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邊擦拭著汗水、一邊指揮著交通,無懼烈日的侵曬與身旁車輛的急駛,勇敢的立於馬路中央,堅守著自己的崗位。直到人車漸漸稀疏了,他才讓自己稍微放鬆些,再度舉起手臂拭去臉上又滴落的汗水。可是當他看見兩個高中生在馬路旁等待紅綠燈時,他不自覺的想起自己的兒子,更難掩心中浮現的傷悲,一切只因..過去的一場夢魘。
還記得去年的這個時間,他站在馬路旁等待綠燈的來臨,一切是那麼的平常與自然,似乎沒有什麼特殊的狀況,直到看見他兒子凱輝出現在對面馬路旁,他的臉上才浮現出笑容。只因他們父子倆的情感,比一般父子還要來的親密及強烈,平時更有如兄弟般的聊天與談心,所以當他們在馬路上看見彼此時,總難掩心中的喜悅,臉龐立即掛著笑靨。
當綠燈快要亮起時,凱輝立即迫不及待的向他衝了過來,可是他彷彿看到什麼驚愕的事般,叫喊著他兒子趕緊停下腳步來。就當凱輝轉頭往左察看時,卻被來不及煞車的汽車撞飛了出去,立時,一聲撕裂空氣的煞車聲,一混驚慌錯愕的尖叫聲,一個躺在地上失去意識的兒子,一個立於原地驚愕萬分的父親,被迫交雜在同一空間裏,無法抗拒的陷入同樣的夢魘中,難以置信!
在凱輝被送達醫院急診過後,幸運的保住一條性命,可是不幸的是,他卻失去了雙腿的知覺。但是對於一個父親來說,這個結果已讓他慶幸不已,一切只因,他的兒子依然活在他的身邊,可以用手感覺他身體的溫熱,可以用耳細聽他暖緩的呼吸,可以讓自己繼續呵護他的生命。
可是凱輝甦醒後,卻無法承受失去雙腿知覺的打擊,不斷的使力拍打自己的雙腿,直到自己禁不住悲恨而落淚,直到他父親忍不住心中的悲痛緊抱著凱輝,他才停止無謂的自我傷害,停止對上帝悲憤的訴控。
自那之後,凱輝再也沒有流過淚,也沒有任何的喜悲,感覺一切是那麼的消極黯然,活像一個失去靈魂的軀殼,不願復健、不願傷悲、不願喜悅、不願感覺,彷彿在心中怨懟著上帝,要放棄它給予的生命氣息。
若不是為了關心他的親人,我想他已選擇結束生命,只因他絕對不願接受這樣的安排與打擊。所以他決定讓自己消極的度過一生,就算他知道他父母因而心痛心碎,他仍執意不悔,因為他要讓自己痛到沒有感覺,悲到不能悲。而就在不知不覺中,時間也如此的流逝一年的歲月。
當他從回憶中拉回思緒後,手不自覺的擦拭臉上的汗水,或許是擦拭剛滴落的淚水,趕緊舉起雙臂指揮著交通,讓剛下課下班的人群與車輛,能疏通流暢些,也讓一些意外的交通事故,避免掉一些。
當紅燈轉變成綠燈時,突然有一顆球滾出了馬路,隨之而來的,是一名五、六歲大的兒童追了出來,眼看著一場車禍即將發生在他的視線。此情此景,讓他立即想到一年前的一場夢魘,因此,他毫不遲疑的做出他的本能與反應,一種當初未能拯救他兒子的遺憾。所以,他向那兒童撲了過去,用身體掩護那脆弱的生命,讓自己的驅體承受汽車的衝擊,讓自己的命運,交付給上帝。
待他被送到醫院之後,凱輝和他母親已收到警方的通知,立即趕到醫院的急診室外,等後醫生的消息。可是當醫生從急診室走出後,卻難掩傷懷的神情,吞吞吐吐的告知他們,他雖然沒有生命的危險,可是現在卻仍失去意識昏迷當中,將來也有可能變成植物人。
當他的妻子聽到這個消息後,禁不住悲傷而落下淚來,哽咽的哭泣著,而凱輝卻仍強忍淚水,不願真實的流露自己的情感。於是凱輝的母親忍不住對凱輝哭泣說:「你知道..嗚..你爸為什麼去當義交嗎?」凱輝仍故作平淡:「為什麼?」他母親哽咽著:「因為..因為你爸希望..希望他每天去當義交之後..能避免像你那樣的事故再發生..他的心裏..因為當初來不及救你而感到內疚難受..他更希望..你了解他當義交的用心與努力後..能再勇敢的站起來..能再與他..與他..如往日般一起打藍球..一起談天..嗚..你..你知道嗎?你爸他..他..嗚..他是多麼的愛你..你知道嗎?」
凱輝聽完後,終於壓抑不住強忍的淚水,哭了出來,更激動的滑著輪椅進入急診室內,可是一個不小心,竟摔落在地上。但是他仍不放棄的一步一步向他父親的病床爬去,就算姿勢多麼的醜陋難堪,他也不在乎。因為他的心底,只想爬到他最敬愛的父親身旁,緊緊的擁抱著他,在他耳邊對他說:「爸!我愛你!」
好不容易,他終於靠著自己的力量,緊抓著床緣的鐵架爬了起來,更在站起的一瞬間趴在他父親身旁,緊緊握住他父親溫暖如昔的手哭泣說:「爸!我對不起你..我..我真不孝..讓你這麼擔心我..照顧我..我..」在話還未說完時,他因雙腿無力支撐身體的重量又摔倒在地上。
他立即咬緊住牙根,使力的緊抓著鐵架再爬起來,不願任何人攙扶他。當他艱辛的再次爬起後,立即緊握著他父親的手含淚說:「爸!我們..我們約定好..如果我能成功的復原走路..你..你也要好起來..嗚..爸..我們約定好了..你絕對不可以黃牛..絕對要守著..嗚..守著..我們的約定..爸..你聽到了喔..一定要守著我們的約定..我一定會走路給你看的..我一定會再陪你..嗚..再陪你打籃球的..你一定要好起來..答應我..嗚..爸~」
一個月之後,凱輝憑著堅強的意志與決心,復健到已經不用輪椅行進了,只需用拐杖支撐便可慢步的行走,因為他心中時時刻刻都記得他與他父親的約定,所以他一定要完全的復健成功,算是為了他自己,也是為了仍在昏迷的父親。
有一日,凱輝如同往日般在做復健運動,突然一位護士跑了進來,告訴凱輝他父親好像恢復意識了。欣喜異常的他,立即扶著拐杖一跛一跛的走到父親病房的門口,剛好看到他父親漸漸甦醒過來,而且雙眼微微看著凱輝。
此時激動且興奮的凱輝鬆開緊握的拐杖對他父親說:「爸!你看到了嗎?我現在已經不用輪椅了,我也已經可以靠自己走路了,你看!」凱輝說完後便開始跨出左腳,身體搖晃了幾下,努力站穩後,便再跨出右腳。如此一步一步艱鉅的向他父親走了過去,雖然路途中差點因站不穩而險些摔倒,但是他憑著堅定的毅力,努力的走在他父親的面前,因為..他要守著他們之間的約定。
他父親看到凱輝如此努力行走著,心中感動萬分而落下淚來,而凱輝感受到父親的感動後,也哽咽的哭了起來,連在一旁的護士與醫生都禁不住心中的感動而跟著落淚。
當凱輝終於走到他父親身旁時,便含淚對他父親說:「爸!或許你不知道我們之間的約定,或許你不知道我有多麼的在乎你,但,這都沒有關係,因為..現在我想在你面前大聲對你說,爸~我愛你!嗚..爸~我.愛.你~」只看見他父親含著眼淚,微微的抬起左手,撫摸著凱輝的臉頰對他說:「爸也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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