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臉交出來

我並不帥，但至少還是個討人喜歡的家夥，並不富裕，每月交齊了水電煤，該死的房租總叫我頭疼。所以主要的娛樂活動也就橋菰贐BS上。最近發現了一個挺有氣氛的鬼怪網站，進去混了幾天，認識了一個叫“小嘿嘿”的ＭＭ。可能也不是ＭＭ，這種人妖裝ＭＭ的概率在如今的網絡世界屢見不鮮，甚至還有些傻瓜連聲音都沒聽過，就給人沖手機費，我常在想，怎麽就我遇不到這麽傻的人，這麽好的事呢！不過這個“小嘿嘿”給我的感覺倒很清雅，說話深奧，似乎是曆盡了滄桑的口吻。
就這樣，白天在雜志社混曰子，沒稿子寫時還兼職做拍蒼蠅的。老編臉色總蠟黃的，闆著的臉令我感覺他一定是家庭生活極其不幸了。晚上，就打開電腦，登陸ＢＢＳ，找我心愛的“小嘿嘿”。
今天，她意外地爽朗。
ＨＩ，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故事？我們雜志社的那些新聞故事早就讓我反胃了，不過，在ＭＭ面前，聆聽也是一種美德。
有一個小姑娘，生來就沒有臉。她才講了一句，我就覺得老套了。
是鬼故事啊？我開始打岔。
不算，因爲是真實的。她的口氣好像不容我打斷的樣子。
她的臉上全是頭發……家裏人討厭她……村子裏的人指指點點，她可憐到想要自殺。偏偏投井時，又被村支書救了。那老頭假裝仁慈地說要她做媳婦。其實他那個傻兒子都四十多了……女孩的家裏人都覺得匹配，硬是把這個不祥怪異的女兒，象倒出去的水一般，嫁了。和傻子過曰子能有什麽幸福啊？
我又笑著打斷了：我覺得很配！傻瓜不會因爲每天夜裏起床，突然看到身邊躺著一個沒臉的女人而心悸恐懼。
“小嘿嘿”似乎很不悅了：一個紳士是該禮貌地等人講完，然後發表意見。
不久，那女孩子懷孕了。村支書一家都大喜過望，盼望生個大胖兒子。可是，又有些嘴巴閑不住的三姑六婆議論未出生的孩子會不會也是個沒臉的怪物呢！這麽些流言蜚語直到孩子出生後也沒停止過。
我心裏猜想著：一定也生了個同她一樣，沒臉的怪胎。
果然，“小嘿嘿”有些傷心地說：但她的孩子也和她一樣。不但沒有臉，甚至連身體都是殘障的，隻有一條手臂，兩條歪曲得不成樣子的腿。那女人徹底瘋了，點火燒了整個村子。死了好多人，幸存者卻隻是那孩子。
明天接著說吧，我朋友ＣＡＬＬ我了！實在有些沒興趣了，我打斷了“小嘿嘿”的話，好不猶豫地關了ＱＱ。翻看著網頁。卻平白無故地總是彈出一個ＩＥ地址，開始不在意地關閉，而當我無意中瞥見網頁上那張並不清晰的照片後，心象是被凍住了一般。
那是一個靠在谷堆裏的小孩子，枯瘦如柴，看不出男女，因爲…因爲…臉上全是頭發！然後我看了那篇該死的報道，說的完全和“小嘿嘿”描述的一樣！
這麽邪乎？這要人命的網頁怎麽總自己跳出來啊？我的手開始有些發抖了，總覺得脖子後涼飕飕的，趕緊關了那網站。
在電腦前，坐了良久，突然想到了那報道上，提到過那孩子的名字，好像有“嘿”這個字，又連忙去打開，結果卻是：您搜索的網頁並不存在！
整個人徹底懵了？
曰子對爲生活所迫的人而言，總過得很慢。今天一雜志社同事說，他遇上了個富婆，也是在網上吊上的，剛認識一個月，就給他換了個諾基亞最新款手機。隻到我肩高的他，居然還拽上了，這是交的哪門子桃花運呢！
回到家，瀉了氣的我，趕快開了電腦，希望在ＱＱ上能捕捉一個富婆。卻隻有那個讓我心慌了幾夜沒睡好的“小嘿嘿”在線。
正當我想隱身時。
她發來了消息：是不是有點害怕了？上次那個故事。
怕什麽啊？我一個大男人……打腫臉沖胖子是每個男人的基本行爲模式，我當時也不例外。
那我們繼續咯？她略帶挑釁的口吻讓我忘記了恐懼。
孩子活了下來，但是村子裏的人都死了，後來就進了孤兒院。院長是個有愛心的女人，對孩子好極了。可是…有一天，好奇的院長想撥開孩子滿臉的頭發看個究竟之時，卻被嚇死了。“小嘿嘿”說到這裏，我又開始覺得渾身冰涼，手腳發顫了。
你知道她看到什麽了嗎？這句話的字體都變了，血紅的，似乎還是扭曲的。
我們不談這個行嗎？我不知道這個故事和我們有什麽關系！我抗議了。
小嘿嘿”突然頭像暗淡了。
我懸著的心卻沒有落下來。
那個沒臉的孩子是不是還活著呢？我在恐懼中，又開始好奇。會不會就是這個“小嘿嘿”！？一想到，隔著電腦屏幕那頭，是一個沒臉的怪物在和我對話，我真的不能抑制翻滾起來的胃液，沖進洗手間開始吐。
鏡子裏的自己，眼圈有些發黑了。
突然，手機響了起來。一個陌生號碼。
喂！？我沒好氣地接了起來。
ＨＩ，你好啊～～一個嗲嗲的女人聲音響了起來。
你是？
我是“小嘿嘿”啊！
手機差點就從手掌裏掉出來，我的舌頭僵硬了。
她怎麽會有我的號碼！？她……
你的個人資料有你的手機呀！剛才家裏突然跳電了，我覺得很不好意思就打個電話過來。“小嘿嘿”好像沒有察覺到我的慌亂。
哦，是嗎？我打算隨便搪塞幾句。
我就住在翠微公寓。“小嘿嘿”的這句話令我血液沸騰了，那可是黃金地段的高檔別墅啊！
現在跳電了，我一個人好害怕啊。她似乎在向我求救。
機會來了嗎？我的腦袋早把先前的恐懼扔到了千裏之外，心裏開始盤算起怎麽脫貧過上小資的生活了。
一走下樓，我就豪情萬丈地攔了ＴＡＸＩ！一路上，司機透過反光鏡好奇地觀望我。
怎麽了？我臉上有錢嗎？我嘲弄了一句，這家夥不會是看我衣衫不整，以爲我想坐霸王車吧？
是沒有，不過倒是可以把你背上的孩子放下來，你邊上不是還有座位呢？司機的話象枚原子彈一樣，原本高漲的情緒猛然被澆熄。
我聳動肩膀，口吃地問：什麽孩子……什麽？
他的手還耷拉著你的肩呢，我說這小孩頭發也太長了吧？司機繼續嘟囔著，我卻象殺豬似地大喊大叫起來：停車啊！快停車！
我象個瘋子一般，一路狂奔回家！掏出兜裏的手機，上面顯示著十幾個“小嘿嘿”打來的未接來電，然後我連手機也扔了。一進家門，就抱著被子喘息不斷。
鬼，一定是鬼！雖然我從不相信什麽鬼什麽妖怪！但這次…
不知道在被子裏躲了多久的我，開始慢慢把嘴挪出窒息的被窩，打量起黑暗中的屋子……月光照在我那台電腦上，還好屏幕是黑的。
正當我有些慶幸時，“滴”地一聲，好家夥！居然自動開機了！！
我一動也不敢動，望著進入桌面的屏幕。ＱＱ自動上線了，“小嘿嘿”不斷地發消息給我，頭像顯得那麽恐怖陰森。
我慢慢挪到床尾，看著空蕩蕩的椅子。一股無名怒火卻上心頭，我已經夠窮了，夠落魄了！平生也沒做過什麽壞事啊！怎麽就找上我！！
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我猛然沖到電腦前。
爲什麽不來！？爲什麽言而無信！？爲什麽！？爲什麽！？“小嘿嘿”發來的這些隻字片語，字體都象被鮮血浸透般。
我好害怕啊！我快死了！！我好難受！！她還在不停地發著。
我咽了口水，手指在鍵盤上顫抖：對不起，我今天不能來了。你沒事吧？
很久很久，她沒回複過來。我開了燈，繼續坐在電腦前。
突然，燈滅了。
屏幕上的“小嘿嘿”開始說話：既然你不來，那我去你那！
心開始加速狂跳，我從凳子上跌落在地，抓起一邊的花瓶。細碎的腳步聲在樓道裏回蕩，是她來了嗎？“小嘿嘿”，那個滿臉頭發的怪物！？
我好餓，我好餓，我好餓……那聲音停在了我的房門外。
不要～～～我心裏開始疾呼。
我不能沒有臉，我不能沒有臉！！恐怖的低喃好像就近在耳邊了。
我捂住了眼睛。
尖叫著從地上連滾帶爬到了床上，用被子蓋住全身，深怕漏了一點縫隙。
不知道過了多久，沒有動靜了。我翻了個身，卻觸碰到邊上一團濕漉漉，如同亂草的東西。月光好像穿破了雲層，透過窗戶，將整個屋子照亮了。
我瞪著眼睛，看著眼前這團烏黑的頭發，它好像在起伏，底下卻看不清臉。
故事沒有講完呢～～～那聲音從亂發下傳來。
渾身似乎都象被套住般，不能動彈。活生生看著，眼前這個怪物在講述。
孩子嚇死了院長後，當地縣委都震驚了。派來了專門的醫生。他們準備看看什麽樣的容貌，能嚇死一個人。那些可惡的醫生撥開了頭發，兇狠地掐住孩子的脖子。後來，你知道怎麽了嗎？那團怪物還在繼續，突然它靠得我更近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叫嚷著。
你不知道，你沒看過你怎麽知道呢？那家夥居然還有手，那白色惡心的指甲開始撥弄自己的頭發。
我不要看！！我不！！我閉上了眼睛，以爲可以與黑暗中的恐懼隔離。
但是當那支濕漉漉的手開始摳我的眼睛時，我卻再也無法忍受了，睜開了眼！接著，我想連地下室也能聽到我的叫喊聲。
那不是臉，根本不是臉……而是一團蠕動的腸子以及被發白黏液環繞的胃！一整個！！
啊！！我恐懼到了極點。
我餓了，我餓了，我不能沒有臉，我好餓！！那種呻吟簡直就象是從地獄裏傳上來的。
它要吃了我嗎！？
看著那些已經纏繞上來的發，我全身象是一點力氣都使不出來。
接著，我的整張臉都陷入了那惡心暴露在外的腸胃之中，漸漸有些窒息了。隨後我的臉絞痛著，扭曲著，仿佛鼻子被擠進了嘴裏，聞到的是血腥味。一陣酸楚漸漸讓眼睛麻木了。
終於，我醒了過來。
臉部象被燒傷得疼痛，有人開始敲門。我突然覺得餓得心慌，餓得心裏難受，把桌上那些三明治塞到了臉上，很奇怪，那麽直接的我就感覺胃裏，充實了些。但是我對這些食物並不感興趣，門還在被人亂敲。
房東沖了進來：半夜三更地你瞎叫喚什麽呢？什麽時候弄了假發啊，連眼珠子都瞧不見！！你們這些年輕人，整天就……
我沒給他機會說下去。
因爲我真的餓了，餓到心裏難受。
然後我對著鏡子裏的自己照，我的臉…看起來還不錯，就是皺紋多了些。房東老頭根本不懂怎麽保養吧，眼睛似乎也有些老花了，不過我看的很清楚，鏡子裏那張微微含笑的臉，是房東的。而那怪物吃了我的臉，變成了我。
做房東也不錯吧，有這麽大棟房産，等到哪天再餓了，就去找些鮮豔美麗的臉來。於是，我繼續在ＢＢＳ上。
隻不過改了名字，叫“小嘿嘿嘿”。
大家最好不要遇見我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