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我在他的身畔醒來。
今天是陰天,平常耀眼的陽光沒有從窗外照亮臥房內的陰霾。
他似乎還不是十分清醒,半睜著一雙黑目,怔怔凝望著床頭對面的月曆,在床上呆了一會兒,這才慢慢的爬下床。
我跟著他走進浴室,看著他對著鏡子梳洗。
站在他身後,可以看出他的臉看起來好勞累。以往深邃的雙眼此刻凹陷下去,眼眶下有著不甚明顯的黑眼圈,臉色比平時看來還要蒼白,臉頰似乎也消瘦了些。
我看的心疼,忍不住伸出一隻手,在他的面頰上輕輕撫摸著。
──沒有說話,只是沉默。
在廚房裡,我和他並肩站在微波爐前面,默默的看著吐司在裡面旋轉加熱。
微波爐發出叮咚聲,他取出冒著熱氣的麵包,擺到餐桌兩端,自顧自的吃了起來。
我看著面前的愛心早餐,內心很是感動,卻沒有胃口,只能靜靜的看著餐桌對面的他慢條斯里的吃相。
過了大約一炷香的時間,他收走了自己面前的空盤,卻將我的份留在桌上。
低垂著眼瞼,我沒有說話,只是跟著他走進了客廳。
他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雙眼微微無神;而當我走到他身邊坐下時,他連看也不看我一眼,彷彿當我不存在似的。
他像是根本察覺不到我的存在一樣,只是望著牆上掛鐘的指針一分一秒的凋零。
心好痛。
我們明明坐在彼此身旁,卻相隔好遠,感受不到彼此的存在。
時間過了好久,他卻仍然沒有任何動作,就這樣和時鐘玩著大眼瞪小眼的遊戲,任由時間靜悄悄的溜過光與闇的間隔。
他的表情在旁人看來仍然是那樣的冷淡而漠不關心,但在我眼中卻多了那麼一絲惆悵,一點憑弔的意味。
他想弔念什麼?我們死去的愛情嗎?
不知道。
又過良久,他終於動了,只見他極其緩慢的眨了眨眼,起身,再度走向廚房。
我連忙跟了上去。途中,我趁機瞄了窗外一眼,從灰霧般烏雲後頭透過來的黯淡陽光宣告了黃昏的來臨。
冰箱前,我看著他自冰箱中拿出兩罐凍啤酒。
──喝酒傷身。我想這麼告訴那傢伙,話將出卻哽在喉頭,終究沒有說出來。
我亦步亦趨的跟著他,腳步沉重而緩慢的走向頂樓。
到了頂樓,他逕自走向邊緣,坐在矮矮的牆沿上,將其中一罐啤酒放在我的腳下,然後開了另一罐,默默的飲著。
我沒有去碰那罐他為我準備的啤酒,只是坐到他身旁,然後沉默。
望著他好看的側臉線條,我有點恍神。
他那蒼白的膚色和深沉的夜晚天空形成了強烈的對比;一雙原本淡然卻炯炯有神的眼亦不再發出那種深邃的光輝。
為什麼?
放不下的,到底是你還是我?
夜晚的涼風徐徐吹著,我望著他的短髮在風中微微飄揚,黑色的髮絲拂亂在他臉上。
這幅景象,好縹緲,好美,卻也好遙不可及。
我沉默,然後抬起身體,坐的離他稍稍近了一些;他沒有反應,只是有一搭沒一搭的啜飲著手中的啤酒。
看他表情,卻不像是真有在品嘗口中的酒漿,那抹茫然的神情到底望向哪裡、看著的是什麼,我不知道。
無語。
寂靜。
這片凍結而令人窒息的沉默,到底要持續到什麼時候?
──我心裡已經有個底了。
但,說不出口。
天,要亮了嗎?
原本深黑濃稠如墨汁般化不開的夜空此刻似乎被稀釋了,還有些黯淡的陽光開始一絲絲的擠過雲朵之間的隙縫,灑落在人間。
我望向身旁的他,他似乎沒有察覺到黎明的來臨,只是保持著原來的姿勢,呆呆的望著前方,手中仍握著那罐早已空掉的啤酒罐。
──是時候了。
我轉頭看著他,他沒有動。
心中一陣酸楚襲來,眼前因為凝結了一些水霧而模糊了起來。
我想我們倆一定有心電感應──就在同時,他微微仰起臉龐,兩行清澈的淚水順著他的臉頰弧線滾了下來。
「……」我的聲帶不聽使喚的顫抖著──該死的為什麼開口對他說句話會這麼難?
我們之間的距離真的已經到了不能丈量的地步嗎?
他的眼睫緊閉,更多的淚珠滑出他的黑瞳。
我感到內心似乎有些什麼禁錮被他的淚水融化了。
──「……請你、別哭。」
他猛的轉過頭來望向我,眼中有著驚喜,更多的卻是悲傷,是不捨,也是離愁。
我的視線變的矇矓,彷彿眼前的景象正在慢慢溶解,崩潰,消逝。
依稀看到他的指尖顫抖著,想要碰觸我的臉頰,而他那張冷淡的臉龐此刻卻顯的如此關切。
──黎明的第一道曙光照射到我身上。
我看著自己的身影慢慢消逝,而留連在我眼中的最後一抹人世的風景,是他。
朝陽升離了地平線的懷抱,屋頂上只有一個人的影子投射在地上。
心得: 看到這種文章都會開始想像文章裡人物的想法
然後眼淚就不由自主流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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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來說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