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故事 1
夢
響馬住在郊區的飛天花園。
小區以北15公里,有個地方叫三不管,那裡是槍斃死囚的法場。平時,沒有人敢涉足那個地方。而且,由於血的滋潤,那地方的草出奇的新鮮、茂密。
一天,響馬做了個古怪的夢。他夢見他半夜爬起來,摸黑穿衣服。第二個扣眼好像出了什麼問題,他費了好大的勁才系上。接著,他到鏡子前照了照,還梳了幾下頭。最後,他出門來到停車場,靜靜地坐在了自己的寶來車裡。不一會兒,一輛黑色轎車出現了,從他身邊經過,緩緩朝飛天花園之外開去,好像在引導他。他鬼使神差地把車發動著,跟著它徑直朝北開,竟然一直來到平時他最忌諱的地方———三不管法場!一個黑影從前面的車裡鑽出來。響馬也下了車。那個黑影開始蹲下來慢慢地拔草,拔一會兒就起身看看他。他也跟著蹲下了,一下下拔草……
在夢中,什麼事都可能發生,響馬沒有太在意。
可是,一個半月後,他又做了一次這個夢———還是那輛黑車帶路,最後來到那個陰森的法場,他跟那個黑影一起慢慢拔草……醒來之後,響馬越想越覺得不對頭。
從這天起,每天晚上他回家停好車之後,都把油表上的數字記在本子上。睡前,他把防盜門反鎖,踩著梯子把車鑰匙放在吊燈上,又在床下擺滿酒瓶,甚至用繩子把自己的手腳綁住……每次做這些事時,他都為自己的舉動感到發?。
又過了兩個月,這天夜裡,響馬又做那個可怕的夢了———情節一模一樣!
早晨,他猛地驚醒,發現自己的手腳還被綁著,那些玻璃瓶也在地板上立著,位置絲毫未變,車鑰匙還放在吊燈上。可是,他走出去,鑽進車裡,看了看油表上的指針,身上陡然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燃油減少了3升,正是他的車行駛30公里的耗油量!
響馬心神不寧,越來越憔悴。他萬萬沒想到,這天晚上,他開車回到飛天花園,竟然看到了那輛黑車———他牢牢記著它的車號!它從夢魘中來到了現實裡!
黑車剛剛停好,一個女人從裡面鑽出來。她的頭髮很長,臉色有些蒼白。
響馬把車停在她旁邊,直直地盯著她。她看了一眼響馬的車,陡然呆住了。
“你為什麼這樣看著我?”響馬小聲問。
“我夢見過你的這輛車!三次,每次你都在後面追我,一直把我追到三不管那個法場……”
墓 碑
一個人叫王軍,夜裡,他走進一片墳地。
月光昏暗,刮著陰森的風。
突然,他看見一個墳頭上晃動著一個人影兒,好像在用利器在鑿墓碑。
他急忙打開手電筒照過去,那個人一下就用胳膊擋住了臉,只露出一張嘴,那張嘴像血一樣紅,墓碑上刻的字也像血一樣紅:郭慶升之墓。
“你幹什麼呢?”王軍問。
那個人依舊擋著上半臉,說:“他們把我的名字刻錯了,我改過來。”
王軍一下就傻住了。
“你把手電筒關掉,我怕光。”那個人說。
王軍不敢違抗,關掉了手電筒。
那個人慢慢放下了胳膊。在月光下,他的臉十分蒼白,兩隻眼睛黑洞洞的。
“……你叫什麼?”王軍顫顫地問。
“我叫郭慶升。”
“那不是……對了嗎?”
那個人直直地盯著王軍,突然說:“———我想改成你的名字!”
王軍倉皇而逃。
盜墓者暗暗高興,繼續挖墳。
終於,他把墳挖開了,鑽了進去。
墳裡這個叫郭慶升的人是個大老闆,很有錢,不久前他出車禍死了,火化之後,骨灰埋在了老家的墳地裡。
他生前的一些私人用品都殉葬了,比如歐米茄的超霸(SPEEDMASTER)表,還有鑽戒。
盜墓者在黑暗中摸索了半天,沒有摸到任何貴重的殉葬品,只摸到了滿手的骨灰,還有幾塊沒燒透的骨頭。
突然,有個聲音在黑暗中響起來:“表在我的手腕上……鑽戒在我的手指上……不過……你能分清哪些灰是我的手腕……哪些灰是我的手指嗎……”
盜墓者一下竄出了墳墓,像王軍一樣倉皇而逃。
王軍從墓碑後閃出來,朝那個同行的背影冷笑一下,跳進了墳中。
隔壁有人嗎
我和兩個人搭伴走夜路。
我不知道他們叫什麼名字,不知道他們是哪個省的人,不知道他們的職業。不過,他們一路上都在講故事,打發了很多的寂寞。
其中一個講起了鬼故事:
甲和乙趕夜路,經過一片墳地,看見了一個墳窟窿。
甲說:“我敢進去睡一夜。”
乙說:“你敢進去睡一夜,明天我就把我的手提電腦送給你。”
“君子一言。”
“駟馬難追。”
甲果真跳進了墳裡,把死人的骨頭清理出來,又往裡鋪了些乾草,躺在了裡面。
乙在外面說:“我走了?”
甲大大咧咧地說:“你走吧。”
乙就走了,腳步聲越來越遠。
這個墳很深,裡面一片黑暗,透過那個窟窿,可以看見一小塊黯淡的夜空。外面颳風了,“呼嘹呼嘹”響。而墳墓裡卻感覺不到一絲風動,只有一股腐朽的氣味。
不知道過了多久,甲聽見有沉悶的敲擊聲。
他以為乙沒有走遠,又繞了回來,敲墓碑嚇他。
聽了一陣子,他忽然感覺這個敲擊聲不是來自地上。
終於,他聽見一個聲音從旁邊的土裡傳過來:“隔壁有人嗎?”
另一個說:“我這裡也有一個故事,和你的故事有點相似,聽不聽?”
“你講講。”
另一個就講起來:
甲和乙趕夜路,迷路闖進了一片墳地,看見了一個墳窟窿。
甲說:“你敢進去睡一夜,我明天請你住總統套房。”
乙說:“你要是把裡面的骨頭都給我掏出來,我就敢睡。”
“說話算數?”
“我什麼時候說話不算數了?”
甲當即鑽了進去。
乙等了半天,那個黑糊糊的墳窟窿裡一直沒有動靜,他就朝裡面喊:“你怎麼了?”
他話音剛落,裡面就扔出了一根人骨頭。
乙放下心來。他朝後退了一步,說:“一根都別落下呵!”
骨頭一根接一根地扔出來,有一根差點砸在乙的頭上,那應該是一塊人的鎖骨。接著,那墳窟窿又沒有動靜了。
甲好像在裡面搜尋。
終於,他從墳裡爬了出來。
他的臉色變得十分陰冷:“裡面收拾乾淨了,該你進去了。”
“真進去呀?……”乙突然有點不自然。
甲突然伸出一根手指來,戳在乙的鼻尖上,惡狠狠地說:“該我做的我都做了,你必須進去!”
乙意識到,要是他不下去,甲肯定會翻臉,就說:“好好,我進去,進去。”
他一邊說一邊朝下爬。
甲坐在了墳墓旁邊的荒草裡,陰冷地盯著他。
乙鑽進墳墓之後,感到身下好像有什麼東西軟乎乎的,濕淋淋的。
他有點恐懼,掏出打火機,想看個仔細。
“喀噠!”沒著。
“喀噠!”又沒著。
墳裡缺氧。
他接連不斷地打:“喀噠喀噠喀噠喀噠……”
終於打火機閃跳了一下,著了。
他藉著那閃閃跳跳的微弱之光,朝身下看了看,嚇得一下就昏了過去:
躺在墳墓裡的人是甲。
他身上的骨頭都被抽掉了,只剩下皮和肉。
我們三個夜行人都停住了。
準確地說,是他們兩個先停住了,我也跟著停住了。
前面好像出了什麼問題。
他們兩個的脊梁對著我。一個說:“一條老鼠竄過去了。”另一個說:“這裡有個墳窟窿。”
我驚愕了。
從他們身體中間看過去,果然有一個很大的墳窟窿。荒草中,斜插著一個墓碑,上面的陰文上涂著紅漆,大部分都剝落了,剩下星星點點,就像有人吃生肉留在牙縫裡的血漬。
“這次你進去?”他們中的一個說。
“還是你進吧。”另一個說。
兩個人都遲疑了一下,幾乎是同時轉過身來,顫巍巍伸出了四隻手,都指向了我的鼻子:“……你進去!”
我“嘿嘿嘿”地傻笑起來。
我的笑不在他們的意料中,他們都怔了怔。
我說:“這就是我的家啊。”
你是誰?———這是你問的。
你說我是誰?———這是我問的。
大和小
段子趕夜路,不知怎麼闖進了一個荒草甸子。
走了很長時間,前面終於出現了一點燈光。他興奮地走上前,看清是一戶人家。屋裡有人在說話。
段子上前敲門。出來開門的是一個知識分子模樣的老人。身穿一套灰色制服,鼻梁上架一副金絲邊眼鏡,臉色很白。
“老先生,請問去草場坡怎麼走?”
“你來的方向才是草場坡啊!很遠呢。”
段子這才意識到他轉向了。
“小夥子,天這麼黑,你幹脆住下,天亮再走吧。”
“太謝謝您了,老人家!”
進了屋之後,段子四下看了看。屋裡是三套間,一明兩暗。明間很大,是老先生的起居室。暗間裡有人在吵嘴,唧唧噥噥地聽不清楚。
老人給段子倒了茶,跟他閒聊起來。
過了會兒,暗間裡的爭吵聲越來越大,一個老太太衝老先生叫喊:“她總是鬧著要和我換房間,你也不管管?”
這時又有一個很年輕的女子的聲音傳出來,她爭辯道:“那本來就是我的屋子!我是大房,你是二房,你就應該住在我外邊!”
“我雖然是二房,可我兒女雙全!再說,這房子也是兒女給安排的!”
段子感到很奇怪,這老頭好像有妻有妾!而且,一老一少之間相差幾十年,年輕的竟然是大房!
老先生煩躁地朝那聲音揮揮手,然後,對段子說:“你等一下,我處理一下這個事情。”
接著,他去了屋外,過了一會兒,段子聽到外面有挖土的聲音。
他好奇地走出去,看見老人正在院子裡挖地。他走近一看,嚇得呆若木雞———原來,他看見老人從地下挖出兩個骨灰盒,嘴裡還自言自語地叨咕著:“整天吵得我不得安寧,這回我給你們換過來!”
他一轉身,看見段子,就說:“都是兒女不孝,並骨時,把骨灰盒的順序放錯了。”
“啊!……”段子大叫一聲,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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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故事 2
回 復
一個晴朗的日子,郎茹接到一封信。
她看了看信封上的地址,陡然感到脊梁骨發冷。
這封信是從沙漠中的一個邊陲小城寄來的,在那裡,郎茹只有一個熟人———林語。
林語是她大學同學,很帥氣,籃球打得棒極了。在大學時,只要他在球場上,郎茹必定是最忠實的觀眾。
郎茹是一個靦腆的女孩,還沒等她向他表白什麼,大學就畢業了。他們都離開了北京,從此天各一方,斷了聯繫。
三年前,一個偶然的機會,郎茹聽說林語被分回了老家,在那個邊陲小城的國際旅行社上班。
她給他寫了一封信,可是,他一直沒有回音。
郎茹以為他可能換工作了,心中不免很失落。她在海南島,他在內蒙古,天南地北,太遙遠了,郎茹不想再強求這個緣分了。
可是,她又不甘心,幾個月後,她突然想再給他打個電話。
首先,她查詢了全國長途電話區號,然後通過那個小城的114,查到了他單位的電話號碼。
是一個中年女人接的電話。
“請找一下林語。”
對方似乎驚愕了一下,問:“你是誰?”
“我是他同學。”
“他死了。”
接著,對方告訴郎茹,幾個月前的一天,林語下班離開單位的時候,門衛交給他一封從海南島寄來的信,他一邊走一邊讀,被一輛急馳的轎車撞倒在地……
郎茹驚呆了。
不能說林語的死跟她有關係,但是也不能說沒關係。
她木木地放下電話,跌坐在沙發上,似乎聽到了一聲難聽的急剎車,就止於她的耳邊。
那之後,她總是做一個相同的噩夢,夢見她寫的那封信變成了一個蒼白的紙人,它拽著林語朝一輛迎面開來的轎車撞去……
那段時間,她被這個噩夢折磨得精神恍惚,甚至不敢睡覺,天天夜裡看電視,一直到凌晨。
時間是消解恐懼的良藥。日子一天天地過去,郎茹漸漸忘掉了這件沒頭沒腦的事。
有一次,她在中央電視台看到這樣一個紀實節目:北京某音像店賣盜版VCD,被管理人員收繳。
突然,她在圍觀的人群裡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林語!那張臉只是在鏡頭裡閃了一下,然後就不見了。
這是個秘密,估計全世界只有她一個人發現了這個秘密。
她的心又一次陷入了黑暗的深淵。她安慰自己:電視裡那張一閃而逝的臉不是林語,不過是兩個人長得很像而已……
不久,郎茹意外地得到了一個消息:林語畢業後一直沒有離開北京。那個死於車禍的人也叫林語,是重名。
她一下就激動起來———林語還活著!
她決定去找他。
通過幾個在北京工作的同學,她終於找到了林語。不久,林語就離開北京,投奔郎茹到了海南島。
半年後,兩個人舉行了海灘婚禮。
開始,他們時不時就說起內蒙古那個倒霉的林語,說起郎茹給他寫的那封莫名其妙的信,說起這件事的離奇……
時間長了,也就漸漸不再說。
他們的生活應該說很美滿。最近,他們正準備要個小孩。
算起來,郎茹給那個林語寫信已經三年了,沒想到,她突然接到了他的回信!這時候,別說郎茹兩口子把他淡忘了,估計連他的父母都不再念叨他了。
這是一個白色的信封。上面的地址寫得清清楚楚,就是那個邊陲小城,就是那個國際旅行社,就是林語。
冷意從郎茹的脊梁骨爬遍了她的全身。
她不知道這個林語個子是高是矮,臉盤是方是圓,生前是善是惡。她對他一無所知,只有一種直覺———她要倒霉了。
她慢慢離開收發室,一邊走出單位的大門一邊小心把信拆開,緊張地看起來。
這封信的格式就很怪:
郎小姐:
我和你素不相識,你為什麼要給我寫信?
郎小姐:
你奪走了我的命。
郎小姐:
乾脆,咱們交個筆友吧,你要經常給我寫信。
郎小姐:
我的通信地址是———國際旅行社門前柏油路。
林語
郎茹猛地抬起頭,發現她已經走到了馬路中間,在血紅的夕陽中,一輛急馳的轎車迎面衝過來,她雙眼一黑,就從這個世界栽進了那個世界……
那個林語死了後,他的老婆一直沒有再嫁。
她的悲傷漸漸結了冰,一心想報復。
終於,她按照郎茹那封信上的地址回了這封信。
後面的事就出乎她的預料了。
夫 妻
太太出國了,男主人一個人在家。
這一天是陰曆七月十三。明天,他過生日,31歲生日。
他打電話叫一個鐘點工來收拾房間。
大約十分鐘之後,門鈴響了,鐘點工來了。她是一個30多歲的女人,面容很憔悴。
門打開之後,兩個人互相望著對方,都愣住了。
“你看什麼?”男主人問。
“你看什麼?”鐘點工顫顫地反問。
“你……是不是覺得我面熟?”
“是呵。你呢?”
“我也覺得你面熟!”
“你是……”
“我是鐘楚良呵!你是……”
“我是殷紅!”
“殷紅……對了,殷紅!”男主人愣了片刻,一下就抓住了她的手,眼圈就紅了:“你是我老婆!”
“噢……我也想起來了,你是我老公!”
兩個人的聲調裡都透著難以抑制的激動。
突然,男主人想起了什麼,慢慢放開了鐘點工的手:“……可是,我有太太呵,她出國了。”
那個鐘點工一下也拘謹起來:“是啊,我也有老公,他在市場賣菜……”
男主人看著她的眼睛,使勁地想:“可是,我為什麼覺得你是我老婆呢?”
“我也覺得你好像是我老公呵。”
“好像是一個很遙遠的夢……”
“沒錯兒,就是一個很遙遠的夢……”
鐘楚良猛地抖了一下:“我明白了,咱倆上輩子是夫妻!”
殷紅迷茫地看著他,喃喃地說:“上輩子……”
終於,她把手中的臉盆“哐當”扔在了地上,一下撲到男主人的懷裡,男主人也緊緊摟住她,兩個人抱頭痛哭。
哭了一會兒,男主人首先止住了。
他把殷紅拉到沙發上,為她擦乾了眼淚。
“別哭了。我們這輩子都托生了,還碰巧遇到了,還互相都記著,這是緣分哪!別哭了。”
殷紅抽抽搭搭地說:“我不哭了。”
“來,我們對一對———我們成親那年,你21,我20,對不對?”
“對呀。你屬蛇,我屬龍。”
“我是一個戲子。”
“你是唱花鼓戲的。”
“你爹開藥鋪,是武漢數一數二的富翁。”
“你到我家來唱戲,我看上了你,非要和你成親。”
“成親那天,連警署和衛戍司令部都來了人。”
“晚上,你還跟我開玩笑,說強龍壓不過地頭蛇……”
“我頭戴禮帽,十字披紅。”
“我穿著繡鞋,矇著蓋頭。”
“我記得拜堂的時候你還掐了我一下。”
“成親後,我爹就不讓你唱戲了,給了你一個藥鋪,你當上了掌櫃的。”
“咱家住在日租界,西式洋樓,鏤花鐵門。”
“對面是平漢鐵道,鐵道那面是貧民區。”
“那條街有一個妓院和一個舞廳,經常可以看到高麗妓女,頭髮輓在腦後,露出粉白的大臉。還有醉醺醺的日本水兵。”
“我最愛穿的衣服就是那件盤花高領旗袍,還有白色的毛披肩,金絲絨黑斗篷……”
“你記得那次失火吧?”
“那場火是天意。”
“我看著咱家的藥鋪被燒得精光,腿都站不直了。要不是有你爹,咱們連飯都吃不上了。”
“那年我26。”
“你還記得德望嗎?”
“咱家老四?”
“對呀。”
“怎麼不記得!本來,你給他請的那個星相家說他是壬騎龍背的八字,安邦定國,官至一品,可是……”
“他死的那天是陰曆十一月二十九吧?”
“沒錯兒。”
“現在想一想,其實就是肺炎,卻要了他的命……”
“那一年我31。”
“你還記不記得……第二年的陰曆七月十三?”
這句話好像刺到了兩個人共同的一個神秘穴位上,他們幾乎同時打了個冷戰,互相愣愣地看著,都不說話了。
第二年的陰曆七月十三,就是今天這個日子。男人31,女人30。
他們對視了很長時間,鐘點工終於開口了,她顫巍巍地說:“那一天,你瘋了,我也瘋了……”
警 察
老張是開卡車的。
他每天夜裡往鄰縣送石料,第二天白天拉沙子從另一條路返回。
從山裡的石料廠到鄰縣縣城,需要四個多鐘頭。這條路上車輛很少。
車燈一高一矮照出去,前面的路白花花的,再遠,就是無邊的黑暗了。
對了,兩邊的樹很多,榆樹,不是那種參天大樹,而是一人多高的矮樹,好像就是為了擋住人似的。沒有人修剪,毛毛刺刺的。
偶爾有一隻飛行物從車燈的光柱裡驚惶飛過,肉翅膀連接著胳臂、身體、尾巴,長相陰森,老張懷疑是吸血蝙。
這隻被老張疑為吸血蝙的東西剛剛飛過,他就看到公路右側站著一個警察。
警察跨到路中央,揮了揮手。
老張嚇了一跳,一腳剎車停住了。
這個警察瘦瘦的,他的臉在車燈前顯得很白。
這裡離城裡有七八里路,怎麼會有警察呢?
老張想,也許他是想搭車。可是,他走過來之後,卻朝著老張敬了個禮,老張一下就明白了——這是公事公辦。他急忙打開車門跳出去。
警察要了他的駕駛證,翻了翻,問:“你的轉向燈怎麼一直亮著?”
老張探頭一看,右轉向燈果然亮著。他記得拐彎之後他把它關了,難道是連電了?
“罰款。”老警察一邊說一邊掏單子。
他的車不是本地車,警察有權現場收繳罰款。
這時候對警察說好話是沒用的,老張知道這一點,他只好自認倒霉,乖乖掏錢。
上了車之後,他從反光鏡朝後看了看,那個警察筆直地站在公路旁,好像等待著下一輛車——公路上一片漆黑,再沒有一輛車了。
他突然想到:這個荒涼的地方怎麼突然冒出來一個警察?為什麼沒看見他的警車?
第二天夜裡,老張再次路過那個地方,又看到那種長相陰森的活物了,它從公路一側的黑暗中飛出來,從車的燈光中穿過,飛進公路另一側的黑暗中。
接著,那個警察就在公路右側出現了,他跨到公路中央,擋住了老張的車。
老張跳下來之後,警察敬個禮,把他的駕駛證要了去,像昨天一樣翻了翻。
“你的轉向燈怎麼一直亮著?”他問。
老張探頭看了看,右轉向燈果然又亮了。這一次老張清清楚楚地記著,最後一次轉彎之後他關了轉向燈!
“這不可能呵!”他申辯。
警察掏出單子,冷冷地說:“少廢話,罰款。”
交錢時,老張留了個心眼,悄悄記下了他的警號。
上了車之後,老張又從反光鏡朝後看了看——那個警察筆直地站在路邊,盡職盡責地朝黑暗的遠方張望著。
老張在鄰縣住了一夜,次日一早,他去了交警隊,想查證一下昨天記下的警號存不存在。
一個女警察在電腦前“噼裡啪啦”敲打了一陣子,然後告訴他:“沒有這個警號。”
“他罰了我的款呵。”
女警察想了想,說:“那可能是有人冒充交警,你可以去刑警隊報案。”
老張從交警隊出來,正好碰見一個認識的司機,他來交罰款。
老張對他說了這件事之後,他驚駭地說:“你見鬼了吧?那個地方只有一個警察塑像,是水泥做的!”
老張的心“忽悠”一下就跌進了深淵。
第三天夜裡,老張又往鄰縣送石料了。
這一夜更黑。
漸漸地,他接近了那個恐怖地段,那種毛烘烘的東西突然從車前飛過,差點撞在風擋玻璃上。接著,那個警察就從公路右側出現了。
他臉色蒼白地站到路中央,揮了揮手。
老張停下車,卻不敢下去了,他坐在駕駛室裡,不停地哆嗦起來。
警察等了一會兒,朝他勾了勾手,示意他下車。沒辦法,他只好打開車門,戰戰兢兢地爬了下去。
警察又伸手要去了他的駕駛證,一邊翻弄一邊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說:“你為什麼不下來?”
老張沒有回答,他死死盯著他的臉,想找出一絲水泥的痕跡。可是沒有,儘管他的臉有點白,卻是血肉之色。
終於,老張壯著膽子問了一句:“您是……哪兒的交警?”
老警察並不看他,說:“我就是這兒的。你的轉向燈又亮了。”
老張一抖,轉頭看了看,那個詭秘的右轉向燈真的又亮了!
“我這輛車肯定有問題……”他囁嚅著說。
“有問題就一定要修好!出了事你能負得起責任嗎?”警察一邊訓斥一邊掏出單子:“罰款!”
老張實在忍不住了,說:“我去交警隊問了,他們為什麼說……沒有你這個警號?”
警察看著他的眼睛,突然笑了:“———他們管白天,我管黑天,是兩回事兒”
老張不敢較真,老老實實地交了罰款,拿回駕駛證,馬上爬上了車。
他沒有朝前開,而是把車朝後倒了倒。
雪亮的車燈照在那個警察的身上,他在公路右側威嚴地揮了揮胳膊,示意老張可以走了。
右轉向燈一下下地閃爍著。
老張一轟油門,把方向盤朝右扳去……
警察頓時呆成了一尊塑像!
笨重的卡車撞在了一個堅硬無比的東西上,有一種強烈的震動感:“哐當!——”
第二天,老張的車在鄰縣縣城被另一個年輕警察扣住了。
他向老張敬了一個禮,說:“你涉嫌撞壞了警察塑像,請交罰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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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故事 3
瘦 子
炎黃縣,一個偏僻的村莊。
安分的村民都熄燈睡了。
其中有一個窗子,它也黑,不過那是窗簾的黑。
黑色的窗簾裡,亮著一盞暗淡的燈,燈下,四個人在賭錢。
三個胖子,一個瘦子。
這是一個秘密的賭窩。戶主叫黃三,是個光棍。
三個胖子經常來這裡。
他們分別是附近三個鎮的大賭徒,而他們都不知道這個瘦子來自什麼地方,反正他不是本地人。
這個瘦子來到炎黃縣,放出話來,要大賭。
三個胖子聞訊和他見了面。
最初,三個胖子不信任他,讓他亮亮底。結果,他們都被鎮住了:瘦子的衣服和褲子裡面,密密麻麻都是口袋,裝滿一捆捆鈔票。
於是,三個胖子把他領到了這裡。
其實,他們早密謀好了,要合夥坑這個瘦子。
他們來的時候,黃三不在家。不過沒關係,他們都有鑰匙。
傳統賭法,麻將。
那個桌子是專門為賭博做的,每一面都有一個木箱,用來裝錢。
瘦子出奇地瘦,像個竹竿。
他的臉色蒼白,坐在那裡毫無表情。
可能是賭徒們抽的煙太多了,房子裡有一股紙灰的味道。
瘦子的錢像流水一樣流進三個胖子的口袋。
他一直垂著眼簾打牌,沒有任何表情。
四個人屁股下都是舊椅子。
三個胖子太重了,他們的椅子不停地“吱呀吱呀”叫,只有那個瘦子的椅子沒有一點聲響。
夜越來越深,紙灰的味道越來越濃。
終於,瘦子的錢全部輸光了。
他被掏空之後,變得更瘦了。
一個胖子直了直腰,揶揄地對瘦子說:“還賭嗎?”
“不賭了。”瘦子說。
三個胖子都有點疑惑。
他們以為這個傢伙是個高手,沒想到,他就這樣乖乖地輸光了,而且輸光了就不再賭了,一點意外都沒有。
另一個胖子說:“按照我們這裡的規矩,你還有一次機會,不知道你想不想要?”
瘦子似乎並不重視,他毫無表情地說:“什麼機會?”
“你還可以拿命賭一次。”
瘦子嘆口氣,說:“去年夏天我跟人家賭錢,最後就用命做了賭注,已經輸掉了……”
三個胖子幾乎同時抖了一下。
這時門“吱呀”一聲開了。三個胖子像驚弓之鳥一樣都飛快地轉過頭去看———是黃三。
黃三笑嘻嘻地說:“你們三個人賭什麼哪?”
話音剛落,房子一下就陷入了黑暗中。
一個胖子顫巍巍地說:“我們是四個人啊!”
“明明是三個人嘛。”黃三一邊說一邊摸黑找著什麼。
過了好半天,一個胖子說:“你幹什麼呢?”
“我找蠟燭。”
“你他媽快點啊。”
“我就放在這個抽屜裡了,怎麼不見了呢?”
又過了一會兒,黃三終於把蠟燭找到了,他“哧啦”一聲劃著一根火柴,把蠟燭點著———瘦子坐的那個椅子已經空了。
三個胖子頓時面如紙灰。
藉著蠟燭的光,他們都下意識地低頭看了看———他們的錢都不見了,包括剛剛贏來的錢,還有他們自己帶來的賭資,都變成了紙灰!
他們驚恐地四下巡視,根本不見那個沒有表情的瘦子。
他們面面相覷,最後,目光都落在了黃三的臉上———他坐在了那個空椅子上,端端正正,毫無表情。
他好像已經不是黃三了。
坐在他兩側的胖子都朝後閃了閃。
他似乎受到了一種神秘力量支配,木木地伸出雙手,一邊“嘩啦嘩啦”洗牌,一邊木木地說:“現在,我借黃三的命,繼續跟你們賭———賭你們三條命!”
三個胖子起身就逃,兩個椅子被撞翻,“噼裡啪啦”倒在地上……
一個高級扒手,把三個賭徒洗劫了。
他分給了黃三一小部分。
長 夜
這套兩室一廳的房子,過去是柴小堡的家,在十四樓。
柴小堡從窗子望出去,是浩瀚的夜空,下面是高高低低的樓頂。
母親把他送來之後,鎖了門,下樓走了。那厚厚的防盜門,估計大炮都轟不開。
柴小堡的心似乎踏實了些。
昨晚上,柴小堡殺了人。
他沒想到,人的肚子那麼軟,硬實的程度竟然比不上一個西瓜。
那個人叫胡青,是市田徑隊的標槍運動員。這個傢伙很奇怪,平時不愛說話,一雙厚厚的眼皮總是耷拉著,好像永遠都是那樣無精打采。可是,一到了賽場上,他就變成了遭遇紅色的公牛。
這套房子曾經是柴小堡和老婆的新房,他們在這裡度過了一年半的幸福時光,然後,老婆就被胡青奪走了。
從此,柴小堡就回到父母家住了。
他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昨晚上,柴小堡得知胡青一個人在家,就帶著三角刮刀去了。
胡青剛剛打開門,柴小堡就撲上去,把三角刮刀扎進了他的肚子。那一刻,他愣愣地看著柴小堡,眼皮越來越沉重,眼神越來越睏倦,終於趔趄一下,摔倒在門口。
柴小堡轉身就跑回了父母家。
他臉色蒼白,全身顫抖,一夜沒睡,時時刻刻怕警察破門而入。早晨,他終於對母親說了這件事。
母親差點當場昏倒。
天黑之後,母親就偷偷把他鎖進了這個房子。他囑咐母親:“如果有人問我,你就說我離家出走了,下落不明。”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柴小堡不敢開燈,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發呆。
由於柴小堡長時間不在這裡居住,電停了,水停了,氣停了,傢具也亂七八糟地堆放著,更像一個倉庫,沒有一絲人氣。
母親走的時候對柴小堡說,明天一早會給他送食物來。
柴小堡坐在黑暗中,想起母親,想起老婆,忽然想哭。
月亮默默升起來。
這個陌生的房子裡安靜極了。
柴小堡輕輕走進臥室,合衣躺在床上,腦子裡總是浮現胡青臨死前的樣子:他穿著一身純黑運動服,褲腳和袖口是緊口的,有兩圈白色條紋。他那雙苶苶的眼睛定定地盯著柴小堡,越來越暗淡……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似乎聽見防盜門輕輕響了一聲。
是母親不放心又返回來了?
柴小堡爬起來,走出臥室,朝門口看了看,沒有人。
他的心一下就提了起來———剛才是什麼在響?
他覺得自己太疑神疑鬼了,警察不可能這麼快就找到這裡來。
他回到臥室,想繼續睡覺。可是,他剛剛坐在床上,又站了起來,他忽然感到不對頭。
他躡手躡腳走出去,眯眼朝門口看了看,倒吸一口冷氣———門口躺著一個人,他臉朝下趴在地上。
這個房子裡怎麼莫名其妙地出現了一個人?
柴小堡顫顫地喊了一聲:“……誰!”
趴在地上的人沒有一點反應。柴小堡的腦袋“轟隆”一聲就炸了———那直撅撅的姿勢,分明是一具死屍啊。
他藉著月光緊緊盯著這具死屍,漸漸看清,他穿的是一身純黑運動服,褲腿和袖口是緊口的,有兩圈白色條紋……
他是死在門口的胡青!
柴小堡好像一下被人抽掉了骨頭。
他驚惶地四下看了看。十四樓,他不可能跳出去,他惟一的出路就是這扇防盜門。可是,死屍橫躺在那兒,他絕沒有膽量跨越他。
不過,他總不能跟一具恐怖的屍體在這個房子裡度過漫漫長夜,他必須衝出去。
想到這裡,柴小堡慢慢朝前邁步了。
他離那個死屍越來越近。
死屍的腦袋朝著門,姿勢有點像個“大”字。現在,黑糊糊的死屍紋絲不動,但是,笨蛋也能想象出來,那種安靜是一個陰謀。
柴小堡知道,他的腿剛剛跨過那個僵直的身子時,他一定會猛地抱住自己。
他走到死屍前,哆哆嗦嗦地抬起腳,邁過了他的胳膊。
死屍竟然沒有動!
現在,他的另一條腿也成功地邁過了死屍的胳膊,站在了門前,快速地伸出手,要拉開防盜門的大鎖。
可是,鎖沒有開,柴小堡驀地意識到:外面反鎖著!
他一步跳過死屍,踉踉蹌蹌退到臥室門口,死死盯著那具死屍。
完了。
今晚上,他必須要跟這具死屍在一起了。而漫漫長夜,才剛剛開始。
現在,惟一的辦法是給家裡打電話求助,可是,這個房子的電話早就停機了,而他又沒有帶手機。
他靠在了墻上,雪白的墻上鋪著朦朧的月光。而月亮照不到那具死屍,他躺在黑糊糊的陰影中。柴小堡不錯眼珠地盯著他。
時間似乎也變成了死屍,停滯不前了。
假如,現在他呆在醫院的停屍房裡,那還好一些,畢竟那些死屍都有來頭。可是,這具詭異的死屍莫名其妙就出現了,這最令他恐懼。
他是怎麼來的?
柴小堡開始緊張地思索。
他能不能是父親呢?
父親也有這個房子的鑰匙,他的身材跟胡青有點相似。而且,他是個酒鬼,經常爛醉如泥。也許,今晚他又喝醉了……
要證實這一點,柴小堡只有把他的身子翻過來。這次,柴小堡死活不敢了,他怕看到他肚子上插著一把三角刮刀。
另外,父親從來就沒有這身運動服。
他退回到臥室,把門緊緊關上,聆聽動靜。
他知道,這具死屍既然出現,那麼,這一夜絕不可能平安過去。
他熬了一陣子,終於又打開門,探頭看了那具死屍一眼。
他的胃又抽搐了一下———那具死屍依然在那裡躺著,但是,柴小堡卻看出,他的姿勢好像跟剛才不一樣了,他擺出了一個奇特的姿勢。
他動了!
柴小堡抖抖地朝前走了幾步,彎下腰仔細看,死屍呈現的是一個擲標槍的造型!
柴小堡的魂兒都飛了,他跑回臥室,把門緊緊關上。
現在他已經肯定,這具死屍就是胡青!
房子裡沒有一點動靜,只有柴小堡病態的心跳聲。整個世界都睡了,只有一個活人和一個死人隔著門板在對峙。
柴小堡不知道現在幾點了,也許已經過了午夜。
他想打開臥室的門,再看那具死屍一眼,卻不敢。他坐在床上,一動不動,等待天明。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他聽見外面又有聲音了,很輕微,就像一雙襪子在地板上行走。
他打了個冷戰,輕輕站起身,走到臥室的門前,無聲地拉開門,伸出頭,朝死屍看了看,怵然一驚———死屍已經轉過來,腦袋朝著臥室的方向了。他依然臉朝下趴在地上。
柴小堡猛地關上臥室的門,驚惶地四下張望,希望找到一個硬實的傢伙拿在手裡。
臥室裡除了一張床,空空盪蕩。最後,他看見了窗台上的一隻白色花瓶,走過去抓在了手中。實際上,這隻花瓶連老鼠都打不死。
外面又沒有動靜了。
他靜靜地等待了很長時間,悄悄拉開門,那具死屍已經爬到了客廳中間的位置!儘管他依然臉朝下趴著,但是柴小堡分明感覺到,他的前進勢不可擋。
柴小堡猛地把手中花瓶朝他摔過去,遺憾的是,花瓶並沒有打中他,而是在他的腦袋旁邊摔碎了,聲音驚天動地:“啪!”
接著,他再一次把臥室的門關上,躲在房間的一角,瑟瑟地抖。現在他連花瓶都沒有了。
房子裡還是那樣靜。
柴小堡緊緊攥著雙拳,感到手心裡空空的,腸胃裡空空的,整個世界空空的。
又有聲音!
好像有一雙手在撫摸臥室的門板。
柴小堡不能再等了,他孤注一擲地走過去,停在門前,猛地把它拉開。
死屍直直地站在他面前,正是高大的胡青,他的臉在月光下顯得十分的蒼白,那絕不是一張活人的臉。他的一雙厚眼皮依然沉沉地耷拉著,無比睏倦地看著柴小堡。
柴小堡下意識地朝他的下腹部看了看,運動服上有一個很小的口子,一點不明顯,呈“十”字,口子周圍隱約有血跡。
接著,柴小堡就看到了他手裡的那把三角刮刀。
那是柴小堡的三角刮刀,他把它拔出來了!
胡青睏倦地盯著柴小堡,一步步走進來。
“我…來…還…你…刀…子…”胡青怪聲怪調地說。
柴小堡連連後退:“不,不,不!”
不管他同意不同意,刀子還是還給他了,就插在他的下腹部。
……昨天,柴小堡那一刀扎得並不深,這個體格健壯的標槍運動員跌跌撞撞跑下樓,攔住一輛出租車,去了醫院。
他在醫院只躺了一天。
晚上,胡青來到了柴小堡家,發現他不在。出來時,他看到了柴小堡的父親,醉臥在樓道口。
他從這個醉鬼身上翻到了鑰匙。
對面的樓房
這一天夜裡,秋貼睡不著,走到家裡的陽台上吸煙。他是某公司的董事長。
11樓。
這時候都半夜了,家家戶戶的窗子都黑著,只有對面11樓的一個窗戶亮著燈。透過紗簾,秋貼可以看到裡面的情形。
不一會兒,秋貼看到,一個漂亮女人裹著浴巾從衛生間裡走出來。他可以看到她的一舉一動,可是聽不到一點聲音。
又過了一會兒,有個男人悄悄從門後閃出來!他提著一把亮閃閃的刀。女人顯然沒察覺這個不速之客,依然在擦著頭髮。
那個男人輕輕走到女人身後,猛地舉起刀,朝女人的脖子割去,女人一下就軟綿綿地倒了下去。
凶殺!
秋貼猛地轉過身來,急忙回到臥室,打電話報警。
警察很快就趕到了,他們撞開了對面出事的那個房間,卻發現裡面根本沒有人居住,也沒有任何凶殺痕跡。他們認為秋貼是在做夢。
秋貼傻了,次日一整天都精神恍惚。他怎麼都想不明白。
這天晚上,他又失眠了。他走到陽台上,朝對面樓房望過去,不由抖了一下:那個沒人住的房間裡的燈又亮了!
他死死盯住房間內,不一會兒,就看到一個漂亮女人裹著浴巾從衛生間裡走了出來,她就是昨天被殺的那個女人!
秋貼感到身上發冷了。
過了一會兒,那個凶殘的男人又從門口閃出來,輕輕走到女人身後,猛地舉起刀,朝女人的脖子割去,女人一下軟綿綿地倒下去……和昨夜一模一樣!就像一個電影片段,又重放了一回。
秋貼回到房間裡,心“怦怦怦”地狂跳。這次,他不再輕易報案了。他已經意識到,對面房間裡的恐怖場面,已經跟刑事案件無關!
就這樣,又過了一天。
半夜裡,秋貼又來到陽台上朝對面看———又看到了那個漂亮的女人,她剛剛洗完澡,從衛生間裡走出來……
這一切都是錯覺嗎?
秋貼忽然很憤怒,他下了樓,來到對面的樓房,坐電梯來到11樓,走到那個房間的門前,發現門虛掩著,一推就開了,裡面亮著燈。他試探著剛剛跨進去,一把鋒利的刀子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一起費盡心機的綁架就這樣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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