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中的孤魂

我家住在一個偏僻的小鎮上，四周環山。由於家庭經濟的狀況，我大學未讀完，便回家務業了。後來掙了一些錢，我參加了縣城的的夜校。以盡我未完的學業。

　　上夜校確實很苦，白天繁忙的工作壓得我喘不過氣來，晚上還要騎單車行幾十里到夜校上課，待課畢後已是深夜十二點多了。我那裡午夜是經常颳風的，無論冬夏，使你毛骨悚然。

　　我所在的夜校是某高中的教室，學生們白天上課，晚間便被作為夜校的教室了。我坐在教室的最後一排的東北角，這的光線很好也很暖和。

　　起初，雖然繁忙卻也很充實，心也倒平靜，也沒有什麼異常的事情發生。

　　然而，在一個星期六的晚上，我照例拉開書桌的抽屜，準備放文具時，卻驚異地發現裡面端端正正地放著一封信——一封用彩紙箋寫的信。我很奇怪，猜想興許是白天上課的高中生遺忘在這裡的，然而我仔細一看，上面竟然有我的名字。我小心翼翼的拆開信，上面有幾行秀麗的小字——那顯然出自一個女孩子的手筆。

　　上面寫著：“大哥哥，你好，我叫趙美麗，是這所高中的學生，和你有緣我們是同座位。有一天我打開書桌，無意中在抽屜裡發現一張夜校學員證和一疊作文，我猜想是你的，請原諒我出於好奇，讀了你的作文。我感覺你的文章寫得很不錯，我很想向你學習學習，希望能跟你結成文友，不知你是否願意？”

　　我很快想起確實有一回我遺忘了學員證和作文。我十分高興，我感到自己是遇到了知音，也為這個女孩的出現而欣喜。我立刻提起了筆寫了回信，同意了她的要求，並要求她把她的作文也帶來給我看看。不知為什麼，那天我的心情格外激動，連課也無心聽了。

　　第二天晚上，我早早來到教室中，打開抽屜。果然又是一封彩箋和一疊作文。我打開作文，滿目秀麗的小字一下子吸引了我，文筆秀美流暢，內容也很好，只不過充滿著一種幽怨和哀愁。我很喜歡她的文章，我有些自愧不如了。然而她卻很謙虛，她在信中說她寫得不好，還需要努力，希望我能給她指導一下。我怎好意思在這秀麗的風景上添亂呢，於是我又寫了一封信，誇獎她的文章很好，也稍稍提及了她文章的基調。

　第三天晚上，我有收到她的信和作文，她在信中很感謝我能給她回信，作文她已做了修改，叫我再看看有何不妥之處。我看後非常滿意，簡直是無可挑剔了。我們又談起了文學，她很有自己的見解，從書信中發現了她有種非凡的氣質——一種我認識的女孩所沒有的。

　　像這樣的書信往來持續了幾周，我們漸漸地對對方產生了好感，起初我們只談學習，後來也談起了生活方面的事情，我得知，原來趙美麗的父母在國外工作，他們工作都很忙，於是趙美麗來到鄉下的外婆家住。

　　可是頻繁的書信交往，增加了我的好奇感，我感覺這個女孩很神秘，於是我便產生想要見見她的想法。

　　那一夜，我在信中提及了要見她的想法，我猜想這也許並不過分，這樣會更加拉近我們的距離——我是一個很老實的人，我可不敢有什麼非分之想的。

　　然而，很奇怪，自從我寫了那封信後，便一連幾天收不到她的信和作文了，難道我做錯了什麼？還是她有什麼難言之隱？……

　　大概我是太神經質了，女孩子的心本來就是很難揣度的，有可能是這幾天她正忙於功課吧。我也把注意力集中到了自己的學業上，再過一周我將參加夜校的結業考試了。

　　可是放不下的心事卻始終困擾著我，她從我的生活中消失了。想起不久我將要離開這裡，而與相處一段美好時光的女孩竟然沒有見過一面而感到遺憾，我又振作起精神寫了這最後的一封信，說明自己不久就要畢業了，彼此可能從此再也見不到面了，我真不想……

　　周日，這是我臨考的前三天，我無事可做，閑得無聊，便想起了她，我決定白天去造訪一下。

　　我騎單車來到學校，白天的校園不同與夜間的，卻十分陌生了。我望見了那間自習室。今天是周日，應該是沒人到這裡的。可我向窗內一看，有幾個女生正在自習室復習功課，有一個女生正坐在我的位子上，她一定是趙美麗了，我冒失地推開門，問道：“請問，你們有誰認識趙美麗啊？”那幾個女孩不約而同地抬起頭，用一種驚異的眼神瞧著我，好似我是一個外星人。那個坐在我曾經坐過的座位上的女孩站了起來，走過來。我這才發現她很文靜、美麗。“一定是她了。”我想。她眨了眨眼睛，問道：“你是美麗什麼人？是她遠方的哥哥吧，我聽她生前提到過你，你難道還不知道嗎？”我懵住了，生前？什麼意思？難道她已不在人世了？我呆了一會兒。她接著又說：“是啊，太突然了，我們也是在幾天前才聽到她的死訊的，她在幾天前不幸遭遇車禍死了。”說著，她抽搭起來。我的頭一陣麻木，不過很快鎮靜下來。“她什麼時候出的車禍？”“是上周日，她就那麼匆匆地走了，我是她最好的朋友，她走時就那麼孤零零地，遺物也很少，不過她留下一封信。她在咽氣前的最後一息，她要我一定要把這封信轉交給他的哥哥，當時我很奇怪，她生前從沒有提及有個哥哥的。現在我把信交給你，美麗在那裡也就放心了。”她把信交給我。多熟悉的信箋哪，我很想向她們解釋我並非美麗的哥哥，然而我什麼都沒有說，因為那封信上明明寫著我的名字。不知為何，淚水模糊了雙眼，模糊了信封上我的名字，模糊了一切……

　　老天就是這麼不公平！我懷著失友的悲痛打開信，熟悉的開場語，秀麗的字跡，我的淚又一次湧來。我這才發現我與她之間的感情並非簡單了，雖然我們並沒有見過面。信文最後寫道：“今晚，我約你在ＸＸ寺後竹林想見。１１月５日，美麗。”這日期恰就是我寫信的第二天。

　　我不知為什麼會來到竹林，這天夜裡，又刮起了風，風吹竹林的聲音如孤魂野鬼的嚎叫。我似乎忘記了害怕，孤獨地站在寒風中，任風吹蕩著我的身體。在竹林的深處，出現了一個嬌小的軀體，她穿著一席雪白，如風中的飄絮飄到我眼前。一張清秀的臉龐，然而卻毫無血色。她哭了，淚珠如珍珠般顆顆滾落。我想要為她拭去臉上的淚，可我手觸即空，好象她離我很遠，卻看似很近。

　　她很美，我也忘記了恐懼。她終於開口了，她講起了我們交往的事，我的心陣陣酸楚，她低低地啜泣。我伸手想要抱住她，這回我感覺到了，確實感覺到了她那冰冷的身體，她一把推開我，疾步向竹林深處奔去，她邊跑邊回頭望著我：“千萬記住我們的情誼！祝你在考試中成功！”她那雪白聖潔的身軀終於消逝於夜色中……我痛苦地呼喊著，狂風吹著我的頭髮，我卻不顧，想她追去……

　　“施主，你醒了？”我睜眼一看，我竟躺在寺院中，原來我已經昏迷很久了。

　　後來，我考試通過了，了卻了美麗的心願。如今，我有了我自己的事業和自己的妻，我還時常想起她。我還經常到寺院後的竹林走走，而且每當我經過那裡，仿佛都會聽見一個女孩的哭聲，便想起了她，引出許多的淚水和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