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　宅

1998年冬天，子龍被派往上海，他沒有住在單位聯繫的高層公寓，而是住進了華山路上海戲劇學院附近的一所老別墅裡。
　　深夜，子龍走在華山路上，地上鋪滿了梧桐樹葉， 他總是忙到很晚才回來，這一片住宅區太冷清了，可是 子龍覺得只有住在這裡，他才能感受到舊上海的氣息。
　　他看上這所房子，是因為房東是古董的愛好者，房子裡有老式的黒膠留聲機、放映機、電風扇等等，而且一切都是按照以前的布局。
　　房東去了美國，只有一個看房子的小妹和一個老花匠住在一樓，房子是不對外出租的，二樓的子龍和三樓的一個女孩都是房東的朋友介紹過來暫住的。三樓的女孩佳佳，是上海戲劇學院的學生。
　　子龍掏出鑰匙開了大廳的門，佳佳沒睡，還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看見子龍便打了聲招呼。子龍抬起頭隨口應了一聲，他怔住了：佳佳端著一碗牛奶在喝，不，正確地說，是在舔，是的，她在一口一口地舔著碗裡的牛奶。
　　從沒見過有人這樣喝牛奶，這女孩真有點獨特，子龍一邊想一邊朝著著樓梯走去。
　　“子龍，先別上樓。”
　　子龍轉過身來問：“怎麼了，有事嗎？”
　　“今天是農曆十五，小妹在燒香。”
　　“燒香？燒香又怎麼啦？”
　　“是主人家的習慣啦，每逢初一十五晚上都要燒香，拜一拜每間房間以前的祖先。你現在上去也沒用，小妹剛剛才上去燒香呢。”
　　“我們的房間也要拜？”子龍聞到空氣中的印度香的味道了。
　　“是啊，每一間都要拜。”佳佳顯然對這裡很熟悉，她已經住了兩年了。
　　“放映室也要嗎？”子龍感覺很無聊。
　　“放映室好像不用。你想去放映室看老片子？”
　　“是的，反正一時半會兒也睡不著。”子龍朝地下室走去。
　　子龍進了地下室，打開電燈，他挑了一盤《馬路天使》，挑這部片子，是因為子龍愛聽周璇的老歌《天涯歌女》。
　　把膠片裝上放映機，畫面還沒出來，電燈突然閃了一下，然後就漸漸熄了。電燈太舊了，加上很久沒有人用，稍微一用就燒了。
　　好在畫面馬上就出來了，地下室不至於太黒。
　　可是畫面--
　　蒼白斑駁的畫面上只有一個老太婆，老太太坐在天井裡的一張搖椅上，仿佛睡著了，手上抱著一隻黑色的貓，不停地搖啊搖啊…… 子龍心想：難道拿錯了？可是看看膠片的盒子，上面明明寫著《天涯歌女》啊。那麼，這是哪一部電影呢？
　　十幾分鐘過去了，畫面上仍然是那個老太婆在椅子上不停地搖著，子龍隱隱約約感到有些不對。
　　就在這個時候，畫面上的鏡頭，定格在老太婆皺紋密布的臉上，老太婆突然睜開了雙眼，望著子龍，那雙眼睛，仿佛要攝取人的魂魄。
　　子龍嚇了一跳，害怕地拔掉了放映機的電源，地下室一片漆黑。
　　忽然，地下室裡刮起一陣風，卷起室內厚重的簾布，簾布外的玻璃窗分明緊緊的關著，隨著風聲，傳來了一聲貓的慘叫。
　　子龍恐怖地衝出地下室，跑到大廳上去。
　　大廳裡沒有人，也沒亮燈，黑暗中只有火爐壁櫥上的蠟燭座裡燃著幾根白燭。在燭光的擺動中，氣氛顯得詭秘，令人呼吸急促。
　　那台壞了的留聲機裡竟然放著周璇的《天涯歌女》。
　　“小妹，小妹。”子龍忍不住大聲的叫。
　　小妹的房間裡傳來了開門的聲音，幾乎同時，留聲機不響了。
　　小妹匆忙跑過來，打開了客廳的吊燈：“先生，怎麼了？有事嗎？”
　　子龍臉色蒼白地呆立著。
　　小妹滿臉狐疑地望著子龍：“先生，你要是沒事我就先回房間去了。”
　　子龍點點頭，又想起了什麼：“小妹，這裡曾經住過一位老太太嗎？”
　　小妹奇怪地說：“是啊，我沒來之前，這裡是一個老太太料理的，聽老花匠說，她生前最愛看周璇的戲了。她死了三年了，先生，你怎麼知道的。”
　　子龍一下子癱在了沙發上：“沒，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