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　婆　婆

——請問鬼城在哪兒？
——嚇死人都不會想知道的。
——我根本就不是人啊。
——老婆婆，別說笑了，你不是人是什麼啊？！
——你看我這牙就知道了啊。
——啊
　　我迷迷糊糊地走在夜市上，我真搞不懂，我剛才還明明跟鬼王說去一下就來，怎麼一下子就走到人間來了？大概是老糊塗了，活了這麼多年，我不得不承認這不願承認的事實：我迷路了
　　我從櫥窗裡照我自己，卻什麼也看不到，那是自然。於是掏出隨身的魔鏡，照著自己那張蒼老的鬼臉，雖說在人間我仍然可以活下去，但還真想鬼城，難道真的回不去了？網際論壇
　　不，不會的，每年月最圓的那一天，通向鬼城的門便會自動打開，鬼們可以自由出入，到時只要抓個小鬼來問問路就可以回去了，想到這裡，我還是咧開不算漂亮的嘴笑了。　離中秋好象不遠掰指頭算算，還剩五天吧，好，就讓我在人間大玩一通吧。
　　正暗自得意之時，迎面走來了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在我面前停住了“老婆婆，一個人晚上很危險的。”他睜著雙充滿生氣的雙眼，還衝著我笑，那毫不忌諱的笑。我吃了一驚，一個小孩子走夜路時卻還對鬼婆婆說夜路危險，人類怕不就是怕我們鬼嗎？
　　見我不說話，他還以為說到了我的痛處。便收斂了笑，低下頭。“老婆婆，你是一個人嗎？我也是呢。”怎麼？小孩子離家出走嗎？見他不響，像是正難過呢。見他先前對我還友好，我這鬼第一次把手搭在別人肩上，但卻張口結舌，不會說安慰的話……
　　我們便過起了流浪生活，我知道了，他叫吉兒，是個孤兒。我是不用吃飯的，但我只要用惑術迷惑一下小吃攤攤主便可輕鬆搞到吉兒的三餐，但使我不解的是吉兒那充滿靈性的雙眼，似乎在哪裡見過……那雙靈性的紫眸。
　　夜晚，我們隨便找個公園，讓吉兒睡在長凳上，我則附到最近的一棵樹上吸取生氣。網際論壇
　　那晚，也就是中秋的夜晚。到午夜十二點，我就可以回家了，除了高興，我還有些擔心。吉兒，他能照顧好自己嗎？我飛到近前的一棵藤樹面前，太心不在焉了，我竟吸起了藤樹的生氣！?br> 　　藤樹是天界的使者，來自地界的人是絕對侵犯它們不得的。而且、而且由於我的心不在焉，還吸了棵有妖精住的藤樹。於是，藤樹一下子卷住了我，勒地我動彈不得。這才發現自己犯了個低級錯誤，哎--原本今天就可以回鬼城了，怎麼還節外生枝？明白得太晚，樹精們邪惡地在我身上跳來跳去，唾罵著我的無知，看來這次是完了。
　　隱約中，聽到腳步及沉重的呼吸聲，那不是我的。睜開眼，竟是被吵醒的吉兒。“老婆婆，我來救你！”別開玩笑了，但我真想有個人來救我。吉兒攀著藤樹想上來，卻被藤枝無情地撥開，費了一番力後，他已是遍體鱗傷。突然，他一咬牙，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似的，竟伸手把自己的雙眼挖了下來，大叫著：“這個可以救你！”把那雙紫眸朝藤樹扔了過來。藤樹僵硬地把我放了下來，那雙眼睛是什麼東西啊？吉兒痛苦地在地上打滾，望著他，我用沙啞的聲音吼著：“算什麼天使的使者！不配……”藤樹毫無反應，正隨著兩顆眼珠一點點溶化。
　　幫吉兒包紮好已是十一時，我還記得剛才他那雙血淋淋、黑洞洞的雙眼，簡直……簡直就像我們鬼。“已經不痛了。”他衝著空曠的天際說，“那雙眼睛不是我的。從我出生第一天起就有人在夢裡告訴我，這雙眼睛是上天給我的恩惠，可以驅逐對我不利的東西……”難怪，一個孤兒可以獨自活這麼久。“那你沒了那雙靈眼以後怎麼辦？”真奇怪，生為鬼，我不應該有這種思想！“我有它們的時間太長了，扔了也無所謂。”語言平淡得出奇，但我想報恩的心確越來越強。
　　時鐘敲了十二下，已四午夜。“吉兒，我必須得走了，你一定會有好運的！”就這樣，我匆匆回了鬼城，市貌依舊，但我無暇顧及。我準備為吉兒在鬼城辦份“保險”，只要把我最珍貴的東西扔到鬼池就行了，但這種行為是被禁止的，作為鬼不能有這種心情。但我現在已顧不上這些了，翻箱倒櫃地找尋我最愛的靈石--紫葡萄，卻哪兒也找不著。我突然發覺，吉兒的雙眼竟酷似靈石紫葡萄，對，是那種靈光。那吉兒……難不成……
　　我躡手躡腳的走進宮（鬼王的住所），這裡我並不陌生，但翻遍所有生死簿也找不到吉兒的大名。我心裡一陣發慌，難不成是鬼王的測試？
　　前陣子，鬼王宣布要對所有鬼民進行抽查，發現心存善意者，要嚴懲！這下完了！網際論壇
　　我跪在鬼王腳下，鬼王還是那麼威嚴，但在我看來，已成恐懼。嚴懲？怎麼嚴懲？上刀山、下油鍋不算嚴懲，打下十八層地獄也不算嚴懲，那什麼才算嚴懲？真是越想越恐怖，鬼王啊，我與你交情這麼深，你就對我從輕發落吧！此時，只好用心亂如麻來形容了。
　　“鬼婆婆，你明知鬼城規矩，還心存善意，明知故犯！鬼王的測試你不合格！作為懲罰……”是什麼、是什麼……心都快跳出來了！“作為懲罰，你已不配作為鬼民，我當著所有鬼民的面，罰你轉世為人，永世不得做鬼！”啊--這算什麼懲罰？這可是鬼民都求之不得的呀
　　我呆呆地被兩個鬼拖向可以轉世的轉盤，鬼王看著我，竟向我一眨眼，笑了——我猛地睜開眼，擦拭著兩鬢的冷汗，安撫著急劇的心跳。我走下床，照著鏡子，臉上沒有幹癟發皺的老皮，時鐘敲過十二下，我看見鏡子中鬼王正對我眨眼、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