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嬉鬧的女孩們,在午休時分並攏課桌椅,打開熱騰騰的便當,邊談笑邊爭食對方的食物。
瞥見四、五個制服不合規定的少女,推撞著一個乖巧的女孩,大搖大擺的拉著她走過走廊,正在搶排骨的莫鑫鑫停下動作,清秀的小臉笑容消失,還皺起了眉頭。
沒有想太久,她把筷子放下。
“鑫鑫,不要去!”同桌吃飯的同學們很瞭解她的個性,紛紛勸阻。
莫鑫鑫根本沒在聽,急驚風似的沖出教室。然而並沒有人露出驚慌失措、擔心害怕的表情,甚至也沒有人追上去。
“莫鑫鑫又來了。”繼續扒飯。
“哈哈哈——那些人一定會很後悔被鑫鑫看到。”
“不過,爲免鑫鑫得理不饒人,我還是去找老師吧。”同桌吃飯的女同學咳聲歎氣,放下吃了一半的便當當抓耙子去。
莫鑫鑫發揮飛毛腿的功力在走廊賓士,水兵制服胸前的紅色領巾飄蕩,及膝裙下圓潤的膝蓋若隱若現,筆直修長的美腿大幅度躍動著。
她跑過數個班級教室,而她行經的教室紛紛探出幾個好奇的學生,想著該不該去看熱鬧。不過……莫鑫鑫很嗆辣啊!
她在女厠門前堵到那群不良少女。
“喂,你們又想幹麽?”莫鑫鑫气喘吁吁的,雙手叉著腰,一副興師問罪的態度。
“莫鑫鑫!不關你的事,閃遠一點!”其中一個染著酒紅色頭髮的少女不客氣地撇嘴。
“被我看到就關我的事。”她被這種輕蔑的態度惹毛了,雙手環胸,腳站三七步,要耍狠她也會啦。“不要告訴我你們一、二、三、四、五-五個人陪這位同學上廁所,放屁!”
“你是認識她哦?很煩耶!”另一個把頭髮挑染成金色,蓄著男生似的短髮的女孩,不耐煩的把嘴裏的口香糖吐掉,看著那個被她們帶來的膽小女孩,竟然怕得在掉眼淚,忍不住動手推她一把。
“你再碰她試試看!”莫鑫鑫忿怒的警告。“認識也好,不認識也好,第一天認識我莫鑫鑫嗎?總之今天這件事情我管定了!”她氣瘋了。
她最討厭這種恃強淩弱、以多欺少的行爲,她無法理解,四、五個人圍打一個人,這有什麽好值得驕傲的?能夠證明什麽?
多數人會置身事外視而不見,但她卻不能忍受這種事情,不論被欺負打壓的人是誰,就算那個人是她的死對頭,她也會站出來。
“大姐,我看她不順眼很久了,老是找我們麻煩,乾脆今天給她一個教訓!”金髮女孩在個頭最嬌小的女孩耳邊嘀咕,想來那位個頭最小的,就是她們的頭頭了。
大姐頭斂眉沈思,似乎在思考手下的提議。
“大姐,我們不見得是莫鑫鑫的對手,這三年來我們幾乎沒有打贏過她……”另外又有人建言。
“不如我們先放那臭女人跟莫鑫鑫回去,放學後再……”
一夥人七嘴八舌的幾乎吵了起來。
“閉嘴!”大姐頭一喝,朝四周掃過一記狠瞪,小妹們立刻閉上嘴巴。“莫鑫鑫,你要壞我好事到什麽時候?”
“張小雨,你要幼稚到什麽時候?”莫鑫鑫故意搖頭歎息。
張小雨大姐頭深呼吸,告訴自己跟莫鑫鑫生氣是沒用的,全校就只有這個女生不畏惡勢力,也只有她的勇氣讓自己忌憚。
已經數不清她們爲了這種事情吵架、大打出手多少次了,莫鑫鑫這個好學生操行成績裏數個小過、警告,都是因爲打架打出來的。
可惡,她還真的怕了莫鑫鑫——
“好,今天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放了這個臭女人。”張小雨決定下回一定要把事情做個了斷。“下次你再來插手管閒事,就不要怪我對你不客氣了。”快畢業了,把兩人三年來的恩怨一次解決。
“還是你好說話。”莫鑫鑫笑眯眯的點了點頭,想著今天不用打架真是太好了。
她在張小雨的手下們不甘心的狠瞪之下,帶走了被困的女孩,她不認得她是誰,從制服上的領巾看來,是代表二年級的深藍色,是個學妹呢。
正當她要安慰嚇壞的學妹時,背過五人的她突然被人推了一把,她反射性的把學妹往旁邊一推。
她疼得齜牙咧嘴,卻倔強的不喊疼,然後她很快的站起來,沒看膝蓋的擦傷,一擡頭就被人打了一巴掌,她錯愕,而且忿怒的瞪著那個動手的紅發少女。
“你——”
“看你不爽很久了,今天一定要給你一個教訓!”紅發少女撲上來,與她扭打成一團。
“住手!”張小雨的命令無法阻止手下的動作,而那些受莫鑫鑫氣達三年的女孩們,紛紛加入同伴的行列,四人同時動手。
扯頭髮、抓臉、踹、打、咬、踢——完全沒有技巧可言的女孩子打架方式。
莫鑫鑫也不是省油的燈,雖然以一敵四,但她也沒讓那些不良少女好過,不是頭髮亂了,就是臉被抓花了,總之就是玉石俱焚的一場爛架!
“你們在做什麽!”震怒的男性嗓音低沈有磁性,張小雨爲首的不良少女們頓時作鳥獸散,逃跑時回頭看有沒有其他老師追上來,不意看見校內最歡迎的老師,頓時漲紅了臉,更是沒命的逃跑,留下制服淩亂,頭髮也亂七八糟的莫鑫鑫。
她連水兵服上的領巾都被扯掉了!
“莫鑫鑫,又是你!”沒好氣又莫可奈何的語氣,出一位身材高大,五官深邃豪邁的混血帥哥口中。
“呃——呵呵呵呵。”她乾笑數聲,回以帥哥老師一個近乎諂媚的笑容,甜甜的喊著,“貝洛斯老師,你來救我啦,我好開心哦。”
貝洛斯嚴肅的看著嘻皮笑臉的莫鑫鑫,但沒多久就破功,無奈的搖頭失笑。“莫鑫鑫,不要耍寶!剛剛那些人是誰?我沒看清楚,好像有一個紅頭髮的……”
“看不清楚就算了啦!反正我也讓她們到吃苦頭了。”小紅和小金臉上的黑青,會讓她們痛上好一陣子吧。
正當她得意得嘴角上揚時,看見貝洛斯老師臉上不贊同的表情,於是馬上裝可憐。
“老師,我受傷了,帶我去擦藥。”莫鑫鑫涎著臉央求,“拜託你啦,我好——痛——哦——”指著膝蓋上的嚴重擦傷,哀聲求饒。
貝洛斯瞪她兩眼,忍不住又笑了。
他實在拿莫鑫鑫的厚臉皮沒轍,她每次都這樣!被逮到跟人打架就來這招,不過她個性很可愛,不記仇、不追究的個性讓人欣賞,是他疼愛的學生之一。
“那你還站在這裏幹麽?還不快點,午休快結束了。”就算逮她到教官室去盤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他乾脆順了她的意。
“等一下。”跟老師離開前,她走向從她們開打後,就一直縮在牆角暴哭的學妹。
她放輕語調,很輕很柔的對學妹說:“學妹,你還好吧?有沒有受傷?”
學妹很可憐的低頭哭著不說話,莫鑫鑫好心的把學妹扶起來,仔細打量她是不是有受到波及受傷?還好沒有,只是一張臉哭得很醜,令人慘不忍睹。
“沒事了。”她從裙子口袋裏掏出皺巴巴的手帕,溫柔的擦拭學妹臉上的眼淚。
“這麽漂亮的臉蛋哭就浪費了,你要堅強點,那些人沒有什麽好怕的,也許你會覺得不公平,爲什麽自己會被人欺負?但這世界就是弱肉強食,你一定要讓自己強悍,我們必須靠自己保護重要的東西。把眼淚擦幹。”然後把手帕往學妹手上一塞。“這個給你,不要再哭了哦,掰!”
她沒發現,那位貝洛斯老師看著她安慰學妹的眼神,溫柔澄清的一如平靜的湖面。
莫鑫鑫就是一個這麽極端的女孩,見義勇爲,好打抱不平,常常做事不經大腦,衝動的跟人大打出手,但是她的心很柔軟,富同情心而且善於安慰,爲人著想,成熟懂事得讓人忽略她的年紀而動心……
“老師!”她快樂的跳到貝洛斯面前,笑容大大的,主動抱住他的手臂,“帶我去保健室吧!我需要你!”
貝洛斯拉回思緒,板起爲人師表的面孔。“你這個諂媚鬼……”搖頭歎息。
“哈哈哈哈——”她的笑聲不絕,看見貝洛斯老師拿自己沒轍她就很開心。“學妹,你還好吧?要不要去保健室休息?貝洛斯老師在這裏,讓他表現一下紳士風度!”她沒有遺忘嚇壞了的學妹,打著算計老師的主意。
學妹擡頭看了他們兩人一眼,然後紅著臉低頭,輕輕搖頭,害羞得說不出話來。
“那你快回教室吧,張小雨她們再找你麻煩,你就大叫!聽見沒?”莫鑫鑫再三叮嚀後,才賴著貝洛斯離開。
兩人消失在走廊的那一端,留下不再掉淚的學妹,攤開莫鑫鑫給她的手帕,素淨的淡藍色手帕,在角落繡了一個$符號。
看著那符號就想到學姐的某種特性,學妹破涕爲笑,將手帕納入掌心,緊緊握住,對著她離去的方向輕聲道:“謝謝你……”
保健室裏的推車旁,一個高大英俊的混血男人,一個嬌小清秀的少女,暖暖的冬陽透過窗櫺,照射在這兩人身上。
女孩坐在椅子上,擡起腳讓男人溫柔的替她清潔腿上的傷口,這是唯美寧靜的一刻——
但是我們男主角的啐啐念,破壞了這個畫面!
“我從來沒有看過像你這種女孩子!女孩子要秀氣、端莊,你都幾歲了,還像小孩子一樣跟人打架?”
“是她們先動手的——啊!很痛耶,老師!”莫鑫鑫的解釋爲她招來貝洛斯心狠手辣的對待。
他在貼紗布的時候用力往她傷口一按,痛死她!
“還有藉口?”淺色瞳眸朝她抛去一瞪。
她吐了吐舌,不敢造次。
雖然跟貝洛斯老師沒大沒小慣了,但她還知道他是老師,是個大人,有不能違逆的公權力。
但是看老師這麽溫柔的替她上藥,又關心的叨念她,一顆少女心早就爲他萬劫不復了!
“貝洛斯老師,我好喜歡你哦!”她大膽無畏的示愛。
第一次聽見她在課堂上對自己表示好感時,他確實是很困窘,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但是聽久了也就已經麻痹了。
他不會放在心上,這只是小女生的迷戀而已。
“莫鑫鑫同學,這樣開大人玩笑很有趣嗎?”貝洛斯沒好氣的在她臉上輕拍兩下,不意拍到她被人掌巴打的那一邊,莫鑫鑫疼得齜牙咧嘴。
怒瞪她臉上清晰的五指印,他實在想不透,爲什麽她現在還笑得出來?
“我是認真的啊,我又不是沒有人追……貝洛斯老師,我真的喜歡你啦!你呢?你喜不喜歡我?”莫鑫鑫眼睛晶晶亮,期待愛慕老師的回答。
貝洛斯笑笑地回答,“所有的學生我都喜歡。”邊笑邊把冰袋往她紅腫的小臉一湊。
“老師,我跟你說正經的!”鑫鑫嘟起嘴抱怨,“不要以爲我年紀小就可以敷衍我!”接過冰袋敷臉,她一邊抱怨著。
“莫鑫鑫同學,傷口都包好了,不要賴在保健室,還不趕快去上課?”貝洛斯端起老師的架子,態度強硬地趕她。
“等到我畢業你也要回國了,老師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心急!”她的語氣中透露著哀怨。
差一點又被她那無助的眼神給騙了,十八歲的少女情懷啊,唉——
感情的牽扯不在他預期,爲免這個小女生真的把感情放在自己身上,貝洛斯決意把話說清楚。
“莫鑫鑫,雖然我允許學生跟我開玩笑,但玩笑也該有個底限,我很嚴肅的告訴你,不要跟大人開‘這種’玩笑,你的舉動讓我很困擾。”
他的嚴厲指責,讓莫鑫鑫很受傷。
“老師,我沒有這麽喜歡過一個人。”她眼神哀傷,“我該怎麽做你才相信我是認真的?”
莫鑫鑫那難得的認真神情,讓貝洛斯感到困惑,教導她這一個多月,從沒看見她用這麽正經不帶笑容的語氣說話。
她向來都是嘻嘻哈哈,滿不正經的喊著,“貝洛斯老師,我喜歡你!我當你女朋友好不好?好不好啦!”
想到自己竟然這麽嚴厲的訓斥她,似乎太過殘忍了,一時之間,他的內心動搖了。
他收起心底的激蕩,莫可奈何的摸摸她的頭,一副大人對待小孩的態度。“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不要把我當小孩子!”她有點生氣的把他放在頭上的手給打下來,“我十八歲了!”
“才十八歲,還有大好的未來等著你。”貝洛斯歎息,“你還是把心思放在未來的大學生活上吧。”一進入大學的花花世界,被追求者圍繞,她哪還會記得高中時曾瘋狂迷戀的一個外藉老師啊?
“你就是不相信我,”莫鑫鑫幽幽地玩著手指頭,神情是落寞的,“老是敷衍我……”
貝洛斯無奈地搗著臉歎道:“莫鑫鑫同學——”
“貝洛斯!我要當的不只是你的學生而已。”她突然大聲宣告。
他驚詫,猛然擡頭,發現她臉上哪有剛才的落寞和傷心?她振作起來了!
這,也是莫鑫鑫的另一個優點,永遠打不倒,但是——
“莫鑫鑫,你這是對待老師的態度嗎?怎麽可以直呼我名諱?”還叫得這麽順口,有沒有搞錯啊?
“這只是宣告我是認真的!你等著瞧吧。”她神氣地擡頭哼了聲,“不要小看十八歲女生的毅力——我要追你!貝洛斯。”
他只覺得頭很痛,知道自己在洋洲高中的日子不好過了!
“我的老天……”他忍不住呻吟。
“你等著吧!”莫鑫鑫握拳,認真的向貝洛斯下戰帖。
就算不成功,她也要把自己的心意傳達給他,他是她十八年來第一次心動、喜歡的人!
第二章
夜幕低垂,月亮高挂天邊。
在一個繁華鬧區的巷道內,一間獨立門戶的十五坪套房裏,有簡單的床、沙發和家具,以及數個未拆封的大紙箱。
莫鑫鑫原本伏在書桌前,很認真的看著課本畫重點寫筆記,整個房間安靜無聲,只有她一個人。
沙發上有未吃完的泡面碗、幾條牛仔長褲和制服、未洗的襪子和男性襯衫,交錯幾件女學生制服,明顯一看就知道是男女共住一個屋檐下。
“對了!”她突然放下筆,想到什麽似的開始翻箱倒櫃。
先將那一箱一箱未拆封的紙箱搬下來,撕開膠帶一箱箱地找,找得她心急如焚,如熱鍋上的螞蟻。
“完了、完了,我的面試通知……”翻遍所有東西,都翻不到她重要的大學甄試的口試證明,她頹喪的坐在地板上,搔著頭想著要怎麽辦?
“周五面試,還有三天,我把通知收到哪了?”莫鑫鑫垮下了臉,回想當時時間緊迫,倉卒收拾,她……
“我想到了!應該是放在房間的壁櫥沒有拿出來——仔細一想,我有一堆寶貝沒有帶出來耶,唉喲,但是靖哥又出差不在,我一個人……”她眉頭打了十個結,想著沒人陪同,她該怎麽開口拿回自己的東西?她會被人趕出來吧……
但是面試就在這周五!她不能等,現在就得去,如果找不到的話還有時間可以補救!
“不管了,就自己去吧。”她拎了鑰匙和外套就走出套房,靠著雙腳,走在那條熟悉的路上。
這十分鐘的路途她內心五味雜陳,有種難以形容的感覺。
站在一棟獨門獨戶的兩層樓洋房大門前,看著窗戶透著溫暖的黃色燈光,在這乍暖還寒的初春看來格外溫馨,她一時竟覺得鼻酸……
“不能想了。”她眨了眨眼,拍拍臉深吸口氣,鼓起勇氣按下門鈴。
“叮咚——叮咚——”
屋子裏有人影,卻沒有人應門,於是她又再次按了門鈴。
“叮咚——叮咚——”還是沒有人來,莫鑫鑫心裏急了,正要按第三次門鈴時,大門毫無預警的被打開了。
應門的是一個擁有一頭璀璨金髮,身材火辣性感,有著天使臉孔、魔鬼身材的西方美女,漂亮的藍眼睛就像頂級藍鑽,讓她驚豔得看傻了眼,而讓她更吃驚的,是對方在這麽冷的天氣仍穿著深色的運動背心配長褲,一身香汗淋漓,顯然剛運動完的她,連馬尾都是汗濕的貼在頸子後面。
好漂亮、好性感的大美女!
“Hi!你好,冒昧打擾了。”莫鑫鑫露出懇摯滿點的笑容,禮貌的朝金髮美女打招呼,雖然有點意外應門的是外國人,但她的英文不錯,在溝通上沒問題。
“你在這裏做什麽?”
雖然美女流利的中文讓她驚訝,可對方冷淡生疏的語氣,跟甜美親切的天使臉孔差距太大了!
莫鑫鑫被那防備排斥的神情嚇了一跳,尤其對方還是用那種防賊似的眼神看她,讓她心裏很不舒服。
“我……”她期期艾艾的絞著夾克袖子,越想越覺得自己委屈,“我以前住在這裏……”她低著頭,咬著下唇,“一周前才搬走的,我、我有東西沒有帶走,就放在二樓閣樓套房的壁櫥裏,當時倉卒離開疏忽了,那些東西對我很重要,請問……你們在清掃房子的時候是不是有看到?”
“不知道。”金髮美女冷淡地回答,連眉毛都沒挑動一下,退進屋子裏轉身就要關門。
莫鑫鑫被她的態度刺傷了,但是事關她的大學口試,暫時不值錢的面子先擺在一邊,她急忙攔住金髮美女的動作。
“拜託,請你幫我看一下,那東西對我真的很重要,我、我不要求進屋子,只請你幫我看一下是不是還擺在壁櫥裏面?拜託你。”她低聲下氣的求助。
“與我無關。”金髮美女冷淡得傷人,丟下無情的一句話後,立刻關門。
“砰”一聲,門在莫鑫鑫面前用力被合上。
讓她吃了閉門羹深覺被羞辱了,怎麽有這麽冷漠的人?她都這麽低聲下氣了,幫她這個忙很難嗎?
忿怒的擡頭,看著這一周前還是“她家”的豪宅……
若不是遭逢家變,她何必受這種羞辱的對待?她只是要拿個東西而已!
“除了面試通知,應該還有一些證件什麽的,靖哥前兩天才問我護照拿了沒有……不行,補辦太麻煩了,我今天一定要拿到!”她喃喃自語,想著自己現在的處境,以及那些東西對她的重要性。雖然私闖民宅是犯法,但她決定冒一次險。
“哼,不讓我進去?太小看我了,我只是不想犯罪而已!”她可是住在這棟房子長達十年的人,剛搬進來不到一周的那個外國女人,會比她懂這棟房子嗎?
是被刺激到,也是急於想要拿回重要的東西,她倒退數步,繞著圍牆走到房子後頭的防火巷,一道斑駁的紅色大門出現眼前。伸手推了推,是鎖上的,但她不以爲意,蹲下身來探手到門下,吃力的挑開雙推門的柱角。
老舊的金屬卡榫發出咿呀的聲音,莫鑫鑫眼捷手快的托住兩片門板,小心不發出聲音,就著窄窄的開口鑽進門內,而後緩緩的關上門。
“難道沒人知道這後門中看不中用嗎?”她暗暗竊喜,好在新屋主沒有換了後門,否則她很難溜進來。
進了房子後,彎著身子在後院裏走向花
她小心的爬上藤蔓纏繞的圓柱,到制高點時腳正好踩到傾斜的屋檐,動作矯健,一如住在這裏時,每回晚歸怕被發現,偷偷摸摸溜進房間的情景。
“以前是溜回家,現在是非法入侵……”莫鑫鑫歎息,想著人生的際遇果真難以預料。
來到一扇半圓形的窗前,搖了搖窗戶,被鎖上了,但鎖沒吃緊,她有技巧的搖了幾下,“哢”的一聲鎖開了。
輕手輕腳的將窗戶一拉,小心不發出聲音,她記得窗臺和地板的落差很高,她的腿無法一次踩到地板,所以是很吃力的先跨進右腳,短腿滑稽地跟著身體晃呀晃,直到踩到地面才整個人跟著踏進來。
當她偷闖成功,正要松一口氣時,原本熄滅的燈頓時大亮。
“站住!小偷!”粗聲恫嚇的男聲,嚇壞了原本松了口氣的莫鑫鑫,而直接撲上來壓制她的男人身形剽悍,力道痛得她哇哇大叫。
“我不是小偷!我只是來拿東西,我不是壞人!”她不知道事情是怎麽發生的,她像是在空中翻了一圈,然後整個人被制伏在地上,雙手被反剪到身後,痛得她眼淚差點飆出來。
“閉嘴——”男人受不了她的尖叫嘶吼,出聲喝斥,但他卻突然止住聲音,沈吟了半晌後,不確定地開口,“莫鑫鑫?爲什麽是你”
啊?
莫鑫鑫困難的轉頭,驚訝的神情爬滿臉,而後她臉紅,羞憤得想一頭撞死。
“貝洛斯老師……”糗、糗呆了!
當時聽見門鈴聲時,是莉迪亞應的門,他在書房裏,並沒有去留意或關心來訪者是何人。
會注意到有人闖入,是因爲保全系統閃著不明人士入侵的警示紅燈,他才會打開監視器,瞧瞧是哪個闖空門者吃了熊心豹子膽,竟然敢到他住處偷竊?
監視畫面模糊不清,可觀察行動能看得出入侵者對屋子的熟稔。
雖然房子尚未裝修完,但最重視的保全系統已經先裝置完成,貝洛斯才放大膽子住進來,想不到住沒幾天就有人闖空門,而且這人還是他的學生!
該怎麽辦?報警?
貝洛斯坐在客廳沙發上,皺眉看著驚魂未定、一臉失神的莫鑫鑫。
“莫鑫鑫,你這種行爲一點都不可取!”他忍不住對她說教。
“我也不想啊,我好言請你身邊那位大美女幫我忙了,她連理都不理我。”她瞪著站在貝洛斯身邊,那位一開始就拒絕她的金髮美女。
她是誰啊?跟貝洛斯有什麽關係?
“莉迪亞?”他朝身旁的女人投以詢問的眼神。
“一切以您的安危爲第一考慮,除此之外,任何事情都不在我職責之內。”莉迪亞恭謹地回道,眼裏只有貝洛斯,其他人事物都入不了她的眼。
貝洛斯莫可奈何的歎息,轉頭對莫鑫鑫詢問:“你大費周章闖進我家,到底要找什麽?”他搬進這房子不到三天,而她怎麽會知道他住在這兒?
“我……”她遲疑了一下,扭扭捏捏地,生怕有一些她不想透露給別人知道的私事會因此被揭穿,可她若不說的話,不只會被當成小偷,還拿不回重要的東西,那裏頭有爸媽的相片……
她一咬牙,老實招了,“我這星期大學推甄面試,通知單放在這裏沒有帶走,就在閣樓房間一進門右手邊的壁櫥,我想我才搬走不到一個星期,東西應該還沒被清走,裏面還有我的護照和一些私人的東西……”
爲什麽她的東西會在這裏?
這是閃進貝洛斯腦子裏的第一個想法。“莉迪亞。”他朝身旁的女人頷首,莉迪亞輕皺了下眉,點了點頭轉身上樓。
直到支開手下,貝洛斯才問起,“鑫鑫,你說你上周才搬走,表示你之前住在這裏?”
“嗯。”莫鑫鑫點頭,可敷衍的態度擺明不想多談,“老師,你現在住在這裏哦?”還裝可愛粉飾太平的喊他老師,在學校都沒這麽尊敬。
貝洛斯畢竟是成年人,哪可能被小女生輕易敷衍過去?雖然他常常被她搞得暈頭轉向。
“搬家是大事,怎麽會把重要的東西丟在以前的屋子?而且就算你把東西遺落在這裏,怎會是自己來討回?你父母呢?這麽晚了,天氣又這麽冷,怎麽不陪同你一起來取回東西?”
“我……我爸媽出遠門了。”莫鑫鑫在貝洛斯的逼問之下,隱晦的說出藏在心中的秘密,“而且……應該永遠都不會回來了吧,哈哈。”她故作輕快的回答。“因爲我很堅強啊,所以就留下來把書念完。”
貝洛斯是聰明人,怎會聽不出她話中的意思,但他卻體貼的沒有點破她被父母抛下的事實。
所以她一個人,沒有家長陪同,也沒有人可以依靠,從此得自食其力生活?
明明遭逢巨變,爲什麽她在學校仍是樂天活潑,一點也沒有憂愁的樣子呢?
“少爺。”莉迪亞捧著一個紙箱下樓,放在客廳的矮桌上。
莫鑫鑫一眼就看到她的東西,沒有先看擺在最上頭的大學面試通知,而是先找到相本,沒有翻開,只是緊緊的抱在胸前,像是在隱忍什麽。
“謝謝,這都是我的東西。”她硬是扯出笑容來,像是要告訴貝洛斯她很好,不用爲她擔心。
她這倔強、逞強的一面,令貝洛斯不禁動容,想爲她做點什麽。
“鑫鑫,我爲莉迪亞的態度向你道歉,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做事謹慎。剛才我誤認爲你是小偷,所以下手不知輕重,你有沒有哪里傷到了?”
“有!好痛,貝洛斯老師你好粗魯!”莫鑫鑫愛面子,順著他給的臺階下,誇張的喊起痛來,“在學校你不是這個樣子的!你嚇到我了啦!”
她刻意搞笑,不想自己想起那件難過的事,也不想讓難過的氣氛影響貝洛斯,更不想看見任何人對她露出那種同情悲憫的眼神!
她不可憐,她很好,事情不會再糟了!她這麽告訴自己。
“怕了吧?這是給你警惕,以後別再亂開我玩笑。”貝洛斯幽默地道。
“貝洛斯老師,她是誰?”莫鑫鑫敵視的眼神,投射在始終冷著一張臉,什麽話也不說的莉迪亞身上。“你不是說你沒有女朋友?”擺明就是醋罎子打翻了的口吻。
苦了,他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解釋自己和莉迪亞的關係,想了想,他使用一個模棱兩可的稱謂。
“莉迪亞是我的親信。”
“親信?有多親”莫鑫鑫咄咄逼人地追問。
“小孩子不要問這麽多,很晚了,我讓莉迪亞送你回家,你住在哪?”
“這個冷冰冰的女人該不會跟你一起住吧”她簡直無法忍受!
難怪她老是被拒絕,被當成小孩子看,原來貝洛斯跟一個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同住一個屋檐下,難怪不會看上她這顆幹扁四季豆?
嫉妒的眼瞟向莉迪亞那凹凸有致的身材,再看看自己像是沒發育的胸部——新仇加上舊恨,她突然很討厭莉迪亞!
“貝洛斯老師,你不是只任教到這學期嗎?還租這麽大的房子住幹麽?”她瞪著莉迪亞,對方回視她冷淡的眼神,像是眼裏沒有她莫鑫鑫這個人。
好討厭的感覺啊!
“不是租的,我買了這棟房子。”貝洛斯沒有想太多就回答她。
這句話迅速閃進莫鑫鑫腦子裏,轉換成的塞暴大腦的$符號。
話說她爸媽跑路之前也是個暴發戶啊,不然怎麽買得起這間獨門獨戶的房子?而她記得這整條街上的房子都價值不菲,上千萬絕對跑不掉。
“想不到啊……”她看著貝洛斯,而他回以她一記迷死人的笑容。
她一直以爲他只是個普通的外籍老師,到臺灣短暫停留賺取旅費,可想不到竟然這麽有錢,有錢到在短暫停留的國家出手千萬買下房子。
心裏有一道聲音告訴她——巴著他!反正你喜歡他,跟在他身邊絕對有你好處的!
“嗯?”不知即將被算計的貝洛斯,笑著詢問:“要回家了嗎?”
“貝洛斯老師——”鑫鑫扁起嘴,可憐兮兮的小臉垮下來,“我爸媽不管我了……”
貝洛斯眉一挑。
剛才不是要他不用擔心嗎?現在裝可憐是爲哪樁?其中必定有詐!
“收留我的是我小時候的鄰居大哥,但是他常常出差不在,只留我一個人……”
“然後呢?”明知道她是故意提到自己有多可憐,好引出他的惻隱之心,但是他卻忍不住擔心。
她不是別人,是他疼愛的學生莫鑫鑫,一個會令人不自覺發笑的可愛女孩,一個十八歲的花樣少女獨居,她的安危當然會令人擔心了。
“我今天回去才聽說隔壁的護士姐姐內褲被偷了,有色狼——”是事實沒錯,但這時候說來有危言聳聽的意味。
貝洛斯眉頭皺了起來。“什麽”
“少爺。”莉迪亞輕喚一聲。
從頭到尾都冷眼旁觀的她,不若貝洛斯對莫鑫鑫摻雜了私人感情因素,在她眼中,莫鑫鑫是個不重要的人,他不該浪費寶貴的時間在她身上。她看出主子內心動搖,生怕他會吃虧上當,所以出聲提醒。
“貝洛斯老師,你忍心看我一個人住在套房裏,悲情的煮泡面當晚餐?”莫鑫鑫的刻意苦情,讓冷漠的莉迪亞忍不住想轟她出門。
“你——”
貝洛斯擡手,制止了莉迪亞接下來的舉動,他知道自己的屬下快忍不住了。
“鑫鑫,那你想怎麽做?”
講了這麽多就是等這句話,她內心竊喜但表面上仍裝得很可憐。
“只有你知道我的秘密,快畢業了,我不想告訴任何人……”
如果他再裝傻下去,也就太假了!她的心思很好猜,就想住進來嘛!
貝洛斯皺眉自言自語,“收留你我會有很大的麻煩——”
“我就知道老師你最好了!”她耳尖聽見,不管三七二十一,認定事情就是這麽決定了,“貝洛斯老師,你現在是我唯一能依靠的人了!我現在就回去搬東西!”
“莫鑫鑫!”他哭笑不得,“我並沒有答應讓你住進來!”
收留她雖然是好意,但傳到學校那邊可不是鬧著玩的,加上莫鑫鑫老喊著喜歡他,要當他的女朋友,如果發生什麽狀況可是很棘手啊!
見他好像很爲難,莫鑫鑫指著一旁雙手環胸,冷眼旁觀的莉迪亞,不服氣地道:“爲什麽她可以,我就不行”
貝洛斯歎息解釋,“莉迪亞不一樣,她……算是保護我的人。”
“我才不相信!她看起來比你年輕!”她一針見血的指出,“你不收留我,我、我就去告訴校長你亂搞男女關係!”
“你竟然敢威脅我?”貝洛斯眼一眯,聲音一沈,緊繃的氣氛一觸即發。
莫鑫鑫對貝洛斯的印象,停留在學校裏那個好說話、上課幽默的老師,同時也是對她很好的一個人,頭一回見識他不尋常的氣勢,那種……令人窒息的緊張感。
再仔細看,他依舊是她熟悉的貝洛斯老師,紅棕帶金的微捲髮絲,臉上是深邃的淺色瞳眸、挺直的鼻梁、微紅的薄唇,一身令人稱羨的象牙白膚色,頎長的身軀是如模特兒般的完美比例,穿著黑直條長褲、外套,很有喬治克隆尼在“瞞天過海”中惡少的味道。
但是此刻的他低垂著頭,十指交握,看來深沈難懂,不知道他現在心裏想著什麽……
“少爺,我報警處理。”莉迪亞根本不管莫鑫鑫跟貝洛斯的師生關係,在她眼中,莫鑫鑫是個闖空門失敗的小偷,根本不需對她網開一面。
“不。”再度擡頭,他眼中的霸氣消失無蹤,無可奈何地問:“你是臨時起意打算賴著我的,鑫鑫,事出必有因,你不解釋一下嗎?”
那股奇異的壓迫感消失了,莫鑫鑫頓時輕鬆不少,大剌剌的她沒去細想剛才那緊張的氣氛,毫不避諱的回答,“因爲我喜歡你啊!我不想看你跟她住在一起!”她邊說邊瞪向莉迪亞,彼此互看對方不順眼。
“哼!”還同時朝對方冷哼。
貝洛斯原本沈吟思考該怎麽解決這個難題,但因爲莉迪亞那突兀的冷哼,讓他覺得有趣極了。
莉迪亞十五歲便派到他身邊,五年過去,擁有甜美外貌的她卻有不符外表的冷漠性格,眼中除了他這個主子,沒有別人。
可今天她卻會爲了莫鑫鑫而哼了一聲,不知道這兩個人湊在一起會發生什麽有趣的事?
而對莫鑫鑫這個小女生,他也並不討厭,在洋洲高中任教期間,她帶給他的歡笑最多,她是一個心地很美的女孩,個性活潑,雖然成績優秀,但卻沒有架子,是班上的開心果,如果收留她……好像滿有趣的。
想到日後,他忍不住笑出聲來。
“少爺?”莉迪亞皺眉,不懂主子失笑爲哪樁。
“收留我的好處很多耶!我從小就跟著爸媽做生意,任何買賣的行情我都清楚得很!你們兩個外國人要裝修房子、買家具什麽的,小心被人當成冤大頭敲竹杠,讓我住下來,絕對不會讓你吃虧的。”莫鑫鑫努力推銷自己,“而且只要付我一點點的跑腿費就可以了,絕對值回票價!”在說這話時,她眼睛乍放出驚人的金錢能量。
貝洛斯好玩的看著她口沫橫飛的推銷,他不禁問:“如果我不讓你留下,你也會煩到我受不了而答應你,是不是?”
“沒錯。”
她一回答,莉迪亞就受不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貝洛斯當下決定——
“我怕了你,你想住就住下吧。”
“YES!”莫鑫鑫得逞的握拳。
“不過我有但書。”他在決定之前,自然想過往後的問題,“鑫鑫,我們畢竟是師生,師生同居的事情傳到學校會造成麻煩,我希望你謹言慎行。”
“傳出去我的麻煩也很多,我當然不會說出去。”要被人知道她住進貝洛斯老師的家,那些女同學不聯合起來圍剿她才有鬼!
“下回進屋子別再鬼鬼祟祟了。”貝洛斯數落著。
“是,老師!”達成目的的她眉開眼笑,行了個軍禮。
就在兩人嬉笑談天之時,莉迪亞對貝洛斯說著莫鑫鑫懂不懂的語言,而他也用那語言回答。
不是她精通的英文,她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
“收留她不是明智之舉,請少爺重新考慮。”莉迪亞以自己國家的官方語言-希臘語,表示她的反對意見,“她有可能影響我們來臺灣的主要目的。”
“收留她無礙我們行動,莉迪亞,你不妨放下成見跟她相處,鑫鑫是個很有趣的女孩子。”貝洛斯不禁失笑,“是所有學生中最受我疼愛的一位,她沒有心機。”
“您對她的信任,並不能卸下我對她的懷疑。”她的態度冷硬。
他瞳眸閃過一抹精光,瞟了眼鴨子聽雷的莫鑫鑫,和一臉深沈凝重的莉迪亞,露出了神秘的微笑。
“除了不准趕她走這一點之外,其他的,就照你的意思做吧,莉迪亞。”
“遵命。”得到允許,她的神情趨於和緩。
聽不懂兩人在說什麽的莫鑫鑫,終於忍不住開口,“你們在說哪一國語言?我聽不懂!”
“大人說話小孩子不要插嘴。”貝洛斯這麽回答。
“你又說我是小孩子!”她鼓著腮幫子,怒瞪貝洛斯。
不過七歲的差距,是天地之間的距離嗎?爲什麽他不瞭解她是認真的,總是用哄小孩的語氣待她?是不是夾著師生這一層關係,他就看見不見她的真心?
“哼,沒關係,反正我住進來了!”她沒有這麽容易被打倒,很快就振奮精神。“貝洛斯,我會讓你相信我是真的喜歡你!”愛就是要大聲說出來,莫鑫鑫的個性就是這麽直接、單純。
“莫鑫鑫!”貝洛斯拔高音量警告她,“你應該尊稱我一聲老師!”才答應她住進來而已,馬上就故態複萌了。
“才不要咧!我又不是小孩子。”她嫌惡地皺了皺鼻子,拒絕。
“該死-”貝洛斯低咒。一時的玩心超越理智,他竟然忘了莫鑫鑫這個麻煩的毛病。
不知道現在叫莉迪亞把她丟出去來不來得及?
他忽然覺得,收留她並不是一個正確決定啊!
第三章
“貝洛斯。”
走在校園中,正欲前往任教的班級上課,貝洛斯聽見身後呼喚自己的聲音,他腳步停留,回頭一看。
“湯瑪士。”他微笑,向同是外籍老師身份的湯瑪士點頭打招呼。
“一班的課?”湯瑪士的中文不流利,有十分嚴重的外國腔調,除了在課堂上教授會話時說英語,平時的對話聊天則堅持說中文,要求自己進步。
“嗯。”他微微點頭。
“教到莫鑫鑫這種優秀的學生,你真是幸運。”
貝洛斯笑岔了氣。“很幸運、真幸運,湯瑪士,你中文進步不多。”糾正同仁的用字遣字。
““真是可恨!”湯瑪士低咒,“中文真難!貝洛斯。列斯登你中文這麽好?””
“是‘爲什麽’,發音標準一點。”他每次跟湯瑪士說話,都會忍不住大笑,明明中文不好,但卻又愛講中文,常常鬧出笑話來。
湯瑪士咳聲歎氣,“我的中文要再研究。”正好到了他授課的班級,他揮揮手,向貝洛斯道再見。
貝洛斯走在長廊上,耳邊傳來各個教室的騷動嘈雜,鬧轟轟的校園在上課鍾響結束後,才漸漸趨於沈寂。
鐘聲竭止的刹那,他停下腳步,擡頭望向校園中央那座有百年歷史的鍾塔。
僅只是輕輕一瞥,他就收回視線,加快速度走向任教的班級。
“吼!貝洛斯老師遲到了!”進教室才把教材放在桌上,他立刻被學生虧。
“那就別繼續浪費時間,上課了。不給學生起哄閒聊的機會,他打開課本開始教課。
低沈富磁性的男性嗓音,說著標準優雅的英語。
他教課的方式輕鬆活潑,會話強調的是聽和說的能力,而且注重與學生的互動,強迫他們開口說英語。
洋洲高中是一所私立貴族高中,有能力送子女進入這學校的,家境都不差,英語對這些從小受父母嚴格教育的孩子們來說,就跟中文一樣熟悉。
“貝洛斯!”
在課堂上會這麽沒大沒小喊他名字,不尊稱他一聲“老師”的人,除了莫鑫鑫那只麻煩精之外,還會有誰啊?
“請喊我老師。”他糾正,但語氣實在沒有什麽恫嚇的效果。
莫鑫鑫當作沒聽見,徑自說:“你聽說了吧?我面試很順利哦!我考上大學了耶,貝洛斯‘老師’,給我獎品!”伸手討好處的時候,就知道對方是“老師”。“我這麽努力,快點給我獎勵啊!比如-請我吃飯。”她嘻皮笑臉地討賞。
“你考上大學是應該的!怎麽還來跟我討賞?而且據說,你面試時在英文對話中拿到高分,應該是你好好答謝我吧?”貝洛斯笑駡著。
知道自己如願考上第一志願後,這丫頭成天纏著他討賞,在家裏討不夠,連到學校來還不放過他。
他怎麽覺得……收留她之後,她好像變本加厲了?
“對哦!我應該謝謝貝洛斯‘老師’特地在面試前爲我加強,那——我以身相許好了。”莫鑫鑫說得很認真。
可其他同學全部都笑翻了!
“莫鑫鑫!”貝洛斯沒氣好的輕聲斥責,“你太吵了,閉嘴。”
“就這麽決定了,我以身相許吧。”她無視于身旁同學們的大笑,和他臉上的不耐煩,徑自說得很開心。
正當兩人又要開始大家熟悉的示愛戲碼時,女教官匆匆忙忙的來到教室。
“抱歉,打擾老師上課,我要找一位學生……鑫鑫。”女教官臉上的表情僵硬、急切,“過來教官室一趟好嗎?”
“好。”她心裏狐疑,什麽事情這麽重要,重要到中斷她的上課時間?收拾起不正經的玩笑態度,她跟著女教官走出教室。
同學們議論紛紛,猜測著發生了什麽事。
“安靜,繼續上課。”貝洛斯拿出威嚴,讓騷動的學生們全部閉上嘴巴。
二十分鐘過去了,莫鑫鑫沒有回來,貝洛斯不免擔心,在他思索時,下課鍾響了,學生們一哄而散。
爲免其他女學生藉故來找他說話,他立刻帶著教材往辦公室走,一進辦公室就聽見同仁們在討論莫鑫鑫的事。
他向交情比較好的老師們詢問,卻得到令他意外的消息——
“莫鑫鑫的父母死了,屍體是在岸邊被發現的,警方懷疑是偷渡大陸時遇害。好奇怪,莫家不是滿富裕的嗎?怎麽會弄到要偷渡呢?”
“別胡亂猜測,只是意外。”貝洛斯沒有對大家的談論發表個人意見,閃過他腦子裏的第一個想法是——鑫鑫她承受得住這打擊嗎?
想起那天,她冒著被當成小偷扭送法辦的危險,無論如何也要溜進以前的“家”,拿回她遺忘的父母相本,還有,莉迪亞把她的東西搬下樓來,她沒有先看重要的面試通知,反而把相簿抱在懷裏,強自隱忍莫大的傷心——
瞄了眼課表,他接著沒課了。
突如其來的擔心,讓他衝動得忘了自己爲人師表的身份,匆忙離開辦公室,來到教官室找莫鑫鑫。
只見教官室大門深鎖,從窗外看見幾個教官、校長、班導,以及警員,圍在嬌小的她面前,給她好大的壓迫感,而她一向愛笑的臉龐這時哪有什麽笑容,兩眼茫然的看著這些大人在她面前說著她無力招架的話。
貝洛斯心頭一緊。
“少爺,您冷靜點。”直到莉迪亞的嗓音出現在耳邊,他才驚覺自己做了什麽!
苦笑著看著手上的行電動話,他甚至沒有去思考這麽做對不對、好不好,就直接播了電話給莉迪亞,打算交代她做事。
是的,冷靜。
閉上眼,深吸口氣,他和緩的交待屬下辦事。“找個懂臺灣法律的律師先過去警局,之後我們再來想辦法幫她。”
電話那頭的莉迪亞怔楞,向來只會聽命的她,忍不住問:“少爺,你是認真的?”
貝洛斯沒有回答,挂上了電話。他站在教官室門外,銳利的眼看著裏頭的一舉一動,五分鐘後,其中一名警察接到了電話,誠惶誠恐的挂上之後,不由分說一把抓住莫鑫鑫的手臂,像帶犯人似的拖著她走出來。
而她身後的師長們,沒有一個站出來說話。
貝洛斯眼神森冷三分站在門前,當門在面前打開時,他以嚴厲的語氣對警察道:“你只差沒銬著她!”
這個聲音……是誰?
她茫然的擡頭,看見的是他,她不想……在這種情況下見到他,不想……讓他看到自己這麽狼狽的一面。
“她不是罪犯,請放手!”貝洛斯壓抑心底猶如火山爆發的怒氣,沈聲喝斥。
警察屈服于他的氣勢,不由自主的放手。
“貝洛斯老師,不要妨礙警察辦案!他們要帶莫鑫鑫回警局做筆錄。”校長一臉想撇清關係的神情。
校長說話的語氣讓他不悅,那種態度,是把鑫鑫當成罪犯嗎?
他眯起眼。“所以,讓他們像帶走犯人一樣帶走她?”
在他淩厲眼神掃射之下,那些原本對莫鑫鑫漠不關心的師長們,畏縮了一下。
“這也怪鑫鑫沒有事先告訴我她父母跑路,讓大家一時無法接受……”班導的理直氣壯,在貝洛斯瞪視之下銷聲匿迹,“我……我當然會陪莫鑫鑫同學去警局,我是導師嘛。”可語氣卻聽不出她的真心誠意。
不要……不要這些人……
莫鑫鑫漸漸清醒,她搖頭,小手無意識的揪住貝洛斯的衣角,無助請求,“不要別人,請你陪我……”
向來帶笑的眼眸,浮現前所未有的傷心與絕望。早在三十分鐘前,她還笑嘻嘻的對他說要以身相許……他不習慣看見她露出這種哀傷痛苦的神情。
她哭不出來,從警察口中得知父母死訊的那瞬間,她只覺得眼前的一切都不是真實的,但是她卻不斷的顫抖,幾乎站不住腳了!
深呼吸,莫鑫鑫擡眸,對上貝洛斯那深邃、看不出心思的眼眸,她再度開口請求,“請你……陪我去……認屍。”
在貝洛斯找來的律師協助下,莫鑫鑫很快的做完筆錄,在殯儀館領回父母的遺體,她拿出自己所有的存款,簡單的幫父母辦了葬禮。
穿著黑衣戴孝的她,數日來沒有流下一滴眼淚,也沒有說一句話,面無表情的,跪在靈堂前獨自守靈。
唯有貝洛斯因爲擔心而來陪她,就連不對盤的莉迪亞也放下對她的懷疑和成見,在這時幫她一把。
一個沒有親友送別,冷冷清清的告別式。
那一天,天空飄了下毛毛細雨。
將父母的骨灰安置好,莫鑫鑫走出佛祠,擡起小臉仰望天空,閉上眼睛,任憑雨水打在她臉上,沒多久,毛毛細雨轉爲傾盆大雨,將她淋得一身濕。
一件帶著薰衣草香味的外套覆在她臉上,同時伴隨著責備的喝斥。
“你這個笨蛋!你在做什麽不怕感冒嗎?”貝洛斯氣急敗壞的數落著,接著以身爲她擋雨,帶她坐進路旁的黑色房車。
一上車就看見坐在駕駛座,同是一身素淨黑衣的莉迪亞。
見她和貝洛斯兩人都淋了一身濕,莉迪亞不悅的皺眉,像是變魔術似的,拿出兩條乾淨的毛巾。
貝洛斯接過毛巾,自然是先替她擦幹頭髮,溫柔的神情,讓莫鑫鑫的臉龐有了溫度,露出得知父母出事以來第一個笑容。
“貝洛斯,欠你的我會還你。”她語氣輕輕軟軟,一點活力也沒有。
“你在說什麽?冷到瘋了嗎?”
“謝謝你幫我請律師,讓我不用負擔我父母的債務問題,雖然在法律上沒有父債子償這件事,不過地下錢莊就不是這麽一回事了,謝謝你一併幫我處理。律師費、人情債,還有我不夠支付的禮儀費用,我都會還給你。”她柔聲細數他默默爲她做的一切,她很清楚今天能這麽輕鬆,都是因爲有人默默的幫她。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貝洛斯假裝聽不懂。
“謝謝你對我這麽好,你沒有義務爲我做這麽多。”她知道這是他的體貼,沒有點破他,臉上挂著淡淡的笑,視線移向窗外,神情是令人擔心的虛無縹渺。“現在,我真的是一個人了。”
原本個頭嬌小的她,在這一連串的忙碌日子中,整個人瘦了一圈,蒼白的小臉看了讓人心疼,尤其當她說她是一個人時,更讓貝洛斯有股將她擁進懷裏的衝動。
可他忍住了,將臉撇向另一邊,懊惱自己的不善安慰。
莉迪亞透過後視鏡,看後座難得安靜的兩人,什麽也不說,開著車子駛向回家的路。
回到家,莫鑫鑫便躲在房裏不出來,連晚餐也沒下樓用餐,貝洛斯在餐桌上看著屬於她的空位,不自覺斂眉。
“少爺,需要我去叫她嗎?”跟在主子身邊五年,多少摸得出他的心思,莉迪亞自告奮勇要上樓逮人。
“不。”他長長一歎,“給她傷心的空間……吃飯吧。”
直到入了夜,她仍未走出房門,緊閉的房門透出微微燈光,貝洛斯幾次站在她房門前想敲門而入,但想想又作罷,轉身,回房休息。
但他在半夜自睡夢中驚醒,夢中的莫鑫鑫哭得傷心,喃喃自語說著自己是一個人,背過他,漸行漸遠。
貝洛斯翻身下床,套著睡袍打著赤腳,足音似貓般無聲無息地走出房門,來到莫鑫鑫的房門前,輕轉門把——門並未上鎖。
未經同意就進入淑女房間,這不是一個紳士該有的舉止!但是心裏始終放不下她,貝洛斯沒有考慮太久,一咬牙扭開門把。
房間裏是昏暗的,唯一的光源是書桌上那盞
“人呢?”他頓時心慌,鑫鑫不在房間裏!她會不會……做什麽傻事?
冷冽的風從敞開的窗戶吹進來,貝洛斯眼尖的看見窗外有抹嬌小的身影。
他小心翼翼地走過去,看見穿著單薄睡衣的她,就坐在在屋頂上,懷裏抱著一本陳舊的相簿,看著天邊的月亮,神情是淒涼無助的。
“這麽晚了還不睡,看月亮嗎?”他儘量把語氣放輕,生怕嚇到了她。
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了莫鑫鑫的沈思,她回頭,意外這時貝洛斯也醒著。
“你也是啊,這麽晚了還不睡?”
“一個人看月亮?這麽孤單,我陪你吧。”貝洛斯語氣輕鬆,但仔細一看,可以發現他眼中流露出的關心。
他長手長腳的跨出窗戶,陪她一同坐在傾斜的屋頂上,看著天空的月亮。
“這麽冷,怎麽不多穿件衣服?”他脫下身上的睡袍披在她身上。早就注意到她傻傻的坐在屋頂吹冷風了,就算現在是春天,可日夜溫差這麽大,一個不小心也是會感冒的,何況她這陣子幾乎什麽都沒吃……
帶著薰衣草氣息和男人體溫的睡袍,將嬌小的她團團包裹住,她深吸口氣,將那股令人感到安全的味道吸進胸腔中。
他體貼地披在她肩上的睡袍,帶著他傳達給她的關懷,不只溫暖了她的身,也溫暖了她的心。
在這世上,還是有人關心她的……
“你自己還不是?把睡袍給我只穿絲質襯衫,不會冷嗎?耍什麽帥啊……”說著說著,“啪噠”一聲,眼淚落在懷中的相簿上。
沒有辦法……她沒有辦法再僞裝堅強地讓自己開心的笑。
貝洛斯頓時愣住了,他沒有遇過這種情況,不知道該怎麽辦,更不知這時候該說什麽話來安慰她。
無法可想的他,選擇什麽都不說,也不看她落淚別過的小臉,他擡頭看著天上的月亮,爲她留點顔面。
“我早知道……有一天我會被丟下……”她哽咽的訴說自己的身世,“其實我是養女,早年我爸媽經商失敗,膝下無子女的他們受到算命師的指點,領養個小孩來轉運。
“我七歲那年被他們領養,之後他們做生意變得很輕鬆,做什麽都賺錢,是人家說的暴發戶,他們一直對我很好,把我當成親生女兒疼愛,我知道他們在一般人眼中不是什麽好人,勢利、刻薄、狗眼看人低,弄得身邊沒有一個親朋好友是真心對待他們的,但他們卻是養育我十一年的人……”
眼淚一滴一滴的滑落面頰,沾濕了懷裏的相簿,像是下定了決心,她將老舊的相簿攤開。
一張張一家三口快樂出遊的照片映入眼簾,看見養父母的容顔,她咬住下唇,避免自己失控哭出來。
“是他們,給我遮風避雨的家,領養我、疼愛我,雖然他們在大難來臨時抛下了我,但是至少……至少他們留了錢給我,讓我不至於餓肚子。我一直想,他們不是故意抛下我,有一天他們會回來接我,我沒有想到,再見面的時候,竟然是這種情況……
“這一次,他們是真的抛下我一個人。”隨著翻頁動作,看著一張張笑容滿面的相片,想起當時的快樂心情,莫鑫鑫的眼淚便一發不可收拾,眼前一片模糊,什麽都看不清了,“我一個人……”
一個被父母抛下,無處可去的十八歲少女,一點也不怨懟父母的不負責任,反而樂觀的想著,總有一天他們會回來接她。在父母意外過世後,面對龐大的債務和喪葬費用,她不埋怨,也不怨天尤人,一個人默默的承擔下來……
明明知道自己的父母不是好人,但她卻爲他們這麽難過,想起往生的養父母時,她想到的只有快樂。
貝洛斯無法抑制心底爲她而起的心疼和騷動,強烈的感情幾乎要衝破他胸口。
他眼中的她一直是個樂觀愛笑的女孩,大剌剌的什麽話都敢說,有點可愛的迷糊個性,正義感十足,受師生們的愛戴……。
自以爲夠瞭解她,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自己把她看得太簡單了。
莫鑫鑫這個十八歲的女孩,比他認識的任何一位元女性都要早熟懂事、心胸寬大。
“你不是一個人。”可他不善安慰,只能笨拙的告訴她,“我會照顧你。”
莉迪亞曾問他,爲了替鑫鑫解決麻煩而欠下人情債,值得嗎?
這一刻他覺得,值得!
“你還有我。”貝洛斯堅定說,笨拙的大手攬著她嬌小的肩膀,帶入懷中,“鑫鑫,我向你保證,不管未來如何,我會一直照顧你。”不會說甜言蜜語,一切都是肺腑之言。
頭靠著貝洛斯的胸口,被他濃烈的氣息包圍,莫鑫鑫深吸口氣,感受到自養父母抛下她後,就再也感受不到的安全感。
“謝謝。”她雙手環抱住他,低泣道謝,“借我靠一下……我哭完……我會堅強……”頭埋在他懷中,宣泄似大哭。
貝洛斯任憑她在自己懷裏哭泣,任憑她的眼淚浸濕他昂貴的絲質襯衣,大掌輕柔的滑過她輕柔的發絲,無聲的安慰著。
倚著房門口,看著兩人互動許久的莉迪亞,跟來時一般無聲無息,面無表情的轉身回房,不忍打擾。
第四章
她的事情,應該全校皆知了吧?
數日未上學,忙著處理父母的後事以及抛棄繼承權的事情,當一切塵埃落定,莫鑫鑫抱著忐忑不安的心踏進校園。
不斷的想著同學們會怎麽看待她,那些悲憫同情的眼光……
她已經考上大學,大可不必再到學校來上課,但她不想這樣,一生只有一次的高中生涯,她不想就這樣放棄,也不願逃避。
可又擔心別人拿異樣眼光看待她,在這所一入學就得一次付清三年六學期學雜費用的“貴”族學校,多數是家境優渥的名人子女,這些天子驕子、驕女們,會認同她這一個……家道中落、一無所有的“貧”女當同學嗎?
回想起在得知父母死訊的那一天,那些向來倚重、看好她的師長們,全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咄咄逼人的質問,像是怕她帶來什麽麻煩……
“你一早出門,就是爲了杵在校園裏發呆?”
聲音是從身後傳來的,莫鑫鑫轉過頭,看見貝洛斯站她後面,臉上挂著擔心,偏著頭問:“怎麽不進教室呢?”
“我……”看見他,就想起自己前晚的失控痛哭,不禁感到彆扭和抱歉。
那晚她哭了好久,哭到睡著,當她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溫暖的被窩裏,不知何時從外頭被抱到屋內。
害他陪自己吹了一夜的冷風,莫鑫鑫覺得十分過意不去。
“在擔心別人的眼光?”貝洛斯像是忘了前晚發生了什麽似的,一如以往的與她談笑,“這麽容易被打倒,那你就不是我認識的那個莫鑫鑫了。”還故意挑起一邊眉毛,以挑釁的口吻說話。
在學校裏,他一直謹守著師生的分際,從不主動找她談話,就怕引起學生的反彈,還有校方的注意,但是他現在卻主動找她說話,還鼓勵她,不在乎這個舉動是不是會引起其他人的誤解,影響他的任職……
“你說得對。”她打起精神,頓時勇氣百倍,“我莫鑫鑫才沒這麽容易被打倒呢!”她又是那個活潑愛鬧、笑口常開的莫鑫鑫了。
貝洛斯見她恢復活力,知道她終於想開了,不禁憐愛的揉揉她的頭髮,一如先前那般,姿態極爲親密。“加油。”說再多都是多餘的,現在的她,只需要這兩個字。
她揮掉他的手,轉身跑進教室,活力四射的大喊,“大家早!我回來了!”
投射在她身上的目光,是驚詫、訝異,都沒有她預期的同情和嫌惡,但比那更難受的,是長長的沈默。
當莫鑫鑫的笑容逐漸垮下,神情落寞的走回座位坐下,本想把書本往抽屜裏塞時,卻發現抽屜裏有一張卡片,上面寫滿了加油打氣的話。
臭小鑫:
知道你愛面子、老愛逞強,有苦都往肚子裏吞,我們還真的被你的笑臉騙了!
過去你很義氣的幫了我們數次,很想爲你做點什麽。
但是太瞭解你的個性,只好乖乖等你回來,你要加油!
開朗的你不會被打倒的!GO、GO、GO!
PS1.沒有人敢屬名,怕被你追打說肉麻,不過你應該知道是哪些人搞出這張卡片的!
PS2.不用去質問,沒有人會承認自己是兇手之一!
PS3.抽屜裏有衛生紙,拿出來把眼淚擦一擦啦!
伸手往抽屜一撈,還真的有一包衛生紙,而且是抽取式的,她拿出來拆開包裝,抽出一張按住鼻頭擤鼻涕。
帶著濃厚的鼻音罵道:“你們這些賤人……要人家哭才甘願……”
主使的幾個人紛紛露出糗大的神情,互使眼色之後,紛紛圍到莫鑫鑫四周,手忙腳亂的安慰起來。
“哎喲,不要這樣啦。”
搖擺不安的心,總算踏實了,她真正從這些同學身上得到堅強的力量。
就算別人再怎麽看輕她,有這些同學們的關心和鼓勵,她就可以再帶著笑容面對衆人。
在教室外看著一切的貝洛斯放心的松了口氣,而當他轉身欲回辦公室時,不意遇見一位身材瘦小、有點年紀、腦門半禿的國文老師,同時也是全校唯一對他頗有微詞的老師。
“孫老師早。”他態度大方的道早。
孫老師講話的口音有濃重的山東腔,穿著白色唐裝,是個一身仙風道骨的老學究。他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眼鏡,用批判的眼神掃射他。
“我就知道你這個外國人,早晚跟學生搞出問題——”
“孫老師!”貝洛斯笑容有點僵,“我……聽不懂您在說什麽。”雖然他中文流利,聽說讀寫不是問題,但畢竟不是本土長大,對於地方口音和鄉音極重的中文,他聽得有些吃力。
即使如此,但是多多少少能從老人家的敵意看出來,他很不滿自己!
“先是來了你這個外國人,後又來了一個湯瑪士!偏偏兩個都長得人模人樣,我就知道早晚會出事。”孫老師氣得吹鬍子瞪眼,“你給我小心!我會監視你!”氣呼呼的杵著拐杖離開了。
貝洛斯茫然不解。他到底哪里得罪這位老師了?不過他最後說了會監視他,這一點讓他提高警覺。
“若只是監視我和鑫鑫,這我倒不擔心,不過如果包括‘那邊’的人……”他思量片刻,心中有了決定。“防著他。”
時光飛逝,到了鳳凰花開、驪歌飄揚的季節,夏季也即將來臨。
貝洛斯在洋洲高中三年級的最後一堂課程,在豔陽高照的這一天,即將結束。
“今天,是我教你們的最後一堂課了。”他將課本合上,臉上挂著欣慰和失落交替的笑容。“離下課時間還有二十分鐘,如果沒什麽問題要問的話,就讓你們下課去吃飯吧!”看了窗外,校園中央的鍾塔有個大時鐘,長針指在8,還有二十分鐘下課。
“老師,我有問題!”有個女學生舉手發問:“我們畢業後能不能回來學校找你玩?”這當然是女性時間嘍。
貝洛斯面對這種問題已經駕輕就熟了,他哂然一笑,搖頭。“沒辦法,我只教到這一學期。”
“爲什麽?!”全班頓時譁然。
“有一些生涯規劃。”他避重就輕的回答。
“老師那你還會留在臺灣嗎?”又一個問題丟過來。
“不一定。”他回答到後來,發現問題都繞在自己身上打轉,“怎麽都問我私事?沒有會話的問題要問的嗎?”
學生當作沒聽見,徑自追問。
“老師你從哪里來的啊?都沒有聽你說過!還有你的中文爲什麽這麽好?”
問題真是越來越多,也越來越探人隱私了。
“我來自一個歐洲小國,說了你們也沒聽過,我中文好——”他眼眸閃了閃,“是因爲我們國家的王妃有幾任是華人,中文幾乎是我國的第二官方語言。”
“是哦,老師!那你在教書之前是做什麽的啊?”
這些學生,真是……問題一大堆!
“管理我的領地。”
“嗄?領地?”學生們紛紛發出奇異的驚歎。
“其實我是貴族。”貝洛斯擡頭挺胸,一副很貴氣的模樣。
“嗄?”學生之間是一片怔楞,沈默數秒後,不客氣的指著他的臉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就連莫鑫鑫都拍桌大笑。這真是她今年聽過最好笑的笑話了!
“平時我住在自己的城堡裏,不過每個月得進皇宮處理一些國家要務。”貝洛斯說得很認真,台下笑得很誇張。
“如果你是貴族,幹麽來臺灣教書啊?”莫鑫鑫笑到流眼淚。她才不相信他是什麽貴族咧,如果他說他出身豪門,財産有上億美金,這她還會相信一點,因爲他確實是滿凱的一個人,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
“對啊!老師,你這個笑話太瞎了,一聽就知道是假的。”
“體驗人生。”貝洛斯眼神閃爍,無視學生們的哄堂大笑,“也來看看母親的家鄉。”
歡樂的時光總是特別短暫,下課鐘聲無情的響起。
“各位同學,有緣再見了。”貝洛斯向學生們道別。
課堂上的這段插曲,讓莫鑫鑫實在印象深刻,這才想到自己對他的身家毫不知情。
今天上完課後,三年級就正式停課了,直到畢業典禮那一天,才會再回到學校來。
這一天她留在學校,比較晚回來,回到家時已經超過十點了,客廳裏沒有人,貝洛斯房間裏也沒看見人影,想來應該是在書房嘍!
她先回到房間放下東西,趿著室內拖鞋來到書房門口,門沒有上鎖,也沒有合緊,她直接推開走進去。
“翡翠——”貝洛斯的話說到一半,莫鑫鑫突如其來的闖入讓他打住,閉嘴不再說話了。
“呃?我打擾到你——吼!你們在做什麽?”原本她還很不好意思打擾到他們兩人的談話,但是看見莉迪亞和他兩人靠得這麽近,幾乎都要臉貼臉了,她小臉立刻垮下,一副抓奸在床的嘴臉。
“你怎麽現在才回來?”貝洛斯質詢的意味濃厚。
“我幫學生會規劃畢業園遊會,反正我有學校念了……不對,差點被你轉移話題。你們兩個,給我分開!”她氣急敗壞的將莉迪亞推開,不讓她靠近貝洛斯。
只會孩子氣的打架方式,莫鑫鑫怎麽會是莉迪亞這種高手的對手?
當然是使勁吃奶的力氣也不可能撼動她分毫。
“你、你!”她越推越生氣,臉紅脖子粗的模樣看在莉迪亞眼底,只有輕蔑的漠視。
莉迪亞冷漠的翻了個白眼,輕輕移動身子走到貝洛斯的另一邊,莫鑫鑫沒料到她會有這舉動,頓失重心的她因此往前撲倒在地板上,還發出好大的一聲“砰”。
貝洛斯頓時笑岔了氣。“你在做什麽?”
她狼狽的坐起身來,忿怒的瞪著莉迪亞,而那位擁有天使臉孔、魔鬼身材的大美女,卻用那氣死人的輕慢眼神掃了她一眼,還冷冷的哼了一聲。
“鑫鑫,你到底在生哪門子的氣?”貝洛斯好笑的問。
“我吃醋啊!”她一點也不避諱,“你說,你們到底是什麽關係?靠這麽近幹麽?我早就覺得奇怪,你幹麽擺一個性感大美女在身邊,你今天一定要給我解釋清楚!”語氣活像質問外遇老公的兇惡老婆,狠勁十足。
“有什麽醋好吃的?”而他的反應很配合,沒有嫌她多管閒事,還很認真的跟她解釋起來,“莉迪亞是我的手下。”
“你騙人!爲什麽手下要選一個這麽漂亮的?!”這就像老婆質問老公,爲什麽女秘書要請個大美女的口氣是一樣的。
“我沒有選擇的權利啊,鑫鑫,你真的沒必要吃這種莫名其妙的醋。”貝洛斯還安撫她。
“那你離她遠一點嘛!”標準的撒嬌、埋怨的口吻。
看著兩人互動的莉迪亞皺起眉頭。
這兩個人沒有發現他們的對話很像情人間的打情罵俏嗎?什麽時候……她的主子對個女孩這麽婉言討好?她的主子向來不跟人解釋什麽的。
她向來平靜無波的面容,浮現了前所未有的困惑和懷疑,甚至一手支在下巴,帶著狐疑的眼光打量她的主子和莫鑫鑫這……奇怪的小女生。
主子對她的好,已經超過了朋友的界限了吧!
“我們在談正事。”貝洛斯好氣又好笑的安撫她,“你怎麽不分青紅皂白就指責人呢?我跟莉迪亞就像兄妹一樣。”
“跟前跟後,走到哪跟到哪的妹妹?”莫鑫鑫挑了挑眉,擺明不信的嘴臉。
除了學校之外,不論在哪看見貝洛斯,就會在他附近看見如影隨形的莉迪亞,哪一個親信會做到這樣誇張啦?
她想要不是他到學校任教時,身邊若跟著人看來太奇怪了,莉迪亞恐怕會死黏在他身邊,形影不離。
“職責所在,莉迪亞是保護我的人……唉,好吧,莉迪亞是我的隨扈。”他見搞不定莫鑫鑫這個小跳豆,只好把實情說出來。
“這麽漂亮的隨扈?”要不是見識過她利落的身手,她也不會相信這麽漂亮的女人會是高手,而且好年輕。
“少爺?”莉迪亞聽主子將自己的身份暴露,不贊同的輕攏秀眉。
貝洛斯回以一記安撫的眼神,而後笑著回頭對莫鑫鑫道:“可不是?這不就騙倒你了。”
“少呼攏我……等一下!”雖然他的解釋有讓她釋懷了一點,如果是隨扈、保鏢,貼身保護是正常的,但是——
懷疑的種子在內心發芽,貝洛斯他……一個富有的外籍老師,爲什麽身邊會安插一個美女高手當隨扈?
“貝洛斯,你究竟是什麽身份?爲什麽身邊還有個保護你的人?”
他的眼眸精光乍現,速度快得令人無法捉摸。
“今天在課堂上我不是說了嗎?我是貴族。”
莫鑫鑫眯眼細看,然後掀掀嘴角嘲諷道:“這個笑話過時了!你倒不如說,你家財萬貫,是億萬家產繼承人,所以身邊要有個隨行的保鏢,這樣我還會相信你多一點!”
“差距不遠了。”
“少爺。”莉迪亞的臉色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麽難看過。
她的主子……有這麽愛惹麻煩嗎?爲什麽來到臺灣後就變了個人?
不不不,正確的說法,是遇到莫鑫鑫這個奇怪的小女生,就完全變了一個人,再也不是她跟了五年的主子!
“你退下吧。”貝洛斯充滿氣勢的一揮手。
“是。”莉迪亞恭謹的欠身告退。
“欸——”莫鑫鑫一抓到蛛絲馬迹,毫不放棄的繼續追問:“貝洛斯,你剛叫人家退下,那氣勢很有王者之風耶!正常人會這樣跟下屬說話嗎?”
“我是貴族啊。”他笑著回答,像是真的有那麽一回事。
還鬧?她白了他一眼。“那你來臺灣做什麽?”
“私事。”貝洛斯優雅的回答。
“是哦——”她眼珠子滴溜的轉了一圈,然後用甜到不行的笑容問:“剛才我聽見你跟莉迪亞講到翡翠,是不是跟珠寶有關啊?”
怎麽被她聽見了呢?真是太不小心了。
貝洛斯有一瞬間的錯愕,但是並不生氣,也沒有介意她的無禮闖入,甚至一點也不介意把事情告訴她。
只不過他那忠仆可能會很有意見!
反正莉迪亞不在,嗯……就說吧。
“既然被你聽見,我只能老實招認了。”貝洛斯沒有發現自己對她的信任不下於對莉迪亞,竟這麽輕易的將秘密告訴她。“我來臺灣的目的只有一個——翡翠之鑰,那是我母親的遺物,我必須尋回它。”
莫鑫鑫不解的問:“它遺失了嗎?”
“不是遺失,而是我母親藏在一個很隱密的地方,設了一連串的難題,我追了半年,最後才從線索推敲出翡翠之鑰的藏匿地點,就在我母親高中的鍾塔——”
莫鑫鑫是聰明人,一下就聽出他說的是什麽。
“所以你到洋洲高中任教,就是爲了到鍾塔拿回母親的遺物嘍?”
貝洛斯微笑,算是默認了。
“但是學校鍾塔放了很多歷史文物,歷年來只有畢業典禮當天才會開放給民衆參觀,平常管制是很嚴的。”她是洋洲高中的學生,自然知道學校的規定。
“這也是我煩惱的地方,錯過這次機會,我就得再等一年。”方才他就是在跟莉迪亞討論這棘手之處。
“我幫你吧。”這句話就這麽自然的脫口而出。
“你?幫我?”貝洛斯怔愣住了。
“是啊,我幫你。”莫鑫鑫的腦子開始動了起來,“我替學生會策劃園遊會,要寫活動企劃,或許可以利用職務之便幫你爭取一些時間,把鍾塔展覽也納進活動裏面。”
“這算是幫學校宣傳,校長那邊不是問題……我想通常這一天鍾塔展覽室會有很多賓客,師長光是忙著招呼那些貴客,就沒時間盯著別人,你只要小心點跟那些人錯開,應該會有——”她在內心計算,腦子裏已經想好了該用什麽方式替他爭取時間,“十分鐘的空檔。”這麽短的時間,讓她有點不滿意。
“這就夠了。”貝洛斯眼眸進出燦燦精光。
“可你知道東西放在哪嗎?”莫鑫鑫爲他擔心。
“我這半年在洋洲高中可不只是教書而已。”他神氣的挺胸。
“那就好。”她松了一口氣。“希望可以幫到你的忙。”
這麽一來,她今天跟學弟們討論的那方案,需要修改一下,加入鍾塔展覽活動這個部份,安插一段節目來吸引大家的注意力……
莫鑫鑫腦子裏轉著龐大的活動企劃。她有一肚子的鬼點子想用,但她得跟學生會的人討論,畢竟拿人手短,人家願意付她利潤的兩成作爲報酬,賺得多她也分得多,努力!
“我回房了,晚安。”腦中有許多計劃在轉著,莫鑫鑫道了聲晚安便要回房。
“鑫鑫。”貝洛斯喊住她,不解的問道:“你爲什麽幫我?”這算是一種犯罪吧,爲了拿回翡翠之鑰,他什麽都願意做,但是她……沒必要爲他冒這麽大的險。
要是事迹敗露,她可能會受到池魚之殃。
“那是你母親的遺物。”她直率的回答,“是很重要的東西,所以無論如何我都要幫你拿回來。”說完轉身回房間,去做重要的企劃。
而貝洛斯則被她直率無矯的真心話,打得毫無招架之力,一顆心,激烈的震顫著。
洋洲高中畢業典禮暨園遊會,一如慣例在六月中舉行。
這一天,校園內湧進了各界對洋洲高中這所百年私校好奇的人,也有參觀學校的學生家長,因爲只有這一天,封閉的洋洲高中才會對外開放。
除此之外,也有許多對歷史文物有興趣的人,在這一天前來參觀鍾塔展覽室。
經過事前的沙盤演練,莉迪亞在這一天跟一般人一樣混進校園中,在典禮結束後隨著人潮來到鍾塔。
莫鑫鑫力持鎮定,站在學生會長身旁一同主持大局,幾個戲劇社的學生在中央演起搞笑話劇,引起在場衆人的大笑。
在氣氛被帶到最高潮時,表演活動鎖住了所有人的目光,她向圍觀人群中的貝洛斯和莉迪亞微微點頭。
兩人不動聲色的退出人牆,轉身離開。
她不知道他們兩人去了哪里,也沒有問他們翡翠之鑰究竟擺在鍾塔什麽地方,更沒問他們怎麽擺脫鍾塔的保全機制,只是盡可能的爲他們爭取時間。
可他們去的時間有點久,越來越接近表演結束的時間了,她不免擔心,是不是東西沒有到手?
如果他們事迹敗露,她要怎麽幫他們脫困?
就在莫鑫鑫腦子裏轉著最壞的打算時,貝洛斯和莉迪亞先後現身了。
她頓時松了口氣。
“太好了……”
貝洛斯朝她微笑,點頭,從他臉上的喜悅她就知道,他拿到翡翠之鑰了。隨著他臉上出現笑容,莫鑫鑫也跟著露出如釋重負的笑。
兩人之間一來一往旁若無人的眉目傳情,也沒有人注意到臺上台下有人正在搞曖昧,直到莫鑫鑫看著貝洛斯的表情,從帶著笑,到變成驚恐,然後迅速轉過頭不再看他。
貝洛斯狐疑。怎麽了?幹麽一副見鬼的表情?
“我看見了!我都看見了!”身後傳來壓低音量的山東腔。
他回頭,看見那聲稱要監視他的國文老師,正用那雙老花眼盯著他,一臉“被我逮到了吧”的竊喜樣。
他突然一凜。難道事迹敗露了?被人發現他潛進鍾塔頂樓,在鐘樓上找到了翡翠之鑰,而這老頭是……誰派來監視他的?
“小兔崽子!竟然染指學生!你,我就知道有問題!”老人家氣得吹鬍子瞪眼的,“等我告訴校長,你就知道!”
貝洛靳松了一口氣。還以爲是什麽泥!
他欠身行了個宮廷禮,笑露出白牙,朝古板、疑心病又重的孫老師笑道:“無所謂,我不會再當老師了。”瀟灑退場。
“你——”老學究忿怒的敲著手杖,“現在的年輕人,真是沒有禮貌!”
第五章
自從莫鑫鑫畢業之後,貝洛斯慢慢發覺,她待在家裏的時間變得很短,他已經快一個星期沒有碰見她了。
據莉迪亞說,她每天都會回來休息,但一醒來又往外沖,不知道去哪里,根本沒機會跟她說到話。
他甚至還沒有當面向她道謝,感謝她幫忙製造機會拿回翡翠之鑰。
少了她在耳邊吱吱喳喳、跟前跟後的,他竟然覺得不習慣!
出於對她的擔心和關心,所以他決定堵她。
淩晨十二點,莫鑫鑫拖著疲憊的身心回家,正要上樓去洗個澡倒頭大睡,爲明天養精蓄銳,想不到貝洛斯竟然坐在客廳裏等她。
“你還知道要回來啊?”他掀掀唇,譏誚的嘲諷。
“老師,你怎麽還沒睡……”她睡眼迷蒙,一副快昏迷的樣子。
貝洛斯皺眉。“你跑去哪?這麽晚才回來,幾天沒看見你了,你不知道我會擔心馮?”
“我去打工啊。”莫鑫鑫開始打哈欠,“我不用煩惱考大學的事,就趁機賺錢啊,不然我大學學費付不出來。”
她一畢業後沒有休息,也沒有跟同學們出去玩,而是跑去打工賺錢!把自己搞得這麽累,還這麽晚回家,她不知道他會擔心嗎?
“你需要錢可以跟我說啊!”
“不行,我還欠你錢,我要賺還給你。”莫鑫鑫很愛錢——說她愛錢不如說她喜歡賺錢,享受自己賺錢的樂趣,就她從小幫父母做生意的經驗,也累積不少應對的能力。
即使愛錢,但她只會拿自己應拿的,欠貝洛斯的人情債她一輩子都還不了,比起來欠錢真是小事,她總有一天會賺夠錢還他的!
“不用還了。”貝洛斯又氣又心疼,“我不在乎,明天把工作辭了,不要再出去打工。”
“你不在乎我在乎,我沒有義務讓你負擔我的債務。”莫鑫鑫的傲氣,讓她無法放下身段接受他的資助,“你已經好心收留我,我很感激,但是我不能一輩子賴著你,你又不是我的什麽人,我早晚要自己一個人生活。”
“你一個人吃不垮我的。”聽見她用那種幽幽的口氣說著“你又不是我的什麽人”,頓時不滿的感覺充斥胸口,讓他一股氣悶得慌。
“我要爲未來打算,不能等你養我,哈——”她打了個哈欠,“我去睡了,好累哦,明天還有活動……”
“等一下!”貝洛斯再也無法維持冷靜,他跳起來攔住她。“既然你這麽想打工,那我聘請你。”他想過了,與其讓她在外面打工到這麽晚,讓他成天提心吊膽的擔心她的安危,不如自己找事給她做。
莫鑫鑫挑眉。“這麽刻意找事情給我做,不好吧?”
“也不算刻意,你自己不也說了要幫我打理這間房子,結果你住進來後呢?一切都沒動工。”
“對哦。”說到這個,她才想起當初爲了要巴著他讓他收留自己時,她撂下什麽豪語,結果這個房子還是很克難和不協調。
她父母生前喜歡的奢華俗麗裝潢,和後來貝洛斯添購的雅致家具,組合起來就是一整個怪異!
“那我忙完這個活動就找人來裝修,需要找設計師跟你談嗎?”莫鑫鑫雖然快睡著了,但是腦筋還是很清楚的。
本來想全部都讓她做主就好了,但想到她做事速度很快,如果不刁難她、絆著她,她很快就會做完又出去找打工。
“好。”所以,他會展現他刁鑽龜毛的一面,讓她忙這棟房子忙得分身乏術,沒有心力再出去打那累死人的工。
“那可以放我去睡覺了嗎?我快累死了!”
“去吧!”
之後,莫鑫鑫辭掉了工作,開始忙著房子的新裝潢,原本貝洛斯欲刁難她,但是她實在太厲害了!找來的第一位設計師呈現出來的設計太對他的胃口,讓他連刁難的機會都沒有,就這麽拍板定案。
“我就知道你會喜歡。”她得意又神氣的擡頭挺胸。“我會儘量幫你殺價,交給我吧!”
原本,他以爲她只是因爲家裏做生意,所以對賺錢有點小聰明,但直到親眼看見她面對裝潢公司的老闆——一個粗壯的中年男人,她完全不畏對方檳榔汁亂吐、滿口髒話、性格暴躁,還奮力的殺價。
“媽的,你這個黃毛丫頭,你懂什麽啊?”
“你少來,用這一招想嚇唬誰?我可不是被嚇大的!價錢方面我已經很夠意思了。”她就著估價單上的價格刪刪減減。“又不是不懂行情,想訛我?”最後把估價單往對方一遞,“最後底限,不要就拉倒,反正我可以找別人來做。”
“你——”對方眼睛瞪得像牛鈴一樣大。
貝洛斯一臉緊張,生怕對方氣極了會對她動手,連忙把她護在身後。“你客氣點!”
中年男人看著挺身而出的他,不懷好意的上下打量。
“你看什麽看啦?討厭鬼!”莫鑫鑫紅著臉推開貝洛斯。
“喲……這小子倒是人模人樣的嘛。”中午男人吃吃笑了起來,曖昧的朝她眨眼,一口紅牙煞是恐怖。“小錢鬼,這傢夥是你的誰啊?”
“才不告訴你呢!”
“哈哈哈哈——回去我一定告訴我家那口子,說小錢鬼有男人啦!”
“煌叔你少亂說!”她羞窘的跺腳。
“哈哈哈哈——”中年男人豪邁的大笑著,“好啦,那張估價單是用來考考你的,看小錢鬼還行不行,當然你給的價格已經夠給煌叔我面子啦!”他拍拍胸脯保證,“看在你有好處還記得煌叔的份上,一切包在我身上!”
“哼!老是嚇唬人。”莫鑫鑫皺鼻子扮鬼臉。
他看著她,然後重重的歎了口氣,“要是你爸媽做人有你一半圓滑,也不會弄到衆叛親離的下場,唉唉唉——”說完,咳聲歎氣的離開了。
貝洛斯心裏充滿了問號。“是你認識的人?”
“以前家裏生意往來的叔伯輩。”她沒有多談。“你不要看煌叔這樣,他手藝很好的,今天是看在往日情份上任憑我殺價,而且啊,他還答應幫我們趕工哦……貝洛斯,你幹麽這樣看我?”
他很意外她受父執輩的疼愛,人家雖然對她的父母頗有微詞,但卻對她疼愛有加,是因爲她活潑而且處事圓滑的關係吧?
“只是在想,你是以什麽心情整修這間房子?”
“嗯?”莫鑫鑫一頭霧水。
“這裏還留著你父母在世時的裝潢,而這些很快就要被拆掉了。”他說完,想著她可能露出落寞傷心的神情。
“嗯,我知道啊。”但是她卻沒有,反而還笑了,“房子是你的,當然隨你處置。”
她豁達的態度反倒讓他愣住了。“你看開了?”
“是啊,雖然我還是會想到他們,看著房子舊有的裝潢就幻想他們還在世。”她笑著回答,“但是他們現在這樣也很好啊,不用爲了躲債而居無定所。”
她能這麽想,他也就放心了。
因爲房子整修無法住人,於是三人移居飯店,暫時住到房子裝修完畢。
這段時間莫鑫鑫則在房子和飯店之間來回跑,偶爾送送點心、飲料什麽的,也順便督促施工進度。
這天,超級大電燈泡莉迪亞難得不在,她把握機會賴在貝洛斯身邊。
“咦?老師,爲什麽你身上老是有薰衣草的味道?”她每次靠近他,都會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薰衣車味。
不是古龍水或男性香水,而是薰衣草,明明外表和打扮這麽雅痞時尚,身上卻是鎮定神經的花草味。
“怎麽你畢業後反而愛喊我老師?”貝洛斯笑睨了眼坐在身旁,拉著他衣袖猛聞的莫鑫鑫。
“不知道耶。”她也不懂自己爲什麽想喊他老師,不知不覺間就這麽喊他了。“每次在你身邊都會覺得心情比較平靜,是因爲薰衣草的關係吧.”
也許是因爲他身上有這股味道,連帶的讓她戀上了這氣味。
“薰衣草,是我母親生前最喜歡的香草。”他喝了一口咖啡,想起從前,“我小時候聽母親說過,我父母是在薰衣草田中邂逅,進而愛上對方的。”
“哦?!”莫鑫鑫眼睛一亮,“好浪漫哦!”小女生腦海中馬上出現幻想——
高大英俊的外國人,和嬌小美麗的東方女子,在一望無際的紫色花海中,浪漫邂逅……
“如果我沒記錯,我父母是在北海道認識的,兩個居住在地球兩端的人,在另一個國家相遇,進而相愛……”貝洛斯溫柔的笑了,“我一直無法體會我父母的浪漫。”
“沒有去過怎麽會知道感動?去看看不就得了。”莫鑫鑫吃著桌上的點心,一邊道:“北海道現在是薰衣草季節啊!”
她隨口提提,但貝洛斯卻認真的思索著。
“好主意,你跟我去吧。”
“嗄?”她嚇了一跳,嘴裏的餅乾都掉出來了。
看她那副傻楞楞的表情,這小女生不是口口聲聲說喜歡他嗎?聽見兩人一起去旅遊,反應怎麽這麽奇怪?
最近倒是沒有聽見她在鬼叫說喜歡他、要當他女朋友了,似乎是……自從她在他懷裏哭到睡著的那夜過後?
那一夜改變的不只是她,連他都改變了。
之前他沒去深究那些情緒——不舍、心疼、體貼,還有深沈的保護欲,他想,是該理清一些事情的時候了。
“旅費我出,你陪我去北海道看薰衣草吧,你的護照有帶出來嗎?”他站起身,走到書桌前翻出證件。
“重要證件我都帶在身邊——老師,你不是現在要去北海道吧?不先計劃一下的嗎?”莫鑫鑫爲他驚人的行動力傻眼。
“不,馬上走。”貝洛斯當機立斷,“事先計劃,莉迪亞一定不會贊成,不趁她被我支開出門辦事的時候溜走,難道還要等她回來阻止我?”
他不是這麽衝動的人,可是想帶她去看薰衣草的念頭是那麽強烈,讓他不顧一切,也許是內心深處急著想跟她一起,體會父母當時的感動吧!
“護照帶了嗎?”貝洛斯回頭問她。
“帶、帶了。”她還在震驚中,說不出話來。
“那就走吧。”他拎著還沒清醒的莫鑫鑫,不帶任何行李,大搖大擺的離開飯店,直奔機場。
馬不停蹄的來到北海道,莫鑫鑫一路上都處在恍神的狀態,這一切讓她覺得好像踩在雲端,很不真實。
直到一望無際的浪漫紫色呈現在面前,她才歎爲觀止的看著眼前的美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還沒醒啊?”貝洛斯笑看身旁的她,拍拍她的臉,要她醒醒。“該醒了,我們到了。”
她掐自己的大腿發現會痛,才相信這是真的。
“我竟然跟你這個瘋子跑來北海道!什麽都沒有準備?!”她哇啦啦鬼叫。
“哈哈哈哈哈——”她的大吼大叫,著實取悅了貝洛斯。
“不過好美。”她到底是女生,而且是對愛情還抱有夢幻色彩的十八歲少女。
驚嚇後,是一連串的驚歎。那仿佛看不到盡頭的紫色,在藍天、豔陽的襯托之下,更平添浪漫。
莫鑫鑫雙手像是有意識似的,主動勾住他的臂,一同漫步在薰衣草花田裏。
隨風搖曳的薰衣草,呈現紫色的波浪,令她看得目不暇給,呼吸間,儘是薰衣草的香氣。
那股令她鎮靜,充滿安全感的氣息。
閉上眼,她享受微風拂過面頰的輕柔。
“老師。”再度睜開眼,她眼中盛滿對貝洛斯的感情。“你知道薰衣草的花語嗎?”
這樣浪漫的場景,讓她忍不住說了心裏話。
“嗯?”
“薰衣草的花語是——等待愛情。”她抱著他的手臂,羞澀的道。
“真的嗎?”貝洛斯原本不懂自己的感情,但看見她羞紅的小臉,欲言又止的嫩唇,他決定正視自己的心動,“那你等到你的愛情沒?”他輕笑,手指滑過她紅透的耳殼。
他早在不知不覺間,愛上了她的堅強、樂觀、心疼她總說自己是一個人,願爲她打造一個避風港。
她低著頭悶悶的說:“我可能……一輩子也等不到。”
胸口那股快沖出的感情,灼熱得讓他無法抑制,貝洛斯愛憐的捧起她的小臉,那張充滿男性魅力的臉龐,此刻更是帶著令人無法招架的魅力,如醇酒般低沈的嗓音,在她唇畔低喃。
“我不曉得你等到你的愛情沒,不過,我等到了。”
最後一個字,消失在四片膠著的唇間。
莫鑫鑫顫抖的閉上眼睛,承受這令她心醉的一刻。
在一片紫色花田裏,這兩人,以吻定情。
貝洛斯那一吻的熱力完全沒有消退!
莫鑫鑫泡完湯,穿著溫泉旅館準備的浴衣,小臉酡紅,昏昏沈沈的坐在榻榻米上,拍著小臉散熱。
“泡湯泡這麽久,不怕昏倒在溫泉裏?”貝洛斯也穿著旅館準備的浴衣,西方人外貌的他穿起浴衣一點也不突兀,反而有股危險的味道。
咦?奇怪,以前他的眼神有這麽具侵略性嗎?爲什麽她現在才發現?
“很舒服嘛。”她小小聲的說,眼神遊移不敢看他。“哇,好多海鮮,我要開動了!”藉故用吃飯來掩飾她的羞窘。
貝洛斯怎會不知道她的害羞呢?下午他吻她時,她連嘴唇都在發抖,可愛得讓他想一口把她吞了!
“快吃吧。”暫且給她冷靜的空間,她似乎不太相信自己愛上她了呢,這個小傻瓜。
矮桌上擺著一桌美食,都是北海道的特産,從他們入住的房間,可以看見窗外的假山流水,邊欣賞純日式的庭園造景,邊享用地道美食,真是悠閒愜意。
“怎麽臉還是這麽紅?下次我吻你的時候,你該不會腦充血昏過去吧?”飯菜吃了大半,她小臉仍酡紅得像顆誘人的蘋果,而她現在身著浴衣,剛泡完湯的她,浴衣底下是一絲不挂的吧?
貝洛斯喝了口清酒,壓抑自身的騷動。
莫鑫鑫覺得全身的血液逆流,全部都沖到臉上。
“你、你喜歡我哪一點?”太突然了,他就這麽突然的吻她,說什麽等到了他的愛情!
他的愛情是她嗎?爲什麽是她?他不是覺得她很煩嗎?雖然貝洛斯一直很照顧她,對她很好,但那不只是對學生的愛護嗎?
“那你喜歡我哪一點?”他笑著反問。
“一開始是外表。”她老實承認,讓他入口的清酒差點吐出來。
“真老實。”他不住失笑,這也是莫鑫鑫的特色之一。
“如果只是對外表的迷戀,這種喜歡不會太久。”她老實道來,“但是後來我也分不清楚是什麽時候開始的,就是很喜歡你,喜歡得不得了。”
“這樣子啊。”怎麽以前聽她說喜歡的時候,他會覺得麻煩和頭大呢?
“都是我在說,你都沒說。”她講了一堆,才發現自己的問題被岔開了,好陰險的傢夥!
“說什麽?”貝洛斯挑了挑眉,一副無辜的模樣。
她怎麽現在才發現他很難捉摸?以前都被他溫柔紳士的假面具給騙了!
“可惡……”她嘟著嘴,咕噥著。
“嘴唇噘得這麽高,要我吻你?”他笑,十分樂意。
莫鑫鑫被他撩撥得小臉爆紅。“你、你……我不理你啦!一整晚都在欺負我,我、我要去睡覺了!”她從榻榻米上起身,拉開門扇用力關上,還上了鎖。
貝洛斯忍不住大笑。“總不能老是被你耍得團團轉……”他嘴邊噙著笑,徑自喝著溫醇的清酒,一邊吃著桌上的新鮮海産料理。
不知喝了幾杯,一直到他象牙白的膚色因酒而泛紅。窗外不斷傳來蟋蟀的求偶聲,在這萬籟俱寂的夜晚,份外清晰。
他突然拿起另一個空酒杯,將自己的酒杯以及那空杯斟滿。
“一直躲在那不累嗎?”他所使用的語言不是中文,而是希臘語,“陪我喝一杯吧。”
一個擁有一頭黑直發,皮膚白皙的黑衣男子突然出現在外頭庭院中央,恭謹的朝貝洛斯欠身行禮。
那男子五官很深,皮膚是透著粉紅色的白,單膝點地,沒有貝洛斯的允許不敢起身,也不敢開口。
他又喝了一杯清酒,才開口,“‘他’想做什麽?”淩厲的問話,根本不像是出自一個微醺的人之口。
“回國。”那黑髮白膚男人的聲音很輕,輕得幾乎聽不見他在說什麽。
“如果我不呢?”貝洛斯挑釁道。
男人沒有回答,沈默不說話,一身黑的他幾乎與夜色化爲一體。
“回去轉告‘他’,別來煩我。”貝洛斯揮手,“你退下吧。”
這時男人卻開口了,“主上要屬下轉告一句話。”
“說。”
“別意氣用事。”
這句話爲男人得來的,是貝洛斯砸過去的酒杯。
男人不閃不躲,任憑激起的碎片劃過他面頰,留下細細的血痕。
“老師,是什麽聲音……”莫鑫鑫迷迷糊糊的,被一連串的聲音擾了好夢。
“滾。”貝洛斯沈聲一喝。
“遵命。”男人沒有多看裏頭一眼,以肉眼無法辨識的速度,飛身離開。
“刷——”門被拉開,睡眼迷蒙的莫鑫鑫就出現在那裏,揉著眼睛,一臉沒有睡飽的表情,浴衣稍微敞開,露出細緻的香肩。
“老師,你剛剛在跟誰說話?咕嚕咕嚕的,還有摔東西……”她口齒不清的說著,一臉的昏昏欲睡。
見她那張純真的睡顔,他頓時忘了剛才的不愉快,以及剛才聽見“他”轉達的訊息時,那心頭翻湧的怒潮。
不重要了,眼前的她才是重要的。
“你做夢,哪有什麽聲音?”
“是喔?”莫鑫鑫努力撐起眼皮。“可是我剛剛聽見聲音……”
“好了,時間很晚了,睡吧。”他站起身,領著她回到廂房,睡下。
坐在她身旁的榻榻米上,看著她無邪的睡顔,貝洛斯頓時心一緊,對著沈睡中的她保證道:“那些醜陋、肮髒的東西——我不會讓他們接近你。”
宣誓的吻,落在她粉嫩的唇間……
第六章
貝洛斯的不告而別,讓莉迪亞氣壞了,發了一頓脾氣。
不多話的她從貝洛斯回臺灣的那一刻開始,就不停的用希臘語疲勞轟炸!
“原來莉迪亞生氣是這樣啊?”莫鑫鑫有點被嚇到。“她在說什麽?老師,我聽不懂啊。”
“她在念我不顧安危……哈,就那些。”他任憑著屬下碎碎念,一句話都不回答。
要是莉迪亞知道“他”派人跟蹤到日本,還帶來“他”的忠告,恐怕她會馬上採取更激烈的手段吧。
所以他還是閉嘴好了。
原本莫鑫鑫是帶著看好戲的心情,看他被莉迪亞疲勞轟炸,但是後來莉迪亞採取的嚴密措施,讓她完全開心不起來!
“少爺,從今天開始,我一步都不會離開你。”莉迪亞是認真的,“爲了避免相同的事情再次發生,往後無論你說什麽,我都不會離開。”
她果真是貝洛斯走一步,她就跟一步,甚至連睡覺也守在貝洛斯的房門外!
當他和莫鑫鑫要講秘密,甚至是氣氛好得正要接吻時,她那張殺風景的臉就會出現在他們眼前。
而貝洛斯完全沒有阻止她,這讓莫鑫鑫更不是滋味。
“爲什麽我們出來看電影,還一定要帶著她?!”她總算受不了了,在走進電影院之前抗議,“這哪叫約會?”
“電影院裏沒有燈光,會讓少爺暴露在危險之中。”要不是莉迪亞的表情很正經,莫鑫鑫真的很想大笑。
“只是看場電影而已!”她吼,“老師,你就這樣讓她當我們的電燈泡?”
“你早晚要習慣的。”貝洛斯笑著安撫,但她沒有聽出他的弦外之音。
他的毫不在意,讓莫鑫鑫打翻了醋罎子。“每次想跟你獨處都這樣!”
“好酸,你怎麽到了現在還在吃莉迪亞的醋?”雖然覺得她吃醋時的任性樣很可愛,但久了也有點吃不消。
雖然只有些小事,但她就是會怕,會慌,會不安啊!
這讓她想起搬回房子的第一頓晚餐。
新請來的廚師擁有一身好廚藝,爲了慶祝他們搬回住處,特地做了大餐。
一開始,莉迪亞就特地把貝洛斯的食具仔細擦拭過,還拿了某種試紙,似乎在測試有沒有人下毒?
幫忙擺食具的她,覺得受到侮辱,但她忍耐沒有發作。
用前菜和色拉時還相安無事,直到上了海鮮酥皮濃湯,莉迪亞拿起胡椒罐,在貝洛斯的濃湯裏撒胡椒,而他若無其事,一邊吃著美味的酥皮,一邊和莫鑫鑫說著話。
“接下來想去打工?這個我們不是討論過了嗎?不許。”他專制的下命令。
莫鑫鑫眼皮跳了一下。她忍!
“反正我也沒事做,你又不缺女傭,不然要我當女傭也是可以的。”
“陪我聊天說話,我付你薪水。”
這個安排被她否決,“我又不是伴遊女郎!”
接著上了主菜,是煎得軟嫩多汁的松阪牛排,搭著熱騰騰的鐵盤上桌,發出滋滋的聲音,令人食指大動。
莫鑫鑫低頭吃肉,可卻看見莉迪亞把盤中的烤馬鈴薯放進貝洛斯的鐵盤,然後叉走他不吃的紅蘿蔔。
她終於受不了的爆發了。
“我不吃了!”她把餐巾揉成一團丟在桌上。
貝洛斯錯愕,莉迪亞仍是那一百零一號的冷淡表情。
“怎麽了?”他不懂什麽事情惹她生氣了,剛才還有說有笑的,不是嗎?“爲了打工的事生氣嗎?我不是說了,我不想讓你這麽累……”
“本小姐現在跟你談打工嗎?”莫鑫鑫氣得全身發抖,“你們兩個人繼續你儂我儂,我不奉陪總可以吧。”她紅著眼眶,丟下一頭霧水的貝洛斯,跑回房間。
完全不懂自己做了什麽惹人非議的貝洛斯,不解的詢問屬下。
“莉迪亞,她怎麽了?”
她皺眉,正經的回答,“你確定要問我?”她比主子更不懂啊!
想到她忠心得眼中只有他的性格,恐怕她還沒把鑫鑫放在眼底吧。
看來他得做點事情,讓鑫鑫安心,同時也讓莉迪亞認定鑫鑫是未來的女主人。
心思轉了轉,他決定去安慰那顆小辣椒。
“在門外等著。”他下了指示。
“是。”莉迪亞遵命照辦。
莫鑫鑫的房間門是上鎖的,無論他怎麽敲門她都不開,他只好拿出萬用鑰匙,把她房門打開了。
“出去啦!”一顆枕頭無預警的砸在他頭上,莉迪亞眼捷手快的接住。
他閃進門內,被她丟過來的枕頭、抱枕攻擊,吵吵鬧鬧的在門內大戰。
在門邊坐下的莉迪亞,耳邊聽著門內的嘈雜,臉上沒有表情。
“你到底在氣什麽?”他被她攻擊得有點火大,口氣不禁趨於冷硬。
莫鑫鑫站在床上,手舉著草莓抱枕正要丟他,泛紅的眼眶在他那一吼之下,嘩啦啦掉下眼淚。
她抱著草莓抱枕,委屈的背過他,面向牆壁掉眼淚。“走開啦!”
看她這麽委屈的模樣,他怎麽可能真的走開?
“我做錯了什麽?”他坐到床上,從她身後抱住她。“法官定人罪之前,也要讓人喊冤啊!”
“嗚……你喝濃湯加黑胡椒——”
“對啊。”
“不吃紅蘿蔔只吃馬鈴薯。”
“是啊……”
“爲什麽你讓莉迪亞在你濃湯加胡椒?爲什麽你盤子裏的紅蘿蔔跟她的馬鈴薯交換?誰才是你女朋友啊?!”她很介意!
就爲了這種事情生氣?貝洛斯無法理解。
“莉迪亞跟了我五年,她瞭解我的喜好,那些動作真的沒什麽啦,你別想太多了。”雖然覺得她吃這種飛醋很無厘頭,但還是得柔聲安撫。
“還在我面前做這麽親密的動作……”她說著又哽咽了。
“好了好了,沒事了,我對莉迪亞只有主仆關係,沒有你想的那種曖昧。”
“就算沒有我還是很介意啊!”莫鑫鑫無法克制自己不去在意、嫉妒。
嫉妒他們之間那無人能進入的世界,她不想跟別人分享,那感覺糟透了!
她不要貝洛斯跟別人這麽親密,她想佔有全部的他。
但是他卻不明白情人間那種想獨佔的心情,還一臉無所謂的安撫她。
“你不懂……”她越想越覺得委屈,“你一點也不懂我的心情,嗚……你太遜了,一點也不會哄女生……”
貝洛斯沒轍的歎息,“我該怎麽做,你才不會再吃醋。”
“叫莉迪亞離你遠一點!”莫鑫鑫捏著拳頭吼。只有這麽做,才能讓她不會看到就難受。
他簡短的三個字回答她,“不可能。”
“嗚……那你還問這麽多!”那麽斬釘截鐵的語氣,就哄哄她說會試試看,不行嗎?
“唉……”貝洛斯實在拿她沒轍,只能歎息再歎息。
“換成你是我,你也會有一樣的反應!”莫鑫鑫抹幹眼淚,忿恨的道。
“我才不會亂吃莫名其妙的飛醋。”他咧開嘴笑,說得很篤定。
“又是我亂吃醋,你就不要遇到,氣死我了!”她抱著懷裏的草莓抱枕,用力捶打。
“唉……”他不會安慰人,也沒追求過女生,真的搞不懂女孩的腦子裏裝的是什麽?要的又是什麽?
真想仰天長嘯,誰來幫幫他?
黑豹似的矯健身影,在這夜半時分,提著行囊出現在市區巷道中的獨立套房,足音輕巧無聲,走在光線不佳的暗處,仍自若如履平地。
小心翼翼的,生怕吵醒睡夢中的人兒,沿著牆壁摸到室內的電燈開關,按下。
頓時室內大亮,那些看不清的一切全部見光死!
原本他預期該躺在床上熟睡的人兒,竟然不在床上安睡,自然也沒有人驚醒,然後尖叫著跳到他身上驚呼。
“嗯?”男人眉頭皺了起來。“人呢?”
斯文俊秀的五官充滿了書卷氣息,可此刻臉部線條太過僵硬,冷硬得令人望而生畏。
銳利的眼眸一掃,發現原本該放置著數個紙箱的地方是空的。
雙人沙發上擺著折疊好的襯衫和襪子,是數月他離開之前脫下亂丟的,如今已洗好還晾乾了。
“啊,真是貼心的小可愛。”男人心折的歎道,“到底跑去哪了?”
仔細看,桌面上有一層厚厚的灰塵,他伸出食指一畫,灰色的桌面出現了一道黑,呈現桌子原本該有的顔色。
他斂眉沈思,在房子四處遊走,冷靜的看不出真實情緒。
直到走到廚房冰箱,在上頭看見一張可愛的字條,他眯眼撕下細看。
靖哥~
我聯絡不到你!
我去賴著我喜歡的人讓他照顧我,
順便打擊小妖精
放心,我很堅強的。
P。S.:你說的那個緊急聯絡人,他說他不認識你耶@_@
看著上面的日期,距今至少有四個月了!
“四個月。”男人語氣輕柔地沈著,掏出行動電話,撥打給某個該死的人。
“喂喂?”不知死期將至的人,快樂的接起電話,“哪位元啊?”
“死胖子,你完蛋了。”男人以不符合他斯文外表的陰狠語氣,對電話那頭的人道:“你竟然敢把我托你照顧的人搞丟,你、死、定了——”
“啊~~”
這突兀的尖叫,讓貝洛斯從書中世界驚醒。“鑫鑫!”
他飛快的放下書本,沖下樓去,查看莫鑫鑫怎麽了,爲什麽發出這種尖叫。
“靖哥!你回來了,你好難找哦!”
說話的語氣這麽撒嬌就算了,爲什麽整個人還要挂在人家身上?!
站在樓梯口,看著莫鑫鑫對一個高瘦斯文的男人熱情擁抱,貝洛斯像被人塞了一顆炸彈在胸口,頓時爆炸!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而且你出差怎麽去這麽久?去哪里啊?你好難聯絡哦,連我爸媽過世的時候想找你哭,都找不到人。”她抱著男人手臂拖到沙發上坐下,不停的說著話,報告自己這陣子以來發生的事情,完全沒有注意到身後的貝洛斯,一張臉垮下來還漲紅了。
“這次工作跑的國家比較多,很多地方收訊不良。都怪我找的緊急聯絡人不可靠,害你平白受了這麽多罪,怎麽樣?還好吧?你爸媽的身後事那些都擺平了嗎?”男人關心地問,伸手摸摸她的頭,很抱歉地道:“對不起啊,靖哥的朋友太豬頭了,搞了大烏龍,我該早一點回來陪你的。”
“我很堅強嘛,靖哥你不要擔心了,跟你說,我考上大學了哦!看你要怎麽獎勵我!啊,對啦,你很快又要出國工作了嗎?人家想跟你說話。”她噘嘴撒嬌,一副可愛的小女兒家嬌態。
“我啊,回來兩三天了,爲了找你我差點把臺灣翻過來,沒有想到你竟然在這裏。”死胖子也被他揍得剩下半條命。
他斂去陰狠之色,面對莫鑫鑫,仍是那個溫柔的鄰家哥哥。“這次的工作會在臺灣待上一陣子吧,對了,我買了房子,既然你要上大學了,就當作幫我看房子搬到我那裏,怎麽樣?”
“我……”她還沒說完,就被貝洛斯打斷。
“鑫鑫,不幫我們介紹嗎?”貝洛斯維持著最後一點紳士風度,帶著不真心的笑容,狠瞪男人放在她肩膀的手。
“咦?老師,你在這裏啊!”一副驚訝的語氣,看來真的完全忽略他的存在,“正好幫你們介紹,這是尤靖,我都叫他靖哥,小時候住在我們家隔壁,後來搬走了。靖哥從小就很疼我哦!我上高中和國中的時候,他都有送我禮物。”
他不想聽這個!貝洛斯臉色陰沈,皮笑肉不笑地朝對方點頭。“久仰大名。”才怪!從來沒聽鑫鑫提過這號人物,他是從哪蹦出來的?
“靖哥,他、他是我……”
“我知道他是你的老師。”尤靖早從貝洛斯下樓時就發現他了,同爲男人,當然感受到他對自己的敵意。“你好,多謝你照顧鑫鑫,先前我出差不在國內,沒辦法陪她,現在不好意思再繼續麻煩你,我今天打算帶鑫鑫走,至於這些日子以來的照顧費用……”
“靖哥……”莫鑫鑫拉扯尤靖的衣袖,表示她還沒把話說完。
這個男人,一踏進他家門就跟他的女人親親密密的,坐在他新買的沙發上面聊天,還摟著他的女人,現在更一副保護者姿態的說要帶她走?!
“等一下我再跟你談,鑫鑫,你過來。”貝洛斯神情不悅的朝她勾勾手指。
“喔,好啊!”她快樂的轉頭對尤靖交代,“靖哥,你要等我哦!不可以跑,我話還沒有講完!”
貝洛斯看得幾乎要吐血了!
兩人走到一旁去咬耳朵,他飽含醋意的質問:“他是誰?打哪來的?爲什麽從來沒聽你提過有這一號人物?說!你跟他是什麽關係?!”
從來沒見他失控,用這種語氣跟自己說話,莫鑫鑫被嚇到了,期期艾艾地回答,“他……就靖哥啊,小時候很疼我的大哥哥嘛,靖哥要我別跟人提起他,所以我就沒提啊,我、我們就……就兄妹嘛。”
他眼眯了起來。“兄妹會這麽親密?”
“我們只差沒血緣關係,就跟親兄妹一樣啊,我爸媽跑路的時候,是他及時幫我搬家找地方住的,靖哥就跟我哥哥沒兩樣啊。”
貝洛斯沒有辦法接受這種說詞。“我不管他跟你是什麽關係,總之,你就是離他遠一點!”直到遇見了,他才感受到鑫鑫爲何對莉迪亞如此在意。陷入感情之中,想獨佔對方、在對方眼中獨一無二的念頭太強烈,他無法接受她對著自己以外的男人流露嬌態。
就算那人是她說的“哥哥”,也不允許!
“他是靖哥耶!”
“一樣!”暴君嚴正否決。
她有點生氣,搞不懂他幹麽這樣針對靖哥?靖哥又沒有招惹他……
嗯?這情形怎麽好像很熟悉,之前她不就是爲了莉迪亞的事而這樣跟他吵過架嗎?
“咦?我怎麽聞到一股酸味?前幾天跟我說絕對不會亂吃飛醋的人是誰啊?”莫鑫鑫竊笑著捏他的腰。“唉喲,靖哥的醋你也要吃……原來,這種無奈的心情,就是你當時的寫照啊!看來我對莉迪亞誤解太深,以後我不會再計較了,那你也不要再針對靖哥了哦,就這樣吧。”沒錯,她很快就釋懷了。“莉迪亞,對不起哦!我太任性了。”她還很可愛的對一頭霧水的莉迪亞道歉。
貝洛斯眯眼。“莉迪亞,從現在起跟我保持三步遠的距離,不准再與我有身體上的接觸。”
“是。”莉迪亞恭敬的點頭,然後退了兩步,果真聽命保持在三步的距離。
這一刻,莫鑫鑫才看清莉迪亞的真面目。“莉迪亞,你真是二十一世紀碩果僅存的忠仆。”
“鑫鑫,我不准你搬走。”他把話說在前頭,“更不准你跟那傢夥同居。”
“我沒有要搬啦,我要賴著你。”莫鑫鑫笑著捏捏他僵硬的臉。“老師,你好嚴肅,一點也不像平常的你,笑一個嘛。”
“我怎麽笑得出來?”自從那尤靖出現後,他猶如芒刺在背!恨不得除掉這個眼中釘。
“你很沒風度耶!”她翻了個白眼,“我懶得理你了!”不願再多談、安撫,她轉身走向尤靖。“靖哥,我回來了!”
“看來你不想搬,怎麽?把心留在這了嗎?”他們吵架的聲音那麽大,尤靖想不聽見也難。
“對啊。”她害羞的低頭,紅了臉。“靖哥,不要糗我了。”
莫鑫鑫的心思過於天真,沒有發現身旁的兩個人正打量著對方,敵對的意識很高。
一個是嫉妒抓狂,欲奪回親密愛人的貝洛斯。
一個是懷疑猜測,一臉莫測高深的尤靖。
兩個男人的戰爭,一觸即發,只有她渾然未覺,以爲事情就這麽簡單的解決了。
一廂情願的以爲她不再吃莉迪亞的醋,貝洛斯也不會介意尤靖,一切都很公平。
殊不知對初嘗嫉妒滋味的貝洛斯而言,這已經不是公不公平的問題了。
佔有她、佔有她、佔有她,是混亂的腦子裏發出的唯一聲音,而且從不間斷!
“鑫鑫,靖哥訂了你愛吃的飲茶,我們出門邊吃飯邊聊吧,靖哥想聽你說這些日子發生的大小事。要不要換件衣服再出門呢?”尤靖挑釁的眼神瞟向他。
“要!我去換衣服!”沒有發現他的怒氣未消,甚至在尤靖的挑釁下有越演越烈的趨勢,她快樂的上樓換衣服。
她的身影消失在樓梯轉角,尤靖優雅的站起身,走到貝洛斯面前,臉上挂著那斯文無害的笑,相較貝洛斯那佈滿陰霾的臉龐,顯得莫測高深。
兩個身高、年齡相當的男人,互相敵視的凝望對方,沒有人先開口,也沒有人先把視線挪開。
最終是尤靖輕笑開了口,“想搶走我的小可愛,你——省省吧!”
理智?那是什麽東西?
貝洛斯現在不想管什麽理智和優雅,只想揍扁他那張臉!
“我好了我好了!”莫鑫鑫像火車頭般沖下樓。“老師,我出門嘍。”她抱著尤靖的手臂,興奮地向他道別。
“等一下……”他本欲阻止,但尤靖豈可能讓他有這種機會?
“小可愛,靖哥帶你買幾件衣服送你,當作慶祝你考上大學的禮物吧。”
“YA!靖哥最好了!”莫鑫鑫興奮的拖著尤靖出門。
貝洛斯聽了又要嘔血了。
平時,他想買衣服給鑫鑫,討好她、寵一寵她,結果她抵死不要,說什麽也不願意拿他送的禮物。
至於這傢夥,她倒是收得開開心心的,一點反對的念頭也沒有!
到底誰才是她男友啊?
“有沒有搞錯?莫鑫鑫——你給我回來!”他無法抑制的大吼。
可哪里還有莫鑫鑫和尤靖的人影?
他們早趁他大吃飛醋氣得渾身發抖的時候,一溜煙跑啦!
第七章
“你要天真到什麽時候?”
倚著華美門扉的男子,一身的白,微敞的領口露出結實的胸肌,雙手閒適的插在褲袋裏,燦燦金髮長及至胸,閃著惡意的藍眸,輕蔑的看著躺在躺椅上,悠閒吃零食、看書報的男孩,微提的嘴角儘是羞辱。
男孩有一雙淺褐色的眼珠,稚嫩的臉龐猶帶不解,回望不懷好意的男人,偏著頭想,自己做錯了什麽?
男人走進房間,藍眸輕慢的掃過室內,最後定在他身上,這是一個受盡疼寵的十五歲男孩——天真和不解世事。
男人突然將桌面上所有的東西掃落地面!
“你幹什麽?!”男孩氣急敗壞的搶救他所珍視的東西。
圖畫、模型……
他半跪在地上,正要伸手撿拾一個剛組好的飛機模型,一雙白色的鞋,狠狠踩碎他花了三小時,小心翼翼做出來的作品!
“住手!”他怒視男人。“啊——放開我!”
男人一手抓住他的頭髮,逼得他不得不仰頭慘叫,淚眼汪汪。
“千萬別屈膝,小鬼。”男人充滿惡意的笑臉在他面前放大,“想想自己的身份,嗯?”手下的力道未減。
男孩怒視他的眼神,不再是純然的天真。
“想殺我?”被他帶著恨意的眼神取悅,男人笑容加深。“你從來不曾努力靠自己的力量擁有一樣東西,你憑什麽?”鉗制住他柔細紅發的大掌,改爲覆住他的臉蛋,羞辱人的用力一推。
“我要殺了你!”盛怒中的男孩朝他衝撞,莽撞的年輕衝動。
男人沒有花太大的力氣就制伏他,他的雙手被反剪在身後,整個人被壓制在牆上,惡魔般的英俊臉龐帶著輕笑。
“想動我?連守護自己心愛事物的能力也沒有,你——不配!”
被徹底羞辱的男孩漲紅了臉,怒潮無法抑制,咬牙,瞪著男人那高高在上的姿態。
“捏死一隻無力反抗的小蟲子太無趣。”男人訕笑道:“歡迎你成爲我遊戲裏的一顆棋,你可別讓我失望啊!”
那是貝洛斯第一次這麽痛恨一個人。
被羞辱後引出的憎恨令他一夜長大,向來無欲無求,隨心所欲的他,主動要求——
“他”學的東西,“他”會的東西,他全部都想知道,全部都想吸收。
貝洛斯以勤奮彌補時間的差距,追趕早他多年的“他”,心中暗暗立誓,絕不讓“他”再次羞辱自己!他再也不願被人踩在腳底,踐踏自尊。
他已經很久沒有想起那段過去,往事歷歷在目,記憶猶新,就連“他”臉上那抹惡魔般的笑容,也深深刻印在他腦海裏。
無意識翻閱紙張的動作停頓,淺褐色的瞳眸銳利,視線飄離書本,瞥向牆上的鍾。
八點,早過了晚餐時間,而他的女人還沒有回來。
“莉迪亞,我回房。”他冷靜沈著,一如往常的優雅從容,“鑫鑫回來讓她來我房裏,然後你回房休息。”
“是。”莉迪亞領命,跟隨主子上樓守在門外。
多年所學的一切告訴他,忿怒解決不了事情,必須有那該死的冷靜,儘管內心深處嗜血的一面在咆哮著,“揍他!快點動手!”他也必須冷靜沈著的面對困境。
“尤靖……”貝洛斯淋浴過後穿著浴袍走出浴室,坐在床上深思,該怎麽消滅他的情敵。
竟敢當他的面言詞挑釁,還帶走鑫鑫,他該用什麽方式讓這個男人再也對自己構不成威脅?
“老師……”莫鑫鑫那張帶著愧疚的小臉,從房門探進頭來。“莉迪亞說你找我?”
他朝她露出溫柔而且極具魅力的笑。“玩得開心嗎?”
不是咄咄逼人的質問,也不是冷言冷語的嘲諷,一反下午的震怒,貝洛斯語氣和緩,體貼的詢問她玩得開不開心。
冷靜過後的他想過,鑫鑫對某些事情迷糊、大而化之,也很善解人意,這些是她的優點也是她的缺點,他常常覺得她太容易心軟,太容易原諒別人,但這正好能讓他善加利用。
“進來。”他拍拍床旁的空位。
莫鑫鑫心虛的吐了吐舌,走進房門,乖巧的坐在他身旁。“老師,我回來了。”
太久沒看見靖哥,她太開心了,玩了一整天才想到,她忘了貝洛斯,也忽略了沒有一通電話報備他可能會擔心。雖然靖哥只是一個疼愛她的大哥哥,可只要是男人都會介意的吧,原本她回來就有被罵的心理準備,也擬了一套跟貝洛斯鬥嘴爭辯的說詞,但是——什麽火爆情況都沒有!
這讓她心虛得頭都擡不起來。
貝洛斯不著痕迹的打量她身上穿的新衣,笑意加深。
“新衣服很好看,很適合你,誰這麽好眼光?”
“是靖哥……”莫鑫鑫小小聲回答,小臉更加心虛。
他送的她不要,可卻開開心心、大大方方的接受尤靖送的衣服,或許在她心目中,尤靖就跟親哥哥沒兩樣,可以賴在他身上撒嬌,可以敲竹杠……可她忽略了,她跟尤靖根本沒有血緣關係,儘管他們兩人問心無愧,可在一般人眼中呢?
他們之間親昵的舉動是不是太過火了?
“尤靖嗎?他真的很疼愛你呢。”他笑著摸摸她的頭。“也滿體貼的,八點就送你回來,也許是怕我會在意吧?”
才不是!靖哥有事要去辦,所以才把她送回來,不然肯定會帶她在外頭過夜,到時問題可就大了!
莫鑫鑫向來有話直說,但這回她卻怎麽也無法把真話說出來。
“老師,我……以後不會再跟靖哥玩得忘了時間。”她討好的抱著他的手臂撒嬌。
在她沒注意時,貝洛斯眼中閃過一抹得逞的精光。
不枉他內傷吐血,演了這麽一場戲,這不是讓她上鈎了嗎?
“沒聽你提過他,怎麽認識的?”他一步一步的誘哄套話,想從她口中瞭解尤靖這個人。
才好徹底消滅!
“小時候的鄰居,就住我們現在這棟房子的隔壁,我十歲的時候他們全家搬走了。”
“哦。”買得起這附近的房子就表示家境不錯。貝洛斯輕應一聲,暗暗記下。
“從我跟爸媽搬來這裏,靖哥就很照顧我,會保護我不被附近的小孩欺負,因爲我是養女,有一些小孩會說我是孤兒,靖哥大我七歲,跟你同年,在小孩眼中是大人了,他會出面保護我、教我功課,雖然後來搬走了,但是靖哥偶爾會來看我,問我好不好,帶我去吃飯、逛街……
“我沒有兄弟姐妹,所以就把他當成哥哥,而靖哥是獨生子,就把我當妹妹疼。我們常常聯絡,靖哥出國念書那段時間我們也持續通信,爸媽抛棄我的時候,我第一個想要求救的人是他,因爲我知道,只有靖哥會無條件的幫我想辦法。”
貝洛斯眼中迸射駭人精光,但語氣是十足的溫柔,“這麽說來他是第一時間對你伸出援手,還幫你找了房子安頓,不過怎麽一失蹤就是四個月呢?”
“出差啊。”莫鑫鑫回答。
“去哪出差?這麽久?”他表面上隨口問,但心裏則種下懷疑的種子。
什麽樣的工作必須出差四個月聯絡不上人?有意思。
“靖哥是考古學家。”她沒有防備的回答,“常常在很偏僻的地方進行考古工作,那種地方很難聯絡到人的。”
“看不出來。”貝洛斯心裏卻打了個突。考古學家?真稀有的工作。
那男人不開口說話的時候,確實是有幾分學者的氣質,可一但鑫鑫不在身邊,馬上又變了一張臉。
一個工於心計的考古學家。
“早上對你口氣不好,對不起。”他歉然的在她頭上印下一吻。“冷靜後我想過了,尤靖的出現讓我……好吧,不是滋味,因爲我沒想到除了我之外,你對別的男人會這麽親密,我是亂吃飛醋的笨蛋,你罵我吧。”
他這樣子,她怎麽捨得?
帶著愧疚回來的莫鑫鑫,碰見貝洛斯的溫柔和低頭,這讓她更加羞愧,一顆心漲滿了對他的感情。
原本是抱著他手臂撒嬌的,已經改爲主動的環住他的腰,小頭顱靠在他胸前磨蹭,整個人幾乎爬上了他的床。
“今天靖哥一直要我小心你,可是老師,我現在好喜歡好喜歡你——”他凝望自己的眼神太溫柔窒命,讓她一顆芳心再次淪陷得萬劫不復,靖哥先前對她的耳提面命,她全部抛在腦後。“我忽然慶倖,你母親將翡翠之鑰藏在洋洲高中的鍾塔裏。”
“爲什麽?”
“不這樣,我怎麽喜歡上你?”
她直率的回答,讓貝洛斯一整晚的心防徹底擊潰,凝望她的眼神真切,盛滿了濃烈的感情,爲她這天真無邪的話語動心不已。
“鑫鑫,你真是……”他歎息著將雙手圈緊,擁緊她,更不願意放手了!
雖然她傻傻的把不該說的全講出來——
小心他?
貝洛斯眼微微一眯,隨即恢復,伸手擡起她下巴,親吻她的小嘴。
“小心我什麽。”他刻意用吻迷惑她的心智,誘哄她說出更多情敵的秘密。
“小心……唔……”迷醉的閉上眼沈浸在他動人心魄的吻,小手揪著他衣襟,腦子開始紊亂,“變……大野狼……”她斷斷續續的說著,那原本被她當成笑話的忠告。
“嗯——”小心他變成大野狼,吞了她嗎?正有此意。
“等、嗯……等等。”莫鑫鑫有點緊張的推了推他。
與初時淺嘗即止的輕吻不一樣,怎麽越吻越色情?都吻到她脖子上來了!而且原本他們是半坐臥在床上的,她什麽時候被壓進床褥的啊?
雖然她滿喜歡這種感覺,不討厭,但是總覺得哪里怪怪的……
“怎麽了?”懸宕在她身上的貝洛斯撐起上身,敞開的胸膛在她眼前,養眼誘人,凝望她的眼神熱切。
莫鑫鑫小臉爆紅。“我……沒事。”雙手圈住他頸子,主動送上香吻。
貝洛斯竊笑享受美人恩,他早知她對自己的外貌沒有抵抗力,刻意用這招引她上鈎。
“鑫鑫,給我,好嗎?”他輕輕地在她耳邊吹氣,引起她全身顫慄。
啊啊啊啊——來了!她就知道會有這一天!
男女交往早晚會發生親密關係,尤其她交往的還是一個成熟的男人,雖然她早就有心理準備,但是真正碰到的時候,她還是很羞啊。
不敢看他的臉,莫鑫鑫紅著臉,害羞的點了點頭。
得到首肯,貝洛斯淺褐色的瞳眸轉深,猛的吻住她,流露他本性中的掠奪,稍嫌急促的褪下她的衣服,然後“不小心”撕破。
“人家的新衣服——”她意亂情迷,嬌滴滴的抱怨。
“對不起,我買新的賠你。”他抱歉的笑,繼續用吻迷惑她的心智。
新上衣連同新買的裙子,就這樣“不小心”成爲抹布。
早在看見她穿著“別的男人”買的衣服回來時,他就想叫她立刻脫下來,但更想親手絞碎!
他從不知道自己是個佔有欲這麽強的大醋桶,以前一直認爲戀愛可以理智的談,但事實上,愛情本身就是一個沒有理智的東西。
“老師,我、我會怕……”在緊要關頭的一刹那,她小手抵在他胸前,眼神充滿了不確定。
“鑫鑫……”看著身下嬌小無助,害怕得渾身發抖的身軀,他眼神不自覺放柔,忍著那焚身的欲火。“我愛你。”這麽輕易的,道出他深切的感情。
“老師……”她先是驚訝,而後感動得淚眼汪汪。
“你是我最珍視的人。”飽含感情的一吻,重重的落在她唇間,“我捨不得傷害你,若你不想,隨時都可以喊停。”
雖然貝洛斯用盡心機打算佔有她,讓她不論身心都徹底成爲他的人!永遠離不開他,只愛他一人。
可她是自己生平首次動心的女孩,會爲她心疼、感動,甚至發火動怒,他只想疼惜她、寵愛她,不願逼迫她做她不願做的事。
貝洛斯不在乎先說出那三個字有失男人顔面,他不是會這樣想的男人,而她也值得他付出深刻的感情。
“我也愛你……”莫鑫鑫動容的眼眶泛紅,伸手擁抱他,不再阻擋他的侵略。
“小可愛,你成天待在家裏幹什麽?我難得在臺灣,你不陪靖哥出去走走?”尤靖在雜亂的小套房裏,眼睛盯著電腦螢幕,嘴裏咬著泡面附的衛生筷,用肩頸夾著行動電話,跟電話那頭的莫鑫鑫裝可憐。“我家好亂啊,你要不要來幫我打掃啊?”
鑫鑫那小可愛一定會熱心的說好,還會幫他做好吃的東西、念他不能老是吃泡面打發三餐,貼心可愛得讓人忍不住想抱起來親吻。
他就是想要這種貼心可愛的妹妹啊……尤靖滿足地歎息。
“啊……不行,人家今天有事,靖哥,改天好不好?”
令他錯愕的,他的小可愛竟然拒絕他了!他把泡面擺在電腦桌上,拿下嘴裏咬著的筷子,神色陰狠,但口中卻是開玩笑的口吻,“有什麽事比我重要啊?”
“那個……啊,老師……”莫鑫鑫支支吾吾的還沒解釋,就突然把電話擺在一邊,跟旁邊的人說起話來。
聲音太小,尤靖聽不清楚,但可以從聲音分辨出她是在和那個奇怪的外國男人說話。
說了一會兒,她的聲音重回話筒,“靖哥,我今天想在家裏,我明天再去幫你打掃吧。”
活潑愛玩的鑫鑫知道他找她出來一定是有好玩的,他問她要不要來幫他打掃,只是他們兩人之間的“暗話”,她怎麽會不明白他準備了活動呢?
真是太令人懷疑了!
“那我把東西拿去給你吧,乖乖在家裏等我。”尤靖決定親自上門逮人,就不信她不出門!
踩過散落一地的髒衣服、襪子,他無視房裏的髒亂,從衣櫃中撈出一件新的襯衫,人模人樣的離開那廢墟、垃圾堆,拿著要給莫鑫鑫的小點心,步行出門。
來到莫鑫鑫家門前按了門鈴,她前來應門,開心的接過他送的小東西。
“啊!是我愛吃的麻吉,謝謝靖哥。”但是卻沒有要請他進門的意思。
他不禁狐疑,眼前這個小女生,真的是他那貼心可愛的小妹妹?
“鑫鑫,怎麽站在門口?啊,有你的訪客!”貝洛斯走出屋子,眼尖的看見杵在門口的尤靖,他露出親切的笑容歡迎他。“請進。”
這是什麽情況?尤靖不禁挑起一邊眉毛,想著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回應貝洛斯文明人的應對,他斯文有禮地微一點頭。“打擾了。”
無視莫鑫鑫的猛眨眼狂打暗號,他一腳跨進大門。
她失望的扁起小嘴,關上大門走進屋內。
“尤先生,請坐,有一陣子沒看你來找鑫鑫了,近來很忙嗎?”貝洛斯閒聊似的詢問,交叠雙腿優雅的坐在客廳沙發上。
尤靖在沙發坐下,狐疑的看著像是變了個人的貝洛斯。
上回交手時,這外國男人盛怒得像是要殺了他,怎麽現在卻這副好客的態度?
有詐!他提高警覺,提防有鬼。
“是鑫鑫忙,今天原本想找她出去走走,但她說在忙,我就把要給她的小東西送來。”順便看她搞什麽鬼。
“今天?”貝洛斯的笑容別具深意。
此時莫鑫鑫正好爲尤靖倒來一杯水,放在他面前後坐到貝洛斯身邊,然後擡頭給他一個很甜的笑。
“鑫鑫,你怎麽沒說尤靖找你出去呢?”貝洛斯語氣溫柔地問。
“因爲我不想去啊……”她小小聲的說,還不敢看尤靖,偷偷吐舌頭。“而且我們不是說好今天要去逛百貨公司、看電影。”
尤靖捧著水杯的手差點打滑,擡頭,看見他視若親妹疼愛的莫鑫鑫心裏向著別人,內心那種五味雜陳的感受……
這就是把女兒養大了,變成別人家的感覺嗎?太令人心酸了!
“有什麽關係呢?”貝洛斯眼角瞄到尤靖臉上的錯愕,他臉上的笑意更深,刻意在他面前展現親密,也在莫鑫鑫面前表現大器,“尤靖工作繁忙難得回國,你花點時間陪他,說一些體己話——比如我的壞話。”他幽默地道,手有一下、沒一下的玩弄她留長的發絲。
“我才不會說你壞話呢!靖哥才會。”她扮了個鬼臉。
尤靖瞠目。這小妮子一心向著別人就算了,還出賣他!
“呵,我們之間還有什麽不能商量的?我不會在意這種小事情,一場電影而已,既然票都買好了,你就跟你的靖哥去看,陪陪人家吧,反正我們有得是時間。”
“好吧。”雖然不願意,但是他說的也對,自己最近的確忽略靖哥太嚴重了,但是她沒辦法,她一刻也不想離開貝洛斯,無時無刻都想跟他黏在一起。“電影快開場了,那我去換衣服。”
“快去吧。”貝洛斯捏捏她的臉,莫鑫鑫依依不捨的牽著他的手,最後才心不甘、情不願的上樓。“靖哥,等我一下。”
“OK。”他語氣輕快,但卻暗暗咬牙。跟他出門這麽不情願?!
莫鑫鑫上樓之後,客廳只剩下兩個男人,和安靜得彷佛不存在的莉迪亞。
尤靖忍不住多看兩眼那位金髮大美女。沒辦法,熱衷於美女是男人的通病,一連兩次來找鑫鑫,都看見這個不愛說話的美人守在貝洛斯身旁三步遠的距離,她是誰?
擺一個這麽美的女人在身邊,爲什麽又跟鑫鑫在一起?
“聽鑫鑫提起多年來受你照顧,多謝你願意幫她渡過數次難關。”這一回交手,貝洛斯首先出擊。
他以完美的禮儀和泱泱大度作爲開場,爲上回交手失利搏回顔面。
“我會好好照顧她。”意思就是不勞你再費心了!雖然貝洛斯的語氣聽起來和緩恭謹,但是聽在尤靖耳中卻是挑明瞭在跟他搶人,“照顧我家小可愛,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沒什麽好謝的。”
他斯文的臉龐浮現一抹諷笑,就等著他沈不住氣,怒目而視,可貝洛斯卻氣定神閑的微笑,十指交握於膝前。
那笑,可真刺眼啊!
“這麽沈得住氣?不怕我把人藏到世界哪個角落?”結果沈不住氣的人是他,該死!尤靖低咒一聲。
“怕就不會讓她跟你出門了。”貝洛斯自信十足。“你儘管挑撥離間,不要怪我沒事先警告你,你的小可愛不會信的。”
這個挑釁踩到了尤靖的痛腳。
“身邊擺了一個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再來染指我心愛的小可愛,你的真心誠意有幾分?我想,小可愛應該會想知道你們兩人的關係。”
他垂下長長的眼睫,雲淡風輕地道:“需要我解釋嗎?”他一點也不擔心。
“無所謂。”這傢夥真難進攻,他怎麽了?
尤靖不斷的拿上回的交手和這次相比,現在的貝洛斯像一團謎霧,探不到他的底,無法預測他會有何反應。
他究竟是什麽人?只是單純的外籍老師這麽簡單?
這種氣度和深沈應對,怎會是一個普通人所有?
“你不會永遠停留在臺灣,你總會離開。”尤靖一針見血的指出,“鑫鑫不是你的生活調劑品。”這就是他爲什麽反對與破壞的原因。
啊……終於弄懂他對自己敵視的原因了,果然是個蠢哥哥啊。
“呵,這是一般對外藉人士的誤解。”貝洛斯淡笑,沒有爲自己解釋。
“我好了。”穿著輕便T恤、牛仔褲的莫鑫鑫下樓,先向貝洛斯難分難舍的吻別。“我會早點回來。”
“好好的玩。”他好風度的叮嚀。
“小可愛,這裏還有個大美人呢,你不擔心啊?”明知道這麽做很幼稚,但尤靖還是忍不住。他妹妹要被搶了啊!
“誰?莉迪亞?”她好笑地看著貝洛斯,再看向面無表情的莉迪亞,她嗤笑,“靖哥,你少無聊了。”她現在對貝洛斯放心得很!
“這麽信任啊?”尤靖站起身,跟著她走向大門,越想越不是滋味,他竟然還要貝洛斯的幫忙,才能跟他的小可愛出去走走,他有這麽慘嗎?
貝洛斯親自送他們到門口,莉迪亞亦步亦趨地跟在身後,就像影子。
“這麽美的女人可不多見,跟在這花心濫交的男人身邊,太委屈了。”莉迪亞美得像一尊娃娃,也面無表情得像娃娃,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條筋接錯了,就這麽突兀的伸出食指,滑過她如絲般的面頰。
“靖哥,不要!”莫鑫鑫驚慌的阻止。
可來不及了,莉迪亞閃電般出手,左手握住他的右手,反折那只膽敢碰她的手指,然後右手握拳一拳把他打出門外。
措手不及的尤靖就這麽被毆飛。
莫鑫鑫又好氣又好笑的扶起被打得傻眼的尤靖,笑駡,“活該……”
第八章
伸出右拳,手腕那一圈青紫仍然明顯清晰,而他的左臉也隱隱作痛。
“想不到那種美女,竟然下手這麽重……”
走在百貨公司裏,尤靖仍不敢相信,他一個大男人竟被一個女人打飛,這實在有失顔面,太丟臉了。
“誰教你好色?”莫鑫鑫一邊吃著美食廣場買的可麗餅,沒同情心的說。
“貝洛斯身邊怎麽會有一個看不出會武術的大美女?”如果他知道莉迪亞下手這麽重,他就算腦殘也不會傻得對她出手!
“莉迪亞是老師的隨扈。”
這名詞引起尤靖的高度興趣。“隨扈?他是什麽身份?還請個隨扈在身邊。”
莫鑫鑫眼睛轉了一圈,想到畢業前貝洛斯在課堂上開的玩笑,決定拿來耍弄尤靖,於是正經地道:“老師是歐洲一個小國的貴族,想體驗人生,所以來臺灣教書,才會有隨行的隨扈。”
“真的還假的?”他不免懷疑,可看她一臉認真,讓他半信半疑。
“噗哈哈哈哈哈——”她忍不了太久就破功了,“當然是騙你的,怎麽可能?他只是家境比較富裕而已。”
“是嗎?他告訴你的?”天生疑心病重的尤靖倒不這麽認爲。“他家裏做什麽生意?家人有幾個?歐洲什麽國家?說來聽聽。”
莫鑫鑫被問倒了,這些她都不知道。
“我沒問耶。”她一臉的天真無邪,“那不重要。”
“莫鑫鑫!”尤靖被她的大而化之搞到快吐血。“什麽不重要?那很重要,你是女孩子,不怕被騙嗎?”
“才不會咧,老師不會騙我。”她對貝洛斯是死心眼的信任。
“那死老外是怎麽甜言蜜語騙你的?”他擔心得快瘋了。“他家裏有幾個人、來自什麽國家……這你都沒問?鑫鑫,你別這麽傻——”
“有什麽關係?他是我的老師啊。”莫鑫鑫信任一個人時,任何盲點都看不見,一心一意的爲心愛的人說好話。“他愛我就好了。”
尤靖斯文的臉垮了下來。“我就擔心你這一點。”
活潑開朗、善解人意、做事圓滑的鑫鑫,唯一的缺點就是對人沒有防備之心!
早在她搬到他家隔壁,他就知道總有一天鑫鑫會被那對不負責任的夫妻害慘,所以才處處幫她,結果想不到現在又來了一個貝洛斯。
都怪他太放心,四個多月未回臺灣,也未曾捎信給她、問問她的狀況,想著若有狀況胖子會想辦法轉告他,結果胖子給他搞了個大烏龍,說什麽不認識他!很好——今晚去把胖子拖出來再揍一頓!
“鑫鑫,男人都是畜生!”尤靖以哥哥的身份給妹妹忠告,“而且你這麽笨,除了對錢以外的事情,你實在單純好騙!貝洛斯城府之深,不是你可以應付的。”想著那莫測高深、探不到底的男人,尤靖想立刻把她帶到世界任何一個角落藏起來。
“我就是這樣才不想跟你出來。”莫鑫鑫哀怨的睨著他抱怨,“每次出門都講老師的壞話,我不想聽嘛。”
女孩子都會抱怨跟男友之間的不合,但是她和貝洛斯卻沒有這個問題。
他體貼她、寵溺她,他們少有口角,而且無論如何他總會讓著她。
每回一同出門時,路人總會以奇特的眼光看著他們。她知道,相較於他出色的外貌和氣質,自己太過稚嫩而且平凡,,總有一些自信十足的美女前來搭訕,但貝洛斯都會摟著她的肩膀,驕傲的說她是他女朋友……
總之就是,她女人的虛榮心被滿足了!而且被安撫得服服帖帖。
“我是爲你好!”尤靖苦口婆心,繼續勸說。“鑫鑫,靖哥勸你心不要淪陷得那麽快。”
“我要回家了,掃興。”得不到靖哥的祝福,讓她很傷心。
“鑫鑫……”他無奈的歎息,看著她飛快的走入人群,拿她沒轍的尤靖一肚子氣無處發。
貝洛斯的挑釁、莉迪亞的狠拳,最後再加上鑫鑫的不諒解……
“果真忠言逆耳。”他臉一沈,悶聲道:“媽的!”
氣悶的他跟上莫鑫鑫的腳步,一方面擔心她的安危,另一方面,他要把那個從一出貝洛斯家門,就開始跟蹤他們的笨賊給拖出來毒打一頓!
莫鑫鑫渾然不知,她走得很快,完全不想理會身後的人,尤靖則趁機會,引出那暗處的跟蹤者。
走在人煙稀少的巷道,左彎右拐,一下子,眼前的兩人突然只剩一個,那黑暗中的影子心急如焚。
“人呢?怎麽少一個?”
“找我嗎?”如鬼界修羅的嗜血詭笑,出現在尤靖那張斯文的臉龐上。
“呃……”黑影嚇得跌坐在地,驚恐的看著平空出現的男人。
尤靖將那人提起,就巷道內的昏暗燈光看清這人的面容,他眯起了眼。
“是個外國人……”有一股新仇舊恨一起算的欲望。
“有說好話!”
外國人蹩腳的中文讓他忍無可忍的開扁。“是有話好說,笨蛋!”
“不要、啊……我不是壞人……”
“靖哥!你怎麽動手打人?你壞毛病還沒有改過來啊?快點住手!”走了很久,莫鑫鑫發現尤靖沒有跟上來,覺得這不像他的個性,便回頭去找他。
可沒想到他竟然在暗巷裏扁人!
“住手住手!”她攔住猛出狠拳的尤靖,扶起那被揍的可憐傢夥。“你沒事吧?抱歉哦——咦?湯瑪士老師。”
“莫同學。”湯瑪士被揍得鼻青臉腫,狼狽不堪。
“靖哥,你幹麽打我學校的老師?!”她被他的魯莽給氣瘋了。
“他跟蹤我們一整天了!我揍他又怎樣?”尤靖一副流氓的口吻,跟他斯文的外貌實在太不搭了。
她翻白眼,知道在他失去理智時說道理是沒用的。
“湯瑪士老師,你……跟蹤我做什麽?”
“我本來想找貝洛斯商量我的工作,但是看見你從他房子裏走出來,我好奇……”湯瑪士淚眼汪汪,“我沒有惡意,我只是好奇。”
“呵呵呵,一切都是誤會。”莫鑫鑫呵呵笑,極欲粉飾太平的乾笑。“老師對不起,這是我哥哥,他誤會你是壞人了。”
“那你跟貝洛斯是性伴侶?什麽時候開始的?還在學校的時候嗎?”中文奇爛無比又愛講的湯瑪上,這次真的錯得很離譜。
“Youmeanplaymate?”尤靖已經忍不住把手指按得哢哢作響。
這次連莫鑫鑫都不想阻止尤靖,俏臉僵硬的表情像在說:揍吧,死有餘辜。
“NO!”湯瑪士驚恐的搖頭,總算認命說起他流利的英文,“I
“既然老師你沒事,那我走了,湯瑪士老師,很高興見到你,Bye!”她說完就閃人,實在很受不了湯瑪上那蹩腳的中文用詞!
不若她那樣轉身就走,尤靖咧開嘴笑,對畏畏縮縮的湯瑪士沈聲警告,“離她遠一點!讓我發現你接近她,你就死定了。”
貝洛斯在書房裏,從書櫃中的暗格取出一個以各色珠寶裝飾的八音盒,放置於書桌上,而後坐在椅子上,雙眸盯著那華美的珠寶盒,深思半晌後,喚莉迪亞進門,以希臘語開口,“莉迪亞。”
“是。”
“你可願立誓,待她一如對我般忠誠?”
莉迪亞沈默,不回答。
貝洛斯接著又說:“她是我認定之人。”
莉迪亞微一愣,美麗的眼看著桌上那只意義非凡的珠寶盒,明白主子的意思,她斂眉垂首。
“我願意。”
“以你家族名義起誓,以她的安全優先。”
“屬下以家族名義起誓,以她的安全優先。”主子認定的人,也是她效忠主人。
貝洛斯滿意的微笑。“莉迪亞,謝謝你,她是我最重要的人。”
莉迪亞沒回答,默默的退出書房。
“我回來了……”然後,有氣無力的莫鑫鑫飄進書房。
她一點也不客氣的坐在貝洛斯腿上,雙手環抱著他的頸子,在他懷裏磨蹭。
“這麽早?”不過七點,這讓他頗意外,還以爲尤靖會把時間拖得更晚才讓她回來。
“一點都不好玩!”他還沒問,她自己就忍不住抱怨,“靖哥老毛病又犯了,討厭。”
“怎麽了?”貝洛斯溫柔地問。
她想把心中的不滿一古腦向貝洛斯投訴。
“他——”但是她不想把靖哥說他的壞話告訴他,所以拐了個彎,“他太煩了,羅囉嗦嗦的,我就生氣跑回來了,靖哥拿我沒轍,就把氣出在路人身上,老師——你知道他揍的人是誰嗎?”
“是誰呢?”貝洛斯玩著她的手指,漫不經心地問。
“是湯瑪士老師,靖哥說他跟蹤我們一整天了。湯瑪士老師說他只是來找你商量事情的時候發現我們同居,但是又看見我跟別人出去,他就好奇的跟蹤我,想不到會被靖哥揪出來,他都不問青紅皂白就打人,跟以前一模一樣!”莫鑫鑫氣呼呼的告狀。
“哦?”他感到有趣地挑眉。“尤靖會動手?他不像是那種人。”
“不要看靖哥一副很斯文的樣子,他滿會打架的,不然他那種文弱書生保護我,怎麽會有人買他的帳?他們家會搬走,也是因爲尤叔叔希望他走正途,結果他一點也沒變!”
好吧,尤靖是一個外表斯文其實會打架的考古學家,嗯,又知道對方的一個秘密了。
“是湯瑪士太莽撞,當不成福爾摩斯。”這次貝洛斯是真心爲尤靖說話。
如果相同的情況發生在他身上,他對待湯瑪士的手段並不會比尤靖高尚到哪里去,而且湯瑪士事前並沒有電話聯絡說要來找他商議事情,這也太突然了吧?
“嗯,也對。”莫鑫鑫頗有同感的點頭。“他真的太……太不會說話了,讓我很尷尬。”臉紅。
“怎麽了?”
“湯瑪士老師中文太爛了啦!他明明要問我跟你是不是情侶、情人、男女朋友,有那麽多詞可以用,偏偏要用那種不該用的……”她彆扭得說不出口。
“他問什麽?”
“他很失禮的問我們是不是性伴侶!”想到就生氣。
貝洛斯臉一沈。“他欠揍。”雖然很清楚昔日同仁沒有惡意,但說出這種話實在太超過了,連他都無法接受。
“好了,別爲這種人生氣。”他安撫鬧彆扭的她。“我有個東西要送給你。”
“又送我禮物?”她擡眸,很不能認同的看著他的臉,認真地說:“能不能不要再買東西給我了?”她根本穿不了那麽多衣服,也用不到那麽多飾品。
“這次我沒花錢,真的。”他再三保證,“鑫鑫,看見桌上的珠寶盒沒?”他引誘她看向桌面擺放的華美珠寶盒。
莫鑫鑫眼睛瞪大。“那個?太貴重了吧?我不敢收——”什麽紅寶石、藍寶石的,真是嚇死人了。
“不是盒子,而是盒子裏的東西。”貝洛斯被她的反應逗得忍不住輕笑,一打開來看。”
“噢。”她被他臉上那神秘的微笑引起無限好奇,伸手拿過那只珠寶盒,輕輕掀開。
清脆的樂音從盒中流泄出來,是名曲“夢中的婚禮”。
“珠寶八音盒耶!”
當珠寶盒完全攤開,沒有看見芭蕾舞者在盒中轉圈圈,只見藍絨底座上,擺著一隻約小指長度,通體翠玉的精致鑰匙,上頭有精美的雕刻,是規律的花草圖騰,以銀煉串起,長度剛好可以當成項鏈。
“好可愛哦!”她愛不釋手的拿著項鏈端詳,“這是什麽打造的?”在燈光照映下,鑰匙透出迷人的色澤。
“是翡翠。”他笑著回答。
“哇,原來是翡翠做成的鑰匙——”咦?怎麽很像在哪里聽過,“老師,這、這是……”緊張得說不出話來,這不會就是她想的那個……
“這就是翡翠之鑰。”貝洛斯微笑回答,“它是你的了。”
莫鑫鑫頓時覺得手軟。“可是老師,翡翠之鑰是你母親的遺物!”這不是金錢能衡量的,它的紀念意義大過於本身的價值,翡翠之鑰是無價的寶物!
“我母親會很開心我把翡翠之鑰拿來作爲求婚用。”
“求、求婚?!”她快要不能呼吸了,他們的進展會不會跳得太快?
“鑫鑫,你聽我說。”貝洛斯捧著她的臉,認真地道:“我愛你,嫁給我吧!如果你願意,請你收下翡翠之鑰。”
“嫁、嫁給你……我們兩個?結婚?”她的腦子無法承受這些衝擊!
她確實想過未來,對未來有著憧憬,也有最壞的打算,但內心深處是希望這一段戀情能有結果的,可她預想的是未來幾年,等她年紀再大一點、思想再成熟一些,或許,這段感情就有了答案。
但沒有想到會是現在——她十八歲的夏天!
她深愛的人,拿著意義重大的翡翠之鑰求婚。
不是鑽戒鮮花,也不是燭光晚餐的排場,他拿著母親的遺物向她求婚,表示他是認真的想要跟她在一起。
這教她如何能不感動?如何忍心拒絕?她是這麽的愛他啊……
“我要給你一個盛大的婚禮。”貝洛斯溫柔地拭去她滑落的感動淚水。“穿著我國宮服,頭戴鑽石皇冠,手執水晶權杖走向聖壇,在主教的見證下成爲夫妻,然後我會領著你坐上馬車,那些觀禮的百姓會在高樓爲你撒下玫瑰花瓣,在玫瑰花雨中乘著馬車,進入皇宮受封爲——”
“你說得像童話故事。”莫鑫鑫淚眼蒙矓,眼前真的出現他所說的畫面,那麽夢幻,有如童話故事般。“你是不是要說——從此,我們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她又哭又笑的。
“當然。”他理所當然地一揚眉,“你不信?”
“幸福快樂就夠了,我不需要那種排場的婚禮,就算你再富裕,也不能這麽鋪張浪費。”
他鋪張浪費?她究竟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引頸企盼他們的婚禮?正想要好好向她解釋這不是鋪張浪費,可突然想起她話中的意思。
“鑫鑫,你的意思是你願意嫁給我了?”貝洛斯眼中喜悅乍現。
她翻開他的手,把翡翠之鑰放在他掌心,背對他將發絲攏到一邊,露出光潔的頸子,輕聲道:“幫我戴上。”
這就代表了“我願意”。
他親手爲她戴上翡翠之鑰,親吻她頸後敏感的肌膚,細碎的吻一路往下。
此時無聲勝有聲,莫鑫鑫輕顫的縮著頸子,咬住下唇忍住逸出唇間的呻吟——
刺耳的和絃鈴聲不識相的響起,破壞了兩人間的親昵,也徹底毀滅此刻的感動。
“可惡!”她氣急敗壞的從手提包中掏出行動電話,忿恨地罵著,“是誰這麽煩——”定眼看來電顯示,是靖哥!
貝洛斯現在的求婚和先前靖哥的懷疑猜測,根本是極端的對比!怨恨一生一次的求婚被破壞,她孩子氣的拒接尤靖的電話,然後關機。
貝洛斯傻眼的看著她異于平時的舉動,她不是這麽任性的女孩。
兩人視線在空中交會,互相凝視,而後他無法抑制的噴笑。
“哈哈哈哈——”這絕對足以排上他生平遇過最好笑的事情前十名!
“討厭。”莫鑫鑫則是心有不甘的嘟嘴埋怨。
“別氣了。”他輕啄她小嘴安撫,看著落在她胸口的翡翠之鑰,不自覺流露出溫柔的神情。
她被看得渾身發燙,儘管兩人已有親密關係,但仍無法習慣他熾熱的注視,她情不自禁的害羞。
“我、我好累,我要去洗澡休息了。”莫鑫鑫紅著臉找藉口離開。
貝洛斯沒有阻止。
雖然她總說愛要勇敢說出來,會纏著說喜歡他,可是真的面對他時,卻又害羞、手足無措,只要他說起一些挑情曖昧的話,她就會紅著臉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而他偶爾會如此逗弄她,平添情趣。
“老師。”臨去前,她想想覺得不是滋味,最近老被他逗得想挖洞把自己埋起來,總不能一直處於劣勢啊!所以她決定反攻挑逗。
“嗯?”
“我洗完澡後,只想戴著翡翠之鑰入睡。”因爲不習慣,她很快的說完。
她挑逗的技巧實在有待加強,口吻一點也不性感,但該死的效果驚人!腦中出現誘人的畫面,貝洛斯眼一眯。
“我只是想告訴你這個——款?!”莫鑫鑫見他突然站起身來,驚嚇得瞠目結舌,“我我我我……我去洗澡了。”一溜煙跑了。
瞧她嚇得……貝洛斯不禁失笑。
“只戴著翡翠之鑰入睡?嗯哼,挺誘人的。”他沈吟半晌,而後跟隨她的腳步,從容地走出書房。
第九章
關機?!
他的小可愛拒接他的電話!
尤靖陰沈的雙眼盯著行動電話,他再度從疼愛的妹妹身上嘗到前所未有的挫折。
“該死!”他低咒數聲,開始回溯事情的根源,找出問題在哪。
他的鑫鑫才不會這麽對他,都是因爲認識了那個叫貝洛斯的男人!
一切都是某個該死的人,向鑫鑫宣稱“不認識”他,沒有及時通知他,才造成今天這種局面。
“我本來可以阻止的……”他低聲呢喃。這代表有人又要完蛋了。
高瘦的身影走在渺無人煙的暗巷內,他微眯起眼,在任何人都不會多看一個垃圾堆旁,拉開一扇生銹斑駁的鐵門,無燈光照明的樓梯往地底延伸,陰暗恐怖的氣氛,無限蔓延。
舉步輕移,無聲地走入地底,鐵門在身後“咿呀”合上,掩去微弱的路燈穿透,陷入真正的黑暗世界。
在伸手不見五指的一片漆黑中,他行走自若,瀟灑從容,有如走自家廚房般,知道哪里該拐彎,哪里有妨礙行進的障礙物。
淡淡的光線從前方微微透出,隨著他的接近漸漸大放光明。
明亮的光照映在那張斯文陰沈的臉龐,令人望而生畏的想離他遠一點。
在這隱密地區,有個胖子正抱著爆米花坐在四十二吋的電漿電視前看影集,不時哈哈大笑,雙腳放在桌上,一副舒服的大老爺姿態。
除了爆米花,四周還有一堆垃圾食物,炸雞、Pizza……
野性的直覺感到危險逼近,戴著圓框眼鏡的胖胖臉迅速轉過,當看見來人是尤靖時,他嚇得幾乎屁滾尿流。
“靖爺!”爆米花打翻也不敢伸手去接,臉上堆起誠摯萬分的笑容,彎腰討好。“是什麽風把您吹來的啊?坐!”
“你現在倒認識我了。”尤靖朝他陰陰一笑,開始扳起手指關節。
胖子臉上的笑容迅速消失。“靖……靖老大!您不是已經揍過我了?”惶恐的倒退三步。
“誰跟你說揍過一次就算了?老子這麽相信你,你竟然……嗯?不認識我,很好。”
“我、我那時在忙呀!”胖子可憐的解釋了一次又一次,“是個女孩子的聲音,我以爲打錯電話所以就……哎呀,有話好說啊!”痛!被揍了,“等我想起來你有交代這一回事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月後了!”
“還敢有藉口?都是你害的!”尤靖不由分說,再次把胖子揍成豬頭。
“老大!老大啊!別揍我了,有工作、有東西‘挖’啦!是你感興趣的文物,我特地爲您留的呀,哎呀,不要再打我了!”
忿恨的一拳揍過去,打歪胖子那張油膩的臉,也連同打飛那副眼鏡。
“有東西‘挖’?老子正愁沒地方發泄!”尤靖揍了胖子遷怒之後心情好多了,野蠻的一面和他斯文的外表呈極端的反比。
他坐在沙發上交叠雙腿,胖子立刻狗腿的奉茶伺候。
“靖爺,小的讓您看這回‘挖’的東西。”胖子拿著遙控器正要向尤靖解釋,卻被他擡手阻止。
“免!資料事後再傳,老子現在不想聽!”
“但是這案子很急啊,對方四天就要拿到東西,而且價錢很不錯,靖老大,您什麽時候想看啊?”胖子搓著手,涎著笑臉。
尤靖狐疑的瞪著那張油膩的臉,眼睛眯成了一直線,眼神像眼鏡蛇盯上青蛙,充滿危險。
最危險的莫過於他突然嘴角一扯,詭笑著一掌拍在胖子肩上,胖子頓時心驚。
這個老大太難伺候了!
“我說,死胖子。”尤靖咧開嘴笑,“會讓你這見錢眼開的傢夥說價格不錯,就代表這次的老闆還滿凱的,這種工作怎麽沒讓人搶破頭?該不會是這個東西太難‘挖’,你才轉給我的吧,嗯?”
“呵,呵呵,呵呵呵。”胖子露出詭計被識破的乾笑。“是因爲靖大爺您比較會‘挖’,我才……”
“好你個死胖子。”尤靖又開始扳手指,陰狠的瞪著他,“敢算計我,你死定了!”
當時只想扁人的尤靖,沒有立刻把接的Case看過做確定,直到第二天從住處接收資料時,他才皺眉,深覺糗大了。
“Shit!”低咒連連,狂罵三字經。“這下可好了……”他咬著指甲,臉色佈滿陰霾。
莉迪亞睜開雙眼,看著天花板上靜止的吊扇,一室的漆黑。
藍色眼珠瞟向牆面的冷氣,該閃爍著紅色訊號的,卻沒有。
她輕巧的飛速下床,沿著牆壁走向窗邊。附近的房子還有燈光,不是停電。
緊急發電設備也未啓動,可見有人切斷了電路,沒有時間換衣服,她穿著潔白的細肩帶睡衣,赤腳出房門。
是小偷?
不,闖空門的竊賊不會大費周章切斷電源,是有心人士闖入。
直到室溫改變她才驚醒,對方到底闖入多久?目的爲何?
能夠不觸動任何警鈴裝置,切斷這房子固若金湯的保全系統,目的應該只有一個!
“少爺。”平靜無波的天藍瞳眸瞬間轉深,走過長廊,她纖美的身影在月光下宛如月之女神。
敏銳的聽覺探出闖入者出沒在廚房,她迅速移動前往。
夜視能力受過訓練的她,看見客廳內晃動的黑影,爲求快速逮到入侵者,她自樓梯一躍而下,輕鬆落地。
如波的裙擺飄蕩,令她有如月之女神降臨,無聲無息的追隨那抹黑影。
可每每到緊要關頭,只差一步就能逮住他時,她就會失去他。
被耍了。
莉迪亞甚少有情緒波動,但對方挑釁的行爲令她不悅。
這人時間充裕,甚至知道她跟著他,儘管她的身手如鬼魅般無聲息。
是高手!莉迪亞提高警覺。
緊抓住黑影奔過面前的一刹那,莉迪亞踢腿掃過對方下盤。
黑影似是知道她有這麽一招,空翻了一圈後於距她三尺處站定。
“懦夫。”她冷哼一聲。
入侵者高瘦,一身的黑,連頭髮嘴巴都蒙起,只留那一雙深黑、帶著戲弄意味的黑眸,看不出特徵,唯一能確定的是對方是男人。
她擺出備戰姿勢。
黑衣人眼中閃過興味,也同樣擺出肉搏的預備姿態,輕鬆的朝她伸出食指勾了勾,挑釁。
莉迪亞突如其來的飛身側踢,爲這場肉搏戰揭開序幕。
她招招淩厲致命,針對人體最脆弱的部位下手,黑衣人見招拆招,一一化解,不過一分鐘交手,卻是上百個生死關頭。
莉迪亞發現入侵者不好對付,他從一開始的一味防備到後來的試探,接著展現實力,幾招下來她接得吃力,但卻感覺得出來他玩得很開心。
她被當玩具?!
從未受過這種羞辱,莉迪亞忿怒的俏臉生硬,出手次次狠絕。
交手的兩道身影一黑一白,若不細看只會以爲看見一個美女在月光下跳舞,飛揚的裙擺,如絲的金髮,使人迷醉。
趁他的一時大意,莉迪亞將拳頭送給他的肚子。
“噗——”沒料到對手力量竟然不遜于男人,受重創的黑衣人發出悶哼,甚至不敢相信自己被反擊了。
莉迪亞收拳,下一波攻擊伴隨著呼喝聲出手。
“莉迪亞。”熟睡中的貝洛斯被那輕聲一喝給驚醒。
他迅速睜開眼睛,伸手不見五指的房間讓他驚覺事情不妙。
“老師……”同睡一床的莫鑫鑫被驚醒,“怎麽了?”揉著睡眼惺忪的雙眸。
“沒事,你待在房裏,別出來。”貝洛斯聲音緊繃。
“發生了什麽事?”被他語氣裏的緊張感染,她頓時清醒。
這一清醒才發現不對勁,總是開到天亮的床頭燈竟然熄了!
貝洛斯迅速下床,隨手拿起床尾的睡袍,腳步沒停的走出房門。
“不管聽見什麽都別下樓。”
可那伸手不見五指的恐懼感令她害怕,抱著被單害怕的發抖,她不敢一個人待在黑暗中。沒聽從貝洛斯的指令留在房間,她跟著下床,摸黑往外走。
貝洛斯迅速下樓,看見手下正與一名黑衣人搏鬥,還處於劣勢。
他腦中一閃而過的是——竟有能與莉迪亞打得不相上下的高手,他受雇于何人?目的是……
沒讓她處於劣勢太久,貝洛斯出手幫忙。
突如其來的幫手令黑衣人一陣錯愕,那雙眼看見貝洛斯架式十足的備戰姿勢,似乎透著不解和——迷惑?
但很快的,興味爬滿眼,他朝主仆兩人挑釁,伸出兩手食指勾了勾。
面臨二打一的情況,黑衣人仍接應得遊刃有餘,偶爾還輕佻的伸手撩過莉迪亞的下巴、手臂和胸部。
“住手!”貝洛斯沈聲喝斥。
就在三人打得難分難舍之際,摸黑下樓的莫鑫鑫聽見客廳傳來的打鬥聲,和月光照映下纏鬥的三人,她害怕的輕喊,“老師……”
黑衣人聽見這聲音,舉目望向樓梯口,眼尖的似乎瞄到什麽,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沖向樓梯口。
“鑫鑫!”貝洛斯幾乎是同時飛身而出,早黑衣人一步將她納入懷中,不讓黑衣人傷害她。
而黑衣人只是微微掠過,然後飛身跳窗而出。
莉迪亞追上,但只來得及看見他躍過高聳的圍牆,消失不見,留下錯愕的三人。
“莉迪亞,去恢復電力。”
“是。”
“老師,不報警嗎?”莫鑫鑫仍心有餘悸,剛那人影朝她奔來的時候,她真的是嚇死了。
“不能報警。”這一報警將會引起麻煩,甚至會讓“他”有機會大做文章。
電力恢復了,貝洛斯斂眉深思這件古怪的事情。
“沒有人受傷,沒有破壞家具,更沒有財物損失,那入侵者的目的是什麽?”很明顯的,目的也不是他,這究竟……怎麽一回事?
“可能是偷錯門戶的小偷吧,好險沒有人受傷。”莫鑫鑫拍著胸口,可這一拍卻覺得不太一樣。胸口的東西呢?
她錯愕的低頭,瞪大眼看。挂在胸前未曾取下的翡翠之鑰不見了!她感覺血液在這一刻凝結,寒意爬上背脊。
“老師……”她雙手顫抖,扯著貝洛斯的手臂。
“嗯?”深思中的他未發現。
“翡翠之鑰……不見了。”說著這話時,她的眼淚跟著掉下來,好自責的道歉,“對不起,我下樓前還握著它的,對不起……”
貝洛斯錯愕。想不到對方的目標竟是翡翠之鑰?!那是母親的遺物!
他忿怒、無法置信!
但他怎麽忍心苛責自責甚深的她?她平安沒事,這才是最重要的。
“我應該聽你的話別下樓,就不會搞丟這麽重要的東西,對不起……”
“丟了就算了,沒關係。”他對翡翠之鑰的重視程度,已經沒有像對她那麽深了。“我再買個訂婚戒指給你,嗯?”
她哭著搖頭。“嗚……那是你母親的遺物……我對不起你……”
“我母親不會介意的。”他歎息著將她擁進懷裏安慰。
“但是我介意,我沒有好好保管翡翠之鑰,這麽重要的東西,我……,嗚嗚嗚嗚……”
“好了,我不介意,別哭了。”他捧著她的小臉,拭去滑落的淚水。
身外之物,就讓想要的人拿去,他只要她就夠了。
“老師,”她抱著他的腰,頭埋在他胸前泣不成聲,“如果找不到翡翠之鑰,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更沒有臉成爲你的新娘……”
這就讓他很介意了。“我一定會找回來。”他立誓,無論如何都要追回翡翠之鑰,捧到她面前。
尤靖神清氣爽的自歐洲旅遊歸國,帶著禮物和名産,來找他可愛的小妹妹——鑫鑫。
“靖哥,嗚——”可她一見到他,就撲進他懷裏嚎啕大哭,嚇壞了乘興而來的尤靖。
“怎麽了?什麽事這麽委屈?”他好擔心、好焦急,“跟貝洛斯吵架了?他欺負你?”她要是一點頭,他就沖上樓去宰了他!
可是懷裏的小可愛搖搖頭。
“嗚嗚嗚,我搞丟了一樣很重要的東西。”莫鑫鑫哭得抽抽噎噎的,“靖哥,我闖大禍了,我好難過,我好笨,嗚……”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不斷滑落。
“寶貝,你別哭,你一哭,靖哥就慌了啊!”就連被父母遺棄,向他尋求協助時,她也沒有流一滴眼淚,從小看著她長大,開朗堅強的她何時哭得這麽傷心難過?她的眼淚讓他手足無措!
“發生什麽事情?說給靖哥聽,靖哥一定幫你想辦法。”只要她不哭,就算是要天上的星星也摘下來給她!老天,怎麽女人的眼淚殺傷力這麽大?
她抽抽噎噎、斷斷續續的,說著四天前黑衣人闖入的事情經過。
“怎麽沒報警?”
“老師說會造成不必要的麻煩,加上沒人受傷,所以就不報警了。”
這個理由太牽強了。尤靖摸摸鼻子,暗暗思索。
“我應該聽話待在樓上不下來,這樣就不會搞丟翡翠之鑰了。”提到翡翠之鑰,莫鑫鑫的眼淚又狂掉。“嗚……”
“貝洛斯不是沒怪你嗎?別哭了。”
“你不懂!”她推開他,搖頭,“那是老師他母親的遺物,他爲了找回翡翠之鑰花了好多心思,意義非凡。”
“是。”尤靖點頭附和,他知道她對“家人”的在意程度,她那對養父母遺棄她,而她到現在還留著他們的相片,常常睹物恩人。
“要不是因爲翡翠之鑰他也不會來臺灣,而且他拿那麽重要的東西向我求婚,把它送我當求婚禮物,意義更加不同了。”
“唉,難怪你這麽傷心——”尤靖喝茶的動作僵住,突然反應過來,被開水嗆了一下。“求婚?!”他驚叫。
“嗚——”莫鑫鑫又崩潰的啜泣。“這比弄丟結婚戒指的感覺還要糟,如果找不到翡翠之鑰,我、我怎麽有臉跟老師回國結婚?嗚……”
“你們要結婚了?”尤靖沒料到貝洛斯是玩真的,並不是要玩弄他心愛的妹妹。“算他好眼光。”不免爲她開心,但是苦惱之色隨即爬上斯文的臉龐。
“我不敢嫁了。”她難過的回答,“老師這麽認真,還把重要的東西送給我,我沒有好好保管,我好笨……”
“難怪東西會在你身上。”他嘀咕著,看她哭得這麽可憐,一發不可收拾,眼睛也腫得像核桃,看來應該是哭了很多天。
“鑫鑫,乖,告訴靖哥,貝洛斯在哪?”
“在樓上書房,你找他幹麽?”她防備地擡眸一瞄。
尤靖頓時心虛的撇過頭。“問問有什麽要幫忙的。”
“嗚,找不到了啦!”她自暴自棄了。
“款,鑫鑫,認識靖哥這麽久,你說什麽事靖哥沒幫你辦到過?”
她一想,的確,靖哥對於她就像有求必應的土地公,開口要什麽就有什麽,就算多難到手,靖哥都會想辦法替她找來。
“可是老師說找回來的機會渺茫。”代表她嫁不出去了。她嘴一扁,眼淚在眼眶聚集。“我這幾天想到就哭,嗚……”
不行!他忍不住了!
“鑫鑫,靖哥去找貝洛斯談,等會再下來找你,你乖,別再哭了哦。”
“好。”
尤靖逃難似的走上二樓,很容易就找到書房在哪,因爲莉迪亞就站在門外。
“Hi,大美女。”他掀掀嘴角笑,“問一下裏面那位,我有話跟他說,看他有沒有空跟我聊聊。”
莉迪亞不是很感興趣,甚至沒有正眼看他,彷佛他這個人不存在。
“幫個忙嘛,他會有興趣的。”尤靖難能可貴的苦笑,“我要說的事跟翡翠之鑰有關。”
她總算肯正眼瞧他,不過那張漂亮的臉孔還是沒有什麽表情,也看不出在想什麽。
“翡翠之鑰是我偷的。”唉,鑫鑫如果知道了,一定會恨死他的。
聞言,莉迪亞的表情從沒這麽精彩過,她瞠目,不敢置信、驚訝和……羞憤?!
結果是一記辣巴掌甩上他的左臉,甩得他頭昏腦脹,眼冒金星。
“嘶——”他吃痛的張嘴。
莉迪亞看著他的眼神波濤洶湧,似乎恨不得撲上來咬死他!雖然危險致命,但好誘人啊!尤靖熱血沸騰。
她伸手扭開門把,眼眨也不眨的瞪著他。“請進。”
尤靖頂著帶有五指印的臉,走進貝洛斯的書房。
而向來守在門外的莉迪亞也跟著進門,而後將門合上,落鎖。
第十章
貝洛斯雙手反剪在身後,佇足在落地窗前,深思的看著尤靖,臉上的表情看不出真實情緒。
被那像是洞悉一切的眼神注視,有一股不寒而慄油然而生,僅僅站著,穿著簡單的休閒服,卻仍能感受到他的魄力和霸氣。
“嘖,這令人厭惡的感覺好熟悉。”尤靖頭痛的揉著太陽。
貝洛斯一語不發,薄薄的唇緊抿著,沒質問他爲何竊取翡翠之鑰。
“我先說,我不知道那東西很重要,我接案的時候事前完全不知道要‘挖’的東西跟你們有關。”他外表看起來斯文、冷靜,其實個性熱情、很沒耐性,受不了拖拖拉拉,於是一古腦的把話全說了。
“我是抱著試探你的態度偷的,一方面想試試你對鑫鑫的真心,有難是不是會顧及到她?若她丟了這麽貴重的東西你又會對她如何?好,我承認我很下流。”在那雙眼神逼視之下,尤靖歎息自首,“如果我知道那東西對鑫鑫那麽重要,就算違約我也不會偷——”
貝洛斯的動作像獵豹般迅速,沖向他身前揪起衣領,抵到牆面左右開弓各給一拳,最後再弓起膝蓋往他肚腹一頂。
尤靖悶聲承受,他不是沒有防備的空間,而是認定這是他該受的。
“這是你讓她哭了四天的代價!”這是貝洛斯對他說的第一句話。
啊啊——果然是爲了鑫鑫啊。
雖然被揍,不過尤靖倒是咧開嘴笑,爲疼愛的妹妹有個好男人而開心。
貝洛斯怒氣難消,這四天來對莫鑫鑫的心疼不舍、翡翠之鑰下落毫無頭緒的焦慮心急,全在這一刻有了方向。
他走回書桌前坐下,沈聲問:“誰指使你的?”
“立刻切入要點。”尤靖苦笑,他把貝洛斯看得太簡單了,這人比他想象中城府更深,也更有力量。“我受事主之托,拿到翡翠之鑰立刻動身前往歐洲一個小國,交給一個似乎是貴族的男人,那男人身上有跟你一樣的氣息。”隨著尤靖的解釋,貝洛斯神情越發深沈複雜,無形的壓迫感自他身上蔓延。
“莉迪亞。”他面無表情的輕喚下屬,莉迪亞立刻把書桌正前方牆面的液晶電視打開,透過衛星電話聯繫。
電話接通了,躍上螢幕的是白色露臺,背景是海天一色的藍。
“真意外你主動找我。”一個蓄著長金髮的男人,穿著一身白,手執波本酒,輕鬆自在的出現在螢幕前。
他臉上的笑容一如貝洛斯記憶,如惡魔般令人憎懼。
“據聞你拿了我的東西。”貝洛斯沈著的盯著螢幕上的男人,沒有被男人壓抑,更沒有屈居下風。
他已經不是當年的天真孩子!
男人聞言而笑,那笑稱不上粗鄙,但也高雅不到哪里去。低頭輕啜一口酒,他道:“在你回國前,這麽重要的東西我先替你保管。”
“何以見得我一定會回去?”貝洛斯挑眉。
“除非,你不想要你的‘永恒’。”男人背對螢幕面向大海,輕柔飄逸的衣衫,在海風吹拂下就像生了羽翼的天使。
但他內心是徹徹底底的惡魔!
“對了。”男人轉過身,臉上的笑容充滿了惡意挑釁,“幫我轉告你身邊的‘小永恒’,抱歉,借用她的寶物一陣子,很快,我就會還給她了。”
貝洛斯瞪著男人,幾乎無法穩住自己氣得渾身顫抖。
不行,冷靜,他是故意激怒你的。
別怕他,他傷不了你,再也不會讓他毀了你心愛的東西,包括她!
貝洛斯深吸口氣,突兀的微笑。“那麽,我只好親自向你討回我的‘永恒’了。”
男人朝他舉杯。“我張開雙臂迎接你回國,親愛的弟弟。”
螢幕驟然暗下,會談到此結束。
尤靖捏了一把冷汗,再次見到數日前碰頭的事主,那種不舒服的感覺像螞蟻爬滿全身般難受。
這兩個男人加起來不到十句的對話,簡短得不到一分鐘,竟然讓人經歷有一世紀的錯覺。
“弟弟?!”他見鬼似的指著貝洛斯,“你是那鬼似的男人席爾.列斯登的弟弟?是那個歐洲小國的——那你——”
貝洛斯輕鬆微笑。“我說了我是貴族。”此刻的他已經沒有方才的緊繃,可眼神仍是銳利的。“莉迪亞,立刻安排我回國。”
“是。”莉迪亞領命,著手安排主子的回國行程。
“莉迪亞,你留下。”貝洛斯垂首望著自己交握的修長十指,沈重的下了命令。
她愣住,沒說話,但也沒有點頭。
“我不在的期間,請你守護她如同守護我。”他對她誠懇乞求,不是對手下的命令,而是請求。“我回國拿回翡翠之鑰,立刻回來。”
盡忠職守的莉迪亞,明白主子的意思,他在乎莫鑫鑫這個人,不顧一切也要保護她的安危,身爲手下,她自當拼死保護主子重要的人。
“屬下遵命。”
“喂,貝洛斯。”被忽略的尤靖實在不是滋味。“你怎麽不問我,爲什麽從考古學家變成神偷?你不好奇嗎?”
“重要嗎?”貝洛斯反問,尤靖被這無視的語氣刺傷了。
“這——”
“我毋需問,你早晚會在鑫鑫面前吐實。”因爲他是個外表冷靜,其實衝動的蠢哥哥。
“少爺,私人專機再三小時就可以使用。”莉迪亞取下耳朵上的藍芽耳機,沒多久就做好回國準備。
“這麽快?”尤靖傻眼。效率也太驚人了,這傢夥到底多富有?還私人專機咧!
他那個單純無害的小妹妹,就這麽釣上了一隻大金龜。
“我去告訴鑫鑫,並向她道別。”事情刻不容緩,貝洛斯趕著回國把他與席爾的恩怨一併解決,並爲了迎接她的到來,事先籌備婚禮。
手放在門把上,他正要出門,突然想到一件有趣的事,他停下腳步,轉頭看看那一臉懊惱的尤靖。他八成正在爲該怎麽跟鑫鑫解釋而煩惱吧?
而後再轉向他那向來沒有表情,沒有情緒波動的忠心下屬莉迪亞。
她正用那雙美麗的眼睛瞪著猛爬頭髮的尤靖,冰山的面容出現裂縫,似乎想揍扁他。
他覺得有趣極了!
“莉迪亞。”
“是。”
他朝尤靖的方向微微頷首。“他是你的了。”而後關上門,離開。
待敬愛的主子離開後,她美目瞟向尤靖,突然一個側身旋踢向他招呼過去。
尤靖的反射神經媲美野生動物,利落的閃過。“想練拳?我奉陪。”他摩拳擦掌,那晚動手只爲引誘,打得實在不過癮,現在身份泄露,他也沒必要再隱瞞。
她出拳,他彎腰閃過。
他攻下盤,她拳頭朝他太陽殺過來。
“你玩真的!”她想殺他,這麽狠?“就爲了我——嗯哼,吃了你幾塊嫩豆腐?”尤靖吊兒郎當的態度,將冷靜的莉迪亞氣得頭昏。
“你去死!”她咬牙切齒,恨不得撕了他。
“哈哈哈哈哈——”他一點也不以爲意,左右閃躲,吊人胃口。
他總能在她快要抓到他的時候溜出掌心!擺明瞭他的格鬥技巧在她之上。
莉迪亞失去理智的跟他扭打成一團,撞倒了書櫃,弄亂了書房。
擺在書櫃頂端的影印紙,像被打散的落葉在內室飄散。
最後尤靖將她制伏,抵在牆面上將她困于自己與牆面之間,他的胸膛頂著她美好的胸脯,一腿置於她兩腿之間,她呼吸紊亂,胸脯急促的上下起伏著。
美麗的眼睛怒瞪他,完全失去與生俱來的冷漠、冷靜。
她無法忍受優秀的自己竟然會輸人,尤其是輸給這個痞子!
“多年來,我一直在找尋一個能跟我打得旗鼓相當的女人。”尤靖熱情的壓制住她。“莉迪亞——”他輕佻的以食指滑過她吹彈可破的臉,一路往下到裸露的酥胸,像個色狼。“我決定就是你了。”非常野蠻的強吻她。
莉迪亞再度被氣得失去理智,受到這種屈辱,她要他付出代價。
弓起膝蓋,奮力往上一頂。
“噢——”尤靖偷香竊玉的舉止,讓他付出可能絕子絕孫的代價,“你這個狠毒的女人——”他痛得跪在地上捂著男人最痛之處哀嚎慘叫。
“我會讓你後悔招惹我。”莉迪亞女王般地擡腳踩在他肩膀,如此宣告。
“你要回去拿回翡翠之鑰?”莫鑫鑫慌亂的抱著貝洛斯的手臂。“爲什麽我不可以去?”
“鑫鑫。”貝洛斯歎息,她無助慌亂的神情會讓他捨不得離開。
但是不行!他不能讓她涉險。
“那些肮髒、醜陋的人事物,我不想讓你看見。”他將她提抱起來,放置在床上,然後跟著上床,摟著她肩膀。“我要給你一個難忘的婚禮,所以我必須先回國,我的專機三個小時後起飛,我得馬上動身了。”
她這輩子被遺棄怕了!好不容易有一個疼寵她、願意陪她一生的人,可內心深處她還是害怕被丟下。
“你不要我了……”她不想說這麽任性的話,但是卻又忍不住。
“你說什麽傻話?”他真是又氣又好笑。“我承諾過的事情必定會爲你辦到,我把莉迪亞留下來陪你,我很快就回來。”
聽見他把信任的隨從留下來,她稍微安心。“很快?”
“很快。”他保證,低頭親吻她額頭,“我怎麽捨得離開你太久?等取回翡翠之鑰,就下令籌備我們的婚禮,有禮服、皇冠、權杖、玫瑰、馬車……我要讓你成爲世上最幸福的女人,我不會讓那些髒事來毀滅我們的幸福。”
“老師……”莫鑫鑫越聽越糊塗了,“你的國家到底是什麽樣的地方。”
“那是一個位在東地中海的富裕小國。”回憶起家鄉,貝洛斯露出複雜的神隋。“列斯登共和國。”
“列斯登?”她訝異的挑眉,“那不是你的姓?貝洛斯.列斯登。”
“我說了我是貴族。”他眼神閃爍,“說實話卻沒有人相信。”
“怎麽可能?!”莫鑫鑫還是不覺得這是真的。
“是真的。”到底要他說幾次?“就怕連我們結婚了,你還是不相信自己嫁給了一個歐洲貴族。”
“我——我相信眼見爲憑。”她是打從心底不相信的。
哪這麽簡單就讓她抓到一個貴族?儘管他風度翩翩,一如全天下女人夢中的白馬王子!
她笑道:“你帶著翡翠之鑰來再求一次婚,讓我見見貴族的排場,說不定我會相信。”
“那有什麽問題,你想要什麽樣的排場?”貝洛斯沒有流露被刁難的困窘,神色自若的,像是沒什麽事情能難倒他。
莫鑫鑫偏著頭,真的想不出有什麽排場。“我不知道。”
他爲她的可愛而笑。“那就給你一個讓所有女人都嫉妒的求婚。”他一點也不介意再求一次婚,只要她開心。“我差不多該走了。”時間寶貴,早一點與席爾攤牌,就能早一點回到她身邊,越早……保住她的安危。
“老師,我不想讓你走。”她孩子氣的抱住他,不願放開,“你、你沒有告訴我,對,沒有告訴我你怎麽知道翡翠之鑰在你的國家?”她開始找話題絆住他。
貝洛斯怎會不懂她的心思?
他應該狠心離去,不該這麽兒女情長的,但是看她滿眼的捨不得,再加上之後數日兩地分隔,他決定就陪她任性一回吧。
他收回雙腳躺上床,躺在她身側再陪她一下。
“多虧你靖哥帶來的好消息。”他撫著她紅潤的臉頰,閃爍其詞。“這就說來話長,你再找機會問他吧。”你死定了,尤靖。貝洛斯陰笑算計。
突然,劇烈的打鬥碰撞聲驚擾了莫鑫鑫。
“這、這是什麽聲音?”她緊張了,“又有人闖入嗎?”上回房子被闖空門,偷走了重要的翡翠之鑰,讓她非常害怕再遇到一次。
怕再一次被偷走重要的東西。
“是莉迪亞在練拳。”貝洛斯拉她躺回床上。“沒事的。”不過是拿尤靖練拳頭而已,小事。
“噢。”她又乖乖躺下,抱著他的手臂拼命找話說。“老師,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國家是什麽樣子?我想知道。”
躺在他身邊就覺得好安心,鎮靜心神的薰衣草,她習慣這種味道,也習慣聞著這股味道入睡。
“我的國家啊……”他看著她的小臉,輕笑,“是一個很美的小島,面積不大,只有四分之一個臺灣吧,人口也不多,但天然資源豐富,我的領地內有一條水晶礦脈,一條鑽石礦脈,是一個盛産寶石的國家,鎖國多年,不對外開放,我會帶你回去,在那裏舉行婚禮。”
“聽起來好像很好賺錢。”
“噗——”貝洛斯被她的回答給逗笑了。
“風景呢?小島的風光美嗎?”躺在他身邊就好想睡,怎麽會這樣?
莫鑫鑫強撐起沈重的眼皮,強迫自己千萬別睡著。
一睡他就走了,不行不行,能拖多久就拖多久,她知道自己這樣很任性、很幼稚,他是要回國處理事情,還要爲他們的婚禮做準備,但她就是捨不得他啊!不可以睡,莫鑫鑫,千萬不可以睡!
“皇宮建於山海之間,你會喜歡我們在那裏舉行婚禮的。”
“哦……”
他低沈溫柔的聲音具有催眠作用,她原本不想睡的,但還是慢慢的閉上眼睛。
他神情溫柔的凝望她熟睡的容顔,良久良久。
“如果不是席爾,我也不願跟你分開。”思及他忌憚的人,貝洛斯面容一緊。
但看見她純真無瑕的睡顔,鎖緊的眉頭就鬆懈下來,他傾身,動作輕柔的在她臉龐印下輕吻。“你是我最珍視的人,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留戀的大掌輕撫她的面頰,不忍心離開。“爲了以後,我們必須短暫分離。”下定了決心,他輕輕地下床。
“嗯……老師,不要走……”床上的人兒嚶嚀出聲,貝洛斯頓時止住動作。
待她翻身抱著他的枕頭繼續睡,他才松了口氣的繼續動作。
“不會太久,乖乖的等我,不准隨便跟別的男人走,嗯?”他彎腰在她耳邊叮嚀,“等我解決一切,就會立刻回來迎接你到我的國家,在人民的見證下,成爲我的王妃。”他笑。
他瞞著她、準備給她的驚喜可多著呢!
再三留戀的親吻她的臉,她的發。“好好睡,我的小王妃。”而後輕聲離開。
留下好夢正酣的她,睡得香甜……
續章
“你確定要這樣?”莉迪亞忍不住問那忙進忙出的小女人。
“沒錯!”莫鑫鑫斬釘截鐵地。“我要約會!徹徹底底把他給忘了!”
“是嗎?”莉迪亞挑眉,懷疑的口吻。
“對!”坐在梳粧檯前,看著鏡中的自己,依續在那張清秀的小臉上擦上化妝品,把睫毛刷得又長又翹,把自己打扮得明媚亮眼。“我要找新男友。”
“你是真心想這麽做?”淺到看不見的笑意爬上莉迪亞的嘴角。
“我當然是真心的,相處這麽久,你看過我爲誰精心打扮?”側頭在耳朵上別上耳環。“學長又高又帥,我活潑可愛,我們會是最適合的校園情侶。”
“你若是這種人你早就跟別人交往了,何需等到現在?”莉迪亞輕哼了一聲。“你只是愛逞強,根本忘不了少爺。”
“但是他卻忘了我也忘了你!”莫鑫鑫發泄似的把口紅丟進隨身化妝包裏,見莉迪亞還要說話,“莉迪亞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多嘴?”
“自從認識尤靖,你會後悔的。”莉迪亞篤定的語氣讓莫鑫鑫的怒氣更盛。
“我絕對不會!”拿著隨行的小包包。“女人笨一次就夠了!”
但是你笨了很多回啊,每次跟追求者出遊回來,罪惡感十足抱棉被痛哭的人,就是你啊!
莉迪亞歎息,不再說她了。
“我今天不回來,你自己看著辦吧。”她轉身走出租賃處。
一踏出老舊公寓的大門,一把鮮花就出現在眼前,莫鑫鑫一愣,隨即笑容滿面的接下。
“謝謝。”啊,好棒,是好可愛粉嫩的粉紅玫瑰,正適合她今天的打扮。
“鑫鑫學妹,你好可愛!我們走吧!”英挺帥氣的學長穿著白色西裝,拉過她的手放進臂彎裏。
她嬌羞的低下頭,嘴角含著羞怯可人的笑,隨著學長的帶領走向他那台拉風的BMW。
“請——”他紳士的爲她打開車門。
“謝謝。”回以甜笑,她拉高裙擺坐進車內。
“叭叭——”刺耳的喇叭聲在巷道響起。
“是哪個人這麽沒公德心?”正義感十足的她皺著眉,站到馬路中央,決定給這沒駕駛道德的人一個教訓。
“學、學妹!”男孩被她的舉動嚇得傻眼。“你要做什麽?”
“罵人啊!”她一手捧花一手叉腰,非常的有氣勢。
遠方車子緩緩駛近,是一隊車隊!這麽長的車隊車速又慢,而這可是單行道!
“欠罵!”
學長突然放聲大笑。“學妹又要教訓人了?需要我幫忙?”
“不必!”
一輛白色加長型凱迪拉克緩緩的停在她面前,後頭還跟著九輛一模一樣的車子。
“喂!”莫鑫鑫一腳踹上凱迪拉克的保險杆,腳上還穿著高跟鞋。“是沒看見路口的標語嗎?住宅區請勿按喇叭,眼睛瞎了啊?”
“學妹!”學長原本打算看好戲的,但是看那十輛凱迪拉克停下後,車門紛紛打開,走下車的是一個個穿著黑西裝、戴黑墨鏡的男人。
“別、別衝動了。”
“閉嘴!”她回頭瞪他一眼,繼續對著名車駕駛叫駡。“給我下車!”
“你怎麽還是這麽衝動啊?”帶著無奈、寵溺的口吻,一個高頭大馬,一身英挺白西服的混血兒男子下了車,在隨從的保護之下站在她面前。
莫鑫鑫看見最後下車的男人一愣,隨即紅了眼眶。“老……老師……”
“學妹?他?你——”一旁也穿著白西裝的學長當場被比下去。
長相沒人帥,一敗。
對方穿白西裝比他更帥、更有王子氣息,二敗。
人家有十台凱迪拉克,他只有BMW!三敗。
“我來接你了。”貝洛斯微笑看著許久未見的她,發現她越來越嬌美可愛,想起他對她的承諾,他立刻單膝點地,“我來迎接你回國,成爲我的新娘!”
“我……”莫鑫鑫看著貝洛斯,她日夜思念的人就在她面前,如同他所說,再次見面時就是迎她回國結婚,而爲了慎重,他會帶著翡翠之鑰再向她求婚一次。
他真的回來了……
“嫁給我吧!”他語氣真誠感人,只見他手打個響指,一個下屬拿出一個裝有華麗宮廷禮服的禮盒走上前,再打個響指,另一個端著鑽石皇冠與水晶權杖的下屬也來到莫鑫鑫身旁,一陣金光閃閃,差點閃瞎衆人的眼。
“哇!”不知何時,巷子所有窗戶前都站著人,帶著欽羨、感動地看著這浪漫的求婚……
“嫁給你?你叫我嫁給你?”她突然舉起懷中的那把花,猛打跪在她面前的貝洛斯,玫瑰花瓣大片大片落在他身上,令他狼狽不堪。
打到好好一束玫瑰花只剩殘枝和包裝紙,一片花瓣都不剩,她仍是怒氣未消,指著他那張臉怒吼。
“兩年音訊全無,連一通電話都沒有!一出現就叫我嫁給你,你把我當成什麽?!你想得美!我不嫁、不嫁、不嫁——”
貝洛斯看著她,哀歎,“我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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