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啥米?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時?!
搞錯了吧,真正想哭的人是她這個被休掉的下堂妻
誰教她善心大發,不小心觸動埋藏內心深處的情愫
不跟他計較當年莫名其妙的離婚,又消失無蹤的前嫌
也忘了心中的恨,反倒被無可救藥的心疼團團包圍
自以為是的伸出援手,給他工作讓他生活無虞
管他是窩邊草還是回頭草,都妄想有機會破鏡重圓
沒想到她又被耍了,所有的驚喜和驚愕都是假的
他不但鬼話連篇,還彷彿找到舞台似的盡情發揮演技
科技天才成了愛情白癡,虛情假意到令人捉摸不定!
嗚嗚嗚……她不相信這一切只是一相情願的付出
他行止間流露出的嫉妒顯而易見,絕對不可能作假
為了聽見他親口對她說愛,她願意等待他解開「心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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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司肇抱著雙膝,目光流連在街上的人群中,心裡想著,該不該下手偷竊?
他瞄了眼對街的警局,暗忖著也許此時就是考驗自己的最佳時刻。
他才十五歲,跟自己的兄弟以及專屬特助儲水被家裡人丟來了美國,只給他們微薄的生活費,要他們自己掙錢過活。
這是身為邵家主家繼承人之一的宿命,注定要過得比別人還要困苦,還要嚴苛。
但是邵司肇小小的年紀就已經知道,日後掌管邵家主家的絕不會是他,因此對於自己被這樣對待也格外的忿忿不平。
邵司肇還在遲疑著該不該犯法的同時,看見一個背著書包的可愛身影朝著他走來,然後在他面前站定,好奇的看著他。
邵司肇與她對望,眼眸裡有著憤怒。
「為什麼你要蹲在這裡?你為什麼不回家?」謝婧瞳蹲下身子,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他。
「不用妳管。」邵司肇不耐煩的推開她的手。
「你肚子餓了嗎?我有甜甜圈。」她將一個紙袋遞給他。
邵司肇不想接受她的同情,故意撇開頭。
「你為什麼這麼生氣?你不餓嗎?快吃飽,才可以趕快回家喔!」謝婧瞳完全不在意他的拒絕,硬將手中的紙袋遞給他。
如果他想回家,還會蹲在這裡嗎?他本來想逃走,卻因為沒有錢被困在這裡,心情已經夠郁卒了,還遇上了這個奇異的女孩。
邵司肇翻了個白眼,心情差又遇上這麼煩人的女人也是個負擔,這麼小就這麼煩,等她長大大概又是禍害。
「我沒有家。」他隨口應了聲。
謝婧瞳偏著頭想了想,無法理解長得這麼好看的小帥哥竟然沒有家,所以直覺的開口邀請,「那你要到我家嗎?」
「我是路邊的流浪漢,妳不怕我?」
「你餓了吧?給你。」謝婧瞳認為他沒有家,一定沒飯吃,所以再次遞出手中的紙袋,執意要他收下。
「我的事情不用妳管。」邵司肇還是推開她的手,拒絕接受她的好意。
謝婧瞳生氣的站起身,叉腰看著莫名其妙的他,將紙袋丟向他的頭。「你沒有家還這麼囂張,要乖乖的,才會有人幫你,知道嗎?學校的老師不是說,對人要有禮貌嗎?」
「誰管妳老師說了什麼?!」邵司肇冷哼一聲。
謝婧瞳扁了扁小嘴,不懂為什麼他要發這麼大的脾氣,故意打開紙袋,以香氣誘惑他。
「這是法國甜甜圈,很好吃喔!」
「我不餓。」邵司肇別開臉不理會,深怕看了甜甜圈會妥協,他已經一整天沒吃東西了,空空的肚子早就不斷的發出抗議。
「說肚子餓又不可恥,你為什麼要否認?」雖然街道上人聲嘈雜,但是謝婧瞳還是可以聽見他的肚子發出咕嚕咕嚕的叫聲,可見他的飢餓程度。
眼珠子轉了轉,她拿起一個甜甜圈,輕輕咬一口。
「好好吃喔!這是我爸爸特地買給我,讓我帶到學校當點心。」說著,她將甜甜圈遞到他的面前。
邵司肇咬著下唇,冷眼看著甜甜圈,外皮看起來脆脆的,好像很好吃……
不知不覺地,他將她咬過的甜甜圈一口吃進嘴裡,醉在她的笑容裡,等回過神來,他已經吞下了甜甜圈,逸出一聲,「好好吃。」
「看吧!我就說很好吃。」謝婧瞳又從紙袋裡拿出一個甜甜圈,坐在他身邊,吃了起來。
邵司肇對這女孩感到吃驚。
她是單純,還是大方?她不怕他是壞人嗎?
「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在他的認知裡,對他好的人都有預謀,那麼她呢?
謝婧瞳聳聳肩,「好吃的東西本來就應該跟大家分享,你餓了,就該給你。」
邵司肇納悶的看著她,然後,他笑了。
「你的笑容很好看,要多笑。」謝婧瞳見他終於露出笑容,因此放寬心,不懂他笑容裡的意義,直覺的說。
剛才她看他一個人蹲在路邊,感覺好可憐,可憐到她沒辦法不理他。
邵司肇牽起她的手,「我跟妳去上學。」
「啊?」謝婧瞳傻眼,還沒弄懂發生什麼事情,就被他拖著往學校走去。
「上學!」邵司肇以為自己沒說清楚,再說一次。「以後我會每天保護妳去上學。」
「什麼?」謝婧瞳沒聽懂他的意思。「我知道上學的路怎麼走,不用你帶我去。」
「我要謝謝妳,只要妳拿甜甜圈跟我換,我就可以讓妳平安到學校。」這算是最好的交換條件了吧!這樣他也不會覺得虧欠這個可愛又天真的小女生了。
「你喜歡甜甜圈啊?這簡單啊!」謝婧瞳把紙袋塞進他的懷裡。「我去上學囉!我知道路,所以不用保護我,你要趕快回家喔!Bye-bye。」
說完,她頭也不回的往學校跑去,留下一臉呆愣的邵司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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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區外的小公園裡,綁著可愛公主頭的謝婧瞳坐在鞦韆上,邵司肇在背後推,兩人因為鞦韆越蕩越高的刺激感而大笑出聲。
「好好玩喔!」謝婧瞳看著公園遠方的風景,快樂地晃著腳,回頭看著邵司肇。「肇,以後你每天都幫我推鞦韆好嗎?」
「每天都幫妳推鞦韆妳會高興嗎?」
「會!」
「婧瞳高興,我就高興。」邵司肇因為她的話而推得更起勁。
自從拿了那袋甜甜圈,他們的緣分好像就牽扯不清了,謝婧瞳只要放學或是有空,就一定會帶著各式各樣的甜甜圈來找他。
漸漸地,他們越來越熟,有了謝婧瞳的存在,邵司肇心中對於身為邵家人的怨恨就越來越少,得到一種奇異的平衡。
「我要天天跟肇在一起,只要有肇在後面推,鞦韆就可以蕩得好高喔!」謝婧瞳高興地說,以前跟她玩的男生不是怕她受傷就是怕她哭,可是他真的不一樣,她要怎麼玩就怎麼玩。
「可是我聽說男生跟女生要天天在一起,好像必須結婚耶!我們又沒結婚,怎麼可以天天在一起?!」邵司肇提出疑問。
「那我們結婚就好啦!」謝婧瞳天真的說。
「可是要怎麼結婚?」邵司肇也不懂。
謝婧瞳用腳讓鞦韆停下來,很努力的思考。「我聽姑姑說過,她是因為懷孕才結婚的,那我也懷孕就可以啦!」
邵司肇雖然年紀小,可是該懂的他都懂,但是謝婧瞳似乎不懂,這讓他紅著臉問:「婧瞳,那妳要嫁給我嗎?」
「嫁給你就可以天天跟你在一起嗎?」她看著滿臉通紅的邵司肇,雙頰也跟著徘紅,「如果是,那我就答應你。」
「嗯,結了婚,我們就可以天天在一起了。」
「可是我沒有懷孕,可以嗎?」
「我們跟妳爸爸說妳懷孕了,不就好了?!」邵司肇天真的回答。「問題是,要妳肯嫁給我才行呀!」
「我願意啊!」謝婧瞳毫不考慮的答應。
「我也願意!」邵司肇擁著謝婧瞳,在她的臉頰上啄了下,好像替屬於他的東西蓋上印章。
「那我回家跟我爸爸說我懷孕囉!」謝婧瞳高興的接受邵司肇的吻。
「可是萬一妳爸爸說要帶妳去驗孕,甚至墮胎,怎麼辦?」邵司肇面露擔憂。
謝婧瞳想了下,像發現新大陸似地說:「如果他要帶我去墮胎,我就離家出走去找你,可以嗎?」
邵司肇高興的握住她的手。「好!那從今天開始,我們就結婚了喔!」
「嗯!結婚以後,婧瞳要天天和肇在一起喔!」謝婧瞳說出心裡的期望。
那時的他們,都太過天真了。
離婚十五年來,他們成年後的首次相遇,是在春季資訊展上,命運之神帶給他們的契機。
他從來沒想過,會再次遇見她,而且是以這樣的方式。
*** *** ***
佛羅里達州 福爾特
「真不知道我發了什麼瘋,好好的辦公室不待,竟然會答應公司來這邊當陪笑的!」邵司肇邊搬動展場的桌子邊沒好氣的說。
「你確定是坐在椅子上嗎?」一旁的幫手儲水跟在這個男人身邊當了那麼久的特助,說實在話,看他坐在辦公室裡的次數還真不多,現在聽到他這麼說,忍不住說話堵他。
邵司肇瞥了眼儲水,後者識相地閉上嘴,逕自去忙他的了。
「要是今天沒有二十萬業績,該怎麼辦?」邵司肇望著來往的客人,搜尋著可能會購買電腦的對象,打定主意要達成二十萬美元的業績,免得讓公司的人看笑話。
「不怎麼辦呀!反正賭輸只是請全公司的人吃飯,你又不是花不起。」儲水一邊把筆記型電腦安置在展示桌上,一邊又不怕死的碎碎念。
邵司肇才轉頭想要教訓不識相的特助,注意力卻教不遠處那名專注的聽著攤位解說員解說的倩影吸引了過去。
他凝視著那名女子,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忽地,他腦海中浮現一幕景象。
那是一對小朋友,正在蕩鞦韆,綁著兩條麻花辮的小女孩漾著可愛的笑容,跟那名小男孩說:「結婚以後,婧瞳要天天和肇在一起喔!」
霎時,邵司肇的記憶斷層連接了起來,小女孩的笑臉與那名女子專心聆聽的容顏重迭在一起,他也憶起了那深埋在心底的芳名。
「謝婧瞳……」喃喃念出這個放在心底不曾忘懷的名字,邵司肇不由得想上前與她攀談,然而他的身體一動,便回歸到了現實。
端詳著謝婧瞳現在的模樣,再與記憶中童稚的她重迭,教邵司肇有些適應不良。
十五年了。
打從他們全家從美國回到台灣,他們已經十五年沒見面了,也都長大成人了,就不知道她是不是能夠像他認出她一樣的認出自己?
「儲水。」
「嗯?」
「她怎麼會到美國來?」邵司肇自然而然地將心中的疑惑拋給了身後忙碌的特助。
「誰到美國?」儲水一頭霧水。
「她。」邵司肇指著不遠處正朝著這兒走來的女子。
儲水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又一臉問號地望向邵司肇,後者揚揚眉,於是他再轉過頭去仔細看清楚,過了不久,中斷的記憶終於連接上了。
「謝婧瞳!她……她怎麼會來美國?」儲水發出驚呼聲。
邵司肇看著儲水,「問你呀!」
「我?我怎麼會知道?她是你的前妻,又不是我的……是是是,是我辦事不力,是我沒有查清楚,請老闆降罪!」儲水話說到一半硬是轉了個彎,將不知道謝婧瞳到美國,而且還沒有通知老闆這件事怪罪到自己身上。
「別吵了。」邵司肇望著謝婧瞳的身影。「我知道她為什麼會來美國。」
「嗄?」
他知道,離婚十五年來,謝婧瞳沒有另嫁他人,只是不斷地進修,並追求工作上的成就。
目前任職於台灣aplus集團採購部經理的她,像今天這種如此具規模的資訊展,當然不會放過,一方面要來吸收新知,一方面藉機尋求合作廠商。
「老闆,你在想什麼?」儲水眼看著謝婧瞳越來越靠近他們的攤位,而老闆臉上的笑容也愈發的詭譎,不禁誠惶誠恐地發問。
雖然他們從小一起長大,但是他永遠不懂邵司肇的腦袋在想什麼,別說工作上那些老是出乎意料之外的發明,還有那不合邏輯的行為模式,以及詭異的思考邏輯。
因此只要看見邵司肇出現異於常人的行止,儲水便會如臨大敵,深怕下一秒老闆就會生出什麼異想天開,還硬是化為公司政策來實現。
「今天,我是業務喔!」邵司肇微微一笑,「知道嗎?儲水經理。」
「嗄?」儲水難以置信的嚥了口口水。
邵司肇從來沒有要求過這種自貶身份的事,現在竟然說出這種話……
儲水的眼角瞄到謝婧瞳已經快走到他們的攤位了,可是他還猜不准邵司肇的意思,不禁有種想逃跑的衝動。
「儲水經理,你沒事吧?」邵司肇的嗓音柔和。
儲水忍不住打了個冷顫,突然生氣的吼道:「快去把展場給我整理好!」
這麼明顯的威脅還不懂,要是不好好配合,到時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此時,謝婧瞳「正巧」走到攤位前,也「湊巧」聽見他罵邵司肇。
「是的,經理!我知道了。」邵司肇好笑地應和著儲水的命令,轉身,便「恰巧」啄到謝婧瞳粉嫩的紅唇。
瞬間,時間凍結了。
邵司肇近距離的看著謝婧瞳,幾乎可以數出她有幾根眼睫毛,幾乎可以看清她那被粉底遮掩的細嫩肌膚,幾乎能夠嗅到她身上那淡淡的熏衣草香氣,甚至能清楚地讀出那隱於細框眼鏡後的黑白雙瞳裡的銳利與深度。
這一剎那,邵司肇重新愛上了他的前妻。
謝婧瞳卻只覺得邵司肇是突然冒出來的登徒子,尚未認出他。
「叫你整理東西,你竟然去親女人!」儲水指著他罵道,眼底有著掩藏不住的恐懼,只想著盡快回家燒香拜佛,希冀祖先保佑他不會因為配合邵司肇一時的心血來潮而得到天譴。
「對不起,經理。對不起,小姐。」邵司肇表面上是一副犯下錯事欲改進的誠懇模樣,可是雙眸閃現的笑意卻是怎麼也掩蓋不住。
「你們是怎麼回事?」慘遭狼吻的謝婧瞳,冷冷地看著這兩名東方人在爭吵。
她看了眼他們兩人身後的看板,上頭寫著:采昕科技,不由得愣住,想著頗負盛名的采昕科技的攤位怎麼會派兩個行為舉止如此兩光的人看顧。
儲水迎上前,「小姐,真是抱歉,回去我會好好處理的。」
「對不起,對不起。」邵司肇也跟著道歉,還不忘鞠躬,然後抬頭與謝婧瞳再次四目交接。
若說第一次眼神交接是因為太過突然,致使謝婧瞳無法在第一時間內認出邵司肇,那麼這一次,她終於認出他了。
「肇……」
曾經以為再也不可能遇見的男人,竟會在這樣的場合相見。
十五年了,謝婧瞳一時之間五味雜陳,紊亂的心情無法形容,但她又深怕是錯覺,不小心認錯人了,畢竟過了十五年,他們兩人不僅僅是內在,連外貌也都改變了,即使自己從未忘懷過邵司肇,可是真的見了面,她也不敢說自己的認人能力很強,只因邵司肇是四胞胎中的一個,即使她感覺眼前的人是自己的前夫,但以他們四胞胎相像的程度,她仍然保留了一點疑問。
「謝婧瞳?!」邵司肇沒想到事隔多年,她仍然能夠馬上辨別出他們四兄弟的不同之處。
確認自己沒有認錯人,謝婧瞳蹙起眉頭,「你沒事幹嘛學你的兄弟留那麼長的頭髮?你不是不喜歡和別人一樣?」
邵司肇眼裡染上一抹淡淡的哀戚。「離婚後,我再也沒剪過頭髮。」
謝婧瞳聞言,不由得心疼。
一旁的儲水瞪大雙眼。老天!老闆睜眼說瞎話的工夫已經到了天衣無縫的境界。
誰不知道他們四兄弟會留長髮的原因在於邵司禮那傢伙的一句話,邵司禮深信他是四兄弟中髮質最好、長得最好看的一個,本來這也沒什麼好爭的,他們是四胞胎,長得幾乎一模一樣,說自己長得最好看,不也間接稱讚了其他三個人嗎?
偏偏這四兄弟從小到大什麼不爭,就爭長得好不好看、髮質好不好這件事。
打從邵司禮發下豪語後,其他三個也都不約而同地開始留起長髮,而且樂此不疲,從此不剪。
現在這男人竟然有本事把自己的長髮說成是「長髮為卿留」,再看看謝婧瞳臉上明顯的心疼與不捨,儲水實在不得不佩服老闆。
「你……在采昕工作?」
「嗯,業務。」邵司肇苦笑了下。
謝婧瞳愣了下,無法理解為什麼邵司禮這麼的出名,他卻淪落到成為業務?他們家難道沒有因為邵司禮的關係,經濟狀況有所改善?
「這些年來妳好嗎?」邵司肇拉了張椅子,請謝婧瞳坐,還為她倒了杯茶水。
謝婧瞳望著手中的紙杯,再看看邵司肇那慇勤張羅的模樣,不由得心酸。
「不錯,你呢?」看邵司肇一身西裝筆挺,卻忙碌奔波的模樣,不難想像這份工作他做得十分吃力,她在公司也是由業務做起,怎麼會不知道業務的辛苦呢?這讓她萌生了一個念頭,卻不知道這樣的想法是否會傷及邵司肇的自尊。
「還過得去。」邵司肇又拉了張椅子,坐到她身邊。
「這樣沒關係嗎?你的經理會不會又罵你?」謝婧瞳環顧四周,卻發現剛剛還很兇惡地指責邵司肇的儲水已經不見人影了。
「沒關係,大不了被罵,又死不了人。」邵司肇調皮地吐吐舌頭,笑道。
謝婧瞳卻能感受到他嘻皮笑臉下,那股為五斗米折腰的無奈。
儲水躲在一旁偷窺,不由得為謝婧瞳掬起一把同情之淚,他的良心叫他要衝出去阻止老闆的遊戲,他的理智卻叫他千萬不能衝動,以免一失足成千古恨。
嗚……其他跟在邵家兄弟身旁的特助一定沒有一個比他更慘的了……
為了自己的小命著想,儲水不敢輕舉妄動,只能默默地為謝婧瞳祈禱,祈禱她別被老闆玩弄得太過分。
「跟我到台灣好不好?我給你一份比現在更好的工作。」捨不得讓邵司肇再受委屈,謝婧瞳還沒來得及思考,話就脫口而出。
「什麼?」儲水連忙跳了出來。「謝……嗯哼,這位小姐,妳也太過分了吧!妳怎麼可以在我們公司的攤位光明正大地挖角?」
「好。」幾乎是同時間,邵司肇也開口答應了。
儲水不禁整個人傻住。
他的老闆要跟前妻跑了?難……難道他就要失業了不成?雖說邵家根本不管邵司肇要幹什麼事,可是他就這樣跟她跑了,也不太好吧!
「經理,有人要請我,你該高興才對,你不是討厭我嗎?」邵司肇說得委屈。
邵司肇想要知道,為什麼再見到她,雖然想保持冷靜,鬱悶仍纏繞在胸口,莫名的壓力壓得他幾乎無法呼吸?
怎麼回事?他不是不愛她了?現在的心痛卻不是這麼一回事,他只能繼續作戲。
「我……」儲水覺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他從沒這麼有骨氣的罵邵司肇,永遠只有他的腦筋轉得沒老闆快,被訕笑的份,哪有罵他的機會?
可是,嗚……他能怎麼辦?他的老闆要跟前妻跑了,他還沒有置喙的餘地,只能含著淚水,指著邵司肇罵道:「去啊!有人要請你,我還要偷笑呢!反正你今天也是第一天上班,要走就給我滾遠一點。」
「什麼?你今天才第一天上班?!」謝婧瞳難以置信的問。
但是仔細一想,這樣的情形似乎也是正常的,一般若是沒在三十歲前找到安定的工作,工作就會非常難找,頂多也只能當業務,換工作的機會相對的就會增加,更別說邵司肇都三十五歲了……然而謝婧瞳即使明白這個道理,還是為他感到難過。
「謝婧瞳,妳後悔了嗎?」邵司肇望著她,輕聲詢問。
他無法排解胸口纏繞的鬱悶,不知道為什麼,隔了十五年再次見到她,他雖然想保持冷靜,但是幾乎無法呼吸。
這是怎麼回事?他的心越來越痛……
為了淡化心痛,邵司肇只好用演戲的方式轉移注意力。
「當然不是,我只是在想,你這幾年是怎麼過活的?」謝婧瞳連忙解釋,她曾想過他的近況,卻沒想到他會過得如此艱難。
「隨便過,有什麼吃什麼。」邵司肇一語帶過。「妳不後悔就好。」
儲水已經快要演不下去了。
還隨便咧!
除了自我放逐的那幾年之外,身為邵家主家的人,又身兼采昕科技的執行總監,生活怎麼可能隨便到哪裡去?
若是邵司肇的生活真像他所說的那麼隨便,那麼大概全天下的窮人都死光了,只剩下邵司肇了。
只有謝婧瞳這個心地善良的女人才會相信邵司肇的連篇鬼話。
「另外,別說我這個做經理的沒良心,你可別被騙去台灣,連回來的機票都沒有。」儲水接收到邵司肇的目光,趕緊配合,說出他認為最LOW的台詞。
「謝婧瞳,妳會讓我連回家的機票都沒有嗎?」邵司肇一臉無辜的問。
謝婧瞳露出溫婉的笑容,讓他看了心暖。
「你該知道,我不會的。」
雖然她並不瞭解他們為何會離婚,成為下堂妻後也曾經埋怨過這個找不到人的前夫,但畢竟她也長大了,即使心裡仍有疙瘩,對於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後就消失無蹤到今天才出現的前夫,她還是有一份情誼存在。
當年父親只告訴她,要好好為自己的將來打算,要學習更多東西,不要這麼早就困在婚姻裡,也許父親是對的,因為他的鞭策,以及她對自我的要求,她很快地從失敗中站了起來,並沒有過度沉浸於與邵司肇這幾年扮家家酒般的婚姻中。
「我把老闆Fire,決定跟妳到台灣。」邵司肇朝欲哭無淚的儲水揮手道別,挽著謝婧瞳的手。
「我……你……好樣的!你走了就別再回來!」儲水只能含淚看著邵司肇與謝婧瞳離開。
至於老闆為什麼會拋下采昕科技的執行總監不做,硬是要跟著前妻到台灣,儲水也還是一頭霧水,完全搞不清楚。
*** *** ***
三天後
邵司肇急匆匆地走入機場大廳,馬上就看到謝婧瞳站在最顯眼的地方等著。
「謝婧瞳。」
「你終於來了。」謝婧瞳等了好一陣子,還以為他反悔不去了。「走吧!我帶你去櫃台。」
「去櫃台幹嘛?」邵司肇不明就裡的問。
謝婧瞳無奈的看著他,「你不會不知道搭飛機要買機票吧?」
「哦。」邵司肇乾笑兩聲。
他會知道才有鬼,他出門一向都是搭乘私人飛機往返,再說這種事也有儲水幫他打理,他根本不需要煩心。
「難道你沒出過國?」謝婧瞳想了想,也對,以邵司肇的經濟環境,可能連佛羅里達州都不曾離開,更遑論出國!
邵司肇愣了下,不知所措地看著謝婧瞳,「我的活動範圍只有公司和家裡。」
他深知自己一時興起的偽裝已經沒有辦法卸下了,只能硬著頭皮繼續演下去。
謝婧瞳挑了挑眉。果真跟她想的一樣。
「那好吧!我帶你去。」
他們來到航空公司的櫃台,排了好一陣子的隊,終於輪到邵司肇買機票,打開公事包要拿錢時,他嚇了一大跳。
公事包裡面除了護照和相關證件外,什麼都沒有!原本邵司肇還以為可以看到現金或是信用卡,但他連公事包的夾層都翻過了,還是什麼都沒有。
他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方才儲水開車送他來機場時的怪異神情,那時他因為已經遲到而趕著要與謝婧瞳會合,並沒有多想,現在回想起來才發現,儲水的表情很奇怪,而他也明白為什麼儲水會有那種表情了。
儲水耍他!
關上公事包,邵司肇尷尬的看著謝婧瞳。
「怎麼了?」
他沒有說話,只是面露無奈。
謝婧瞳立刻明白了,所以沒管櫃台小姐神色怪異,主動拿出信用卡幫他付了機票錢。
從拿到機票,到他們坐在候機室等待,氣氛是沉靜的。
謝婧瞳思量了許久,才開口打破沉默,「肇,你這幾年真的過得好嗎?」
邵司肇尷尬地笑了下,「我真的不知道公事包裡面沒有放錢。」
他在心裡狠狠的詛咒儲水不下一百次。天殺的,他再怎麼有意見,也不能這樣玩吧!再怎麼說他也是他的頂頭上司,怎麼可以這麼不給他面子?!
謝婧瞳咬著下唇,深信這陣子邵司肇過得不好,遲疑著該不該繼續問,但還是抵不過心裡對他的關懷,輕聲問道:「你出門前沒有先檢查?」
「我沒想那麼多,我全部的家當都在這裡了。」邵司肇笑了笑。反正當定失業、沒錢的廢人了,他也不是那麼在乎自己的大男人面子,只是希望到時揭穿自己真實的身份時,不會引起太大的風波。
「全部的家當?」謝婧瞳忍不住拎了拎他的公事包,輕得好似什麼東西都沒有,這便是他的全部家當?
「我不想帶走這裡的任何東西,我想跟著妳過全新的生活。」
「全新的生活?」謝婧瞳感到莫名的心動,一時之間喉頭緊縮。
「嗯哼。」邵司肇爬梳一下長髮,傻笑,「可以跟著妳,我就很開心了。」
謝婧瞳還記得這句話,以前每天睡前邵司肇都會在她耳邊說,她不由得揚起一抹無奈的苦笑,與邵司肇重逢不過才幾天,過往的回憶便鮮明得就像昨日才發生過一樣。
這樣,好嗎?謝婧瞳不免為自己在資訊展上衝動的邀請邵司肇到台灣工作這件事打了一個問號。
「為什麼?」邵司肇蹙起眉頭,沒頭沒腦的問。
「啊?」
「我想知道,妳為什麼不開心?」邵司肇解釋。
謝婧瞳一呆。怎麼經過這麼多年,他對她的情緒變化仍然捉摸得如此準確?即使她半句話也沒說出口,他就是知道她不開心。
這種感覺讓她非常的不舒服。
「我想知道,你為什麼想跟我到台灣?」謝婧瞳鬆了口氣。這個問題困擾了她三天,但任憑她再怎麼想,也得不到答案。
除此之外,她還有很多問題想問他,最想知道的……莫過於他有沒有家累?為什麼他可以乾脆的答應她跟她到台灣?
她深怕自己在不經意間破壞了他的生活。
邵司肇微微一笑,神情透露出與謝婧瞳相同的疑惑,「我也想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答應跟妳到台灣,可是到目前為止我還沒有答案。」
謝婧瞳無可奈何的歎息。「難道是衝著我給你工作的份上?」
「我也不知道,我只想跟著妳去找答案。」邵司肇坦言。
謝婧瞳也只能苦笑了。怎麼這麼多年來,邵司肇除了外表改變,其他地方一點也沒變?
還是老樣子,還是做了才想。
只是,她不瞭解的是,她所知道的邵司肇是真正的邵司肇嗎?她真的如自己所想的,看透了邵司肇嗎?
這個問題,目前還沒有答案。
不賴!
這是邵司肇來到台灣,第一天上班的感覺,雖然和謝婧瞳沒有公事上的接觸,不過整體感覺還不賴。
原本他以為aplus是間小型公司,但是到了台灣才發現,原來aplus的規模下算小。
坐落信義之星的aplus,這塊土地花了公司十三億,包下了五十年的土地使用權,不只如此,aplus不管什麼行業幾乎都湊了一腳,整棟辦公大樓的樓層規劃以國家業務為分別。
邵司肇一到台灣,便被謝婧瞳帶到aplus的人事部。因為是謝婧瞳引薦的人,人事部不敢小覷,好聲好氣的詢問他的經歷,這才得知採購、並購他不會,美容保養品他沒做過,婦嬰用品他沒經驗,家電進銷他也沒管過……可說是什麼都不會,又不敢將他趕出公司,只好將他安排到業務部,而業務部的人認為他是靠著謝婧瞳的裙帶關係進公司,自然沒給他好臉色看,安排他到茶水間「辦公」。
以上種種,邵司肇並沒有放在心上,畢竟他到台灣來的目的並不是為了工作,而是為了謝婧瞳,因此這些人的刻意為難或是鄙視,他自然也不會太在意。
只是當謝婧瞳前來找他,得知他被趕到茶水間時,反應可就不像他那麼的雲淡風清了。
「沒關係啦!這樣也好,不用跟人家共用辦公室呀!」邵司肇拿著抹布正在學習如何擦拭。
謝婧瞳一把將抹布搶走,完全無法接受他的毫不在意。
「被趕到茶水間是一件多麼難堪的事情,怎麼可以這麼不在乎?你怎麼不跟我說?」
「妳今天早上不是要開會?我不想吵妳。」邵司肇自己都討厭別人吵了,何況是去吵別人。
「要是你跟我說,就不會連個辦公桌都沒有。」
「我今天聽說aplus有多難應徵了,如果太囂張的話,怕還不到下班就會被『蓋布袋』。」邵司肇半開玩笑的說,想逗謝婧瞳笑。
但是她沒有笑。
「可以跟妳一起工作,我很開心了。」邵司肇看到她眼裡的自責,拍拍她的手,笑道:「放心,如果aplus集團成立資訊科技部門或是分公司,我一定可以幫上忙。」
「aplus集團又不是你開的,怎麼可能要什麼有什麼?!」謝婧瞳為他的天真感到好笑。
「我相信拿到好的代理權,公司一定會馬上成立資訊科技部門。」邵司肇已經有腹案,而且相信這個方法一定會「很好玩」。「如果可以爭取到采昕科技的代理權,那一定很贊。」
「可惜我們集團沒有爭取采昕科技的案子。」謝婧瞳這趟去美國,才知道世界排名前幾名的大企業都在爭取跟采昕科技合作。
但是她昨天看到新聞,采昕科技的第一次代理權競標流標,沒想到這次的流標反而造成更多的廠商釋出強烈的興趣想投標,因此采昕科技正積極地籌劃第二次招標。
謝婧瞳認為這是一個集團向科技業伸出觸角的契機,因此今天開會時也向集團的高層人士爭取了,但是他們認為以現在科技業的泡沫化,並不適宜發展,尤其是aplus集團本身沒有能夠經營這一塊的人才,如果貿然投標,就算得標了,也不能完美達成目標,因此只說會列入考慮,這讓她扼腕了許久。
「喔。」邵司肇拉著她的手,準備離開。「妳有概念就好。」
「嗄?」謝婧瞳沒聽懂他說的話。
「我餓了,我們去吃飯好不好?」邵司肇一回到台灣,就被謝婧瞳拉到aplus集團,除了之前在飛機上吃了點東西外,一直未進食,要不是他早就習慣在實驗室裡沒日沒夜的工作,現在大概已經餓昏了。
「好吧!我帶你去吃飯,順便認識附近的餐廳。」
「嗯。」邵司肇點頭,拉著謝婧瞳便往外走。
「你不會一整天都沒有吃飯吧?」謝婧瞳不禁問道。
「答對了!我已經快要餓昏了。」邵司肇這輩子大概就這兩天最淒慘了,先是被儲水擺了一道,後是因為身無分文得接受前妻的救濟,雖然他知道自己不是走什麼白馬王子的路線,可是還是希望在前妻面前有良好的表現。
只是現在看來,他的形象在謝婧瞳面前已經破壞殆盡,而他也無意修補。
謝婧瞳任由他拉著自己離開辦公室,心頭是滿滿的莫可奈何。
她該拿這個男人怎麼辦呢?
她總以為再見到他心中會有恨,想不到卻被無可救藥的心疼所包圍,連恨字都快忘了怎麼寫。
原本提議要他到台灣工作,只是出於對他目前境況的同情,但現在似乎沒那麼單純了。
多年前與他相處的記憶,這些天時常不由自主地在她的腦海中浮現,那些記憶每浮現一次,她對他的感覺便複雜一分。
再這樣下去,不知道情況會變得如何……
*** *** ***
「你真的在台灣?」
向壘石下班,一回到位在陽明山的家,看見坐在客廳裡擦拭著長髮的邵司肇,嚇得手中的鑰匙和公事包都掉在地上。
這些人真的一個個都打算把自己銷出去嗎?竟然都為了女人來到台灣。
先是邵司禮把這裡當成他女人孫亦晨的避難所,現在又是邵司肇,不會改天連最不可能缺女人的邵司睿都跑來台灣吧?
邵家主家的少主們都有一個特助,其中邵司衡因為已經內定為主家的主子,因此有三個特助。
向壘石是其中之一,不過除了自己的主人,對於其他少主的命令還是得遵守。
邵司肇頷首,邊在引以為傲的長髮上塗抹護髮乳,邊冷冷的說:「很奇怪嗎?我已經在你公司當茶水間管理員了。」
邵家四兄弟都有他們各自的最愛,邵司禮愛練肌肉,邵司睿珍惜自己的那雙手,而邵司肇就是對眼睛情有獨鍾。
雖然四兄弟長得幾乎一模一樣,各有「偏好」,不過還是擁有許多讓人受不了的堅持。
「肇,你剛剛說……你在我們的集團當茶水間管理員?那個……aplus?」
「我在三樓。」
「你在業務部?」向壘石張大了嘴,幾乎可以塞進一顆雞蛋。
他是睜著眼睛在作夢嗎?他們邵家主家的少主之一,發明天才邵司肇,竟然窩在邵家事業之一的aplus業務部當小業務?
明明只要邵司肇一句話,叫向壘石把總經理的位置讓出來給他都不會有二話,他怎麼偏偏要去窩業務部?
「明天你想辦法給我弄出個資訊科技部門。」邵司肇語調裡含著威脅。
「我們沒有這方面的人才啊!」
雖然aplus也屬於邵家的一部分,可是它的業務一直沒有包括資訊科技部門,只因為沒有人才。
唯一的人才邵司肇在美國搞了一間采昕科技,樂不思蜀,根本沒想過回台灣,或者該說他根本不打算回台灣。
「謝婧瞳就是啦!」邵司肇東起長髮,走向飯廳。
向壘石緊跟在後。
「她?」向壘石懷疑這兩個人「姦情復燃」。「搞個部門事小,重點是要有辦法把部門搞好,除了謝婧瞳之外,你還有沒有人選?」
雖然主子為了泡馬子,要求他開一個資訊科技部門,他不能拒絕,可是也得搞得有聲有色才行。
「我不就是?!」邵司肇大剌剌地在主位坐下,開始吃方才吩咐傭人準備的食物。
「你?」向壘石頭痛得不得了。「你要到aplus?」
他是采昕科技的老闆,到時候女人追到了,資訊科技部門又該怎麼辦?采昕科技可不隸屬邵家的管轄,而且邵司肇從來也沒把邵家的企業當一回事,就算邵家的關係企業想爭取與采昕科技合作,一切都得照規矩來,完全不講情面。
「會不會鬧空城我不知道,只知道過幾天儲水來台灣,要是沒地方可以開記者會,公開簽約合作的事,你會很慘。」
向壘石呆愣了兩秒,才後知後覺的笑問:「你要把案子給我們?」
天啊!要是爭取到采昕科技這個案子,他連作夢都會笑。
「對!只要主管是謝婧瞳,我是特助,案子就是你們的了。」邵司肇將條件講明。
他可沒打算繼續窩在茶水間,被業務部的人欺壓,這兩天他當夠沒用的男人了,現在要有個地方讓他跟謝婧瞳好好地……嗯,說是培養感情也不太像,可是要說是認真工作,他是十二萬分的不情願,那姑且說是希望有個空間,讓他好好地想想與謝婧瞳之間的事吧!
至於他們都離婚十五年了,該講的或是該問的,老早都該隨著時間淡去了,還有什麼好想的呢……
「你要當特助?」向壘石開始擔心,萬一自家的主子邵司衡知道他讓邵司肇這麼蠻幹胡來的話,會不會宰了他?
「我現在是失業、荷包沒半毛錢的美國公民,所以賞口飯吃吧!」邵司肇調皮一笑。
但是向壘石根本笑不出來。
「你怎麼會搞到半毛錢也沒有?」要知道,他們這些特助負責的就是主子們的食衣住行,儲水怎麼可能會讓邵司肇身上半毛錢也沒有呢?
「那傢伙搞我,拿給我的公事包裡,除了我的證件之外,什麼都沒有,我連機票錢都拿不出來,還是謝婧瞳幫我付的。」邵司肇恨得牙癢癢,「我怎麼會有這種特助呀?!等他來台灣看我,不好好回敬他,我就不姓邵。」
可見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特助。這句話向壘石只敢在心中想,不敢說出口。
「她真的相信你是無業遊民?」他覺得謝婧瞳被邵司肇表面的單純唬住了。
「嗯。」邵司肇無法壓下心中的怒火。「我在想要怎麼整治儲水。」
他太寵溺儲水了,該教的、不該教的,為了貪圖可以離開實驗室的快樂,全都教了,才落得現在被特助騎到頭上的慘況。
「你想倣傚大禹治水嗎?」向壘石忍不住笑了。「難怪謝婧瞳每次都用同情的目光看你。」
邵司肇挑了下眉,向壘石接收到他的目光後馬上噤口。
向壘石印象中的邵家四兄弟,就屬他和邵司禮冷漠得嚇人,他們兩個人的腦袋唯一的不同只有科技思維與音樂感性,他還曾猜測過邵司肇早就忘記什麼叫作感情。若非向壘石曾經聽說他有過婚姻,還會以為他是無性生殖的嚮往者。
邵司肇終於填飽肚子,主動收拾了滿桌的狼藉後,看見向壘石還站在原地,冷淡的問:「怎麼了?」
「沒……沒事。」向壘石只差沒舉手投降。
「那資訊科技部門明天會不會成立?」邵司肇的語氣平淡得像在問人家吃飽沒。
「會!明天正式營運。」向壘石毫不考慮地馬上回答。
「要是明天我還是茶水間管理員,你知道該怎麼做。」邵司肇現在知道特助都寵不得,儲水就是最好的例子。
「明天派令會發給謝婧瞳,你可以直接到十六樓上班。」向壘石把主管的電梯卡片交出來,要是明天資訊科技部門沒有成立,那他可能連切腹自殺都沒辦法謝罪了。
為什麼每個主子追女人都追來台灣?難不成台灣女人比較特別?要是個個都來找他,那他怎麼受得了?
「好。」邵司肇大方的收下電梯卡片。
公司每個人都有樓層管制電梯卡,主管才可以自由進出各樓層,職員只能到上班的固定樓層。
「你繼續站在這兒,明天資訊科技部門就生得出來了?」邵司肇發現向壘石還站在原地,微偏著頭問。
「我馬上去辦。」這是不是叫作自作孽?向壘石不敢問出口,嗓音裡有濃重的哀怨。
「很委屈嗎?」邵司肇心裡早就笑翻了。
他才剛踏進家門,馬上又得離開……向壘石勉強開口,「我可以先吃飯嗎?」
邵司肇差點破功笑出聲,但還是佯裝冷靜的說:「我有叫你不要吃飯嗎?廚房那邊有準備你的飯菜,吃飽再出門。」
嗚……這叫作恩威並施嗎?向壘石垂頭喪氣的走向廚房。
「對了!」邵司肇又開口。
向壘石停下腳步,轉身看著笑容滿面的邵司肇,不禁頭皮發麻。
「明天在公司附近幫我找房子。」
「你不住這裡?」
「我現在失業,哪住得起這種別墅?」
向壘石無言了,不知道應該怎麼形容面前的男人,明明是個大老闆,卻要說失業,明明有別墅住,偏偏不住……唉,知道邵司肇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謝婿瞳,向壘石也只能祈禱她知道真相後不會太生氣。
*** *** ***
美國
「采昕科技感謝大家的參與和投標,這次得標的廠商是台灣的aplus集團。」儲水有禮的宣佈。
台下馬上響起嘩然聲。
「怎麼會是沒來的公司得標?!」歐洲廠商首先發難。
「本公司只有看提出的方案與金額誰最符合,即使有公司代表無法前來,但是案子的內容卻是最合乎我們公司要求的,因此當然將案子交給aplus集團。」
「這……」
「今天就到此為止。」儲水沒理會那些還有問題的人,逕自離開會場。
一走出會場,原本還佯裝冷酷的儲水馬上腳軟,整個人靠著牆壁。
「好險……」好險跑得快,不然他超怕自己被在場的廠商抓起來毒打一頓。
這次的招標案子,以歐洲的廠商競爭最為激烈,因為由邵司肇所主導研發的CPU是電腦邁向下一個紀元的重要指標,因此想要跟采昕科技合作的廠商有如過江之鯽,偏偏主子被愛情沖昏了頭,硬是將案子給了沒有經驗的aplus集團,即使aplus集團是邵家的關係企業,但是邵司肇這樣做,還是冒險了點。
想到自己等等就得搭飛機到台灣,儲水的胃都痛了起來。
這時,儲水發現幾家歐洲廠商圍聚在會場一角,不知正在商量什麼,可是他並沒有放在心上。
*** *** ***
台灣
邵司肇不得不佩服向壘石的工作能力。
昨天才說,今天中午他和謝婧瞳便接到新的人事派令。
「謝婧瞳,為什麼我們要來這邊?」邵司肇佯裝不明白的問。
「我也不知道。」謝婧瞳抱著隨身文具與文件站在門口發愣,今天中午接到人事命令,知道整個十六樓都交由她管理時,她也不知所措。
她走進空蕩蕩的辦公室,不知道這是高昇還是流放,一邊整理桌面,一邊下經意的瞄到坐在對面也正在整理桌面的邵司肇,發現他的桌子上竟然放了個特助的牌子。
「肇,你是特助?」
「對呀,人事命令上寫的,我是妳的特助。」
「嗄?」謝婧瞳一愣,「你OK嗎?」
「應該OK吧!」雖然邵司肇也不太瞭解特肋的工作,但這只是個名目而已,他也不會太在意。
「奇怪,總經理到底在想什麼?」謝婧瞳不懂,前一天才說沒有科技產業的人才,將她的提案駁回,今天就馬上繃出一個資訊科技部門,而還指名讓她管理。
「妳都不瞭解了,更何況是我!」邵司肇嗅著辦公室裡的木頭香,心虛得不得了。
「現在人人都想沾資訊業,也許過幾天就會給我們工作了吧!」謝婧瞳理不出頭緒,只能如此自我安慰,「既來之,則安之,我們先整理好自己的東西吧!」
「這個我可以幫忙。」邵司肇拉起袖子,展現肌肉,想要挪動辦公桌。
這時,有著兩顆熊貓眼的向壘石來到門外。
「嗯咳!」
忙碌的兩人停下動作,一同望向門口。
「總經理,請問……」謝婧瞳來到門口,客氣的說。
「這份合約剛從美國傳真過來,妳看過之後,跟對方聯絡簽約時間。」向壘石將剛從儲水那邊傳真過來的合約遞到她的面前,就怕耽擱時間。
「合約?難道集團這次是得到合約才成立資訊科技部門?」謝婧瞳接過合約看了內容,詫異的抬頭,音調忍不住提高八度,「采昕科技?!」
老天!價值百億美元的代理權案子竟然在她的手上!
「這個案子的代理權,最好下星期就可以簽約。」向壘石冷然的下令,佯裝沒見到邵司肇,維持總經理的形象。
他為了成立資訊科技部門,昨天一夜沒睡,還花了五十萬請設計師和工人連夜趕工裝潢辦公室,才勉強在中午之前趕出來,真是累死他了。
「這個星期把整個部門的人事弄好,采昕科技的代表過兩天就會來到台灣。」
「是。」謝婧瞳送走向壘石後,轉身衝到邵司肇的面前,高興的親吻他的臉龐。「你真是我的幸運星!啊……我實在是太佩服總經理了。」
「有必要這麼開心嗎?只不過是個案子。」邵司肇撫著臉,不懂的問,但看到她開心,他也忍不住跟著開心。
「當然有!我之所以努力不懈,就是希望能夠成為獨當一面的部長!這次要是能把案子處理好,我離那個位置就更進一步了。」
邵司肇不屑的冷哼。
「你不高興?」
「我看不出有高興的必要。」
「為什麼?你不替我的升職感到開心嗎?」謝婧瞳不解地看著邵司肇,不知道他的怒氣從何而來。
「妳升職,我很開心,但是我還是不高興。」邵司肇按捺下滿腹的怨氣,即使說出肯定的話語,口氣還是十分的不善。
不知為何,他就是不喜歡聽見謝婧瞳說出崇拜別的男人的話語!這讓他沒來由的超級不爽。
邵司肇為這突如其來的火氣嚇了一跳,從沒想到自己的情緒會因為謝婧瞳的一句話而起波濤,這不像是他……他深吸一口氣,不願理智被怒焰覆蓋。
「呃……你不覺得能夠主導一個百億美元的案子,是很讓人雀躍的嗎?」謝婧瞳也只能這麼說了,只是她還是搞不懂邵司肇為什麼會突然發脾氣。
「我對怎麼研究出那個東西比較感興趣。」他享受研發製作的過程,利益層面雖然是現實所需,但是他本來就不怎麼在意。
而這樣的輕忽在他擁有樂趣與利益兼得的能力之後,便更加的不在意了,那一點毛利在他的眼中算不上什麼,他在意的是研製發明創新。
謝婧瞳笑了,隨手拿起公文夾,敲了下他的頭。「等你設計得出東西再說吧!」
「我當然可以。」邵司肇抬頭挺胸的說。開玩笑,二代CPU可是他的得意之作呢!
他驕傲的模樣教謝婧瞳眼裡的笑意更深了,她搖搖頭,輕歎口氣,不想戳破邵司肇的白日夢。
這個男人真是天真得過火!那種科技的東西,即使有背景、有財力,也不一定能夠研發出來,像二代CPU這種東西,最難處理的就是過熱的問題,如今采昕科技克服了這個困難,除了實力跟財力之外,還需要有靈活的腦袋跟三分的運氣。
邵司肇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豪語,也難怪他年過三十,還只能當個業務。
築夢踏實。謝婧瞳會教他知道這一點的。
結束了資訊科技部門的第一天工作,謝婧瞳回到家,發現全家人都在等她開飯,連在集團辦公大樓六樓美容部門當皮膚生理學講師的弟弟謝築台也在家裡。
看見滿桌的豐富菜色,謝婧瞳難掩喜色,「怎麼大家都在?」
「妳升職了,當然要煮一頓豐盛的晚餐為妳祝賀。」謝母端上熱湯,卸下圍裙,在餐桌旁坐下。
謝婧瞳跟著坐下,瞄了眼身旁的謝築台。「升職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她心裡有底,想必是老弟把她升職的消息告訴爸媽。
「這是好事,所以更要早點知道,不然等妳回來才說,哪來這麼豐盛的晚餐?!」謝築台高興的拿起筷子準備開動,說到底,他只不過是為了可以大吃一頓才當報馬仔。
「你喔!」謝婧瞳揉了揉弟弟的頭,「小心身上會多出好幾塊肥油。」
「沒關係,我相信集團食品部門的產品可以很快的消除我的贅肉。」
謝築台是標準集團瘋,熱愛集團每樣出產的產品,升上了美容部門的講師之後,更是什麼產品問世,便二話不說地去當實驗品。
而他最得意的作品就是謝婧瞳的臉蛋,他常笑稱,要讓她的容貌永遠維持二十五歲,也的確,謝築台那美容師的妙手讓她受益不少。
謝婧瞳微微一笑,寵愛地望著小弟,正要夾菜吃時,謝父突然開口。
「聽說妳最近從美國帶了個男人回來?」
謝婧瞳愣了下,瞥了眼弟弟,想不到他連這個都說了。
「也好!妳也老大不小了,身邊是該有個男人照顧。」謝母眼角微濕的說。
說實在的,謝母曾經後悔當初拆散謝婧瞳與邵司肇的姻緣,那樁在大人們的眼裡就像是兒戲一般的荒唐婚姻,也許對他們還是有意義的,至少對謝婧瞳來說意義重大,也因此,離婚後,謝婧瞳身邊並沒有任何的男人停留。
如今聽到女兒身邊有個人了,謝母當然十分激動,以為女兒想開了,從那個婚姻裡走出來了。
「媽,我們又沒什麼。」
「沒什麼妳怎麼會把人從美國挖角回來?」
謝婧瞳不由得斜睨埋頭猛吃的弟弟,歎了口氣,「那也不能就此斷定我跟那個男人有關係呀!」
她不願吐露事實,深怕父母若是知道自己又與邵司肇扯上關係,他們不知道會做何反應。
「是啊、是啊,女兒,妳不是會做這種事的人,所以你們之間要是沒什麼,我相信妳不會把人從美國帶回來。」謝父對她帶回來的男人好奇極了,他一度擔心必須養這個女兒到老。
沒想到女兒去了一趟美國,就把到一個男人,還帶回台灣,教他如何不好奇,是什麼樣的男人可以讓女兒再次動心呢?
謝婧瞳蹙起眉頭。謝築台似乎將邵司肇介紹得太美好了,事實根本不是如此。
她不想破壞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那麼一丁點……感覺……
「姊,只是說說那個男人的來歷,有這麼難嗎?」謝築台一臉無辜地問。
要知道,他已經夠給邵司肇面子了,要是他老實地將一切說出來,家裡一定又是一陣腥風血雨。
瞪了眼唯恐天下不亂的弟弟,謝婧瞳迎向滿臉企盼的雙親,「我覺得他是個人才,才帶他回台灣的。如果他沒有什麼特殊的才能,我也不會推薦給公司。」
「很好啊!為什麼說得那麼心虛?」謝築台睜大眼問。
邵司肇第一天上班就謠言滿天飛,光是那張酷似音樂天王邵司禮的臉,就讓公司一堆花癡發狂,他也是多年來首位被人引薦成功進aplus集團的人。
尤其邵司肇還是個什麼都不會的男人。
他一來便掀起軒然大波,何況今天又破格高昇到十六樓,與謝婧瞳一同管理新成立的資訊科技部門,沒人說話才有鬼!
「我哪有心虛?引薦人才,有必要心虛嗎?」她勉強鎮靜的拿起碗筷吃飯。
「一個剛進公司的職員,怎麼可以跟著妳高昇到十六樓?」謝父聽出問題所在。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但是我知道他跟總經理的關係似乎還不錯,也許就是因為這樣吧!好啦!吃飯、吃飯,我快餓死了。」謝婧瞳打定主意不肯再開口,埋頭猛扒飯,深怕再被追問。
謝築台挑了下眉,沒再說什麼。
「女兒有男人就好了,管他是什麼人!」謝母一臉激動的說。
「可是那個人因為什麼都不會,前天才被丟到業務部。」謝築台不希望謝婧瞳和沒用的男人有牽扯。
「他高昇到十六樓了,不是嗎?說不定只是剛來公司,沒有適當部門,先派他到業務部,你在擔心什麼?」謝母狐疑的問。
謝築台看了父親一眼,不知該不該說。
「有什麼問題?」謝父知道一定有哪裡不對勁。
謝築台遲疑了一下,吐了口氣,「爸,那個人是姊的前夫,邵司肇。」
雖然當時年紀小,但是他還是記得無緣的姊夫叫邵司肇。
「妳把他從美國帶來台灣?」謝父放下碗筷,嚴肅的看著謝婧瞳。
謝婧瞳沒想到謝築台的記性這麼好,竟然將他的名字記得清清楚楚。她真的會被弟弟害死!
「我是看他工作不是很順利,才把他帶來台灣的。」
「他工作如何跟妳沒關係,你們沒任何牽扯了。」謝父的臉部線條緊繃。
「不管怎樣,他都是為了我辭去工作來到台灣,我不能把他趕回美國。」
「妳年紀大了,就可以擅自決定?」謝父慍怒。
「爸,你為我作任何決定,我都沒有意見,但是我已經三十歲了。」謝婧瞳難得態度強硬的說。
「老公,女兒說得沒錯,不管那個男人以前怎樣,aplus是不會請沒用的人,也許他真的有什麼過人的才能。」謝母還是心軟地為無緣的女婿說話。
畢竟當初他們年紀都還小,那樁婚姻雖然是以離婚收場,但怎麼說邵司肇也當過她的女婿。
「媽,好馬不吃回頭草,妳沒聽過這句話嗎?」謝築台介意的就是這個,先是空降aplus集團,又是前姊夫,要他怎麼接受邵司肇?
「我的感情還輪不到你來置喙!」
老天!她又沒有說要跟邵司肇復合,他們怎麼全都以為她跟他就要再婚了!而且,他們怎麼可以全盤否決邵司肇?即使過了十五年,即使他現在情況不好,可是……可是他還是她的前夫,還是在她心裡佔了一個角落呀!
此時,謝婧瞳已經分不清楚自己異樣的堅持是因為家人的反對,還是因為家人看不起邵司肇。
「妳會後悔的!」謝父原先為女兒感到高興的心情消失無蹤。
「就算會後悔,也得真正去經歷過才會知道。」謝婧瞳跟老爸和弟弟槓上了,她跟邵司肇怎麼樣,都不需要他們管!
「不管怎樣,你們都不許管婧瞳。」謝母只要女兒高興就好。
男人不懂女人的想法,如果女人一輩子得傻一回,就讓女兒傻這一回吧!
「媽,謝謝妳。」謝婧瞳感激媽媽,家裡給的壓力能夠減低,對她而言最好不過了,即使她明白母親也是想歪了,但現在的她並沒有多餘的心思再去解釋。
「吃飯吧!媽是站在妳這邊的。」謝母要謝婧瞳吃飯。
謝婧瞳感激得眼淚差點落下,乖乖地吃飯,同時迴避著父親和弟弟不理解的目光。
*** *** ***
邵司肇缺席。
在向壘石的協助與特准下,謝婧瞳一天內就敲定了所有的人事,並分配工作,此刻她卻十分煩惱。
所有的人都在,但是她的特助缺席了。
這下好了,第二天上班特助就消失,害謝靖瞳一早進辦公室便一人當兩人用,將原本屬於特助的工作也攬到身上,在辦公室裡忙到昏天暗地,偶爾起身走到休息室,就看見一群人圍繞在謝築台四周。
「邵特助怎麼上班第二天就不見人影?」謝築台一手端著茶杯,怒聲斥責。
身為皮膚生理學講師的他,因為出身資訊工程而被臨時召來十六樓幫忙,本來他是可以拒絕的,但是他很想看看邵司肇這傢伙有什麼過人的本領,於是勉強答應,誰知道第一天上班就不見特助,天知道邵司肇究竟趵去哪裡了?!
這讓謝築台超級不爽。
「aplus第一個空降部隊,能夠好到哪裡去?」企劃不平的冷哼。
「真不知道為什麼這次集團會允許空降部隊!」美工也歎了口氣。「aplus集團向來不允許這種事,所以我以能進集團跟這些精英工作感到榮幸與開心。」
「聽說他認識向總。」謝築台唯恐天下不亂,又不怕死的說出秘辛,但求能夠圓滿達成拆散姊姊和邵司肇的目的就好。
「向總怎麼會做這種事?」企劃不可思議的問。向總從來不管人事,怎麼會介紹人進集團?
「這兩個人不會真有什麼關係吧?」美工沒法子接受這個事實,不過除了這個可能,也想不透可以讓邵司肇高昇的原因。
「如果不是這樣,怎麼能夠連跳好幾級?」謝築台點燃一根煙,整個房間瀰漫著詭異的氣氛。
謝婧瞳再也聽不下去,敲了敲休息室的門,眼神冷然的說:「我不知道這層樓這麼適合討論是非。」
一票人馬上散會,剩下謝築台。
「謝築台,我警告你!不重視這份工作,隨時可以滾回六樓。」謝婧瞳氣得想甩他一巴掌。
打從弟弟知道她從美國帶回來的男人是她的前夫之後,他的行徑就一天比一天惡劣。
像今天,謝婧瞳已經夠擔心邵司肇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才沒到公司,結果謝築台又在背後拚命攪局,說邵司肇的壞話,她氣得差點沒了半條命。
「姊,妳醒醒吧!他說曠職就曠職,一句話也沒交代,可見他根本不在意妳,都三十五歲了,還是個什麼都做不好的男人,妳幹嘛還要維護他?」
「管好你自己的事,我的私生活不用你管!」謝婧瞳深吸一口氣,隱忍住怒氣,「我怎麼說也是個三十歲的人了,難道會把工作和私人感情混為一談?」
「妳真的搞得清楚?我不在意資訊科技部門因為這件事會變成什麼樣,不過我可以替代邵司肇,為妳做更多事情。」姊姊努力了好幾年才當上部長,謝築台不允許她為那個不負責任的男人發昏。「我不懂邵司肇那男人有什麼好的,好到讓妳肯推薦他進入aplus集團,但是像他那種沒有建樹的人只會拖累妳呀,姊。」
「上班時間請叫我部長,如果想要繼續留在這層樓,管好你的嘴。」謝婧瞳嚴厲的警告他。
「姊,別傻了,妳好不容易得到采昕科技這個案子,難道妳想因為那種人搞砸一切?」謝築台苦口婆心的勸說。
她的夢想不是要事業有成就嗎?只要有邵司肇在,姊姊的腦袋就會不清楚,萬一搞砸了,到時傷心的人還是她呀!
「我不會開除他,也不會放棄合約,他一定是有事情才會沒來。」她擔心他會不會是出了什麼事情。
邵司肇來到台灣,她必須略盡地主之誼,不能放任他自生自滅,否則她怎麼對得起良心?
其實大家都想岔了,她原本也無意與邵司肇復合,只是看見他在美國過得不好,而自己有餘力幫忙,如此而已,可是為什麼大家都要反對她跟邵司肇繼續來往呢?
而她也承認,與邵司肇再次相會,確實是觸動她內心深處某個角落,那裡擺放著十五年前她與邵司肇相處的點滴,以及對於兩人離婚的不解,還有無緣無故被當作下堂妻的難堪……這些事情雖然已經過了十五年,可是對她來說,還是像昨天才發生。
因此再次遇見邵司肇,她怎麼可能不為所動?
偏偏大家都不瞭解她的心情,一聽到她與邵司肇有所接觸,除了母親之外,全都投反對票,根本就是毫無理由的反對。
「就算他不來,該妳的還是妳的,妳該想的是怎麼把采昕科技這個案子處理好,而不是整顆心都掛念著邵司肇。」
「隨你,我出去一下。」
「姊!」謝築台看她的樣子,心疼極了。
「你不會懂!你不會懂!你不會懂夫妻分離十幾年再相見的感覺!你更不會懂莫名其妙離婚,一點理由也不給的感覺!」
謝築台從沒看過她如此激動的模樣,嚇得說不出話,好一會兒才訥訥的開口,「姊,都已經過去了。」
「過去了嗎?是,在台灣,所有的人都認為我未婚,可是我知道,我是被老公拋棄,卻不知道原因的女人,也許大家都覺得當年的我年紀還小,懂什麼婚姻,懂什麼戀愛,但是,我就是知道!即使如此,現在的我也能分辨是非了吧!謝築台,我不小了,可以決定自己的生活了。」謝婧瞳含淚訴說。
「姊……我不知道妳這麼在意這件事……」他一直和父親有相同的想法,他們都認為姊姊與邵司肇的婚姻不過是兒時扮家家酒遊戲的延伸。
他們那段婚姻生活在各自的人生中其實並沒有巨大的影響,但他們都忽略了一件事,他們不是當事人,沒有站在他們的立場為他們著想。
「我不說,不代表我不在意。」謝婧瞳眨了眨眼,深吸一口氣,「他是我帶回來的,所以不管他是專家還是蠢材,都是我的責任。」
「我知道了。」謝築台無奈的歎息。
邵司肇到底有什麼魔力,竟然能讓向來冷靜的姊姊如此失常?謝築台不禁為姊姊擔心,她為了前夫而改變了所有的原則,這樣值得嗎?
「築台,謝謝。」謝婧瞳歎了口氣,「你一定認為我為了邵司肇改變太多了。」
謝築台重重地點頭。
她又歎了口氣,「其實我一直在壓抑自己,因為我知道,離婚這件事,爸爸比我還受傷,所以我不提,裝作不在意,甚至強迫自己要當個冷靜知性的人,不然你一直以為我是那種不跟狗開玩笑的人嗎?」
謝築台為了她的形容詞發笑。「姊,聽妳講這種冷笑話,很不習慣。」
謝婧瞳無所謂的笑了,拍拍弟弟的肩膀,轉身離去。
謝築台心疼又不捨地看著姊姊漸行漸遠的背影。
*** *** ***
謝婧瞳來到了基隆路附近的眷村外,看著古意盎然的小巷子、小小的雜貨店,讓人滋生懷舊的情懷,像是時間靜止一般的寧靜,教她不由自主地卻步,不知道該不該上前打破這份安寧。
原來今天邵司肇已經先跟公司請假,假由是搬家,只是她這個主管竟然毫不知情,但是他搬家怎麼不跟她說呢?想著邵司肇在台灣人生地不熟,所以她下了班就照著向壘石給的地址過來了。
「一百二十三號……」
謝婧瞳好不容易找到了邵司肇的居所,可是一到門外,卻發現大門沒關,透過半掩的門扉,她看到邵司肇趴在地上,不知道在倒什麼東西。
「肇,你在做什麼?」說著,謝婧瞳就想跨進屋內。
「千萬不要進來。」
邵司肇連頭都沒回,不敢大意的在玻璃上滴碘化氧,小心翼翼的起身,將瓶子放回桌上才回頭。
謝婧瞳被他嚴肅的語氣震懾得動都不敢動,安分地站在外面,探看著邵司肇的詭異舉動,好奇地問:「怎麼了嗎?」
「妳怎麼知道我住這裡?」他沒回答她的問題,反而喜出望外的問。
「向總跟我說的。」謝婧瞳看了滿地板的玻璃,二十八坪的空間,除了隔問,什麼都沒有,她開始懷疑邵司肇是怎麼度過昨夜的。「你怎麼會想來住這種地方?」
「總不能一直住飯店呀,所以我找了離公司最近、最便宜的房子。」昨天來時,這裡根本像是廢棄空屋,所以他要向壘石重新粉刷,不然他沒勇氣住進來。
謝婧瞳歎了口氣,從皮包裡拿出一迭現金。「你先拿去用吧!」
邵司肇閃過地上的玻璃走到她身邊,看著她手上的錢,也歎了一口氣。「放心,我跟會計部預支薪水了。」
「會計肯預支薪水?」她從來不知道集團可以讓新進員工預支薪水。
「核准啦!不然我怎麼有錢租房子?」邵司肇笑了笑,「總不能讓妳一直負擔我的開銷。」
謝婧瞳真是傻得可愛呀!她不知道他是個小人嗎?他假扮落魄樣,博取她的同情,雖然覺得良心不安,可是這種被謝婧瞳照顧的感覺太好了,讓他不由自主地扮演下去,只想繼續享受被她照料的美好感覺。
難道她對身邊的男人都這麼好?他心想。
謝婧瞳故意忽略他的不自在,輕聲問道:「你剛剛趴在地上做什麼?」
邵司肇努力將泛起的酸意壓下,拉著她往外走,同時關上門。「家裡太多蟑螂了,所以做化學藥劑殺蟑螂。」
「買殺蟲劑就好,幹嘛那麼辛苦?」謝婧瞳看他沒請她進屋的打算,不由得暗暗歎了口氣。不過,他一定還沒吃飯,所以還是先顧好他的胃比較重要。
「殺蟲劑有抗藥性,我不喜歡。」邵司肇低頭,盯著她的高跟鞋,突然想起剛才她眼裡的疑惑,「妳這雙鞋子如果不小心踩到玻璃,除了被炸掉,腳還得包紮好幾天。」
「為什麼?」謝婧瞳無法想像那紫色的液體有這麼大的破壞力。
「碘化氧爆炸可以把蟑娜粉碎,妳覺得呢?」邵司肇的實驗室不但沒有蟑螂,連螞蟻和老鼠都沒看過,碘化氧加上超高頻雷達,沒有任何昆蟲敢來實驗室搗亂。
「那等蟑螂消滅了,不就滿屋子都是屍體?」她想像著爆炸後屋子裡屍橫遍野的景象。
「所以才要玻璃啊!玻璃可以融化蟑螂變成灰燼,我才不會打掃得那麼辛苦。」邵司肇看著她傻笑。
「你怎麼懂這些?」他話語中的專業程度讓她以為是和一個化學專家在討論「如何使用化學藥劑置家中害蟲於死地」的課題。
這樣的交談,也讓她再次懷疑邵司肇其實並非只是個單純的業務。
「向總告訴我的。」邵司肇才不會呆到承認用這種方法殺害蟲是出自於天才的他所發明的。
能賴就千萬不承認,這是他的行事原則。
「他來幫你搬家?」謝婧瞳總覺得和他再次相遇後,驚喜和驚愕似乎變成了家常便飯。
「他才沒那麼好心。」邵司肇在心裡暗吐舌頭。
昨天他在三更半夜將向壘石自睡夢中Call起來,要他立刻去買化學材料。要是謝婧瞳知道他這麼指使向壘石,大概會嚇到眼淚掉不停吧!
「你們怎麼會有交集?」他們這兩個不該有交集的人為何有接觸?為什麼會有這麼多無法想像的事不斷發生?
「沒交集啊!我去會計部預支薪水時遇見他的。」邵司肇別開臉,不想直視謝婧瞳過分坦率的容顏。嗚……果然說一次謊就得說更多的謊來圓謊,他都說謊說到快哭了。
現在他只希望自己能夠記住方才說過的話,而且還要記得再去跟向壘石串供,免得明天在公司見面的時候,他撒的謊就被拆穿了。
「我發現你好像滿好運的……」謝婧瞳無奈的笑說,想來邵司肇似乎到了台灣之後,運氣變好了。
「妳對所有的男人都這麼好?」邵司肇牛頭不對馬嘴的問。
他沒辦法忍下心裡的疑問,也知道這一點也不像他,可是真的很想知道謝婧瞳對其他男人的態度是如何的!他不太懂這到底是什麼感覺,但是很怕她會被別人搶走……
謝婧瞳十分訝異,挑了挑秀眉。這男人說話的口吻……是獨佔欲?
「怎麼突然這樣問?」
她原以為經過十五年,他們之間的情感老早就淡薄了,只有她對邵司肇念念不忘,但是現在看起來,她能夠臆測邵司肇對自己也是抱持著一樣的心情嗎?
「我不喜歡妳對其他人也這麼好。」邵司肇甩開她的手,心裡酸得過火,酸得他不想接受。
「你以為每個男人都叫邵司肇嗎?」謝婧瞳重新握住他的手,一邊定一邊想找家餐廳吃飯,只是她心知肚明,兩人的牽手並非只有牽手這麼簡單。
牽了他的手,那感覺像是認定,也是被認定的感覺,兩人的手交握的剎那,就像回到兩人手牽著手走路上學的那段時光。
好遙遠的記憶回流到腦中,謝婧瞳與他對望,知道他也有相同的情愫,不禁微微一笑,接著她的視線轉到因為施工而擺放路旁的石塊上,發現有個黑色的小東西正努力往上爬。
「那是什麼?」等到她看清楚,小東西已經順著石塊爬到她身上。「老鼠!」
謝婧瞳為了擺脫老鼠,一時慌亂而倒退好幾步,不小心踩了個空……
「婧瞳!」邵司肇來不及拉住她,一時失去反應能力也跟著跌倒,正好壓在她身上,後腦勺狠狠的撞到地面。
謝婧瞳悶哼一聲,又剛好被他的手肘打中額頭,陷入了昏迷。
早就餓昏的邵司肇抱著昏迷的謝婧瞳,眼前一花,也跟著昏倒了。
當路人發現他們,看見謝婧瞳泛紅的額頭,以為是仇家尋仇,所以叫了救護車,也叫了警察,為了怕他們醒來會再度相互廝殺,所以將他們各自送往相反方向的醫院。
在醫院醒來,謝婧瞳看到謝築台就坐在床畔,而且馬上遞上水杯,餵她喝水。
「姊,妳還好吧?」謝築台擔心的問。
「嗯……額頭還有點痛……」她撫著額頭,看清自己身在何處時不禁傻眼。「我怎麼會在醫院?你怎麼在這裡?還有……那些警察是怎麼回事?嗚……頭好痛。」
急診室外還有警察在看守,發生什麼事情?她撫著額頭,再摸摸後腦。怪了,怎麼連額頭都痛?
「妳忘記妳被邵司肇攻擊了嗎?」謝築台根據路人的證詞這麼問道。
謝婧瞳蹙起眉頭,提高了音調開口,「我被邵司肇攻擊?」
謝築台慎重的點頭。
她忍不住笑了出來。
「姊,妳還笑得出來?」謝築台簡直無法相信。
當他接到警察的通知,嚇到膽都快破了,趕來醫院的途中,還不停地想著邵司肇該不會是跟姊姊有什麼金錢糾紛,因為談不攏而吵架,才失手將姊姊推倒……越來越多的恐怖想法佔據了他的思緒,還沒確認姊姊的傷勢,他又不敢打電話給家人,直到確認姊姊無大礙,他才終於放心。
「我不是被打,是老鼠爬到我的身上,一時緊張,又甩不掉,才會跌倒的,肇想拉我卻沒拉到,所以就一起摔倒了。」這是她最後的印象。說到邵司肇,她坐起身,四處張望,「肇怎麼不在?」
「他在另一家醫院。」謝築台暗暗吐舌頭,這下子糗大了,原以為是爭吵而發生的傷害事件,沒想到事實遠比他們想的單純許多。
「他怎麼了?傷得比我嚴重嗎?」謝婧瞳緊張的問。
謝築台雖然不知道邵司肇醒了沒,但是也大概猜得到是什麼情形,他怎麼敢說出邵司肇因為襲擊姊姊的罪名而被警察銬在病床上呢?
但是……還是把事實說出來吧!省得姊姊事後知道責怪他。
「我們以為他恐嚇妳,造成扭打,才失足摔倒地上。」謝築台歎了口氣。
「嗄?」謝婧瞳詫異的睜大杏眼,雖然頭痛得讓她想哭,但一想到邵司肇現在的狀況,笑意就忍不住爬上唇畔。「那些錢是要幫他交房租的。」
「噢。」謝築台摸摸後腦勺,笑得很尷尬。
「這些警察不會是派來保護我的吧?!」謝婧瞳真不知該哭還是該笑,雖然很同情邵司肇,但是也為了這樣的情形感到可笑。
「邵司肇剛搬家,你們兩個又昏迷不醒,警察怕你們是尋仇,便理所當然地把妳列為受害者。」謝築台卻笑不出來。
「你怎麼也有這種想法?」謝婧瞳好笑的問。別的不說,邵司肇的性格雖然怪了點,可是絕不會做這種事。
即使分開了十五年,她還是如此深信著。
「我剛剛很相信。」謝築台看著她淤血的額頭,不由得一陣鼻酸,從小到大都被家人捧在掌心裡呵護的姊姊,什麼時候受過這種傷了?
這時,急診室外傳來一陣騷動,謝築台還沒弄清楚狀況,就見邵司肇神色緊張的衝過來,警察馬上攔阻他。
邵司肇掙扎著推開警察,無視謝築台的存在,逕自撲向謝婧瞳。「妳沒事吧?!」
「頭很痛。」謝婧瞳微微一笑,瞄見他手上有手銬銬過的痕跡,心想,他真的被當成嫌疑犯了。
「怎麼會有這麼大塊的淤青?」邵司肇昏迷前的最後印象是自己摔在她身上。
她額頭上的淤青……是他的傑作?
「我沒什麼印象……」對於之前發生的事,她只依稀記得一些,當時他們正要去吃飯……「你吃飯了嗎?」
「妳的額頭都黑青了,還擔心我有沒有吃飯?」
見邵司肇緊張萬分的模樣,方才被推開的不悅也煙消雲散了,謝築台微微一笑,雖然不願意,還是來到急診室外,向看守的警察解釋這場好笑的意外。
「我剛剛在想,你會昏倒,應該不是摔昏,而是餓昏。」她瞭解邵司肇不耐餓的體質,會跟著昏倒大概是餓過頭了。
「妳額頭上的淤青是我打到的?」邵司肇沒理會謝婧瞳的話,正在回想事情發生的經過,猜測是自己跌倒時,手肘打到她了。
「等等我們一起去吃飯好了。」謝婧瞳想他大概還沒吃飯。
「我回去看看有沒有退淤青的藥。」他擔心她的淤青退了會留下淤斑。
「你確定不餓?」她擔心他又餓昏了。
「我怕妳會變得醜醜的。」
「你先吃飽比較重要。」謝婧瞳笑說。
謝築台把警察請走後,聽著這兩人互相關心,卻都說著不著邊際的話,不由得翻了翻白眼。
「姊,你們兩個幫幫忙好不好?」謝築台聽不下去了。「要講話等回去再講好了,再講下去,我都想去掛精神科了。」
怎麼他們的語言進化到沒有交集也可以溝通?
「我有講什麼嗎?」謝婧瞳佯裝不解。
「你們不知道說話沒交集,會傷害別人的耳朵嗎?」聽這對沒知覺的男女說話,他都快昏倒了,他們完全沒自覺?
「我只是關心她,有什麼問題嗎?」
「難道你們不覺得問完問題,回答一個問題,再問其他的問題,再回答問題,這樣比較好嗎?我都快被你們搞昏頭了。」
「謝築台,我才聽不懂你在說什麼。」謝婧瞳撫著頭,不覺得有什麼奇怪。
「我只是在想,怎麼讓婧瞳的額頭不留下淤斑,這樣很奇怪嗎?」邵司肇也跟著解釋。
謝築台緩緩的吐了口氣,知道沉醉在兩人世界的他們完全無法體會正常人的痛苦。「好了,一切都是我的錯,我笨,聽不懂,可以了嗎?姊,我去幫妳辦出院手續。」
等到謝築台離去後,謝婧瞳沒好氣的說:「你沒經過我的同意,就欺負我弟!」
「我哪有欺負他?」邵司肇一臉無辜的問。
「你以為我第一天認識邵司肇啊?」她會不知道他的小小心機?
「我怎麼會忘恩負義?我賴著妳來到台灣,他沒生氣,我就偷笑了。」邵司肇裝傻,要不是他打電話給向壘石,要他來解決事情,他可能還在跟警察解釋為什麼他這個美國人會在台灣的原因。
「看來你剛才在醫院受了不少委屈。」她笑了。
這種感覺好像還不錯。
「剛才的確有點後悔跟妳來到台灣……」邵司肇歎息。
「為什麼?」不輕易說後悔的男人,怎麼可能吐出後悔兩個字?
「警察問我,拿美國護照來台灣做什麼?」邵司肇說得咬牙切齒。「我說來台灣找工作。接著又問我,在美國工作不是比較好?我說找得到就不用來台灣了。又問我,為什麼要攻擊妳?我說只是跌倒,他說我狡辯,結果就把我銬起來了。」
謝婧瞳笑得更開心了,又忍不住頭痛的撫著額頭,一邊笑一邊喊疼,讓邵司肇又心疼又生氣。
「那你怎麼到這裡的?」謝婧瞳好奇的問。他是怎麼擺脫警察的?
邵司肇無奈的歎口氣。「整個台灣我只認識妳,妳又昏迷不醒,當然是打電話到集團給向總,向他求救了。」
「算你還有點腦袋。」謝婧瞳忍俊不禁。
「姊,可以回家了,要走了嗎?」謝築台在一旁越看越不順眼,想讓他們兩人趕快分開,不管是否是意外,讓姊姊受傷就是不對。
「你說好就好。」謝婧瞳看看時鐘,晚上十一點了,擔心的問:「今天晚上你怎麼辦?要去我家嗎?」
他貼在她的耳畔,小聲的說:「跟妳回去,會被謝築台宰了。」說著,眼睛瞟向謝築台。「他表現得好像我搶了他的女人,他十幾年來都沒有女朋友嗎?這樣會影響我們兩個喔……」
謝婧瞳被他認真思考的神情逗笑,裝傻的問:「有什麼影響?」
邵司肇偏著頭想了想,「對喔!好像沒什麼影響。」
謝婧瞳露出許久未見的幸福笑容,想起他跟她求婚時的可愛模樣,所以也跟著露出可愛的表情,手指戳著他的額頭。
「什麼沒什麼影響?那我不理你了,走開、走開。」
「不要啦!婧瞳。」邵司肇也配合她的孩子氣,玩了起來。
謝築台看傻了眼,完全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對白目前夫妻。
不過,這樣開懷大笑的姊姊,他多久沒看見了?久到他以為姊姊本來就是嚴肅刻板冷靜的人。
見到開心的姊姊,謝築台對他們兩人的重逢,也不再那麼反對了。
*** *** ***
邵司肇負責為儲水介紹整個aplus集團後,帶著他來到會議室,有禮的為儲水倒了杯咖啡。
「謝小姐對這次的合約有什麼意見?」儲水誠懇的問,邊端起咖啡杯,邊壓下心中的驚惶。
跟著邵司肇這麼多年,從來只有他為邵司肇倒咖啡的份,手中這杯邵司肇為他倒的咖啡,喝下去……不知道會不會遭天譴?
儲水不由自主的瞟向半個月不見的邵司肇,看來臨行前他「不小心」犯的那個小錯誤,讓他與謝婧瞳的情感似乎有著出乎意料之外的良好發展。
「采昕科技完全按照我們提出的條款與合約來進行,所以沒什麼問題,倒是想問,采昕科技對於這次合作還有什麼意見?」謝婧瞳客氣的問道。
他能有意見?他能有什麼意見?還能有什麼意見?儲水哀怨的雙眸看著一臉微笑的邵司肇。老闆都點頭了,他這個小特助能有什麼意見?
即使合約再不平等,也要含著眼淚在合約上簽名。
「我們執行總監看了合約之後很滿意,希望雙方合作愉快。」儲水僵硬的笑說,在合約上簽下名字。
謝婧瞳卻因為儲水方才飄移的目光感到納悶。
是錯覺吧?怎麼她總覺得儲水的目光一直流連在邵司肇身上,而且蘊含著欲一言又止的不捨?
感覺儲水好像和邵司肇分開很久,而他很想念邵司肇?
其實她一直覺得儲水很面熟,可是又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而且儲水的表現太奇怪了,就像棄婦般的可憐,該不會……邵司肇對人家「做」過什麼吧?
儲水簽完名,再次抬頭的瞬間,直接忽略她的存在,直勾勾的看著邵司肇,彷彿在抗議什麼……
這讓謝婧瞳不由自主地全身發毛。就算儲水認識邵司肇,也不該有這種表現吧?!
思及此,她一本正經的打量著儲水。
合身的黑色西裝,讓儲水看起來穩重成熟,而那身屬於精英的氣質更是揮之不去,和邵司肇一樣蓄著長髮,更和邵司肇用了相同的皮繩束起長髮。
這種感覺……
她不由得回頭看著身後的邵司肇……
奇怪,為什麼這兩個人這麼的相像?
邵司肇察覺她懷疑的目光,半開玩笑的戲謔道:「感覺我與儲特助很像?」
他事先警告過儲水不准說溜了嘴,怎知他直接帶相同的東西來台灣,這分明是在報復他把整個實驗室丟給他忙!那少見的皮繩是邵家特有的髮飾,除非是主子贈與,否則他們這些特肋根本不可能有。
「是……是啊,真……真巧。」儲水僵硬的笑道。
嗚……天知道,他最不喜歡說謊了,偏偏最近老是說謊,雖然入了邵家,曾陪著主子殺人放火,但也不用說謊啊!
可是現在竟然要他說謊,難道遇上女人,每個邵家男人都得投降?尤其是以邵司肇為最,早知道當初就不跟著邵司肇了,去跟邵司衡,可能生活還比較正常。
「我還以為只有像我這種失業的人才會因為沒錢剪頭髮而留那麼長,想不到會有人跟我一樣喜歡留長頭髮。」若不是礙於現況,邵司肇真想把儲水拖進廁所打一頓。
儲水瞪大了眼。
「我最近才成為謝部長的特肋。」邵司肇說。
「若不是知道你們兩個人不認識,我會以為你們是朋友。」謝婧瞳放棄了臆測。
「如果我有儲特助這樣的朋友,就不用流落到台灣了。」邵司肇有隨時被雷劈的感覺,謊話說太多,會有報應的。
這時,向壘石走進會議室,看見邵司肇與儲水都在,不由得一愣。
三個長髮男人同時出現在會議室,而且不知怎地,都用了同樣的皮繩束著長髮。
「哇!今天是長髮男大集合耶!」反應快速的向壘石想也知道發生什麼狀況,他沒勇氣承擔邵司肇的牛皮被吹破的報應。
他跟儲水只是配合演出,應該可以遠離這場災難,至於邵司肇……想也知道,哪個女人在付出這麼多的同情心後,發現被狠狠的擺了一道,還能繼續和顏悅色?
謝婧瞳注意到向壘石也用了相同的皮繩。「怎麼連向總都有相同的皮繩?」
「這個?」向壘石指著頭髮上的皮繩。「前幾天我看到這個皮繩,覺得還不錯,所以多買一個送給邵特助。」
這樣夠朋友了吧!他的言下之意就是,邵司肇買不起,這是他送的。
「剛剛怎麼不說是向總送你的?」她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忍不住滿心的疑惑,直接詢問邵司肇,因為儲水的眼神讓她懷疑他們兩人的關係。
「如果有私人問題,不要在這時候聊。」向壘石有禮的朝儲水頷首。「讓你見笑了。」
「不會!我看他們倆的感情還不錯。」聰明如儲水,知道適可而止。
今天這樣夠看了,向壘石懂他的意思,連忙提議,「合約簽完了,不如由我做東,請儲特助去吃飯。」
「也好。」儲水和向壘石佯裝鎮定的走出會議室。
關上房門的剎那,他們兩人面面相覷,同時為劫後餘生致上最誠摯的祝福。
「恭喜你還活著。」向壘石呼出一口氣,不明瞭他到底有幾條命可以玩。
「彼此、彼此。」儲水也呼出一口氣,「走吧!請我吃飯。」
「你才應該請我吧!」向壘石慶幸著集團的隔音設備良好,不然這下子他們還不知道該躲到哪裡說話。
「你確定讓他們獨處沒問題?」
「不然你要進去嗎?」向壘石沒好氣的看他一眼。「敢惹人家,你還怕什麼?」
「至少你的老闆不會把整間公司丟給你管吧!」
「誰說不會?!他現在人在日本,做什麼交換醫生,把公司丟給我已經好幾年了,他還警告我,就算是我死了要收他的白包,也不能打擾他。」
「你這是在告訴我,管理公司半個月只是小意思?」儲水跟著向壘石走進電梯,大驚失色。
向壘石翻了個白眼。邵司肇應該很後悔,沒照邵司衡的調教方法來對待儲水了吧!
想當初,邵司衡帶著三個特助,沒有相當程度的「管教」,怎麼會有今天的他們?
唉!這傢伙就是邵司肇太疏於管教的結果……
*** *** ***
謝靖瞳看著不發一語的邵司肇,歎了口氣,「你沒什麼話要說嗎?」
分開十五年了,他委屈的神情依舊逃不過她的眼睛。
「剛剛只是巧合。」邵司肇怎麼也沒想到,在她面前,他還是沒辦法說謊像喝水。
「你該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謝婧瞳因為感覺到他有所隱瞞而變得焦躁。
邵司肇看出了她的焦躁,想宰了儲水的衝動更盛。
咦?她剛剛說……不是問這個?不然她在意什麼事情?
「儲特助剛剛有說了什麼事情嗎?」邵司肇想不出剛剛出了什麼問題,她到底為什麼焦躁不安?
謝婧瞳撫著額頭,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儲水看他的神情。「他剛剛看你的樣子……跟你不像是第一次見面。」
「我們真的是第一次見面啊!」邵司肇連忙否決他與儲水的關係。
謝婧瞳看他的神情不像在說謊,又沒辦法對儲水的眸光釋懷。「以後跟采昕科技的合作案由我全權負責,我覺得不放心。」
「妳不放心什麼?」邵司肇一臉狐疑的問。
「他……他……他看你……就像是……就像是……」謝婧瞳的舌頭打結,雙頰漲紅,怎麼也說不出心裡的話,只好讓吃味的感覺溢滿胸臆。
邵司肇好一會兒才恍然大悟,於是湊到她的耳邊,「妳放心,我這幾年沒找過女人,也絕對沒有同性戀傾向,就算被強迫,也不會屈就。」
他蠱惑的聲音讓她不由自主的心跳加速。「我看,用貞操帶把你鎖起來好了。」
邵司肇蹙起眉頭,「貞操帶有給男人用的嗎?」
謝婧瞳偏頭想了想,曖昧的笑說:「我去印尼買,倒過來穿就好了,反正你要保護的是後面,不是前面。」
邵司肇翻了個白眼。看來這幾年小女人變成大女人了,不過她懂得越多,對他的態度就越好,想想,這樣的轉變也是不錯的。
「你剛剛想說什麼?」謝婧瞳解決了自己的問題,馬上想到他剛剛沒講完的話。
邵司肇突然頭痛了起來。怎麼她的記性變得這麼好?
「我以為妳是在逼問我,是不是認識儲水?」邵司肇乾笑一聲。
「我問這種問題幹嘛?你都說你們是第一次見面了……」謝婧瞳發現邵司肇的反應不太對。「你的表情就像偷了腥的貓,讓人不懷疑都不行。」
邵司肇想了下。該怎麼回答?他的確是偷腥的貓,沒偷到腥,反而弄得滿身膻,謊話還越說越多!剛才那兩個人之所以急著離開,是害怕哪天謊話被拆穿,會被流彈波及吧!
「我像貓呀?」他又得睜眼說瞎話了。
邵司肇那看似認真的神情,讓謝婧瞳全然的相信他所說的話。「算了!我相信你。」
邵司肇暗自鬆口氣。
「我這輩子最討厭別人騙我,如果你有本事騙,就別讓我知道,要是我知道有人騙我、耍我,最好先想好要怎麼懺悔,不然我死都不會理你。」
她像是玩笑的話語,卻讓邵司筆的頭皮不由自主地發麻。
這下他可真的是騎虎難下了!除了找機會認錯,他也想不出別的方式了。
只是邵司肇深怕一旦他將事實說了出來,會連跟謝婧瞳見面、說話的機會都沒有了……
這樣的恐懼,讓他又睜著眼睛說瞎話,「我真的沒有騙妳。」
嗚……他的鼻子又變長了。
他怎麼會這麼歹命?
希望真相大白時,他不會死得很難看。
「雙核心的研究進行到哪裡?」邵司肇透過視訊,看著遠在美國實驗室裡的儲水移動著精密的機械手臂,挪動pin腳,透過顯微鏡看著pin腳。
「你故意的?!明知道我說話會分……」心字還沒說出口,儲水手邊的CPU還沒傳送導電數值到電腦上就先報銷了。
「爆了!爆了!」邵司肇幸災樂禍的拍手笑道。
穿著全白無塵裝的儲水咬牙切齒地看著視訊那頭的老闆,若不是怕影響實驗室,他早就丟帽子抗議了。「你是故意的!你一定是故意的!」
「對啊!」邵司肇雙手枕在腦後,說著風涼話,「看也知道一定又失敗,早點休息不好嗎?」
「我都還沒做,你怎麼知道我會失敗?!」儲水直跳腳,「你一定是在報仇,對不對?」
邵司肇收斂笑意,凝重的說:「實驗室我有份,老闆是我,浪費材料也是浪費我的錢,我會不心疼嗎?」
現在是美國時間早上十點,還有時間可以慢慢玩,儲水的致命缺點是做事不能講話,而經過前幾天的事情,他很樂意跟儲水多說幾句話,讓他完全無法做事。
哈!這樣真是大快人心。
「你出一張嘴巴就可以害我浪費預算了……」以儲水對邵司肇的瞭解,自然不會傻到相信他信口胡謅的理由。
「那你有什麼意見?說來聽聽吧!」邵司肇在心裡早就笑翻了,反正這項研究最後還不是他得收尾,所以他根本不在意進度。
他關心的是玩弄儲水的開心度。
「你是不會講一下,要怎麼弄才不會短路喔!」儲水推開機械手臂,生氣的說。這個男人已經第三天都說瞎話,不說進度了。
報銷的CPU都快超過三百個了,每個都是拆了就報銷,邵司肇就這樣看著他拆、爆、笑,不斷重複這樣的循環,而什麼意見都不說。
「我就是不教,怎樣?」邵司肇本來就想看儲水能夠撐多久,還以為急性子的儲水大概一天就受不了,沒想到他竟然忍受自己的捉弄忍了三天。
儲水聽了差點吐血身亡。老闆跑了就算了,竟然還隔海用視訊這樣捉弄辛苦工作的員工……他想起那天向壘石說他太幸福……
不!他怎麼也不能承認自己是被邵司肇慣壞的特助!
「我能有什麼意見?」
「乖!在我預期的進度範圍就好,我不急,你急什麼?!」他說得輕鬆,好像在安慰小孩,故意忽視儲水的焦慮。
「嗚……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當人看待?」儲水含著眼淚,抬頭問道。
邵司肇一本正經的看著他。「放心,我沒有跟豬講話的習慣。」
聽他這樣說,他應該要感激涕零嗎?
「我在你心中,到底是什麼?」儲水看著滿地報銷的CPU,承受著沒有邵司肇就沒辦法獨自在實驗室工作的痛苦。
「你覺得是什麼就是什麼。」邵司肇挑了挑眉,想想也玩夠了,於是將解決的方法說出來,「拔掉再通電。」
儲水恍然大悟,瞪著他。「你足足看了三天,也不跟我說我沒關電源器?我只是不小心犯了一點小錯誤,你就這樣看我幾乎把實驗室拆了也不說?」
這是他的老闆?這是他的恩師?這是他仰慕好幾年的天才老闆?這是他崇拜已久的科技鬼才?嗚……邵司肇怎麼可以這樣對待他?
邵司肇佯裝無辜的說:「你沒問,我以為你在發明耐電擊的CPU。」
儲水不斷的在心中安慰自己,絕對相信邵司肇在整他,這個男人如果不報復,就不叫邵司肇,所以他一定是在報復他!
「先比較安培數,再告訴我。」邵司肇特地指了指畫面上的插頭,強調沒導電。
邵司肇講話了!他終於講話了!儲水高興得幾乎快要哭了,他終於不用再瞎子摸象了。
「好,等比較好再告訴你。」儲水高興的操作著機械手臂,可是正當他要開始認真的做實驗時,卻發現有人雙手環胸,站在邵司肇身後,而那個人竟然是——
謝婧瞳。
*** *** ***
謝婧瞳環顧邵司肇的住處,幾天前還空蕩蕩的,如今竟然變成設備齊全的總統套房。
她怎麼也不相信這是邵司肇跟公司預支的薪水搞得出來的,若不是預支薪水,那以邵司肇一個失業的男人,怎麼會有這樣齊全的設備?
看看正在與邵司肇通訊的視訊畫面,那是完全沒有停格的衛星轉播畫面耶!她敢斷定那一定是衛星轉播,台灣目前還沒有視訊傳輸上完全不會停格的網路……
看到這兒,謝婧瞳只有一個想法:這男人耍她!
「你怎麼解釋?」她的聲音冷得像是由從冰窖裡傳來。
邵司肇趕緊回頭,一看到謝婧瞳,瞬間愣住了。
視訊螢幕中那原本應該要動作的儲水也傻住了,三人的目光交織對峙著,卻沒人敢開口說話,直到螢幕中的儲水又把CPU給燒了,被燙著的儲水立即跳著離開,並殘忍的順道關上視訊。
邵司肇還來不及示意儲水不准關掉視訊,但眼見螢幕已經化為一個光點轉黑後,才忍不住咒罵出聲,「該死!」
但現在最棘手的不是儲水,而是謝婧瞳。
他轉身面對她,露出僵硬的微笑,「妳怎麼進來的?」
邵司肇的視線落到她手上的點心,這才想到方纔她有打電話給他,他還請她買點心過來。
「不想說?」謝婧瞳嚴肅的盯著邵司肇,要他別把她當白癡,她早就對他如此熟悉所有科技零件,已經到了如數家珍的地步,感到很怪異,總想著要問他,今天終於有答案了。
「我……我剛剛是在看DVD,我喜歡邊看、邊想、邊說,這種互動式的DVD是最近的流行。」邵司肇不斷提醒自己要鎮定。「好好笑,那個人剛剛還把無塵衣燒破了。」
「剛剛那個人分明是儲水,你耍我啊!」謝婧瞳猜測著邵司肇的身份,可以把采昕科技的特助當成小二來吆喝,沒幾個人辦得到。
「呃……婧瞳,到外面坐,我們好好談談。」邵司肇關上電源,起身要將她帶離房間。
謝婧瞳甩開他的手,看著他擱在桌上的資料,「這不是采昕科技的資料嗎?你怎麼會有?」
「呃……」邵司肇無言以對。
面對氣到快爆炸的謝婧瞳,他完全不知道應該怎麼辦才好,現在的情形是不管他怎麼說,她都認為他是在說謊。
該怎麼辦呢?要怎麼做才能讓謝婧瞳消氣?
「還有,這是采昕科技不對外公開的人腦技術,你怎麼會有?」謝婧瞳質問,瞪著邵司肇的眼神也越來越凶狠。
邵司肇不由得愣住了。她到底花了多少時間來瞭解采昕科技?天啊,這下子他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謝婧瞳看邵司肇沒有回答,不由得回想起與他相遇後的種種事情……赫然想起為什麼會覺得儲水面熟的原因了!儲水不就是那個在美國資訊展展場上罵邵司肇的主管嗎?
確認了這個事實,謝婧瞳倒抽一口氣。
「采昕科技都請總監特助去支援展場的嗎?」謝婧瞳再次質問。
所有對他的不解這時全都浮上了檯面,她咬著下唇,責怪自己太輕易被欺騙了,好勝如邵司肇怎麼可能會淪落到沒工作的慘況呢?十五年前他就已經可以申請入大學唸書了,怎麼可能一個天才會沒有任何工作,無能到只能當業務呢?
她怎麼會連這麼簡單的事實都看不清楚?
「嗯,而且連執行總監也會一起去。」事已至此,邵司肇只能無奈地說出事實。
「那……采昕科技的老闆是誰?」謝婧瞳咬牙切齒的問,手上的點心彷彿隨時會丟向邵司肇。
「我。」
瞬間,氣氛凝結了。
一個是不知道該說什麼才不會更觸怒對方;一個是正陷於真相揭穿的震撼之中,忙著處理情緒,無法說話。
這男人從頭到尾都在騙她!她到底做了什麼?她竟然把采昕科技的執行總監聘請回來當她的特助?!
謝婧瞳越想越無法壓抑心中的怒氣。
果然,正如邵司肇所預期的,她手中那個點心的袋子就這麼飛了起來,砸向他的臉。
「你不知道我最討厭有人騙我了嗎?為什麼還要騙我?」謝婧瞳指著他的鼻子怒罵。
滿地都是從袋子的破洞中掉出來的小籠包,邵司肇也被打到滿臉都是包子的湯汁,這樣狼狽淒慘的他竟然還能冒一句話,「味道不錯。」
這句話讓謝婧瞳殘存的理智消失無蹤。
「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在生氣?」
「我知道,可是不知道怎麼讓妳不生氣……我騙都騙了,還能怎麼辦?」邵司肇有個衝動想要抱住她,又怕她會更生氣,所以只能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你忘記我說過,要是你說謊,我死也不會理你了嗎?」謝婧瞳撫著發疼的額頭,又是生氣又是無奈的問。
她氣悶得想打他出氣,卻不由自主地感到難過,難道邵司肇一點都不在乎她?不在乎她的想法嗎?可是聽他說的話,分明就是在乎她,偏偏做出與他的心意相反的事情。
怎麼會有人這麼可笑,花費百億美元來台灣玩弄分開十五年的前妻,他可真是花得起啊!
「因為妳不會死,所以妳一定還會理我。」邵司肇憑著直覺回答,他希望謝婧瞳不要生氣,可是他又能做什麼來挽回她?如果放棄采昕科技可以換得她的原諒,他也甘願。
只是謝婧瞳這樣就肯原諒他了嗎?
「你說什麼廢話?你以為你是小學生在造句啊!」謝婧瞳很想保持冷靜,可是看他那不知悔改的表情,忍不住一肚子氣的大吼。
這樣一來,集團裡的人會怎麼傳?那天謝築台和一群人在休息室大肆討論後,她深信集團裡面流傳的話不會好聽到哪裡去……如果邵司肇的身份再被揭穿,她根本不知道會再傳出什麼流言!
「我沒說廢話,也沒有意思想騙妳,我只是想接近妳,可是……可是又不知道要怎麼做才能靠近妳……我也不是不知悔改……婧瞳,只要妳不要生氣,要我怎麼做都可以。」邵司肇擦掉滿臉的湯汁,誠懇地乞求她的原諒。
「我真好運,不用預約就可以見到采昕科技的執行總監。」謝婧瞳睨了邵司肇一眼,語氣尖酸得嚇人。
是她的錯嗎?是因為她太在乎他,也沒有問清楚就自以為是的同情他,還以為能夠給他一份安定的工作,讓他生活無虞……誰知道以邵司肇的成就,根本就不需要她!
所以這一切都是她的錯,錯在她不該自以為是,錯在她不該對邵司肇餘情未了……
「婧瞳……」邵司肇求饒。
「明天是我辭職,還是你遞辭呈?」謝婧瞳冷冷的問。
「我都不要!我不是故意要讓妳生氣,只是找不到適當的時機跟妳說!」邵司肇不管她的抗拒,堅持將她緊擁在懷中,滿懷歉意的說:「我不要妳哭,來台灣這段時間我很開心,我還不想離開。」
謝婧瞳心底渴望著他溫暖的懷抱,身體卻拚命的掙脫,因為理智不允許她在這樣的狀況下重享溫暖,雖然這是她想要的。
睽違已久的懷抱,是她這十五年來時時刻刻想念的,無奈這時她卻又想起另一件事,另一件足以擊潰目前強裝冷靜的自己的事。
「采昕科技的合約呢?不會也是你送我的吧?」
「沒有送妳,是送給向壘石,合約是為了巴結向壘石。」
「請告訴我,這兩者之間有什麼不同?」謝婧瞳合上眼,強忍著淚水。
這些日子她自以為是在幫助他,沒想到被耍的反而是自己,而這可惡的男人還笑得出來?!
邵司肇苦笑,來台灣之前,儲水也曾這麼告訴他,現在聽謝婧瞳說出口,卻感覺到一股恐怖不已的壓迫。
「你還笑得出來?」她透過螢幕的反射,看見邵司肇的苦笑。
「我不知道應該怎麼辦。」邵司肇是因為手足無措而笑,他不像邵司睿和邵司禮身邊有多如過江之鯽的女人,也不像他們手腕高明,可以周旋在那些女人之間。
邵司肇的男女關係學分是零,總是學不會騙女人、哄女人,只能怪罪為什麼女人不像他的電腦只有1和0那麼簡單,就不用煩惱該怎麼讓謝婧瞳不生氣。
什麼叫不知道應該怎麼辦?他不知道「對不起」三個字怎麼說嗎?他腦袋裡到底裝了什麼東西?
「我不會甜言蜜語,所以不知道應該怎麼辦。我不想騙妳,所以被妳誤會後就更不知道應該怎麼辦。我一直想著怎麼讓妳知道真相又不會生氣,還以為順著妳的意思就可以讓妳高興……反正我可以配合的我都答應,所以妳不要生氣好嗎?」
他的語調出乎意料的嚴肅,讓謝婧瞳愣住了。
她幾乎要心軟了。聽著邵司肇不知所措的話,真不知道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難道如同謝築台說的,科技新貴大多是人際白癡?就算再白癡,怎麼邵司肇悲慘到連道歉都不會說?
他在裝傻,故意不道歉?他這樣也讓她跟著不知道應該怎麼辦了……
「你不知道犯錯要道歉嗎?」謝婧瞳真不知道該說這個男人是驕傲慣了還是蠢慣了,竟然連道歉都要人家教,真是……讓人擔心不已。
「喔!這個我可以。」邵司肇恍然大悟,蹲在她的面前,神情誠摯的握著她的手。「對不起。」
眼見邵司肇如此,謝婧瞳就算再生氣,氣也消了,他的反應和一個小孩子有什麼不同?
「我很生氣。」她無奈地歎了口氣。
「對不起。」邵司肇重複一遍。
謝婧瞳只能摸摸他的發,不知如何是好。
*** *** ***
三涸月隆
謝婧瞳雙手環抱胸前,站在陽台上發愣,腦中不斷閃過過去三個月發生的事。
打從她一知道邵司肇的真實身份後,便開除了他,而這個消息一公佈,最開心的莫過於弟弟謝築台了。
本來他非常高興邵司肇能離開集團,但是當他看到儲水親自來接邵司肇,得知他的真實身份,詫異得下巴差點掉下來。
一思及此,謝婧瞳還是止不住發笑。
她告訴邵司肇,到了美國後通知她一聲,想不到他這一離開竟然音訊全無,連通電話或e-mail都沒有。
這讓她迷惘不已。到底是怎麼回事?邵司肇把百億美元的合約送她後,竟然就這麼消失無蹤?
好笑的是,負責接洽的儲水什麼都不說,兩人的聯繫只限於公事,謝婧瞳不知道如何開口,而儲水也沒有主動提過關於邵司肇的任何訊息,這種感覺……就和以前他莫名其妙簽下離婚協議書後,消失無蹤的感覺一樣……
為什麼邵司肇不能對她有多一點的在乎?為什麼他總是要這樣考驗她的耐心?
想起他那天身份被揭穿時的傻樣,謝婧瞳不知把他趕回美國到底是對還是錯,整整三個月沒有消息,二代CPU的案子也進行得很順利,他卻……就這麼不見了……
她越來越想不透那個男人到底在想什麼!
思緒游離之際,門外傳來了謝築台的聲音。
「姊,妳幹嘛又不吃飯?」他連門都沒敲,直接衝進房間,看到謝婧瞳連上班的套裝都還沒換下,不禁歎了口氣。
這個女人在幹嘛?!
「我不餓。」謝婧瞳脫下外套,看了眼時鐘。八點了,原來她吹了一個小時的冷風。
「妳不知道虐待大家會遭天譴嗎?」謝築台忍不住罵道。
謝婧瞳回眸看了他一眼。「你的意思是,我應該去美國找他嗎?」
「廢話!每天看妳虐待自己,妳以為我們每個人都沒有神經嗎?」謝築台沒辦法繼續看著她自虐。
她又看了謝築台一眼。「如果他今天還是無業遊民,你會叫我去找他嗎?」
別以為他不說,她就不知道公司裡面傳得多難聽?!
有人說她用身體換得采昕科技的合約與高昇十六樓,就算這不是事實,可是人言可畏,她就是害怕被說成是個為了自身利益而去追求他的女人。
「別人不知道你們以前是夫妻,只要妳喜歡,管他是窩邊草還是回頭草,吃下去就對了,想那麼多幹嘛?」謝築台覺得這一點也不像姊姊。
「我只是害怕他的稱謂,總監……聽起來像『總是被強姦』。」謝婧瞳開玩笑的說。
「姊,妳可以叫他CEO。」他從來不知道拒絕聯絡還有這種理由。
「你以為我不知道?!」謝婧瞳又歎了口氣。「你不覺得倒過來念聽起來像『給你死』?」
「最好這是妳的理由。」謝築台有股想狠狠的打謝婧瞳一頓的衝動。什麼時候開始,姊姊的聯想力變得這麼好?
「被發現了。」謝婧瞳吐了吐舌頭,不否認她是在找借口,畢竟把邵司肇趕回美國的人是她,她怎麼有臉跑到美國找他?!「不,其實是我沒那個勇氣打電話到美國給他。」
何況他這一回去沒有任何表示,要是去了,正好看見他擁著其他女人,那多尷尬!
「我不管妳有什麼理由,拿去吧!」謝築台從口袋中拿出一隻信封。
「我不想去。」她知道信封裡裝的一定是機票和護照。
她不想背負麻雀變鳳凰的臭名,何況她對采昕科技總監始亂終棄的流言還沒解決,何必還去美國沾另一身腥?
「如果妳是路邊撿回來每天要唱『孤雛淚』的女人,我會叫妳別去。但是這幾年妳的工作能力不夠受肯定嗎?可以當上aplus資訊科技部門的部長,也不是尋常人辦得到,雖然年收入比邵司肇那傢伙少了一點,也是可以住得起豪宅的精英呀!」
謝婧瞳翻了個白眼,「你確定我們的收入只差一點點?」
是天和地吧!一個小小採購部經理怎麼比得上采昕科技的執行總監呢?如果他們之間的差距小一些,集團裡就不會有那些流言傳出來了。
「我辛苦了這麼多年,最想得到的職位,因為他的一個合約就幫助我達到了,我用身體換來的高昇,還成了合約到手就把人攆走的無情女人,光聽流言蜚語我都快瘋掉了,怎麼可能還會想要到美國去?」
謝婧瞳並非不想念邵司肇,而是還沒有準備好接受接下來可能發生的連鎖效應,她不想去臆測與邵司肇在一起之後會發生什麼事情,很想這樣得過且過的混日子,很想知道那個情感低能兒會不會主動跟她聯絡……
可是一個月、兩個月過去,第三個月也過去了,心慌的人反而是她!
「妳的意思……好像是在抱怨沒有享受到他的溫柔?」謝築台莫名的笑出聲。
「是又怎樣?!」謝婧瞳沒好氣的冷哼。
弟弟的話讓她想起邵司肇的擁抱,她曾試過淡忘他的氣息,卻怎麼也忘不了。
「姊,妳那麼聰明,又那麼瞭解邵司肇,該不會妳是怕去了美國,看到他懷裡正好抱著別的女人吧?」謝築台相信女人心都相同,雖然深愛對方,卻總是會往負面去想,他相信姊姊也會這樣。
「我的確是這麼擔心,所以才不去。」謝婧瞳看著弟弟。她哪會不知道他那點心思?他會這樣說,還不是要用激將法激她去美國找人!
「姊……」謝築台知道自己的計謀被看穿,不知道應該說什麼話。
「外面在偷聽的人,可以出來了。」
謝婧瞳話一說完,謝家兩老露出尷尬的笑容,慢慢的探出頭,然後走進房間。
「現在連老爸都舉雙手雙腳贊成我去美國了嗎?」
「如果沒有我當初的狠心,邵司肇也不會有今天的成就,不是嗎?」
「我從頭到尾沒反對過。」謝母一臉無辜的說。
謝婧瞳無奈的看著父母和弟弟。「做人不用那麼現實吧!」
「做人本來就要顧到現實,妳以為只要愛情不要麵包可以生存?」謝父說得理直氣壯。「男人本來就該養我的女兒,既然邵司肇現在這麼有出息,我怎麼會再反對你們在一起?」
「爸!」謝婧瞳覺得被無力感緊緊環繞著。
「既然喜歡就去追,不要男人被搶走了才後悔。」謝母本來就不介意邵司肇是怎麼樣的人,她在乎的只有女兒的感受。「媽幫妳準備好行李了,機位也訂了,飯店也安排了,就當作犒賞自己,去休息一下吧,嗯?」
說完,謝母就把替女兒整理好的行李箱拖出來。
「我沒向公司請假,怎麼去?」謝婧瞳一臉無奈。
「我已經幫妳請好了。」謝築台拿出假單,他幫從沒休過長假的謝婧瞳請了一個月的長假。
「你們預計能讓我花掉多少錢?」眼見家人全都為她設想好了,謝婧瞳也只剩經濟考量能推托了。
謝母拿出一隻信封遞給她。「這是妳這幾年給媽的錢,我和妳爸都幫妳存了起來,媽已經換成美元和旅行支票,妳帶去用。」
接過弟弟和媽媽手上的信封,謝婧瞳迎上家人們鼓勵的笑容,只能僵硬地笑了笑,不知道應該做何反應。
佛羅里達州 福爾特
謝婧瞳坐在采昕科技的貴賓室裡,等著邵司肇。
已經是第三天了。
她被邵司肇擋在實驗室外已經三天了。
聽負責接待她的員工說,邵司肇親身投入研究已經三個月沒走出實驗室了,他在實驗室的這段時間都是儲水在照應內外,包括照顧他在實驗室內的起居。
謝婧瞳這才知道他們的關係這麼密切,難怪儲水來到台灣,見到邵司肇會露出這麼難捨難分的眼神。
邵司肇這個不懂得討好她的男人,工作態度和實驗精神都讓人佩眼。
知道這三個月來他不是故意不跟她聯絡,謝婧瞳心中的疙瘩已經消失無蹤,於是她天天來到實驗室外等候,希望能夠早日見到邵司肇。
儲水提著邵司肇的午餐準備進實驗室,經過貴賓室時發現謝婧瞳還坐在裡面,於是停下腳步,走進貴賓室。
「謝小姐,我都說了,肇一時半刻還不會出來,等他一出來我就立刻通知妳,妳怎麼還是天天來呢?」
「你到底有沒有告訴他我在這裡?」謝婧瞳盯著儲水,發現他臉上閃過心虛的神情,讓她更加確信儲水沒有將她到來的消息傳達給邵司肇知道。
她不相信邵司肇會讓她等三天。
其實儲水的確沒有將謝婧瞳來訪的消息告知邵司肇,好不容易盼到邵司肇回來,他怎麼可能輕易地讓謝婧瞳再來把他帶走呢?
可是趕不走謝婧瞳,他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辦,所以這幾天都把她丟在貴賓室,故意不理會她,想不到她這麼有耐性,天天來報到。
邵司肇答應過他,等實驗完成才會離開,可是怎麼知道他不會因為見到謝婧瞳又腦袋糊掉,跟著她跑了呢?儲水當然不會冒這個險。
儲水嚥了口口水,理直氣壯的說:「當然有,他說等實驗成功就會出來。」
「是這樣嗎?」儲水的阻擋,讓她更想進到實驗室。
她的視線落到儲水胸前掛著的磁卡,心想那應該就是進入實驗室的通行證,一個念頭油然而生。
「廢話,我不會說謊的。」
說完,儲水轉身走出貴賓室,來到實驗室的通關口,按下通關密碼並刷卡,沒料到這時候後腦勺傳來一陣劇痛,他回頭想看是誰攻擊他,只見謝婧瞳還來不及收回合氣道的攻擊姿勢,確認攻擊他的是謝婧瞳的儲水想說些什麼,只覺得眼前越來越黑,在失去意識之前,還看到謝婧瞳俐落地自他手中拿走邵司肇的午餐,只來得及吐出一句話!
「算妳狠……」
「誰教你說謊!」謝婧瞳冷哼,把儲水踢到一邊,大搖大擺地進入實驗室。
感謝aplus集團吧!集團規定每個員工都要學合氣道防身,不過她學得比其他同事多了一點,多到剛好可以讓一個人痛昏的程度。
謝婧瞳把午餐放在準備室的桌上,照著牆上的圖表穿上入無塵衣,這才進入無塵室。
*** *** ***
一踏進無塵室,謝婧瞳還來不及為再見到邵司肇而感動,就聽到邵司肇冷酷、不帶任何情緒的指令。
「傳導器打開。」
傳導器是哪一台?謝婧瞳看了看四周,這裡頭的儀器沒有一個是她認識的,要怎麼開?
「聽不懂是不是?傳導器打開!」邵司肇第二次的命令裡有著明顯的不耐煩,等了兩秒,還是沒等到螢幕上秀出數據,他終於轉過身來,生氣地質問:「你聽不懂國語嗎?叫你開傳導器,聽見沒?!」
邵司肇對上那雙陌生又熟悉的眼睛,確定眼前的人並不是儲水,他不禁擰起眉頭。
「你是誰?進來做什麼?出去!」
謝婧瞳愣住了。哇咧!這個男人不認得她嗎?
想想也是,這身裝備只看得到眼睛,如果邵司肇這樣都認得出她來才有鬼。
見來人不說話,邵司肇拿起電擊器做為武器,謝婧瞳閃避不及,被電擊得發出慘叫聲。
「啊……」
嗚……這一定是現世報!誰教她要打儲水……
咦?這個聲音怎麼這麼耳熟?邵司肇一愣,認真地打量那遭受電擊倒地不起的身影,越看越熟悉……
不會吧?!
為了確認心中所想,邵司肇哪管他們還在無塵室,動手拆下她的口罩,看到那日思夜想的容顏時,他訝異得無法壓抑興奮。
「婧瞳?!妳怎麼會在這?」
「我來……送飯給你吃……」謝婧瞳想起身,卻發現因為遭受電擊使得她的腰腹疼痛不已,「早知道你有攻擊傾向,我就不進來了,你怎麼可以隨便電人……」
難道這就是采昕科技的實驗室裡最為先進的防盜措施嗎?邵司肇也不想想,能通過層層關卡進到這兒的,除了公司高層人士,還能有誰?
而且據說這個實驗室還是邵司肇專用的。
這個男人呆得可以,怎麼這麼直接,不等她回答就攻擊她?
此時,謝婧瞳心中哪還有什麼見面的感動,只想著把他抓起來好好打一頓,以洩心頭之恨。
「妳不說話,我當然以為有人闖入實驗室,我不攻擊,可能就是我陣亡了。」
邵司肇抱起謝婧瞳,來到準備室,體貼的將她安置在椅子上。
「對不起。」他將臉埋進她的發中,嗅著她髮絲的芳香。「我以為是壞人。」
「你的實驗室,壞人進得來嗎?」雖然被當成壞人電擊,不過讓他環抱的幸福感覺還是充滿她的胸臆,為了這溫暖……謝婧瞳覺得在外頭等三天也算值得了。
「妳是第一個闖入我的實驗室的人。」邵司肇不由得懷疑起她進來的方法,瞄到桌上的磁卡,這才恍然大悟,「妳把儲水怎麼了?」
謝婧瞳乾笑一聲。「不用多說,你一定瞭解。」
「妳把他撂倒了?」邵司肇無法想像那是什麼樣的一個狀況。
她一個小女人怎麼可能撂倒儲水那個武術高手?這幾年她到底學了些什麼東西,竟然有辦法撂倒邵家培植的特助?
「你知道我來美國三天了嗎?」謝婧瞳不答反問,她不打算跟邵司肇說,如果他想知道,就得自己去挖掘。
邵司肇訝異的挑眉,「妳來三天了?」
「看來我打對人了。」謝婧瞳知道躺在外面的男人是這一切的禍首,所以把他擺平絕對可以被原諒。
嗯!邵司肇贊同地點點頭,他知道問題出在哪裡,所以不管儲水躺在哪裡,他都不會表達任何同情。
「你怎麼都不跟我聯絡呢?」謝婧瞳還是忍不住問了。
「我一回到美國就被關進實驗室,一直到現在。」邵司肇脫下無塵衣,關掉實驗室裡所有的電源開關,上了保護鎖,準備吃飯。
「吃個飯這麼慎重?」
「裡面的東西不能出任何問題,所以斷電最安全。」在實驗室裡不做就不會有錯,關掉電源就不可能出錯了。「妳吃了嗎?」
「嗯。你最近好不好?」謝婧瞳望著邵司肇,見他拿下口罩,不由得嚇了一跳。「你怎麼變成這樣?」
他的下巴竟然長了一圈鬍子,而且長度都有十公分左右,敢情儲水虐待他,連鬍子都不讓他刮?看到這樣的邵司肇,謝婧瞳完全沒辦法將他和那個有潔癖的男人聯想在一起。
「我沒有走出實驗室,就不刮鬍子。」邵司肇尷尬的笑了笑,「這樣才能逼自己趕快做好,趕快去找妳。」
他情不自禁地在謝婧瞳臉上啄了一下,有她在身邊,他覺得連呼吸的空氣都充滿了粉紅色的幸福。
謝婧瞳一愣,抬手撫著他吻過的臉頰,心裡漾著暖意,唇角也不由得上揚。「我還以為你跟哪個女人逍遙去了。」
「這輩子除了妳,沒有任何女人能讓我有這種念頭。」邵司肇邊說邊打了個大大的呵欠。
這三個月來,為了趕上進度好早點回去看謝婧瞳,他沒一天睡飽的。
「你根本沒有反省。」謝婧瞳其實心裡甜絲絲的,但還是佯裝無奈的歎息。
邵司肇聞一言,急切的反駁,「誰說我沒有反省?我在回美國的飛機上一直在想,我是哪裡錯了?但是想來想去,還是覺得只要妳不生氣,妳覺得我有什麼錯,我說錯了什麼、我做錯了什麼,我都承認。」
謝婧瞳看著邵司肇,但笑不語。
邵司肇怕她又生氣,連忙說:「我真的有反省。」
謝婧瞳歎口氣,輕撫他的臉頰,心疼的說:「我不知道你事情一做就是三個月,早知道我就讓你多玩幾天。」
「我以為可以很快完成。」會花那麼多時間,也在邵司肇意料之外。
當沒辦法見到謝婧瞳的空虛縈繞心中,他就好幾天沒法集中精神好好工作。
那種空虛與小時候和她分開,必須做到她爸所說的「消失」下同,這次讓他好難過,每當想起謝婧瞳就寢食難安。
這種感覺……他從來沒有過……
「所以就放我一個人在台灣眼巴巴的等著?要不是我來美國找你,可能還不知道你這個前夫跑哪裡去了。」謝婧瞳笑道。
她知道,能在邵司肇心裡佔有一席之地有多困難,若不是剛才他吻了她,她會以為他又在跟她開玩笑。
「怎麼會不知道?!我一直在實驗室啊!」
邵司肇天才的回應,教謝婧瞳又傻眼了。
「你啊……」她無奈地苦笑。
見到邵司肇不解的表情,她傾身吻上他的唇。
*** *** ***
路易斯安那州 紐奧良
「肇,你沒有帶現金和信用卡嗎?」謝婧瞳挑高眉頭,問著一旁無辜優閒的男人。
邵司肇兩手一攤,「我出門向來不用帶錢的,連信用卡也不用……」
謝婧瞳取出皮包查看現金,只剩一千美元。
那天她趁著儲水昏迷不醒時,將邵司肇帶離實驗室,因為怕儲水追蹤邵司肇的車子,因此他們偷開儲水的紅色賓士,成了完全跟公司與儲水斷絕聯絡的逃兵。
這輛車是儲水跑遍歐洲,花了好幾個月才找到,又在歐元上漲後多了十五萬美元的匯差才買到的限量車款,是儲水的寶貝,因此一旦發現他的寶貝愛車不見了,難保不會報警,深怕被當作偷車賊的他們,一路上根本不敢休息。
他們開車來到紐奧良,馬上把儲水的愛車用聯邦快遞寄回福爾特,然後優閒的走到傑克森廣場,進安東尼餐廳,享受這幾天以來最豐盛的晚餐。
結果,現在他們才發現了一個嚴重的事情,邵司肇又犯了同樣的錯誤,由於走得匆忙,加上邵司肇的沒常識,所以他身上沒有任何的現金和信用卡,反觀謝婧瞳也好不到哪裡去,她所有的錢和證件都在福爾特的飯店裡,沒帶出來。
所以當他們花完僅存的一千美元後,還是得認命的回到福爾特。
「這次是暫時出來休息的。」謝婧瞳忍不住笑了。
邵司肇被儲水照顧得太好,連要帶錢出門的習慣都沒有,相信儲水這傢伙一定是有預謀地讓邵司肇離不開公司,好控制他的行動。
若不是知道邵司肇的性向,她一定會懷疑他與儲水之間有什麼。
「不要,我不要回公司。」邵司肇拚命搖頭,「被關在公司三個月了,我不想再回去,我現在要休息。」
「我們不回公司,也得回飯店拿錢和證件,你想被當成偷渡客嗎?」謝婧瞳安慰他。
「只是回妳住的飯店嗎?」邵司肇看她點頭,才鬆了口氣。「這樣我還可以接受。」
雖然他是公司老闆,決定權在他手上,但答應儲水要完成實驗在先,儲水的確有理由生氣,也有理由把他逮回去再關在實驗室裡,所以他根本不想回去。
再說,遇到謝婧瞳也不是他預料中的事情啊!謝婧瞳跟實驗,自然是謝婧瞳比較重要。
「我們先玩個過癮好不好?」謝婧瞳難得願意來美國找他,要是沒辦法陪她,他的損失可就大了。
「我們兩人身上的錢加起來只有一千美元,怎麼玩個過癮?」謝婧瞳想,這一千美元還是留著找交通工具回福爾特比較安全,免得兩人「流落異鄉」。
「跟妳在一起就很好,我們留一百元找輛車回福爾特,九百元省吃儉用可以用很久。」邵司肇突然牽住謝婧瞳的手,將她拉近身邊。
走在人潮洶湧的波本街,邵司肇直覺來錯地方,路上的攤販、街頭的藝人吸引了謝婧瞳的注意力,但吸引他的目光的卻是路上那許多拿著酒瓶,正意圖不軌的瞄著他們的醉漢。
「可是我們兩個沒有證件,也沒辦法租車呀!」他們身上沒有證件,要回福爾特,除了大眾運輸工具,就只能靠這雙腳了。
「妳陪著我走就好了。」邵司肇笑這。
「走?!」謝婧瞳面露詫異。「要從這裡走回福爾特?」
怎麼可能走得回去?他們開車來到紐奧良就花了好幾天的時間,走回去……要花上好幾個月吧!她光這麼想就腳軟了,不是她不肯陪他一起傻、一起耍浪漫,而是要從紐奧良走回順爾特……也未免太誇張了吧?真的……不是她太現實……
「妳不想陪我?」邵司肇沒考慮那麼多,只想著能多陪謝婧瞳幾天。
「不能租車,你又想走路,乾脆去買輛腳踏車,我們一路騎回順爾特好了。」唉,如果邵司肇要這樣玩的話,她也只能捨命陪君子了。
面對天真的邵司肇,謝婧瞳也不知道該怎麼教他什麼叫作「現實生活」,如果用這樣的方法玩,他可以得到快樂,又不會耽誤她回台灣的時間,就陪著他也好。
說到底,她還得感謝儲水把邵司肇保護得密不透風呢!思及此,她不禁莞爾。
「我向公司請了一個月的長假,所以你想怎麼玩就隨你怎麼玩吧!」
「真的?」邵司肇喜出望外。
「不過儲水浪費了三天,加上你又開車花了三天,所以我的假期只剩下三個星期。」
「哼,這個儲水,我回去一定要海扁他一頓。」邵司肇翻了個白眼。
謝婧瞳看著眼前的男人,他好像不只是天真而已,說他是不知世事的太少爺,可是他又比誰都會計較,若不是她已經先扁了儲水,儲水損失的可能不只是寶貝愛車失蹤幾天而已。
「你會生氣?」她懷疑的問道,她一直以為他沒什麼神經,要是他懂得什麼叫生氣,天應該要下紅雨了。
「說不會妳相信嗎?」邵司肇走到甜甜圈攤子前,盯著各種口味的甜甜圈,想吃,口袋卻空空的。
其實邵司肇不是不懂現實,只是不願維持清醒太久,如果可以輕鬆過一天,又為什麼要逼著自己保持清醒過日子?
謝婧瞳拿出零錢,買了一份法國甜甜圈給邵司肇,他開心地接過來,像個孩子馬上就吃了起來。
看著他的吃相,她忍不住微笑,突然很好奇一件事。
「我在想,如果你喝醉酒會怎樣?」
「我沒喝醉過。」邵司肇話出口,才想到什麼似地,吃驚地看她一眼,「妳想對我怎樣?」
他一直以來都是為了工作而動腦,十年前就不知道什麼叫喝醉了,唐畢馨怎麼也不肯讓他碰酒,老是說他的腦袋會因此喪失功能。
「孤男寡女,除了酒後亂性,還能怎樣?」謝婧瞳半開玩笑的回應。「不過我還不想染指你,在台灣一起那麼久也沒怎樣,到了美國我當然也不會對你怎樣。」
話是這麼說沒錯啦,只是謝婧瞳竟然開始期待能看見邵司肇喝醉的模樣。
邵司肇微微一笑,繼續吃甜甜圈。不知道謝婧瞳還記不記得,這是她給他的第一個食物,讓他免去飢餓,枯竭的心也重獲溫暖。
是她讓他知道,原來在失去父母的疼愛後,依然可以擁有溫暖,只可惜……
溫暖來得快,也失去得快……
「你還想再送我合約呀?」
「嘎?」
「你放心,就算要合約,我也會送標案,保證以實力拿取,不會讓你為難的。」她沒想過要讓他難做人,更不想危害他公司的名譽,這種事一次都嫌多,像邵司肇這種圍標方法,即使合約拿到手,她也會被其他廠商挾怨報復吧!
「很好,那我們也不為難你們,把錢交出來吧!」一名醉漢拎著酒瓶擋住他們的去路。
此時,邵司肇才發現,他們不知何時走進了暗巷,被一群醉漢團團包圍。
荷包裡僅有的一千美元,要拱手讓給劫匪嗎?
當然不行!
謝婧瞳沒有如此偉大的胸襟,把錢給人,然後搭「十一號公車」走回福爾特,所以她反射性的擺出合氣道的攻擊姿勢,這讓一旁的邵司肇看傻了眼,也才確信她是憑真功夫把儲水撂倒,同時慶幸先前他惹她生氣時,她沒有打他。
「這個東方娃娃會功夫呢!」蓄著滿臉胡碴的醉漢笑說。
瞬間,眼看一場打鬥不可避免地即將展開。
邵司肇卻顯得遲疑,看著手上的甜甜圈,面露不捨。
「要打架嗎?」要打也等他吃完再打吧!
「廢話!你真的想走路回去啊?」謝婧瞳瞪著邵司肇。這麼緊張的場面,他居然還拿著甜甜圈不放!
「等我吃完,等我吃完。」邵司肇將甜甜圈塞進嘴裡,一口氣全吞進去肚子裡。
「娃娃,這種男人妳還要嗎?」
醉漢們認為邵司肇手無縛雞之力,大聲訕笑著。
「你管我要不要,你們要拿錢就是不可能!」謝婧瞳沒遇過這麼大的陣仗,硬著頭皮也得打,她怎麼也不想走路回福爾特。
「那就別怪我們。」帶頭的醉漢露出猙獰的笑容,伸手想奪取她身側的包包。
謝婧瞳也不是好惹的,一個回踢,將他踢飛到一旁,痛得哀哀叫。
「大家動手!」
為首的醉漢一聲令下,所有的人蜂擁而上,目標都是謝婧瞳的包包。
當他們一個個被謝婧瞳踢飛,又將目標轉移到呆愣的邵司肇身上。
「謝婧瞳,救命啊!」邵司肇拿著裝了甜甜圈的袋子,大聲喊救命。
謝婧瞳打飛一個人後,看見邵司肇被圍攻,翻了個白眼,上前去救他。
打倒他面前的男人後,她沒好氣的說:「你不會出手打一下嗎?」
「打一下就好?」邵司肇看著朝他而來的壞人,趁著謝婧瞳沒注意,也跟著使出合氣道,一下就把壞人打昏,「怎麼這麼脆弱?」
謝婧瞳解決了所有的人,來到他身邊,邵司肇則審視著甜甜圈袋子有沒有破掉。
她叉腰看著邵司肇,開始懷疑他是否在乎她?為什麼在危急的時候,反而是她得救他?
「叫你打一下,你就真的只打一下呀?」謝婧瞳沒好氣的問。
「我很聽話。」邵司肇笑看著倒在地上的那些人,打從心裡佩服謝婧瞳可以撂倒他們,但是他更在心中自我警惕,以後他們得避免爭吵,省得他被她殺掉。
「臭女人!我要讓妳後悔!」為首的醉漢敗得心不甘情不願,拿著刀子刺向邵司肇。
謝婧瞳發現時已經來不及拉開邵司肇,只好以自己的身體阻擋來人的攻勢。
「啊!」她抓到了那人持刀的手,因而鬆懈下來。
而她的叫聲讓原本掛無事牌的邵司肇馬上拋下手中的甜甜圈袋子,一腳踹開那個不知好歹的醉漢。
「妳沒事吧?」邵司肇抓著謝婧瞳的手,緊張的審視著她全身上下。
謝婧瞳整個人呆住了,只能驚恐的看著他,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對不起,對不起。」邵司肇自責不已,放開謝婧瞳,不敢再碰她,為剛才沒有幫忙而感到後悔。
她方才為了保護他的安全而奮鬥,他卻還在注意甜甜圈是否無恙,心疼在這時候充盈了他的胸臆,也讓他正視謝婧瞳在他心裡的重要性。
謝婧瞳是個人,是個全身上下都用水做的纖細女子呀!她沒辦法像研究失敗的實驗體,再換一個……天啊,他怎麼都沒有想到這一點?
要是在剛剛那場打鬥中,她有個什麼萬一,那他該怎麼辦?
「肇,我沒事。」她看見週遭的壞人有醒來的跡象,連忙拉著他離開,「我們走。」
「妳真的沒事?」邵司肇邊跑邊問,見她沒有回答,難以置信的再問:「妳真的沒事嗎?」
「如果我們再不走,才真的會出事。」在美國,這群人沒有亮槍,她已經很慶幸了,若是再不離開,誰知道會出什麼事情?
她認命了,如果命中注定他們兩人之間,她必須擔任保護人的角色,那她會盡力保護邵司肇。
「沒關係,我會保護妳的。」邵司肇從背後擁著疾步向前衝的謝婧瞳,結果兩人往前一趴,跌了個狗吃屎,她墊底,他趴在她的身上。
嗚……這是保護她?剛剛被打都沒有這麼痛……
「你這叫保護我?」謝婧瞳還沒來得及感覺他突如其來的擁抱所帶來的溫暖,就被他害得跌倒在地上,這種「保護」,不要也罷!
「對不起!對不起!」邵司肇拉起謝婧瞳,也不管街上的人怎麼嘲笑他們,慌張地拍去她身上和臉上的土屑。「這次不算!妳相信我,從今天起,我會好好的保護妳。」
邵司肇這誠意十足的告白,讓謝婧瞳感動得忘了剛剛跌倒的痛,反手抱住他,忍不住開口,「嗯,我讓你保護。」
不枉她這幾年來一直將他牽掛在心上,如今得到他的回應,教她的情感有了依托。
此時,謝婧瞳心裡有一種塵埃落定的踏實感,慶幸著自己的情感不是可憐的一相情願。
密西西比州 拿切士
謝婧瞳看著前方的密西西比河,差點流不感動的淚水,騎了一星期的腳踏車,終於到了中繼站。
「婧瞳,妳看!好漂亮的渡輪啊!」邵司肇的肌膚曬成健康的古銅色,揮著汗,興奮的指著正經過他們兩人面前的渡輪。
「嗯。」謝婧瞳點點頭,對邵司肇這些天來的興奮已經感到麻痺。
不只是渡輪,哪怕是路上的一根草都可以吸引他的注意,然後就聽到他興奮的吆喝她去看,幾次下來,謝婧瞳對他的大發現已經全然沒了興致。
說實在的,騎到哪玩到哪,這還是她第一次嘗試的旅遊方法,然而除了在荒涼的公路上疲累得想落淚之外,這種旅遊方式無疑地最能夠貼近當地的風土民情,因此她還挺樂在其中的。
「拿切士有很多沒開放參觀的民宅,我們可以偷溜進去。」邵司肇指指前方不遠處的宅子,笑道。
「怎麼偷溜進去?」謝婧瞳挑眉問道。
邵司肇淘氣地眨了眨眼,胸有成竹的說:「有錢好辦事。」
謝婧瞳翻了個白眼。「我們現在有錢嗎?」
他靜默了三秒,這才想到他身上一毛錢也沒有,吃住全都得靠謝婧瞳,又怎麼有錢好辦事呢?
「嗯……先進去再說。」
邵司肇與謝婧瞳騎著腳踏車經過一間間被封鎖的民宅,然後挑了家順眼的宅子,他突然緊急煞車,卻差點把謝婧瞳摔出去。
「你幹嘛?」她驚魂未定的問。
「這間沒人看守。」邵司肇興奮的指著被他看上的民宅。
她走進前院,來到門前,看著門上的鎖。
「上了鎖,怎麼進去?」
邵司肇笑了笑,牽著腳踏車走到門邊,然後把戒指卸下來,謝婧瞳眼一花,他手上就多了一把小刀,迅速打開大鎖,得意的看著她。
「嘿嘿,沒鑰匙也可以進去呀!」
「這……這是誰教你的?」謝婧瞳睜大了眼看著他。這男人什麼時候學會開鎖?
邵司肇把戒指套進手指,笑了笑。「小時候學的,沒想到還沒忘。」
邵家每個人都有獨特才能,而他的拿手技能就是偷,謝婧瞳認識他時,他才因為失手被抓,剛從警局出來,身上半毛錢都沒有,不耐餓的他已經餓到臉色發紫,還好遇到她好心給他甜甜圈。
「嗄?」邵司肇小時候就學會這種事,她怎麼不知道?
「噗,騙妳的啦!我是看開鎖的人都這麼開,就試試看啊!」
「哦。」
邵司肇大方的開門進到房子裡,泰然自若的在沙發上坐下。
「你當這是你家嗎?」謝婧瞳非常不自在的走進屋裡,打量著屋子,深怕觸動保全系統。
「這些房子都是古跡,州長每個星期都會安排人來清潔打掃,所以晚上我們可以在這裡睡一晚,連住宿費都省了。」邵司肇打開客廳的桌燈,在暈黃的燈光下,展開雙臂迎接她。
謝婧瞳咬著唇,遲疑著該不該走向他。
一星期了,距離目的地福爾特,他們走了一半的路程,陪著邵司肇當了一星期的瘋子,現在他這樣是在邀請她走入他的懷抱嗎?假如她沒有判讀錯誤的話,但一想起他對於談情說愛低能的程度,她真的很懷疑,他懂得這樣張開雙手迎接她的意義嗎?
在紐奧良,他說會保護她,實際上立場卻是反過來的,他們別離了十五年,再次相處,大多是她在操心一切,他反倒像個局外人。
這樣,她還能對他敞開心胸嗎?
可是……
謝婧瞳深吸一口氣,早在相遇的那一刻,她便深刻地明白,自己對他還是餘情未了,只是他呢?他會懂得他對她的感覺嗎?
邵司肇發現她的遲疑,放下手臂,凝視著她,心頭有股情愫漸漸凝聚,然後化為一股想將她納入懷中的強烈衝動。
他不明白這些年來自己到底錯過了什麼,也不明白為什麼只要一想到謝婧瞳,滿腦子都是空虛,教他下意識地渴求著她,只想把她擁入懷中,藉由感受她溫暖的體溫,來確定她是真的在他身邊、在他眼前,而不是虛幻的夢境。
「為什麼不過來?」
「為什麼要過去?」她退後兩步,順手關上門。
「我想抱抱妳。」他拍拍身邊的空位,含笑的望著她。
她的背靠在門板上,雙手交抱在胸前,在放下心防之前,她有些事情要弄清楚。
「邵司肇。」
「嗯?」邵司肇嗅出了她話語間的嚴肅,不由得變得正經。
「我是你的玩具嘎?」
「不是。」他斬釘截鐵地回答。
「那我是不是可以拒絕你的要求?」謝婧瞳揉了揉緊繃的眉心,來到美國一跟邵司肇接觸後,她就幾乎忘記來美國的初衷,忘了自己是來陪著他瘋,還是要來找回那個遺忘她許久的前夫?
「為什麼要拒絕我?」邵司肇的口氣有些著急。
其實與謝婧瞳再次相遇後,他就發現自己的記憶似乎有什麼地方少了一塊,而這塊記憶是與她切身相關的,然而一面對謝婧瞳,他卻又什麼都想不起來,只知道自己被她吸引了,只要一見到她,就想黏在她身邊不離開。
這樣的情懷,也讓他質疑自己十五年前為什麼會同意與謝婧瞳離婚?而與她分開的這些年,為什麼他都沒有半點記憶?
「為什麼想抱我?」謝婧瞳已經被他似真似假的態度搞昏頭了。
「沒有答案,就是想抱。」他也不知道為什麼。
「沒有答案?」謝婧瞳一點也不訝異。「那我就是不想給你抱。」
「嗄?」
「等你弄清楚為什麼,我再給你抱。」她自認臉皮薄,也希望邵司肇更主動些,認清楚他對她的情感。
「妳不是玩具。」邵司肇一反優雅的姿態,大聲喊道。
謝婧瞳嚇了一跳,衝到他身邊搗住他的嘴。
「你喊那麼大聲幹嘛?!不怕我們兩個被抓嗎?」她懷疑他到底知不知道他們兩個現在是在做毀壞古跡的事,要是被抓了,可不是關進牢裡就可以輕易了結。
邵司肇抓下她的手,認真的說:「我沒有把妳當作玩具。」
「我不是玩具,那我是什麼?」謝婧瞳真不知道到底該感動還是該哭,她企望的不過是他單純的心只駐紮她一個人,這樣的要求很過分嗎?
邵司肇愣了下,看著眼前的人兒,想擁抱她的衝動未曾消減,卻因為她問了個他從未想過的問題而迷惘。
他不懂,真的不懂,也不知道自己出了什麼問題,不知道哪個環節出了錯,明明……明明所思所想都是眼前的人兒,可是為什麼……為什麼他的記憶會如此的混亂?
「妳是我……很想保護的人。」邵司肇思考一下,小心翼翼地說出答案,但是話一出口,他又感覺到好像哪裡不太對勁,這樣還不能夠表達他對謝婧瞳的心意……他不懂,他到底錯失了什麼?
邵司肇慌了,不知道應該怎麼辦才好。
謝婧瞳歎了口氣。夠了……
看著邵司肇純真的目光,她投降了,她不知道如何再開口要求他給更多。
邵司肇握住她的手,凝視著她,想知道她在想什麼,那雙瞳眸裡有讀不出的千言萬語,教他看了好心痛。
他輕撫她的臉頰,忍不住吻上她微啟的檀口。
剎那間,他嘗到前所未有的甘美,下一秒,他卻如遭電擊的跳開。
邵司肇撫著唇,回想起方纔的吻,忍不住微笑道:「嗯,我喜歡。」
謝婧瞳笑出聲,「就這樣?」
「不可以嗎?」
「可以,當然可以。」謝婧瞳撫著他的臉頰,心中除了對他滿滿的疼惜,再無其他。
事到如今,她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只希望不要重蹈十五年前的覆轍。
*** *** ***
經過一夜好眠,邵司肇帶著謝婧瞳到前院牽腳踏車。
一名巡邏員警正巧經過,一臉狐疑的看著他們。
邵司肇吐了吐舌頭,知道事情大條了。
「這裡是保護區,你們為什麼從裡面出來?把身份證給我。」員警邊問邊拿出隨身電腦。
邵司肇和謝婧瞳對望一眼。他們哪來的身份證?!身上只有不到五百美元,其他什麼都沒有,他們的旅程要在這裡結束了嗎?
「可以給我一個五分錢嗎?」邵司肇看了員警一眼,佯裝無辜的要求。
員警聽話的拿出五分錢的硬幣給他,只見邵司肇一臉慎重,硬幣在他的指縫間轉來轉去。
謝婧瞳還沒意會到他要做什麼,就見他擺出奇怪的手勢,把硬幣丟向員警。
砰的一聲,員警倒在地上。
謝婧瞳愣愣地看著被硬幣擊倒的員警,視線轉到身邊的邵司肇身上,他一臉無辜的聳聳肩。
久久,她才訥訥地問道:「你襲警?」
「我不知道丟個硬幣,他也會昏倒。」邵司肇攤開雙手,睜著眼說瞎話。
邵家每個人都有受過忍術訓練與武術訓練,這是為了因應他們可能會被綁架或是遇到危險,所以主家的四胞胎除了有特助兼保鏢隨侍在側,自己也要學習防身的方法,因此這種小玩意還難不倒他。
這名員警應該會睡一個小時,足夠他們逃離拿切士了。
「快跑,免得待會兒他醒過來,我們什麼證件都沒有,肯定會被他抓進警察局。千萬不能被他抓到,我不想讓儲水來保釋我們。」
謝婧瞳看了躺在地上的員警一眼,遲疑的跨上腳踏車,還好現在才清晨五點,基本上這附近沒什麼人出門,不然他們就真的無法離開拿切士了。
謝婧瞳打量著邵司肇的側臉,他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樣,完全沒有襲警後的慌張,讓她不由自主地起疑心。
「你是怎麼辦到的?」幾經思量,她還是忍不住問出口。
邵司肇只是聳聳肩,沒有回答她,憑藉著身體重量讓腳踏車轉個大彎,往下一個城鎮前進,沒將她的訝異放在心上。
謝婧瞳抿著唇,遲疑著該不該繼續問。打從相遇後,她總覺得這個男人不簡單,他並非如同表面表現出來的單純,卻不知道從何挖掘他的神秘。
「不想跟我說嗎?」她看他伸手從座位中間的置物籃取出乾糧,生氣的關上蓋子,夾住他的手,如願聽到他的慘叫聲。
「什麼?我肚子餓了,讓我吃啦!」邵司肇一臉無辜的說。
他不是不明白她的疑惑,只是不知道應該怎麼跟她表明自己的身份,邵家這個姓氏,對他來說是個沉重的包袱。
他們四胞胎,在還沒確定誰是邵家主家的當家主子之前,所受到的嚴苛訓練與教育並不全是愉快的回憶。
謝婧瞳只知道他們家有四胞胎,而且也是唯一一個同時見過他們四胞胎的人,卻不知道他們的家世背景有多顯赫。
而且以她在得知他就是采昕科技的老闆時的反應,要是讓她知道他其實是「那個」邵家人,恐怕她會更加的退卻吧!
這並不是他所樂見的。
「我只是聽睿說過,脖子上那個穴道可以讓人瞬間痛昏,剛剛試了一下。」邵司肇苦笑的說,謊言再次脫口而出。
「沒用過,怎麼可能這麼熟練?」謝婧瞳不情願的反問。邵司肇到底隱瞞了她多少事情?
「不是每件事都說穿比較好。」邵司肇笑了笑,深吸一口氣。「我喜歡自由。」
「我很想知道你的生活是怎麼過的。」謝婧瞳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他怪異的行為上。
她不懂,為什麼他總是表現得像個孩子,卻又擁有她所不懂的神秘?
「有謝婧瞳就是生活。」邵司肇笑說,故意忽略她的不悅,「福爾特,我回來。」
謝婧瞳見他不願提,也不想再逼問,她告訴自己,給邵司肇一點時間,她相信總有一天他會將所有的事都跟她說。
他們辦到了!
經過兩個星期,他們真的從紐奧良騎腳踏車回到福爾特了。
當他們風塵僕僕的牽著腳踏車進入飯店時,幾乎把大廳裡所有的人嚇到了。
所幸飯店經理的記憶超乎常人,還認得出黑得像非洲來的謝婧瞳,讓她順利取得房間鑰匙。
謝婧瞳先請泊車的小弟替她停「車」,才與邵司肇搭電梯上樓,一打開房門,就看到了他們最不想見的人——儲水。
「你怎麼在我的房間裡?」她訝異地看著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儲水。
儲水伸了個懶腰站起身,當他轉頭看著他們兩人時,嚇得下巴差點掉下來。
「你……你們怎麼會變成這樣?」
謝婧瞳與邵司肇怎麼會……該怎麼形容呢?簡直跟黑巧克力有得比。
「你們黑得真均勻,怎麼辦到的?」儲水忍不住噗哧一笑。
「從紐奧良騎腳踏車回來就可以了。」邵司肇關上房門,從冰箱裡拿出兩瓶飲料,將其中一瓶遞給謝婧瞳。
「你們騎腳踏車回來的?」儲水一收到他的寶貝賓士。還以為他們會跟著回來呢,因此才在謝婧瞳的房間等待,誰知道他們竟然消失了兩個禮拜。「這種事你們做得出來?這是正常人做的事嗎?」
儲水機關算盡,怎麼也想不到他們竟然是因為交通工具的關係才會這麼慢回來。
只見謝婧瞳一臉無辜,儲水將視線轉移到邵司肇身上,忍不住心想,難道這種白目的事是他的主子幹出來的?
「你來這裡幹嘛?」邵司肇坐在沙發上,拿起遙控器,開始玩轉台遊戲。
「我想她的房間租了沒人住多可惜,就跑來幫她住一下,免得虧太多。」儲水挑眉說道。
「喔!那你現在可以回去了。」邵司肇以眼神示意謝婧瞳別說話,「明天我要去海邊。」
「你們曬得還不夠黑,一定要到海邊曬得更均勻嗎?」儲水深深被這兩個人打敗了,他原以為謝婧瞳是兩個人中間比較正常的那一個,沒想到她會被主子牽著鼻子走。「妳確定要跟他繼續瘋下去嗎?」
謝婧瞳怎麼會不知道儲水在想什麼,只是她早就決定要把邵司肇繫在身邊了,於是她緊緊的挨著邵司肇,堅定地說:「能跟著他瘋,也是一件不錯的事。」
邵司肇得意的笑了,「你都擋不了她進實驗室了,又怎麼能阻擋我們在一起呢?」
「實驗室那次,是因為她偷襲我!」儲水的臉整個漲紅。
這是他這輩子最丟臉的事情,怎麼也想不到他竟然被看似柔弱的女人一掌劈昏,這要是傳出去給別人知道,他還有臉活下去嗎?
「我管你是偷襲還是怎樣,難道要殺我的人會提早讓你知道嗎?」
青天霹靂!這是儲水的人生中最大的挫折與危機,從沒想過在公司裡會發生這種事情,誰知道謝婧瞳這女人會突然攻擊他呢?沒錯,他因為對方是謝婧瞳就降低防心,這樣是不對的,可他還是忍不住開口反駁,「難道她可以保護你?」
「不用懷疑,我們在紐奧良遇到搶劫,她一個人對付好幾個壞人,我只顧著吃甜甜圈。」邵司肇拉起謝婧瞳的手,深情的微微一笑。
邵司肇那副明顯墜入愛情海還不想起來的鬼樣子,看得儲水直跳腳,他用生命跟隨了大半輩子的主子,竟然為了一個女人,拋棄他們辛苦維持的實驗室。
「你的特助要保護你的安全?」謝婧瞳好奇的問。
邵司肇點頭,笑道:「我大多時間都在實驗室裡面,只有他有磁卡可以進出,如果他不堅強一點,我怎麼辦?」
「那你也是特助,怎麼沒有保護我的安全?」謝婧瞳好笑地再問。
「我有陪妳啊!妳升職,我陪妳升職;妳跌倒,我也跌倒;妳打人,我也陪妳打人;我們還一起騎了兩個星期的腳踏車……這樣不算盡職嗎?」邵司肇笑說,卻不知道謝婧瞳要的並不是這樣。
「不是你人陪我就可以,」謝婧瞳指著他的胸口。「這裡也要陪我。」
「我陪妳的是人,跟心有什麼關係?我不喜歡嘴巴說說而已。」邵司肇納悶不已。
謝婧瞳歎了口氣,撫了撫額頭。
想要教會邵司肇這些無形的情感東西,比陪他騎腳踏車回來還難,她不介意陪著他瘋、陪著他找莫名其妙的問題與答案,可是她想知道他給她的真,是否只在她的面前呈現?
她不知道這算不算奢求,邵司肇常常人即使是在她身邊,心卻不知道流落何方,她知道他喜歡她,但是非常懷疑他知道愛是什麼,她並不是懷疑他不喜歡她,而是這樣的邵司肇感覺並不完整,讓她的心裡有點空空的。
邵司肇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不知道她在煩惱什麼,卻隱隱感覺到她是在煩他的事,因此也不知道該不該問。
儲水壓抑不住想笑的衝動,又沒有勇氣笑出聲,邵司肇的回答絕對不是普通人辦得到的,根據邵司肇的回答,儲水敢打賭,他們可能連親吻都沒有做過。
「妳跟他以前……到底……有沒有過性生活?」儲水抖著聲音笑問。
「有沒有,關你什麼事?!」邵司肇不悅的瞪著儲水。
謝婧瞳懂儲水的心情,如果她不是當事人的話,也會笑到發抖。
「沒事。」儲水連忙應和,他注意到了謝婧瞳的神色,那裡頭寫滿了答案,因此他也沒有勇氣再問。
「你們什麼時候開始這麼有默契了?」邵司肇不是滋味的問。
「沒事。」謝婧瞳無奈的笑道。
「為什麼不跟我說?」
「說什麼?」她沒有發現他語氣裡的酸澀,或者該說,她也沒想到他會懂得什麼叫吃醋。
「為什麼?」邵司肇不服氣的瞪了儲水一眼。「為什麼他可以懂妳,我不行?」
「他懂我?」謝婧瞳對他莫名的指控無言以對。
「為什麼妳一個眼神他就懂了?」邵司肇指著儲水,他討厭儲水跟謝婧瞳的眼神交流,甚至到了厭憎的地步。
儲水望著邵司肇,心中百感交集,不知道應該高興,還是應該祝福他們。
十五年前剛與謝婧瞳離婚的邵司肇,與十五年來不懂得情感的邵司肇,跟現在與謝婧瞳在一起顯得意氣風發、幸福滿足的邵司肇……他看了那麼多年的主子,怎麼會不知道主子對謝婧瞳的情感深到無法斗量的地步。
邵司肇甚至因此在離婚之初完全無法振作起來,嚴重到需要請心理醫師進行催眠,將他對謝婧瞳的感情完全抹去,才讓他恢復正常。
而後的十五年,邵司肇變成了一個不懂情感的人,這樣的他並不完整,卻勉強能夠過活。
只是過活。
天知道這對剛失去謝婧瞳的邵司肇來說,是多麼令人感動的事。
然而十五年後,當邵司肇再次遇上謝婧瞳,邵家對他的保護便灰飛煙滅,儲水不禁心想,若是主子想起當初失去謝婧瞳的痛,那將會如何?
這是邵家與他都沒意料到的結果。
想著,儲水笑了,主子到現在還是不懂,為何只對謝婧瞳破例?為何只為她拋下所有的原則,為她放棄尊嚴?一旦他明瞭,也許他們之間就不會這樣常常溝通不良了。
謝婧瞳並沒有注意到儲水千回百轉的心思,只是指著邵司肇怒道;「懂與不懂,有什麼差別?」
「妳只可以對我笑!」怒火燒盡了邵司肇的理智,壓不下他心底的澎湃。
「我不是你的玩具,我要對誰笑都可以!」謝婧瞳沒留意到他話語裡的酸意,更不知道他發脾氣的用意。
「我的婧瞳只能在乎我……」邵司肇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說才能清楚表達此時的情緒,他滿心都寫滿了謝婧瞳的名字,所有的心思都只牽繫在她身上,可是他無法清楚明白的把這時內心的起伏化為言語讓謝婧瞳知道。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所有的情緒都只繫於一個女人身上,卻無以名狀?
「為什麼我只能在乎你?」謝婧瞳一句話堵死了邵司肇。
邵司肇快要瘋了,可是話到嘴邊,怎麼也說不出口。
謝婧瞳發覺他的異樣,盯著他半晌,笑了。
這男人對他們之間發酵的情感還在似懂非懂之間,但已經有進步了。
「等你弄清楚,再告訴我吧!」謝婧瞳決定不再提示邵司肇,即使要花比較長的時間,她也要耐心等待他想通的那個時刻到來。
*** *** ***
結果謝婧瞳提前一星期回到台灣。
不是因為儲水的蓄意阻撓感到挫敗,而是和那笨得跟豬一樣的男人大吵一架。
最後的結果……總而言之,是她輸了。
所以回來台灣的是她,斷絕聯絡的是她。
但她可以克制自己不跟邵司肇那頭豬聯絡,卻克制不了想念他。
她想念他的瘋、他的狂、他的不正經,他的一舉一動在在牽扯著她的神經。
就算她回到了台灣,還是掛念著他在美國好不好。
可是那頭豬竟然為了她跟儲水交換眼神,就醋勁大發?思及此,謝婧瞳忍不住笑出聲,卻有更多的無可奈何與忐忑。
邵司肇是否會懂得什麼叫愛?
雖然她警告他,沒想清楚之前不准來台灣,但不知道他是否會記在心上,還是又窩在實驗室裡閉關?
她苦笑了下,根本沒辦法預期他的行為表現。
不知道在房門外站了多久沒出聲的謝築台看著姊姊又氣又笑的樣子,沒敢鼓起勇氣走進房間,問她提前回台灣的原因。
他們全家人高高興興的把她送出國,卻在今天下班回來後,發現她在房間裡,有了上次的先例,全家人沒人敢問她緣由,而好奇心旺盛的爸媽理所當然地決定推他出來當替死鬼,前來打探。
突然,謝婧瞳轉頭,發現有竊聽習慣的弟弟站在門口。
「你在幹嘛?」
謝築台嚇得瞪大眼睛,還得承受隱忍笑意的痛苦。「妳……妳……怎麼黑得像……黑面三媽?」
福爾特的天氣再怎麼熱,也不至於把人曬成這樣吧!她真的是去玩嗎?
謝婧瞳翻了個白眼,無奈的說:「麻煩拿三炷香來供奉一下。」
她整理好行李,取出裝錢的信封,打算把老媽給她的錢全部奉還,這趟去玩,只用到她身上那張一千美元。
「妳有見到邵司肇嗎?」
「有。」
「那妳跟他吵架了嗎?」謝築台的問題簡單明瞭。
謝婧瞳瞥了弟弟一眼,不語。
「你們吵架了?」看見姊姊的反應,謝築台心中的疑惑得到肯定的答案。挺難想像的,根據姊姊的描述,他還以為邵司肇是那種不知道如何發脾氣的好好先生。
會吵架……
很難想像……
「他吃醋。」邵司肇懂得在乎是件好事,但是他把她惹毛了。
就像現在,她一想起在美國的事,就會有想宰了他的衝動。
「這不是好事嗎?」謝築台一副她不懂得珍惜的樣子。「姊,妳不知道要從男人身上得到注意力很難嗎?要是我的話,才不想理妳這種沒事把自己弄得跟黑面三媽一樣的龜毛女人。」
謝婧瞳冷哼一聲。「我從紐奧良陪他騎了兩個星期的腳踏車回福爾特,還得陪他擅闖古跡、襲警,他竟然為了我和儲水交換眼神就吃醋,怎麼?我不能跟男性朋友有什麼牽扯嗎?」
她越說越生氣,誰說她不在乎的,說穿了,她在乎得要命,也氣得要命!她只是嘴硬,想替自己留點面子。邵司肇連自己的情緒都處理不好,她怎麼對他言明一切?
謝築台睨了她一眼,「姊,妳別口是心非了。」
「我是女人,總不能什麼都由我主動吧?!」謝婧瞳為了他,已經拋棄矜持,還不夠嗎?「我一直懷疑我愛上的是個小朋友。」
「有這麼嚴重?」他看不出來,像邵司肇那種科技鉅子會是小孩子。
「如果只是得不到他的注意力,我還不會那麼介意,畢竟那代表還有努力的空間,但是他老是讓我覺得他人在我身邊,心卻不知道在哪裡,這樣我就不能忍受了。」謝婧瞳不會形容那種空虛的無力感,也不認為這個沒交過女朋友的弟弟會懂。
「姊,我覺得他不像一點都不在乎妳耶!」謝築台才看了客廳電話的來電紀錄,有幾十通,幾乎都是國外打來的。
會這麼勤的打電話,而且是來自國外,除了邵司肇,還會有誰?
「我們家的電話壞了。」謝築台搔了搔頭,佯裝不解,他不認為邵司肇不在乎,不在乎會從國外打幾十通電話?他可能是表達的方式差了一點,但不代表他不愛姊姊啊!
「你怎麼知道是美國打來的?」她不認為那男人想得通。
「電話上面有國碼。」
謝婧瞳不由自主地綻開笑容。
「黑面三媽終於露出笑容了。」謝築台開玩笑的說。
謝婧瞳隨手抄起身邊的抱枕,朝他扔過去,正中他那張訕笑的嘴臉。
聽著弟弟的哀號聲,她覺得心裡甜甜的,知道邵司肇有打電話來,讓她不由得期待起他到台灣來找她的日子。
*** *** ***
謝婧瞳總覺得今天心神不寧。
前幾天她窩在家裡敷面膜,但是美白的成效沒有想像中的好,心情鬱悶的她到住家附近的公園透氣,可是……她發現心中的不安越來越濃,還在遲疑著該不該回家時,突然有個冷硬的東西抵著她的背脊,讓她毛骨悚然。
她不敢妄動,直到身後的人發出聲音。
「我想,妳應該沒興趣知道抵著妳的是什麼東西。」來人穿著輕便的休閒服,用外套遮掩手中的槍。
「為什麼?」謝婧瞳忍不住問道。
「我搞不懂那男人為什麼會喜歡妳。」約克看著面前這個不起眼的黝黑女人,牛頭不對馬嘴的說。想不透這又黑又瘦又沒氣質的女人到底哪一點吸引他?這種女人送他,他都還要考慮,采昕科技的總監竟然把她當作寶?
「麻煩一下,請告訴我,我為什麼會被挾持好嗎?」謝婧瞳有點哀怨,想不到在紐奧良跟幾個人打架都沒事,偏偏在以為安全的台灣被槍抵著背脊。
「別問,總之妳乖乖聽話,我們不會為難妳。」約克將她押進停在路邊的休旅車。
謝婧瞳不認為是自己惹來的禍端,但也不知道這些人為什麼要抓她。
「你們到底想要什麼?」她想不出自己被綁架的理由。
「去問出錢的人吧!」車內另一名東方男子打了個呵欠,「我們只負責把妳帶到老闆指定的地方,至於到了那裡妳要怎麼耍嘴皮子,是妳的自由。」
「等他們拿到想要的東西,就會放了妳。」約克覺得這女人太鎮靜了,不像是個被挾持的人該有的正常反應。
「說錢,我家只算小康;說能力,應該還輪不到我。我是怕你們綁錯人了。」謝婧瞳臆測。
「妳唯一的價值就是讓采昕科技交出合約。」
「已經簽了約正式販售的東西,怎麼違約?別說傻話了。」果然沒錯,她人生遇上的第一件危機,竟然是邵司肇贈送的禮物惹的禍。
「如果沒有違反公平競標的原則,也不會有今天的狀況。我們接受了四家公司協調聘請跟蹤、伺機綁架,以威脅采昕科技的合約重新招標。我們在台灣與美國跟蹤了快兩個月,終於等到妳落單。」那東方男子將前因後果說清楚。
「傻不傻,我不干涉,不過妳還是得跟我們去。」約克不耐煩的說,「走了!」
「幹嘛跟她囉唆?!把她帶回去,管那些人是傻的還是笨的,錢可以到手就好。」那東方男子發動車子,轉動方向盤,將車駛入車道。
謝婧瞳歎了口氣。能怎麼辦?雖然她沒有被五花大綁,但是被槍抵著也不快活。
看著車子漸漸駛離社區,她的心也跟著越來越涼。
一想到這全是因為采昕科技的一紙合約,謝婧瞳真是哭笑不得。
她忍不住想,要是邵司肇知道她被綁架,會有什麼反應?想到自己竟然期待了起來,她不由得笑了,自嘲地想,難不成她已經習慣了被虐?
謝婧瞳不怪邵司肇送了這麼大一份禮與附加禮,平空得到價值百億美元的東西,果真會遭天譴,原諒她更貪心的想要前夫的愛與珍視,如果因此必須遭到更大的天譴,也請等她聽到邵司肇親口對她說「我愛妳」三個字再懲罰她吧!
*** *** ***
邵司肇在第五天聯絡不到謝婧瞳的時候,便不管儲水的臉色有多難看,堅持到台灣一趟。
而儲水所能做的,也只是跟著他來台灣罷了。
邵司肇在謝婧瞳離開後,便一直在思考,為什麼她會生氣?為什麼他會怕她跑掉?為什麼怕她又不理他?為什麼看她跟儲水眼神交流就生氣?
想了好久,他終於想到了一個結果,那就是——
他喜歡謝婧瞳,不,他愛謝婧瞳。
一想通這個滯礙的癥結,邵司肇對於謝婧瞳的所有情感也都回了籠,心理醫師對他所下的催眠指示也跟著破解了。
他這才知道,原來自己這十五年來的部分記憶被封鎖了。
還沒離婚前,因為她常跟別人出去玩,他非常吃醋,所以才生氣地簽下離婚協議書,現在又看到她跟別人眼神交流,他怎麼能不生氣?即使那個人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儲水,他也克制不了那份因為過度在乎而產生的獨佔欲,甚至衍生出火氣。
想開之後,邵司肇滿心只想著快點到台灣,如願的來到謝家,沒想到來開門的人卻是一臉愁容的謝築台。
「發生什麼事情?」邵司肇訥訥的問。
「進來再說。」
謝築台站到一邊,讓邵司肇進來。現在不是抗拒他的時候,只有他的合約才救得了謝婧瞳。
謝母看到邵司肇時,無助的眼眸泛著淚光,有如見到救兵般的哭喊著:「我求你救救我們家婧瞳!我求求你救救我們家婧瞳……」
邵司肇還搞不清楚狀況,愣住了,「婧瞳出了什麼事?」
「你送給我姊的禮物,有好幾家廠商不滿,挾持我姊想要逼你重新招標。」這傢伙還真厲害,歹徒才掛斷電話,他馬上就到,看他一臉錯愕的樣子,難道他還不知道?
「廠商?」邵司肇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產品是他發明的,他想要給誰就給誰,哪還得經過別人的同意!
儲水翻了翻白眼,「早就跟你說不要這麼做,這下子好了吧!」
邵司肇更加自責。這是報應啊!誰教他不聽話,儲水明明警告過他,國外的廠商不好惹,偏偏他為了追馬子故意為所欲為,能怪誰?
「媽,妳放心,婧瞳不會有事。」
他這一聲「媽」,讓在場所有的人傻眼。
謝家人和儲水都不知道他怎麼會叫得如此自然,就算他以前這麼叫謝母,但是他和謝婧瞳離婚十五年了,事隔十五年,叫媽竟然還叫得這麼自然的人,也只有邵司肇了。
「你叫人家媽?」儲水呆呆的問。
「我以前就叫她媽,不然要叫什麼?」邵司肇一臉無辜。現在不能像以前一樣叫媽,以後還是得這樣叫,不是嗎?
「沒關係,你還當我是媽,我很感動。」謝母噙著淚,對這十五年不見的前女婿很滿意。
「呃……」謝築台看著邵司肇,不知道自己該叫他姊夫還是不該,看了父親鐵青的臉色,他乾脆跳過稱謂,「你要怎麼做?」
「沒關係,交給我們處理,婧瞳會平安回來。」邵司肇朝儲水使了個眼色。
儲水瞭解的點頭,轉身離開謝家。
「爸、媽,我的行李可以放在這裡嗎?」
謝家父母不知所措,也只能傻愣愣的點頭。
「婧瞳的事情我會處理,她會平安回來的。」邵司肇恭敬的向謝父和謝母道別,沒等在場的人反應,轉身離開謝家。
「回邵家,我在婧瞳身上有放追蹤器。」邵司肇一坐進車裡,馬上下命令。
坐在駕駛座的儲水瞪大了雙眼,訝異地瞥他一眼。
難道主子早就預料到會這樣?這個神經少得跟木頭一樣的男人會留心這種事情?
「追蹤器?」儲水反問。
「她其中一隻耳環是追蹤器。」騎腳踏車回福爾特的那段時間,邵司肇幫她製作並趁她睡覺的時候掉換了耳飾,怕的就是會有這樣的狀況。
「難道你破例?」不敢相信啊!死都不願意跟別人做一樣東西的男人,為了謝婧瞳,竟然破例了。
他到底為了謝婧瞳破了多少次例?
「方便。」邵司肇冷冷的說,他現在牽掛的是不知身在何方的謝婧瞳,擔心她不知道會出什麼事情。
儲水也沒那個膽子在這時候還跟他開玩笑,只能盡快將車子開回邵家。
車子一停下,邵司肇立刻開門下車,邊走向屋子邊厲聲吩咐——
「兩個小時後我要出發救人,路線、建築、方法、人力、出路都準備好,我自己去。」
現在他要先合眼休息,冷然的表情下已經面臨崩潰邊緣,卻不得不先休息養足精神。
這些人敢動他的女人,就要有付出龐大代價的心理準備。
什麼?兩個小時?!儲水傻了。這時候邵家四兄弟特有的惡劣本性就跑出來了,就算他們這些特助都是天才,兩個小時要做好所有的準備,會不會太嚴苛了?
這時,他不由得想起了另一個特助原植柳的遭遇,聽說前一陣子原植柳也是遭受到同樣的對待。
難道遇上女人,所有的男人都會改變,變得讓所有的特助忙得恨不得一人當百人用?不!他不相信!他絕對不相信!
看著主子的背影,儲水心中有著千言萬語,但是他沒種,不敢向主子抱怨。
*** *** ***
夜幕低垂,邵司肇穿著夜行衣藏在郊區四合院的屋簷上,第一次感謝腳踏車之旅將他的膚色曬得這麼均勻,讓他在夜色裡只露出一雙泛著怒意的晶亮眸子。
他知道謝婧瞳被關在腳下的房間,悄悄翻開了屋瓦,往下一看,他的心瞬間被狠狠撕碎,以為應該平安無事的人,被蒙著眼睛,手腳反綁,全身傷痕纍纍的躺在牆角,露在衣服外的皮膚沒有一處完整,讓他心痛得差點直接往下眺。
他想不透這些人為什麼敢對她動手,難道他們蠢到認為綁了她就可以重新招標?邵司肇已經很久沒有這種亟欲沾惹血腥的感覺了,他一直以為自己能夠掩飾得很好,可是怎麼也沒想到會因為謝婧瞳被綁架而引發沉寂已久的嗜血衝動。
「怎麼?那女人醒了沒?」
屋裡傳出的聲音,讓邵司肇訝異地睜大了眼。
那是易華,邵司睿的特助。
他怎麼會這裡?
易華表面上不動聲色,其實暗暗擔心著那個昏迷已久的女人,如果她出了什麼事情,他就完蛋了。
他奉了邵司睿的命令要看好這個女人,要是出了什麼事情,不只邵司睿會宰了他,還會被邵司肇大卸八塊。
「剛剛那些人又打了她,還潑鹽水,讓她醒也痛,不醒也痛,要是我,寧願不要醒來。」約克還以為只是要囚禁她到合約重新招標,沒想到那群人會把她打成這樣。
「算了,該活的人不會死。」易華看她的樣子,不禁冒出冷汗,為了避免身份曝光,決定還是趕緊離開,只求她不要斷氣,活到邵司肇將那個案子重新招標。
只要能夠回到邵家,邵司衡那怪胎連剩下一口氣的人都能救得活,邵司衡現在應該已經在台灣了,他只希望謝婧瞳能撐到那時候。
易華走出房間,驚愕的發現所有的人都倒在走廊上,空氣中瀰漫著熟悉的香味……迷迭香……
背後細微的聲響引起了他的注意,回頭一看,竟然是穿著夜行衣的邵司肇,媽呀!
看到黑得像包公的邵司肇站在他的正後方,那雙像要將他宰了的凜冽眸子,讓易華不禁全身發抖。這才是真正邵家主家的主子啊!
「你以為弄成這樣我就認不出你了嗎?回去之後給我解釋清楚,你出現在這裡的原因!」邵司肇冷冷的說。
易華乾笑兩聲,反正他的主子遠在尼斯,只要跟他報告就好了。他相信邵司肇絕對沒有追他的打算,連忙飛也似的翻牆逃走。
只是沒想到一輛機車正好行駛過來,他這一躍,把一個漂亮美眉踢飛出去。
「啊……」
邵司肇沒心情理會外頭的尖叫聲,滿心只掛念著渾身是傷、動也不動的人兒,邁步衝進房間,驚恐的扶起她,卸去蒙住她的眼睛的罩子,觸摸她的頸動脈,發現她仍有氣息,這才鬆了口氣。
他忍不住緊緊抱住渾身濕透的謝婧瞳,想將那些人千刀萬剮的衝動逼得他快要崩潰,尤其是剛剛看到易華,更是無法抑制氣憤。
「婧瞳?婧瞳?」
謝婧瞳不情願的從疼痛迷濛中清醒,面露恐懼,害怕那些人又要打她,歇斯底里的揮舞手臂。「別打我!別打我!」
「婧瞳!醒醒!是我,妳別怕。」邵司肇將她緊緊擁在懷中,壓制她的恐懼,溫柔的安撫她。
謝婧瞳聽到邵司肇的聲音,確認眼前抱著自己的人是邵司肇後,情緒霎時崩潰。
「好痛……」謝婧瞳攀著邵司肇,傷口碰到鹽水,痛得不能說話,只能以淚洗面。
「沒關係,我們回家。」邵司肇隱忍著怒氣,逼自己冷靜下來,緊緊的抱著她,恨不得將她揉進心坎裡,分攤她的痛,更恨自己沒好好保護她。
「我討厭你送的禮物。」謝婧瞳邊流淚邊說,全身疼得沒辦法對他的救援有任何感動與感謝。
「對不起。」邵司肇生平頭一次因為沒有聽儲水的勸告而後悔。
「我不要留在這裡。」謝婧瞳眼神驚恐的說。
「好,我們馬上離開。」邵司肇抱著謝婧瞳,大步離開四合院。
*** *** ***
「Shit!」邵司肇看著視訊畫面裡的花心邵司睿,忍不住啐了聲,尤其他一臉無所謂的樣子,教他怒火中燒。「你最好給我解釋清楚,為什麼易華會在台灣?」
邵司睿被罵得莫名其妙,沒好氣的說:「媽的!是誰去玩兩個星期,卻不帶手機的?連自己被歐洲公司盯上都不知道,就算想幫也不知如何幫,除了犧牲我可愛的易華去幫你,能怎麼辦?!」
可愛的易華?什麼時候他這麼愛惜特助了?這麼說來,還是他顧著玩,理虧了?
「我都回去福爾特多久了,你還不是沒告訴我?!」邵司肇滿腹的怨氣沒找個人發洩,絕對無法平息。
幾個小時前,邵司衡從北海道來台灣救了謝婧瞳後,又被他踢回日本,在守候謝婧瞳清醒的時候,他忍不住滿腔怨氣,於是找邵司睿發洩。
「你以為我很閒嗎?我的女人我都搞不定了,哪來的空閒去搞你的女人?!叫易華看著,已經很顧兄弟道義了!」邵司肇凶,邵司睿比他更凶。
「你的女人?」邵司肇挑眉。
什麼時候開始花心的睿會說「我的女人」這四個字?
邵司睿發現不小心說溜了嘴,但他不在意的聳聳肩。「跟你說也沒差啦!你都可以為了那個女人把自己搞成這樣,我就不能為了我的女人心酸嗎?」
邵司肇滿腔的怒火瞬間平息,看來最近邵家的兄弟都在走桃花運。
這時,他也發現了邵司衡的怪異之處。
「衡的醫院最近是不是虧錢?他沒把縫合謝婧瞳傷口的器械丟掉。」
邵家四兄弟除了幾乎一模一樣的長相與長髮,還有各自不為外人知的小怪癖,邵司衡的潔癖是四兄弟中最嚴重的。
「不可能吧?!」邵司睿難以置信的怪叫。
「我看到他把器械收進盒子裡,而且他剛剛講電話的時候,竟然怕被我聽到,還跑到外面說。」
嗯!這下子邵司肇更加肯定所有的兄弟都在同一個時間遇上了女人,連那個死要面子的邵司禮也跑來台灣,還有什麼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我們四兄弟同年同月同日出生就算了,幹嘛你們連交個女朋友也要跟我同一個時間?」邵司睿看了邵司肇一眼,語氣酸得讓邵司肇心生不悅。
「你一年四季都在交女朋友,誰跟你一樣四季都發情?」邵司肇毫不留情的反駁。
「我四季都發情又怎樣?總比有人搞不清楚什麼叫發情好。」邵司睿向來不介意被說成發情的種豬,「怎樣?我就是沒辦法一天沒女人!」
邵司肇不想理他,不知道什麼叫發情又怎樣?他現在已經知道了!不過對易華沒出手救謝婧瞳,還參與綁架,真讓他一肚子火。「你給我解釋清楚,為什麼易華沒救謝婧瞳,反而幫忙綁架?」
邵司睿終於正視這個向來忘情的兄弟,「你不是忘記了嗎?」
什麼時候開始他的腦袋除了機械之外,還記得別的東西?眼前這個非常健忘的男人,通常轉個彎就把事情忘得一乾二淨,竟然還會記得他們幾分鐘之前談的瑣事,原來一個人找到在乎的東西,真的會有所改變……
邵司肇為之氣結。「謝婧瞳還躺在我面前,我會忘得掉嗎?」
「怎樣?易華還不錯吧?!她沒死啊!我有叫易華好好保護她的生命啊!」
是這樣沒錯啊!他的命令是不要讓謝婧瞳斷氣,而她也沒有斷氣,不是嗎?
「最好是這樣!」邵司肇看他的表情也知道他下的命令有多麼的草率,幸好謝婧瞳沒事,否則他絕不會善罷干休!
看見兄弟仍是一臉憤慨,邵司睿笑笑的說:「易華的命換四家公司的名字,要嗎?」
「就算沒他的命,你還是得告訴我。」邵司肇氣得頭頂都快要冒煙了。
「那不就好了?」邵司睿哈哈大笑。
*** *** ***
謝婧瞳醒來,看到他們兄弟透過視訊在對談,這讓她對最近週遭所發生的事情非常不解。
她撐起無力的身子,似乎聽到他們在討論她的事情,清楚的看見螢幕裡的男人後,也確定那個人是四胞胎中的邵司睿。
邵司肇聽到細微的挪動聲,馬上關掉視訊。
「婧瞳!」看見她醒來,他滿臉欣喜,沒注意到她除了身體痛苦之外,還有心情的不悅。
「這次你要怎麼解釋?為什麼你知道我在哪裡?」謝婧瞳看著房子裡的擺設,這裡並不是她家,更不是邵司肇在台灣的舊房子。「這是哪裡?」
「這是我在台灣的房間。」邵司肇發現把她帶回邵家好像是個錯誤。
「你在台灣的房間?!你在台灣早就有住的地方?」謝婧瞳一看這房子也知道絕對不可能在一夕之間生出來。「你還沒告訴我,為什麼你知道我被關在哪裡?」
「我請儲水查的。」
「連警察都不知道,你們會知道?你又有什麼能耐可以救我?」
邵司肇靜默了幾秒,思考著該不該說實話?不知道事實能否為她接受?她能夠接受他是邵家的一分子嗎?
「妳知道邵家嗎?」邵司肇試探性的問。
謝婧瞳頓了下,遲疑地開口,「是那個邵家嗎?」
邵司肇歎了口氣,「嗯。」
「你是邵家的人?」
「嗯,我是邵家主家的人。」邵司肇不敢再隱瞞她,連忙表明自己真實的身份。
霎時,謝婧瞳不知道應該做何反應,她在美國遇到他時,並不知道他是邵家主家的人,只是很單純地將他當成一般華僑,但是她沒想到,原來眼前這個男人竟然有著一個遙不可及的可怕背景。
「婧瞳?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瞞著妳的,只是我怕……因為妳知道我是采昕科技的老闆時,反應已經很大了,要是再知道我是邵家主家的人,那……」邵司肇隱去話尾,他發現謝婧瞳並沒有在聽他說話。
頓時,他慌了。
他記得邵司睿曾說過,遇到這樣的狀況時,給女人一個吻就可以了。
於是他忽略她滿是驚恐的表情,執意靠近她,在謝婧瞳無路可退的狀態下,雙手抵著床柱,俯視著她,迅速吻上她顫抖的唇瓣,希望得到她的原諒與回應。
謝婧瞳仍處在驚恐中,根本無法感受他吻裡的歉意與乞求,瘋狂的揮舞雙手,想要推開他。
他抓住她的雙手,緊緊的擁入懷中,不給她反抗的機會。
謝婧瞳拚命掙扎,同時狠狠的咬了下邵司肇的唇瓣。
邵司肇吃痛,馬上放開她,退後一步,睜著無辜的大眼看著她,「好痛!睿那個傢伙怎麼沒告訴我,吻的時候要咬人?!」
謝婧瞳看著他無辜的樣子,心裡的恐懼登時消彌了不少,剛剛唇齒相接時,他的青澀讓她訝異,再聽到他所說的話,差點逸出笑聲。
她不會傻到問他,為什麼吻她?看著他無辜的反應,好像被強吻的人是他。
「流血了……」他撫著唇瓣,舔到一絲血腥味。
謝婧瞳滿腔的怒氣與震驚隨著這個吻消失了,她撫著被他吻過的唇瓣,似乎還殘留著他的溫度與氣息,教她的一顆心微微悸動。
「我看看。」她無奈的歎息,想拉他的手,卻被他孩子氣的躲過。
「不要!萬一妳又咬我怎麼辦?」接吻要這麼咬,怎麼會有人喜歡接吻?這樣嘴唇不就沒多久便傷痕纍纍?
謝婧瞳看著他孩子氣的樣子,哪還有邵家主家人的氣魄?而且他剛剛說了「睿那個傢伙」,難道是那個花心大蘿蔔教他的?
她從以前就知道邵司睿那傢伙的花心史,他從國小就開始勾搭女人,比起來,邵司肇真的專情太多了。
「不會,放心,我不會再咬你。」這樣的話,應該是他要說來安慰她啊!
怎麼又角色互換了?
這樣一份可笑得可以的感情卻讓她捨不得拋下……謝婧瞳也不想去細究了。
不論邵司肇的身份,不論他的低能,不論一切的一切……不管愛上這樣的男人對她而言到底是好還是壞,無法拋下恐懼也好,無法放下心疼也罷,她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她愛這個男人,不管他是誰,即使他是個窮光蛋,她也愛他。
邵司肇一臉懷疑的坐到床沿,當她柔軟的手觸碰著他的唇瓣時,溫暖的悸動策動了他還不知道什麼叫作溫存的心房。
謝婧瞳忍不住蹙起眉頭。怎麼他被曬黑的膚色完全沒有變白的跡象?就連嘴唇的顏色也比較深,教她必須靠近他才能看清楚傷口。
看著他的唇瓣,有種看到GODIVA巧克力的感覺,那是她最愛吃的巧克力,也不知道是哪股衝動的驅動下,她竟然趁著邵司肇失神時吻上他的唇。
他唇瓣上殘留的血漬,讓她耐不住的探索他青澀、不知如何反應的呆滯舌頭。
邵司肇愣愣的看著她迷濛的眼睛,也沉醉在這個吻帶來的感動裡,在她的香舌引導下回應她,心裡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覺醒。
他僅有的理智在這時活躍了起來,想到剛剛是他主動吻謝婧瞳,所以她咬他,那現在是不是要反過來換他咬她?
雖然想到她會痛,覺得心疼,他還是咬了一下她的唇瓣。
「啊!」謝婧瞳吃痛,連忙離開他,羞紅著臉問:「為什麼咬我?」
邵司肇眨了眨無辜的眼睛,訥訥的問:「接吻不是都要咬一下?」
謝婧瞳乾笑兩聲,「這樣咬會痛,我可以咬你,但是你不可以咬我。」
邵司肇似懂非懂,卻也不在意,「我知道了,那下次可不可以咬輕一點?因為我也會痛。」
謝婧瞳偏著頭笑了。這男人可愛的地方還真多。
「你是邵家的人,也難怪你會知道我在哪裡……」
以邵家的資源與人脈,要知道她在哪裡並不困難。
「妳能理解就好。」
「但是你怎麼會出現在那裡?那些人都不好惹,你怎麼不叫警察就好?」
「我一個人就夠了,那些人敢碰妳,就要有被幹掉的覺悟。」邵司肇一想起那些白目的人,心中就有氣。
謝婧瞳大驚失色,「難道沒人教你不能殺人?這樣以後你要怎麼教導我們的孩子?叫他跟你一起去殺人?難道你希望小孩一出生就會拿槍?邵家的人都是這樣的嗎?」
「我們現在都不拿槍了,那被抓到可是違法的,我們都用這個。」他亮出手指頭上的戒指槍。「這是我的發明,比槍好用,還不會留下彈殼。」
謝婧瞳有種想直接昏倒的衝動。難道他不知道她在擔心他嗎?他聽不出她話裡的重點嗎?還跟她亮出最新的武器,現在這是什麼狀況?
她記得那枚戒指他從來不離身,難道他時時刻刻都帶著武器?突然,她想起那日在紐奧良被搶的情形……
為什麼這傢伙看著她跟別人打架卻不幫忙?
「等等!」謝婧瞳忘記身上的痛,也忘了教導他隨身帶槍是犯法的常識,怒氣沖沖的開口,「為什麼你會拳腳功夫,連槍都隨身攜帶,那天在紐奧良被搶時卻不幫忙?」
「妳叫我幫忙打一下啊!」
這回答真是好到讓她咋舌。是啊!話是她說的,是她叫他幫忙打一下的……難道他到今天才知道什麼叫作英雄救美?
雖然她並不是什麼絕世美女,也是會期望心愛的白馬王子來拯救她啊!他怎麼可以這樣對待她?
「邵司肇!」謝婧瞳忍住全身的疼痛,大聲的吼道;「我可以屈就你傻到不知道什麼叫作愛,可以忍受你不知道什麼叫作談戀愛,可以假裝不知道你以前殺過人,但是我沒辦法忍受你看我被打還不出手!」
「但是都是妳打他們,不是嗎?而且我很少跟人家做愛,所以也不太知道該怎麼做妳才會高興……」邵司肇看到她噴火的眸子後馬上閉嘴,雖然還是不太懂她為什麼會生氣。「婧瞳?」
謝婧瞳雙手環抱胸前,別開頭不理會他。
這下子怎麼辦?他不要她生氣啊!
在邵司肇細心的照料下,謝婧瞳身上的傷復原得很迅速,所幸沒有留下任何疤痕,原本黑得可笑的膚色已經淡化成健康的古銅色,終於可以上班,也才敢進公司見人。
「大家早。」謝婧瞳心情愉悅的向大家問好,便打開辦公室的門。
誰知,眼前的景象讓她看傻了眼。
辦公室裡都是她喜歡的紫白雙色洋桔梗,桌上、地上、牆上,滿室的洋桔梗,看得她不知道該說什麼話。
邵司肇終於開竅了?
她知道外頭所有的人都在等著看她的反應,所以關上門,拉上百葉窗,獨自感受這突如其來的感動。
這時,謝築台打開門,探頭進來,細聲間道;「姊,姊夫凌晨兩點來弄的,很漂亮吧?」
謝婧瞳蹙起眉頭。其實她早就不生氣了,只是故意對他冷淡,冷淡到所有的人都覺得他們快分手了,想不到父母和弟弟在看到他不顧反對怎麼都要抱著她回家時,家裡的氣氛就此改變,反對的聲浪銷聲匿跡。
只有她依然故我,就算邵司肇出現在家裡,還是一如往常的平淡。
「姊,妳過來一下。」謝築台拉著她的手臂,在她的耳邊輕聲說道:「姊夫說要躲在桌子下面等妳進來時給妳一個驚喜,我看他一定在桌子底下睡著了。」
「哦?」謝婧瞳冷冷的應了一聲。
「說完了。」謝築台嚇得連忙關上門,遠離冰庫,同時擔心著桌子底下的邵司肇是否能夠平安的離開辦公室。
看著滿室的花海,說不感動是騙人的,但是謝婧瞳曾說過,絕對不會原諒欺騙她的人,所以她不能這麼輕易就原諒邵司肇。
而且不趁現在訂立他們相處的規則,說不定以後他會繼續說謊騙她。
為了避免以後他有這樣的借口,她一定得這麼做!
謝婧瞳記得小時候曾經說過,想被淹沒在桔梗花海的香味裡,沒想到邵司肇還記得,且替她實現了這個小小的夢想。
雖然她為了維持面子很想繼續冷淡下去,卻不由自主地走到桌子旁邊,尋找躲在桌子底下的男人。
當她蹲下身子,發現桌子下面空蕩蕩的,除了一束包裝非常漂亮的洋桔梗,連個鬼影子都沒有,原本打算原諒他的心又燃起熊熊怒火。
他真的有心想要得到她的原諒嗎?這教她如何能夠原諒他?
謝婧瞳拿起桌子底下的那束洋桔梗,氣得直跺腳,好不容易冷靜下來,看著滿屋子他精心佈置的花海,這才發現自己做了多好笑的事情。
她在幹什麼?年紀一大把了,到底還在堅持什麼?這陣子他都肯放下身段兼委曲求全的不斷哄她,她還計較什麼呢?
說不定他臨時有事情,先離開了。
邵司肇又不是成天無所事事的小伙子,他有實驗室的工作,怎麼能時時刻刻的陪著她呢?
「海闊天空,海闊天空……」她不斷的告訴自己這句話。
這時,辦公室裡突然出現一個人。
向壘石?!
「你是怎麼進來的?」她不是把門鎖上了嗎?
「這點小障礙對邵家的人來說,不是問題。」
「你也是邵家人?!」天啊!aplus集團的總經理竟然也是邵家的人!
「我只是特助而已,沒有妳想的那麼偉大,我的主子是邵司衡。」
謝婧瞳恍然大悟,「難怪……」難怪向壘石跟邵司肇之間似乎總有一些秘密存在,原來他是邵司衡的特助。
「這不是我今天來這裡的目的。」
「嗄?」
「本來應該由我的主子邵司衡親自前來向妳說明,不過他忙著……嗯……感情糾葛,所以由我來向妳說明一些事情。」
「啊?」謝婧瞳不太能夠理解向壘石這番沒頭沒尾的話。
「妳知道邵司肇剛離開妳的那段日子,是怎麼過活的嗎?」
「不知道。」這也是她好奇的地方,但是邵司肇似乎不太想提起,偶爾看見他露出困擾的神情,她也不知道該不該再問下去。
「離開妳之後,他每天醉生夢死,後來我的主子看不下去,請來心理醫生催眠他。」
謝婧瞳訝異得張口結舌。
「因為催眠,肇才會變得只知道什麼叫發明與科技,忘記怎麼跟女人相處,也忘了對妳的情感。」
說催眠是好聽一點,實際上邵司衡是要心理醫生將邵司肇所有的感情全部封印,讓他只知道要找謝婧瞳,卻沒有實際上相見的衝動,除非他想要謝婧瞳的心夠篤定,才有辦法覺醒。
「你的意思是,邵司肇會這麼遲鈍是我造成的?!」謝婧瞳搗著嘴,不能接受這個事實。難道他就這樣不知道什麼叫作感情的度過十五年?
「以前的他只要知道有關妳的消息就夠了,不過他見到妳之後就醒了,這段期間沒有經過任何感情的摧殘。」向壘石看著謝婧瞳的反應,知道目的達成了。
沒有感情的度過十五年?他怎麼走過來的?
「你們催眠他,他不知道嗎?」謝婧瞳哽咽地問。
她沒法子想像他是怎麼度過這十幾年的時問,難怪可以一進實驗室就是幾個月,因為他根本不知道什麼叫作在乎啊!不是不在乎她,而是沒辦法在乎。
「他醒了,靠著妳對他的在乎,將你們的感情一點一滴地維繫起來,他必須做的比妳想像中的還痛苦。」
「那……我該怎麼做?」所有的猜疑全都因為向壘石的解釋而釋懷了,現在謝婧瞳滿心只想著該怎麼好好地疼惜邵司肇。
「好好地愛他。這是我的主子給妳的話。」向壘石笑了笑,指著沙發,「還有,肇在沙發上睡著了,不在桌子底下。我還有事,先走了……」
不等他說完,謝婧瞳老早就衝向沙發。
向壘石見狀,面帶笑容的離去。他可以向邵司衡好好地報告一下了。
謝婧瞳撥開洋桔梗,果真看到邵司肇的手露了出來,靠近一看,他正躺在沙發上安穩地睡著。
她靜靜的坐在他身旁,看著圍繞在一旁的洋桔梗,想起了桔梗花的花語——
不變的愛。
她偷偷的在他有形的唇瓣上烙印下屬於她的印記,宣告這個男人屬於她,把玩著他的長髮,突然想起他在重逢那天所說的話:離婚後,我再也沒剪過頭髮。
她笑了笑,為這男人的可愛深深感動,起身從桌上拿起一把剪刀,把皮繩以下的長髮一刀剪斷,她不希望他再背負著以前的痛苦生活,從今天起就由她來陪伴他,給他幸福。
謝婧瞳把長髮和剪刀放在桌上,再回到他身邊,看他似乎還沒要醒來,只好在他的臉上戳了幾下。
「起床囉!」
邵司肇睜開眼,突然跳起來。
她一時閃避不及,被他的頭撞到下巴,「噢!」
「我怎麼睡著了?啊,婧瞳,妳沒事吧?」邵司肇看見謝婧瞳搗著下巴,連忙詢問她的傷勢。
「我沒事,只是有點痛。」謝婧瞳笑說,將頭倚在他的肩頭。
邵司肇看謝婧瞳的神情,緊繃的神經終於放鬆,「婧瞳,妳不生氣了?」
「不生氣,我本來就沒生氣。」謝婧瞳微笑。知道了所有的事,對他哪還生得了氣?
邵司肇傻傻地笑了,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麼原諒他,但是只要她開心,他就跟著開心。
「你怎麼還記得我喜歡洋桔梗?」環顧滿室的洋桔梗,她好感動。
「咦?妳喜歡?!」邵司肇訝異的問,放心的呼出一口氣,「那就好,我只是問花店的老闆,什麼花最多,幫我全部包起來,還好妳喜歡。」
謝婧瞳挑高了眉,她已經習慣他這種無厘頭的行為模式,加上瞎貓碰上死耗子的運氣。
「沒關係,你還知道要買花送我就好了。」謝婧瞳無奈的回應。
「我問睿,他說女生一定都喜歡花,而且越多花女生越高興,所以我就去買了。」邵司肇老實的說。
看著眼前這個她戀了十幾年的男人,謝婧瞳忍不住幸福地歎了口氣,她要的不是冷酷、不是搞笑也不是花心的男人,要的只是擁有純真本我的男人,只要邵司肇懂得疼惜她,懂得討好她,懂得愛她就夠了。
看她又不說話,邵司肇小心翼翼地問:「妳生氣了?」
「邵司睿又教你什麼哄女人的方法?」謝婧瞳沒好氣的問道。她可以忍受他的天真,但不能忍受邵司睿教他任何哄騙女人的方法。
不!絕對不行!
她的邵司肇是碩果僅存的天真男,絕對不能遭受邵司睿的污染!
「沒有,沒有。」邵司肇驚慌失措的搖頭。
謝婧瞳看他的反應,再也忍不住笑意,仰首吻上他的唇瓣,他吃驚的瞪大了眼。
婧……婧瞳吻他……
邵司肇呆住了,原來她比他懂得什麼叫吻,還主動的邀請,當她的手攀上他的頸項,他也陶醉在這個吻無法自拔時,卻也同時覺得頭部似乎有種無法言喻的「輕鬆涼爽」……
他看著飄到眼前的髮絲……髮絲……髮絲……髮絲?!怎麼會有半長髮絲飄到他眼前?
邵司肇突然覺得有點頭暈,慌張的放開謝婧瞳,雙手發抖的摸向應該可以摸到長髮的頸後……
沒有摸到應該摸到的皮繩,而是摸到整齊的髮梢……
「妳剪了我的頭髮?」他壓下尖叫的衝動,驚恐顫抖地問。
謝婧瞳不明白他的害怕,怎麼剪個頭髮需要害怕成這樣?
「我不想你再背負以前的痛苦,如果你是因為我而留長髮,就由我為你終止。」她的想法很單純,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恐懼。
天啊!他細心保養,最引以為傲的長髮被剪了……
嗚……這能怪誰?誰教他說了謊!誰教他為了讓謝婧瞳心疼而說謊!如今她把他那頭烏黑亮麗、閃閃動人,還是四兄弟裡最美的一頭長髮剪掉,他只能怪自己了。
這就是他說謊的下場,誰教他要說那種博取同情的謊話!
邵司肇摸著短髮,眼泛淚光,他的心痛無人知,也不能說出口啊!
謝婧瞳以為他是因為她而感動得落淚,於是心疼地撫著他的臉。「大男人不能哭!」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時。」邵司肇含著淚水,淒楚地說。
他心中的無奈又怎麼是這麼簡單的幾句話就說得清楚的!
「你不會真的要哭吧?」謝婧瞳想到愛漂亮的他可能因為剪得太醜而不滿。「我們再找設計師剪個比較帥的髮型就好了。」
「我不管什麼髮型都很帥。」他下意識的回應。「我……」
頭髮是他的命啊!嗚……
*** *** ***
邵司肇坐在房間的落地窗邊,一邊將邵司衡特調的強力生發劑抹在頭上,一邊拿著梳子猛梳。
一旁的謝婧瞳早就笑到抱肚子了,這對她而言是奇景,她從來沒有見過這麼憂鬱的邵司肇。
這個天生少條神經的男人難得這麼鬱悶,而且鬱悶的理由實在是好笑到讓人前俯後仰。
當所有的人得知他的頭髮被謝婧瞳一刀剪了,先是為之震驚,但得知原因後,都笑得人仰馬翻。
「很好笑嗎?」邵司肇哀怨地回頭,有氣無力地問。
他不對謝婧瞳生氣,只是非常不習慣剪短頭髮,而且他無法忍受沒有長頭髮披在肩後的優雅美感。
雖然身為男人,可他還是很愛那留著長髮,飄逸帥氣的自己啊!
「不!我們是覺得你很可憐,特地來關心。」看著他憂鬱的模樣,儲水完全不給面子。
「一點也看不出來。」邵司肇憂鬱的說,又梳了幾下頭髮。
「我們來安慰你不好嗎?」
「不好!你們都走開,不要來吵我。」邵司肇無法忍受其他人都是長髮,只有他一個人是短髮的痛苦。
自責的謝婧瞳連忙請所有的人離開房間,她正要關上房門跟著離開,卻聽到邵司肇用哀怨的聲音喊著她的名字。
「婧瞳,我想要妳抱抱我。」
邵司肇沒了一向引以為傲的長頭髮,承受著無法釋懷的低落情緒,那豈是簡單的一、兩句話就可以化解的?!
何況他知道這些人來看戲的成分,絕對高過安慰他的成分。
謝婧瞳來到他的身後,擁抱他。
她現在才知道沒了長頭髮可以讓他沒鬥志,也為她當時的衝動感到頭痛,她怎麼會天真得把他的頭髮剪了呢?她真不知道那時候是哪裡來的勇氣驅使她這樣做。
邵司肇放下梳子和生發劑,抓著謝婧瞳的手不放。「我不是怪妳剪了我的頭髮,只是我沒有長頭髮便快樂不起來。」
「我不知道剪個頭髮會那麼嚴重。」謝婧瞳抱著他,並靠在他的頭上,捨不得的說。
「我是不是很醜?」邵司肇的自尊心嚴重受損。
原本也以為少了長頭髮,對他而言無所謂,可是當一覺醒來後,他發現自己和其他兄弟都不一樣時,自卑感就淹沒了他。
沒了長頭髮,邵司肇還是邵司肇嗎?還是邵家四胞胎的一分子嗎?
「你在我心裡永遠是最帥的。」謝婧瞳雖然自責,也為他可憐的樣子覺得好笑。
這男人一點也不像成熟的男人,怎麼該有的氣度、風範,他一樣都沒有?但在她心裡,不管怎樣,他都是最帥的!
「妳是說真的?」邵司肇雀躍的問。
謝婧瞳睨了他一眼,「好像到目前為止,說謊的人只有你喔!我可沒有說過謊。」
邵司肇轉身正視她。「我不會再騙妳了。」
「真的嗎?」這回換她懷疑了。
這男人雖然天真,卻有著說謊不用打草稿的習慣。
即使如此,她還是愛慘了他。
「我會說謊,是因為不知道該用什麼理由留在妳身邊,後來才發現謊話越說越多,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邵司肇慌張的解釋。
謝婧瞳無奈的歎息,看來只能用這個方法轉移他的注意力了。
「好,那你要答應我,以後不准騙我。」她不希望他再鬱悶下去了,所以只好擔負起哄騙的責任。
「我不會再說謊了。」邵司肇舉起手發誓,隨後低頭囁嚅道;「而且我不喜歡謊話越說越多的感覺。」
「那我帶你去接發吧!」謝婧瞳記得最近有接發這東西,如果他這麼在意,就帶頭髮去接回來吧!
「不要。」邵司肇堅決的搖頭。「如果頭髮用接的就不活了,我只要一直梳、一直抹,等它變長就好了。」
「那你不能再不快樂,不然連我也會不快樂。」謝婧瞳無奈的歎息,寧願聽他說八竿子打不著的話,也不要看他不說話。
「我快樂,所以妳快樂?」邵司肇好玩的發現這個邏輯。
他喜歡這種感覺,可以和謝婧瞳有共同的快樂。
「對,你快樂,所以我快樂。」謝婧瞳也覺得好笑,然後輕聲地唱著:「你眉頭開了,所以我笑了,你眼睛紅了,我的天灰了,呵,天曉得,既然說,你快樂,於是我快樂,玫瑰都開了,我還想怎麼呢,求之不得,求不得,天造地設一樣的難得,喜怒和哀樂,有我來重蹈你覆轍,你頭髮濕了,所以我熱了,你覺得累了,所以我睡了,天曉得,不問為什麼,心安理得。」(詞:林夕)
「這首歌好可愛呀!」邵司肇忍不住也跟著輕聲應和。「妳喜歡唱歌?」
這是他第一次聽謝婧瞳唱歌呢!
「不!我是喜歡唱這首歌給你聽。」謝婧瞳親暱地吻著他好不容易解開的深鎖眉頭。
「妳快樂,所以我快樂。」邵司肇笑說。
雖然有生氣、有意外,不過一切都是為了他們的快樂。
而謝婧瞳願意接受這樣的改變。
他們分開十五年,對彼此的愛卻一直延續到現在,今後也會繼續相愛。
她好愛她這個天才又天真的丈夫呀!
你快樂,所以我快樂……只為了他們這個——
不變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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