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墓二則

“嘩啦，嘩啦”的聲音在白天的村子裡聽來絕不奇怪，因為實在是隨處可聞。
　　那是挖掘泥土的聲音。
　　在白天，這聲音代表的自然是耕田種地等等，但在這個黑得幾乎不見一絲光線的夜裡傳出，又代表了什麼呢？自然，有人在夜間勞作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
　　是的，那是盜墓人在掘墳的聲音。
　　他已不是第一次幹這種傷天害理的事了，每一次得手後的享受，實在令他欲罷不能。
　　今夜的行動可以說是極其順利的，沒有任何意外事件，看來，很快又可以豐收了，想到這裡，他無法抑制自己得意的笑容！
　　是的，一切都很順利。如果不是那個突然出現的夜行人。
　　他聽到一聲慘叫，這令他出了一聲冷汗。他迅速循聲看去，只見發出叫聲的是一個普通的農民，不知是什麼原因深夜在外還未回家，這時候那農民臉上的表情極其可怖，一望可知他是感到了極度的震驚，那表情簡直像是見鬼了一樣！這是很正常的，試想，一個思想樸素的鄉下人深夜看到了這種盜墓行為，怎麼會不吃驚？
　　他迅速地舉起鐵鏟就要向這個目擊者衝去，無論如何他不能讓這個人壞事！可是還未等他有所行動，那個人已經一邊鬼叫著一邊連滾帶爬地逃走了，夜是如此地黑，轉眼，他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追是追不上了，眼下當務之急是趕在那人把大批村民帶來之前結束這次工作！他對這一帶十分熟悉，這個墳地離村子是較遠的，他估計自己再有十分鐘就能得手了，那時再多人來也來不及了！至於他的樣貌被那個人看過了，他一點也不擔心，一則夜太黑，是不可能看得太清楚的，二來他不是本地人，也許再沒有回到這村子的機會了，自己會安全的。
　　他一邊加緊掘土，一邊心裡暗暗叫罵。在盜墓時被人撞到，這還是第一次！
　　第一次？
　　想到這裡，他愣住了，真是第一次？
　　他不由自主地陷入了沉思，儘管處境是如此危險。
　　如果不是第一次，那，什麼時候也發生過類似的事？
　　對了，夜，那也是一個好象今晚這麼黑的夜！自己也是在盜墓……然後呢？
　　地點……好像也是在這個墳地？發生什麼事了？
　　啊，是人，很多人！是的，那才是自己第一次工作時被人發現！而且是很多人發現了自己！
　　疼，很疼……他們很憤怒，他們狠狠地打著自己……很疼啊……
　　然後呢？然後又怎麼樣了？被打了之後呢？
　　回想到了這裡，他發現再也想不下去了，因為之後的事，完全記不起來了！
　　自己怎麼會在這裡？他忽然又想起了這個問題，但是這問題和剛才的一樣，沒有答案。
　　一聲貓頭鷹的鳴叫驟然響起，如此凄厲，把他嚇了一大跳，也把他從回憶中拉了回來。
　　這時，已經隱隱約約可以聽到從很遠處傳來的一些人聲了，人來了！他知道現在要做的是盡快結束這次行動，那些想不通的問題只有事後再說了。
　　已經可以看到棺木了，不知為什麼，已經做過同樣的事無數次的他，這一次竟然冒起冷汗。
　　棺蓋終於打開了，他定了定神，向裡面看去。
　　他看見了那具屍體，如此熟悉，那，就是他本人。
　　他想起了剛才那個農民恐懼的表情和自己當時的感覺：簡直像見鬼一樣



　　　　　　　　　　　　二
　　這是一個平凡的夜，但是它降臨在山裡，油然而生了一種神秘。而那個在夜間趕路的人，更為這畫面平添一分流動的恐怖。
　　因為他走的那條路，白天也很少人敢走——是的，那是通往山間一處墳地的路。
　　鄉下人對死亡的禁忌遠比城市來得多，這種禁忌多是來自有關人死了以後的種種駭人的傳說。很奇怪的是，這樣一來他們應該更懼怕接近屍體才對，可是在鄉下地方卻有那麼多人反對火葬——徹底毀滅屍體，而在山野中更是遍布著墳墓，別說黑夜，就是白天也令人感到不舒服。有的人思想真是矛盾。
　　墳墓有零星分布的，也有集中的——墳場，這樣一來清明掃墓時人來得也多，可以壯膽。
　　這時的這個夜行人去的就是一個墳地，可見他膽大過人——這是當然的，他是一個盜墓人，怎麼可能不大膽？而他之所以大膽也是因為他根本不信鬼神——如果會信這個，那他怎麼可能會去做盜墓這種事？
　　今晚的目標是早就選定了的，是一個有錢人的墓——這種人往往會為自己在鄉下找個“風水寶地”，他們想不到的是這樣才易成為盜墓人的目標，因為在城裡盜墓比起鄉下要困難多了。而這類人會迷信“風水寶地”，就一定會在棺材裡放些值錢的東西陪葬——他下手多次了，有經驗。
　　再十分鐘就可以到了，很順利。事實上在鄉下的夜路上很少會碰見什麼人的。但他就在這時看見了一個人——突然從樹叢裡鑽出來的，嚇了他一大跳，也很令他不快，要知道他現在去做的事可是非法的，鄉下人大概最恨的就是這種行為了，他也準備好了，如果妨礙他，就殺了！
　　那個人看來倒是很健談，完全沒注意到對方神情有異，竟先和他攀談起來，幾句話後，他了解到這個人原來不是本地人，是個找不到工作的落泊的人，於是他漸漸放鬆了戒備，想著這個人倒是可以拉攏，做自己的跟班，和他談得久了就可以判斷這人沒什麼心計——最適合做手下。
　　他表示願意為他介紹工作，那人十分高興。二人一拍即合，那人跟著他，一起走向通往那墳場的路。
　　可以看得見墳墓了，那人忽然停住腳步，回過頭來看著他，那臉色竟變得蒼白得異樣，看來很慌張，他問：“你……你帶我來這裡幹什麼？”
　　他想，這人竟如此膽小，不是做跟班的料，他冷笑：“盜墓。”
　　“什麼！”那人大聲道，“你這樣做，不怕報應？”
　　他不想再和這人浪費時間了，反正大不了解決他，他也真的舉起了手中的掘墳工具：“你不想乾？那我送你走吧。”
　　看那人的樣子是真的想立刻跑走，他又冷笑：“打斷你的腳，讓你跑！”
　　聽見了他的話，那人竟站住了不動，還回過頭來現出了一個很古怪的笑容，那笑容配合他蒼白的面色，在月光下看來是那麼詭異，他笑著說：“不麻煩你了，你看，我沒有腳啊。”
　　這話是那麼荒誕可笑，又是那麼令人毛骨聳然，雖然兩人一起走了一段路了，但夜是如此的黑，他哪裡曾注意人家的腳？這時候聽他這麼一說，他下意識地低頭看去。
　　沒有腳！真的沒有腳！他看到那人的腳自膝蓋起竟真的完全看不到！他是浮在空中的！
　　那陣凄厲無比的慘叫，將夜的寧靜完全粉碎。
　　次日，有人在一座荒墳前看見一個沒有雙腳的人躺著，就通知了最近地方的警方。
　　經過隨行而來的墳中死者的家屬同意，警方開棺檢查屍體有否被破壞。
　　開棺後，圍在附近的幾個膽大村民，死者家屬，乃至警方工作人員都發出了一陣尖叫！
　　死者生前是個很有名望的人，認識他的人不少，自然人人都知道，他是一個雙腿截肢的殘疾人，但這時候他們卻看到死者有一雙完整的腳！
　　戴著手銬的他鼓足勇氣，在別人的攙扶下往棺中看去。
　　他認出了昨夜同路的那個人，也認出了自己失去的那雙腿。
　　做壞事，你怕遭到報應嗎？你相信有報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