閉著眼。我看到剛才我們進來的門口處發出太陽一樣的光,讓我不敢直視,我只能避開那光亮。
大門的安排和進來時看上去一樣,有一半開著,另一半掩著。開著的一半上面也有塊匾,上面寫著" 生門" ,而門的一邊也有個像,不過是個佛像,同樣很像開始的那個佛像,頭上有一個頭顱,痛苦的表情,只是手裡拿著的是一本翻開的書,一面寫著" 魔起佛滅" ,我去看那一半,卻什麼都沒有看到,空白的一片。這時傳來村民們的聲音,他們都好象恢復了,湊到了我身後。
我讓開到說:" 沒什麼好看的,只是本書,上面除了幾個字什麼都沒有。""不對啊,還有張鬼怪的畫呢,你看。" 我回過身,重新看了看那書,除了" 魔起佛滅" 四個字外還是什麼都沒有。
天翼在前面叫喚,我們都聞聲而望,原來前面是片沙漠,一眼望不到邊。
" 快走吧。" 我說。於是,我們又上路了。
這倒是我史料不及的,這裡沒有了黑暗,也好象沒有了時間,但我知道我們已經走了很長很長的路。我們的乾糧還在,但我們所帶的水都已經喝完了。
一開始我們並沒有想到這裡的沙漠會像人間的一樣炎熱一樣無垠,水便不再吝惜;但當我們發現的時候什麼都已經晚了,不論我們再怎麼節約水源還是沒有能夠留住那最後一滴水的逝去。
這裡沒有黑夜,所以炎熱成了始終如一的事。本來還尚有知覺,現在好象連知覺都在偷偷離我遠去。我的腳好象不再屬於我的大腦控制,只是車輪似的機械地轉動。
天翼也感到了這樣的燥熱,把舌頭吐得老長,但那舌頭已經像一塊瀑布一樣,只是那泄下來的是鮮紅的舌頭而不是水。
我們的頭上沒有太陽,那光卻亮得有些邪門。我輕輕地抹去快滴入眼簾的汗水,把手放在嘴邊,讓舌頭不至忘卻水的滋味。我抬眼看,一片綠色的林子出現在眼前。我揉眼,因為我知道這時候很容易出現幻覺或者海市蜃樓。但那綠色還在,我轉過身,發現每個人的眼裡都閃著光。
天翼似乎也聞到了綠色的氣味,又開始恢復了興奮。我們不知哪來的力量,死命像那綠林跑去。
“把你的狗看住,不要讓它把水喝完了。”看見天翼快脫韁的架勢,有人衝著我喊。我只能拉住天翼,和它一起向那綠林跑去。
綠林中沒有湖,只能看見一片林地。大家很失望也很茫然,剛想去吃那些綠葉的時候忽然看到天翼叼著一個壺回來了。
“水水”一個村民看到了天翼口中的壺,瘋了似的向天翼跑去。其他幾個村民聽到後也紛紛向天翼圍了過去。天翼顯然沒有料到這樣的情形,更加上疲憊無法使它行動自如,放下水壺,逃著向我跑來。
我拍拍它的腦袋,發現它在發抖。於是我采了一些寬大的綠葉放在天翼的嘴邊讓它吃。
天翼望著那些爭搶的人群,吼了兩聲。我按住天翼,怕它因氣憤而傷人,但天翼突然竄了出去,衝進了人群。原來幾個村民正在爭搶那個水壺,而此刻看到天翼奔來,便不顧一切地趕走天翼。我走上前想拉住天翼,卻看見一隻大腳踢在了天翼身上,隨著是天翼的慘叫。我趕忙跑上去,而天翼已經躺在地上起不來了。
我仇視地看著人群,看他們拼命地爭搶那水壺。我看見其中一個打開壺蓋猛灌入口中,但隨即被另一個人推倒了。推的人接過水壺把水往嘴中狂瀉,而倒下的那人則滿意地笑著。這笑聲驚天動地,我覺得醜惡。
笑聲突然停了,像光明忽然間失去了陽光。人們忽然不爭搶了,所有的一切都似乎停滯了。我只聽到沙子在風只中的摩擦聲響徹耳際。
“死死了。”
又一個村民倒下了,水壺從他的手裡掉下,水不住地向外流,卻怎麼也停不了。
“這水有有毒。”有人呼喊著,而說話的只剩下了三個人。
水還不住地往外流,即刻浸濕了身邊的沙地。那三人拼命地跑,想逃出這死水。
我跪在天翼身邊,輕撫著它,我看見那綠林頃刻間枯萎,頃刻間全倒下了。
我感到地在搖晃,我抱起天翼還沒來得及起身,便覺得腳下一沉,像摔下了一個無底的黑洞。
我是被一陣浪打醒的,我看到我躺在一片沙灘上,眼前是一片海,我的左側有一艘小船。
我找天翼,發現它躺在不遠處,另三個村民也在不遠處躺著,此刻都好象醒了。
我來到天翼身邊,天翼還沒有恢復,於是我將它放在我的褡褳裡。我記得老人說過,劃過一片海便到了天堂,可能這就是那片海吧。
我因為天翼的原因不想和他們說話,一個人背著天翼向那小船走去。
我剛踏上小船便發現那三個村民已經緊跟著過來了,臉上帶著極其醜惡的笑。我看到他們的皮肉貼在一起,只能看到上翹的嘴,像石像上的頭顱。
我不說話,輕撫著天翼,他們便開始划船。
不多久後,我感到身後有光亮,我轉身去看,看見前方似有一個太陽從地平線升起,將海面照得熠熠閃光。在光亮處,我看到有一片暗影。
“是個島。”有人喊。
那光漸漸地近了,開始射到我們身上,我感到一種安詳的感覺,覺得渾身充滿了安逸。原來這種安逸該是很舒服的,像第一縷春風吹過封凍的大地,有吹醒眾生的力量,但我總覺得其中有種說不清的邪氣,令我感到難受。我看那三人,他們閉著眼,似乎在接受恩澤,而天翼則把頭使勁往我懷裡埋,似乎怕見那陽光。
“快劃吧,前面一定是天堂了。”我看到他們的臉漸漸地舒展開,但我看不清他們的笑容,卻不自覺地想到了那佛像。
那小島慢慢地近了,我可以看到上面的城市,上面的人群。由於城市的建築基本都是白色的,給人一種乾淨的感覺。陽光照在那白色的建築上,更增添了一份神秘和典雅。
不久我們便上了岸,看到前方有個門,周圍都是用白色的城墻圍著的,因為圍墻不高,所以還可以清晰地看見裡面的一切。
那問也是白色的,其實就是在那圍墻中間開了一個洞,另外再加上了一個尖頂,便成了唯一的通道。門前有兩個人站著,看樣子該是守衛。這兩個守衛倒是很有特色,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一黑一白,一美一醜,一個凶神惡煞,一個眉清目秀。
我們上前。
“你們是什麼人?來這裡做什麼?”那醜的說。
“我們是來找天堂的。”
“那你們有介紹信嗎?”那美的說。
“這個我們沒有,但我們是經歷了很多劫難才到這裡的。”
“這樣也不行,我們沒有接到通知說有人今天要來。”那高的說。
“這位大哥幫幫忙,我們已經死了好多兄弟了。我們幾個來到這裡不容易啊。”
“肯定是那地獄之魔搞的鬼,他成天就知道害人。”那矮的說。
“是啊是啊,本來我們有近百個人的,現在就剩下四個了。”
“不過這樣也不行,你們死多少人是你們的事,和我們有什麼關係。你們還是原路返回吧。”那凶神惡煞的說。
“可原路返回不是又要經歷一次危險?”
“可天堂也不是你說進就能進的。你們走吧。”那面目清秀的說。
我看看天翼,天翼顯得很痛苦。我沒有想到天堂原來也是這樣沒有人情,猛轉身,我想我該離開這個地方。
“你等等。”
“叫你呢。”一個村民拉住我。
“什麼事?”我有些忿忿不平。
“你脖子上那是什麼,挺好看的。”那胖的說。
“你管!”我惡言相譏。
“如果你把這個給我們,我們可以放你們進去,怎麼樣?”那瘦的說。
“給你們?這是我父親給我的護”我還沒說出口便被一個村民拉住了。
“給他們吧,不給我們就進不去了。你也不想我們再冒險回去吧。到時候別說護身符了,連小命都沒了。而且天堂裡肯定有能救你的狗的神醫,你再不進去你的狗可要完蛋了。”
我倒是不介意重新原路返回,只是聽到說天翼的病我軟下了心。
“你們商量好了嗎?”那兩個異口同聲地說。
“好了好了。”一個村民陪著笑,使勁把我拖到門前。我不情願地解下了父親唯一留給我的護身符。
我們很快便進入了天堂,一路上我們都在張望。他們看的是天堂人們的生活,而我關心的是哪裡能救天翼。
我們四個人很快就分開了,因為我和他們三人的目的不同。
天堂並不大,只是一個城市。但這裡顯得很寬敞,道路和房屋都是又大又寬。
我倒不是關心這些,只是想看看哪家的門前貼著“藥”這樣的招牌,但一路毫無所獲。我想攔住一個人問問哪裡是診所,但那人頭也不回地走了。連著幾次都是這樣。
我來不及去懷疑天堂的人是不是都是啞巴或者聾子,只能繼續趕路。
我看到遠處有一個尖塔,高聳入雲。從它的高度估算應該能從天堂的任何角度都能清楚地看到。只是我光顧著找藥鋪了,沒有注意到天空。
我不知道那塔是做什麼用的,但既然那塔造那麼高,一定有其用意。於是我便開始向那塔走去。
我走近了。那塔很高,我站在它腳下看簡直有一種要摔倒的感覺。塔身也是白色的,我隱約看到上面寫著幾個字,好象是“許願塔”。我繞著塔身轉了一圈,發現塔的那一面有幾行字:“許願塔,能滿足天堂中人所有願望,但一天只能滿足三個願望。”
我走到塔的正面,許下了第一個願望:“讓我的天翼馬上好起來。”剎那間,天
翼從我的褡褳裡跳了出來,重新恢復了生氣。
我接著許下了第二個願望:“把我的護身符還給我。”立刻我的頭頸又恢復了以前的負重。
我不知道我該許什麼願了,卻看見那三個村民也向這裡走來。
他們好象視我為無物,也好象早就知道了這個塔的作用,上來就虔誠地禱告起來。
我看見一個村民的身邊立刻圍了一群美女,個個是貌美賽神仙,個個如花似玉,個個可令人銷魂。
我看見一個村民的身上立刻綾羅綢緞,珠光寶器,在陽光下閃著無比誘人的光環。
我看見一個村民的頭上立刻有了一件官帽,身上立刻有了一套官服,立刻擺起了官腔。
我看見他們會心地笑,那笑裂開了皮,我恐懼地向後退。
立刻一個村民的身邊不遠處出現了一幢無比豪華的洋房,足足八層樓高,整幢樓都是用大理石建成的,房子前還有一個花園,花園中擺放著一個石像,而那石像正是他本人。
立刻一個村民的身邊出現了另一幢洋房,有十層高,也是用大理石建成的,除了那些和剛才那幢相同的,裡面還多了一個游泳池,池邊傳來少女的笑聲,門口還站著兩個高大的警衛。
立刻一個村民的身邊出現了又一幢洋房,也十層高,但是是用白玉砌成的,花園裡金 袒曰停 原來裡面的樹是用黃金做成的,在陽光的照耀下閃著刺人的光。門口站著的並不是人,而是兩條極其高大的狼狗,各蹲一邊,舌頭伸著,口水滴在地上。忽然有一群艷姬走出來,身著極薄的紗衣,全身的肌膚若隱若現。
我看到他們三人的口水流了出來。有兩個正想要上前,另一個突然叫到:“這些是我的,你們不準碰。”
兩人顯然很不甘心,立刻默然祈禱起來,馬上,兩人的身邊都有了同樣的艷姬在兩人的懷抱。兩人的臉上顯出狡諧的笑。
我無法再忍受這樣的情形,忽然想到自己還有一個願望沒有用。立刻念到:“請送我回去。”
我看到老人在槐樹下坐著,看見我回來有點吃驚,問我:“你到天堂了嗎?”
我說:“是的。”
“是在海的那頭嗎?”
“是的,但天堂的盡頭是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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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來說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