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一塊兒溫潤晶瑩的石頭,只有五分硬幣大小,黑色的,圓滑而對稱的心形。就在那凹陷的地方,有一抹似有若無的白色雲翳,不知是哪裡的哀愁,鎖在了這粒精緻的心裡。我捧著這一粒心,舍不得放手。石頭的主人似乎看出了我的痴迷,寬容地將它贈與我。我虔誠的捧著這一粒心,回到了家中。我將它放在了枕畔可以接到月光的地方,在月光下感受它的輕靈。
夜了。
我關上燈,拉開窗簾,打開窗,月光像多年的老友熟稔地衝進了我的世界,吻在了我枕畔這一粒心上。那黑色越發的黑得純粹,而那一抹白色,卻仿佛在伴著月光起舞,飄蕩,妖嬈成一個絕色的哀傷的女子,娉婷生姿,臉在虛無縹緲間……我呆呆地望著這白衣的女子,且舞且行,且行且歌,漸漸變大,變高,漸漸清晰,親近,有一種幾近窒息的感覺。待她終於舞到了近前,我才發現她舞的既非《霓裳》亦非《月影》。她的手中分明有一柄三尺青鋒,冷冷透著寒光。我看到她慘白的倔強的容顏,澹泊的眉眼間鎖著無限眷戀,口中尚兀自歌著,歌著江東,歌著項羽,而那一柄青鋒已舞成了一團銀光。一時間,我只見得一片白色在我面前旋轉——旋轉——旋轉成了一片月光,清冷。而那歌聲也越發的高亢,清越,撕雲裂帛的凄涼。“虞兮!虞兮……”我不由得發出一聲輕嘆。她的舞忽然停止了,手中那一柄青鋒愴然掉落在腳邊。她側首凝視著我,秀目滿是哀怨。“虞兮!虞兮……”我伸出一隻手輕喚,她輓起長裙急急向我走來,走到眼前,卻又驀然停住,仔細地審視著我:“君乃何人?緣何輕喚妾身之名?”
“我……我乃一介愚夫,不足掛齒。只是素知虞姬與西楚霸王項羽之名,今日得見,三生有幸!”
“大王?你可知大王今何在?”
“難道你不知道?”
“吾當日辭別大王,只感一縷幽魂隨風而起,無處可棲。後為一隱士所助,幽於此石中,不知這石外紅塵今如何,更不知大王目下如何。”
“哦。現已是公元二00一年九月十七日。你離當日辭別項羽之日已隔兩千多年了啊!你當日自刎之後,項羽四面楚歌,軍心大亂,終不敵劉邦。而今,已是屍骨無存了……”
虞姬一聽至此,泫然而泣。她輕移蓮步,款款向前,徐徐對我拜下,口中泣訴:“恩公!!!你我有緣,可在石中相見。妾身有一事相求,還望恩公提攜!”
“這!這如何當得起???你有何事儘管吩咐。”
我急步向前欲扶她起來,她卻執拗地搖搖頭,含淚說道:“妾今不知身在何處,更不知魂何以系!望恩公能送妾隨這心石重回故里,妾無以為報,只有這廂叩首了!”
說著,她緩緩一個萬福下去,我忙攙起她,道:“好!我答應你!”
話剛至此,忽聽窗外雄雞高唱。再看虞姬,已化作一縷芳魂回到石中。
我不敢太久耽擱,也無暇去想這件事有多麼的荒唐,當下簡單的打點了一下行裝,就帶著這一粒被虞姬喚作“心石”的黑色石頭匆匆啟程了。幾日奔波,舟馬勞頓,虞姬再也沒有出來過。儘管我在入夜之後,關上所有的燈,打開窗,讓月光浸潤心石,她也再沒有出現。我開始有些懷疑自己的智商了,是不是又是一個荒唐無比的夢境?就算是夢吧,既然我已經答應了她,我還是決定帶著這一粒心和那一縷魂造訪昔日的江東。
這一日,我到了昔日的江東,眼前的繁華景象我已無暇欣賞,焦躁不安地等待夜的降臨。
夜了。
我捧著心石來到了江邊。我將心石輕輕放在了江畔,開始輕喚:“虞兮……虞兮!我已將你送回了江東,這裡就是你當日辭別項羽之地,你可出來了。”
此言一出,只見那心石忽然碎作數片,一道白光一閃而入江中。我的淚不期然的掉落,砸在了已成齏粉的心石上。我痴痴的望著月光下的江面,忽見一個婉約的身影從江底慢慢浮起,虞姬那美得令我心碎的臉頰帶著晶瑩的水滴浮現,她在遙遠的江中對我盈盈一拜,便即逝去,只留與我,一江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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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來說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