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草
朋友約我去唱卡拉OK,我不去,我總是不去,也從未因為任何原因而破例。
可是,今天我答應了小輝。
小輝跟我不是同一系,只是一起上通識課程『哲學概論』,他很帥,又有風度,我看得出同班的小娟、小佩和小珊都在注意他,她們不是系花就是班花,像我這麼醜的壁紙花,根本想都別想。所以當小輝來邀我去唱卡拉OK時,我一時昏了頭,竟完全忘了自己的原則。
當時,他是露出一臉陽光的迷人笑容來邀我的:『你叫什麼名字?』
我羞得抬不起頭,用蚊子般的聲音,像呼氣般說出:『小玲。』
『我們下課後去KTV,』他指指教室門外那群男女,『他們都帶女朋友去,我沒有,可不可以邀你去?』
在一旁的小娟、小佩和小珊,眼神發出烈火,燙熱了我的臉,我不理她們,拚命點頭,忘了今晚應該要趕一份期末報告。
我只好決定,即使去了,也不能唱歌,不唱,絕對不唱。
我之所以不唱,是因為在小時候的記憶中,每當周圍有唱歌,就總有一些怪事發生,所以我最怕上幼稚園的唱遊、小學的音樂課、週會的校歌,也不喜歡扭開收音機,對於現在流行什麼歌,我一概不知。
我曾經哭著問爸爸:『為什麼每次唱歌都會有怪事?』爸爸沉吟了一陣,嚴肅的告訴我:『不,是因為那些歌會找上你。』對我而言,歌曲有一股強大的力量,或許歌曲的原始來源就是遠古巫師的呢喃,而在我的身上,它們特別容易發揮力量吧?
所以在KTV,我一直叫飲料喝,就是不點歌,事實上,我還在耳朵偷偷塞了棉花。
小輝也沒對我怎樣,幾乎沒留意我,我倒覺得他真正的目標,是他朋友的女朋友,一直在跟人家眉來眼去的。
喝了幾杯飲料,我感到高血糖令身體產生負荷了,於是對小輝說,我要回家了。小輝這時候才注意到我:『再待一下下好不好?待會我送你回家。』
『不行,我還要趕報告。』
小輝笑著帶我出房間,一踏出門外,他馬上變了一張臉,滿眼都是篾視:『你給我識相點,我邀你來是獎賞你平日沒煩過我,你配合一下……』
我很冷靜的問他:『你想追小傑的女朋友是不是?』
小輝先是驚訝了一下,接著賞識的拍拍我的臉:『你眼睛挺尖的嘛。』
我用力點頭,然後推門進去,一把拿起點歌簿,大家嚇了一跳,紛紛問小輝:『你對她做了什麼事?』小輝聳聳肩,一臉得意。
我拿起麥克風,過門響起。『什麼?』大家不敢置信,『唱兒歌?』
『當我們同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我自顧自的唱著,『當我們同在一起,其快樂無比。』
『有沒有搞錯?』一位男同學大聲說,女同學則竊竊私語之後發出譏諷的笑聲,而小輝的臉神呆滯,已經開始產生變化。
『你對著我笑嘻嘻,』我邊唱邊望向小輝,他的臉逐漸變柔和了,『我對著你笑哈哈……』他眼神泛現光采,直愕愕的凝視我,然後恍然大悟。『當我們同在一起,其快樂無比。』當我快唱完的時候,他已經在跟我一起和音了。
我放下麥克風,說:『我要走了。』小輝一骨碌跳起,拉住我的手,哀求道:『等等我,請帶我走。』大家錯愕的楞在座位上,彷彿影片停格一般。
那晚,他很溫柔的送我回家,一路上小心呵護著我,還一直對我笑咪咪的。
第二天,以及接下來的每一天,他都在上課時黏住我,連不是他系所的課,他也一樣跑來坐在我旁邊,一直傻呼呼的朝著我笑,令小娟、小佩、小珊、小珠等同學們牙癢癢的。
可是,每天面對他這種滿足又快樂的笑容,我覺得有點煩了,小輝只像是一塊美麗卻無用的東西,不適合我這種務實的人,現在,我歡迎她們任何人拿走,煩的只是該如何甩掉他。
我需要想想另一首歌,但我暫時還想不到合適的……或許〈送別〉不錯,可以天涯海角都不必再見到他。
─ 本文摘自第642期《皇冠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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