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是一位入殓師,剛出生的時候,正值抗戰,戰火紛飛,民不聊生。爺爺剛生下來,家中鍋都揭不開了,狠下心來,把他扔在大街上。後來被一個入殓師抱走了,把他當親生兒子養著。解放以前,老百姓都很迷信,認爲入殓師經常和屍體打交道,不吉利,基本沒人願意把女兒嫁給入殓師。除非那個女人身世特慘,用爺爺的話說,就是陰氣重,才有可能自願嫁給入殓師。
爺爺小的時候,老入殓師經常帶著他跑路。戰爭年代,死的人也多,普通百姓,士兵死了,草席一卷,扔在土地裏,鋪上黃土,就算入土爲安了。一些富貴人家,家中有些資底的人,先人去世了,入土很是講究,這時他們就會請到老入殓師。老入殓師主要職責,是幫屍體化妝,走法事,順便看一下風水。
關於風水,卻也有很大講究,因人而異。王侯將相的入土之地,必須傍山,有水最好,以吸納天地之靈氣,澤福後世。如果是在中原,附近沒山,則要把墳墓修葺的突起,像個山坡。切忌不能陡,修的太陡,後世盜墓賊一看便知是墳墓,馬上就被盜竊。文人墨士死了,找一塊清幽的地方下葬就可,但也有一個條件,方圓五裏之內,沒有多少人走動。以防生人打擾死者清靜,也防止死者不甘寂寞,嚇唬生人。普通百姓死了,就更簡單,只要不是繁華之處,皆可下葬。
老入殓師把爺爺帶到十八歲時,接觸一個屍氣極重的死者。回來後奄奄一息,不久後就病逝了。臨時前語重心長的交代爺爺,讓他換個職業,取個姑娘家,好好過日子算了。爺爺跟著老入殓師這麽久,接觸的都是屍體,學的也是這門手藝。爺爺雖然淚流滿面,但還是不肯答應。老入殓師長歎一口氣,提起最後的氣力,交代爺爺:“既然你執意,把相貌毀了吧。”說完就去世了。爺爺大哭幾天,把老入殓師下葬。後來找了一把小刀,把相貌毀了。其實這個是有深意的,當入殓師,越醜越好,不易勾魂。爺爺當年容貌中上等,還是俊了點,爲了入殓師這一行業,只好把容貌毀了。
解放戰爭勝利後,爺爺已經二十歲了。在當地已經小有名氣,附近只要死人後,都會請到爺爺。爺爺眼睛尖,化妝快,下土準,沒一次出問題。再過了些年,全國進行廢四舊,反封建迷信運動,推行火化遺體。爺爺在城鎮中沒有立足之地,於是跑到偏僻農村裏,農村不像城市,信息封閉,爺爺也逐漸在村中安家了。不過這時爺爺也收斂很多,不漏風頭。鄉裏死了人,爺爺只是簡單看看,指點一二,就下葬了。那時候村裏只知道有個醜陋的入殓師,有些本事,會看人相,懂亡靈,但他們不知道爺爺本事究竟有多大。
關於風水,卻也有很大講究,因人而異。王侯將相的入土之地,必須傍山,有水最好,以吸納天地之靈氣,澤福後世。如果是在中原,附近沒山,則要把墳墓修葺的突起,像個山坡。切忌不能陡,修的太陡,後世盜墓賊一看便知是墳墓,馬上就被盜竊。文人墨士死了,找一塊清幽的地方下葬就可,但也有一個條件,方圓五裏之內,沒有多少人走動。以防生人打擾死者清靜,也防止死者不甘寂寞,嚇唬生人。普通百姓死了,就更簡單,只要不是繁華之處,皆可下葬。
老入殓師把爺爺帶到十八歲時,接觸一個屍氣極重的死者。回來後奄奄一息,不久後就病逝了。臨時前語重心長的交代爺爺,讓他換個職業,取個姑娘家,好好過日子算了。爺爺跟著老入殓師這麽久,接觸的都是屍體,學的也是這門手藝。爺爺雖然淚流滿面,但還是不肯答應。老入殓師長歎一口氣,提起最後的氣力,交代爺爺:“既然你執意,把相貌毀了吧。”說完就去世了。爺爺大哭幾天,把老入殓師下葬。後來找了一把小刀,把相貌毀了。其實這個是有深意的,當入殓師,越醜越好,不易勾魂。爺爺當年容貌中上等,還是俊了點,爲了入殓師這一行業,只好把容貌毀了。
爺爺由於是這一行業的,加之相貌毀了,醜陋異常,自然沒姑娘願意嫁給他,一直孤身一人。到了八十年代中期,農村也基本上沒人土葬了,都流行火葬。後一代的人們,逐漸把爺爺遺忘,只有老一代的人,還依稀記得爺爺是個入殓師。農村實行火葬後,爺爺也逐漸沒了生計來源,於是偶爾幫人看看相,算算命,湊合過著。其實爺爺有發財的機會,那時大陸和台灣開始交流,有次村裏長輩找到爺爺,說得知一個消息,台灣有個當官的想請一個風水大師。只要選好寶地,肯定大賺一筆。爺爺沒去,一者風水這一說,逐漸被人淡忘,爺爺不想冒這個風頭,把事情挑起來。二來那時大陸台灣剛交流,彼此間還是存在不少芥蒂,爺爺也不想過去。
在過一年,爺爺逛集市,碰到了我。那時的我,躺在一個紙盒裏,哇哇大哭,被人遺棄在街頭,走周一大群人指指點點,但就是沒人抱我。爺爺扒開人群,把我抱了回去。那個年代,農村遺棄嬰兒很正常,要麽是養不起,要麽是男女偷情,不小心生了下來,爲逃避農村人毒舌,只好偷偷扔在集市上,希望好心人抱走。爺爺是個苦命人,拾到我,自然很高興,樂呵呵的抱了回去,給我取了個名字:“葉天憐。” 天憐天憐,顧名思義,就是上天憐愛,給了爺爺一個孫子嘛。至於姓葉,聽爺爺說,報我回來時,身上有個紙條,上面有我父母雙親的姓,於是就給我取了這個名字。也許命途坎坷吧,打小我就喜歡跟著爺爺,他去哪,我就跟著去哪。
由於我跟著爺爺,自然是吃了不少苦頭。小時候,村裏的孩子都被家長告誡過,不要靠近我,只要見到我,就遠遠跑開。剛懂事時,爺爺帶我出村,第一次見到同齡小孩子,就樂呵呵的跑上去,要拉他們的手。小孩子們看我接近,都嚇哭了,全都跑開。每次遇到這種情況,爺爺就會歎一口氣,把我抱走。再大一點,我就懂得更多了,知道那些小孩怕我,不願和我玩,但是又不知道他們爲什麽怕我。每次見他們跳皮筋,跳方格,我只能趴在一顆大樹後面,躲在最遠處看著。只要一個人能對我笑一下,我就會樂上半天。不過他們真的很怕我,我一個過去,他們就嚇跑了。等到八九歲時,他們就不怕我了,我從他們家門口經過,他們就會用石子砸我,罵我是“索命鬼”。後來我再也不敢從他們門前經過了,躲在家中不出來,自己找玩的。有什麽事,非要從他們家經過時,我都是跑著的。
到了五六歲,讀書的年齡到了。我天天想著讀書,爺爺卻不放心我過去,怕我被小孩子欺負,留下陰影。後來爺爺想了一個辦法,總算讓我學會了讀書識字。
離我家百余米遠,有個年輕人,姓李,初中畢業後,就在家裏務農。家裏藏著不少殘書,雖然他只是初中畢業,但古典看多了,心境自然不一樣。時不時在家裏自怨自艾,發脾氣,砸東西。家中父母一生在田裏忙碌,也不知道他的心事,給他介紹個姑娘,他也不肯要。只能眼見著揪心,卻又無可奈何。
我五歲那年,爺爺就踏進他家門口。那天他父母在地裏,他一個人在後院劈材。劈著劈著,就不受控制,亂砍一通。爺爺把他家後院環境打量一番,就開口說話了:“你蹲的地方危險,往右邊挪上十步。”年輕人先是吃了一驚,半信半疑。爺爺走南闖北這麽多年,有著不少沈澱的氣息。況且爺爺的名氣,在村裏還有不少流傳。年輕人猶豫一會,走到院子右邊,繼續開始劈材。
事隔一個多月,下起了瓢潑大雨。這片村裏的山木,都被傾瀉的雨水籠罩著。我披著個麻袋,在自家門前修水渠玩。過了不久,年輕人和他父母冒著大雨,匆匆忙忙的趕了過來。一進我家,就把手中的活雞活鴨放在桌子上。然後對爺爺千恩萬謝,感激不盡。原來當天大雨,年輕人後院積水太多,於是拿了一把鐵鍬疏通一下。開始準備在後院左邊挖溝,挖了一會,電閃雷鳴,天色陰沈,陡然記起爺爺的囑咐,也不敢在那挖了,走到院子右邊挖水溝。才離開幾分鍾,突然一聲響動,離地十米高的一塊石頭掉了下來,砸在院子左邊,足足幾百斤的石頭,把院子砸了半米深的坑。年輕人嚇的滿頭冷汗,驚魂未定,他要是遲走一步,就被石頭砸成肉醬了
年輕人回到家中,把這事對父母說了。父母連忙帶著他,到我家道謝。爺爺收下雞鴨後,只提了一個要求。就是希望年輕人教我讀書認字,年輕人當場就答應了。以後的幾年裏,我大部分時間,是在年輕人家裏度過的,稱他爲李老師。李老師經曆那一劫,脾氣收斂多了,安心在家務農,幫父母打點。只要一有時間,就教我識字,算術。這幾年裏,我也沒玩的,老師教的東西,學完後,就在他家裏翻書看。久而久之,讀的書堆積起來,比我個子還高。我跟著爺爺離開村莊的那年,李老師已經結婚了。結婚那天,破天荒的把我和爺爺請了過去。爺爺幹的事,一直是村裏忌諱,村裏有什麽喜事,從來不告訴爺爺,以防我們沖喜,觸了眉頭。不過李老師一直當爺爺是救命恩人,好說歹說,總算把爺爺請了過去。
我成材後,已經跟著爺爺學了十多年,對於鬼事,已經了解不少。憶及當年李老師的事件,卻和鬼事不挂鈎,難免有些疑惑,就詢問爺爺,爺爺告訴我:“做鬼事的,要會審靈。看相學會讀心。做風水的,懂地勢,知天命。當年的事,和風水有關。那天我觀察過,坡上那顆大石頭,已經有不少裂痕,搖搖欲墜了。他天天在底下做活,能不出事?”從那時起,我才知道,做我們這一行業的,貌似不簡單,卻又簡單。一般人卻又難做好,只有少數的人,才能做到大師級別。
6樓
轉眼又過了幾年,我八歲多了。一天傍晚,我從李老師家裏出來。發現村裏停著一輛卡車,而且是停在我家門前。我當時心都飛了,那時的農村,能停上一輛汽車,是件很了不得的事,更別提停在我家門口了。車周圍圍著不少同齡小夥伴,指指點點,我也湊熱鬧,鑽了進去。由於車是停在我家門前,小夥伴倒也不好意思趕我走,只是不理我。幾個調皮的,開始往車上爬了。
“統統滾蛋!”這時突然從我家出來一個漢子,凶神惡煞,朝我們大吼。小夥伴被嚇住了,全部跑掉了。我既不敢跟著他們走,又怕屋裏的大惡人。於是一個人跑到林子裏,玩了不久,天色黑了,才敢回家。那輛卡車還停靠在那,我猶豫一會,心驚膽寒的走進家中。爺爺坐在椅子上,眉目緊鎖,心事重重。四個漢子圍著他身邊,焦急的等待爺爺發話。其中一個面目凶惡,就是剛才罵我們的那個,還有一個面目清秀,一臉憂愁。
“這事我做不來,你們走吧。”爺爺突然站了起來,下逐客令。四個人聽了,臉色陡變。清秀男子沈吟一番,對其他人說:“我們把她擡下來,放在這。”說完四個人爬到車上,磨蹭一會,從車上擡了一幅棺材進來,放在堂屋裏。我雖然年紀小,但也看出點蹊跷來了。以前爺爺帶我跑靈堂,屍體最多停留三天,然後送殡儀館火化。這具屍體,不送殡儀館,卻送到這來,肯定有問題,況且靈車上面也不挂白條。
“您考慮一天,明天我們再過來。”清秀男子欲言又止,帶著其他三個人,爬上卡車,車燈閃亮,匆匆離去。他們走後,我就沒那麽害怕了,只是好奇,走到那具棺材前面,用手摸了摸,馬上就把手縮了回來。那棺材冰涼冰涼的,中間有個夾層,塞滿冰塊,估計路途較遠,已經融化很多,只剩浮冰了。爺爺把我拉到後面,使勁全力,把棺木推開一條縫,打量著屍身。我也滿是好奇,趴在棺材邊上,伸長脖子,朝裏面望去
女屍由於冰塊保護,屍體猶如活人一般,身上沒有黑點。也沒有屍臭,棺材中散發著一種淡淡的糜香。容貌反正是挺好看的,只是臉色蒼白,嘴唇發烏。爺爺把手伸進去,先摸了摸她的衣料。那種布料,柔澤閃亮,肯定不是普通人家能有的。爺爺把她身上首飾,發髻打量一番後,掀開她的衣袖,白皙的皮膚上,愕然留著深深地抓痕,淩亂不堪,皮膚被劃成一道一道的。爺爺握著她的右手,仔細觀察她的指甲,長長的指甲裏面,殘留著不少黑色血迹,已經凝結成塊了。看了爺爺的舉動,我隱約可以猜出點什麽來了,這個女人,臨死前肯定身上奇癢,以至於把自己皮膚都抓爛了。沒過多久,爺爺就把棺木合上,讓我回去睡覺,自己則在堂屋思考。
我走進裏屋,爬上床後,不久後就睡著了。小時候屍體見多了,家中停著一具屍體,倒也沒什麽,相比死人,我更害怕活人。睡了不久,我耳邊模糊聽到嬰兒的哭聲,剛開始我還沒醒,只是翻身繼續睡覺。過了不久,嬰兒哭聲越來越大,仿佛就在我耳邊一樣。到了最後,嬰兒的哭聲特別淒厲,鑽進我骨子裏一樣。我陡然被驚醒了,擡頭一望,四周都是黑的,嚇得再也睡不著,爬下床,來到堂屋。蠟燭旁,爺爺正叼著煙鬥,吐著煙圈。
“爺爺,我睡不著,有娃娃哭。”我有些害怕,躲在爺爺身邊。爺爺聽了悚然一驚,連忙走到棺木邊,再次推開。把手放在女屍肚皮上,這時我才注意,女屍肚子已微微隆起。爺爺的手下,仿佛有個嬰兒,絕望而求助的眼神正盯著我,耳中又傳來嗡嗡的哭聲。我嚇得渾身寒毛倒立,打了一個激靈,連忙把視線轉開,望著燭光,半天才緩過神來,再也不敢看棺材一眼。
爺爺把棺材合上後,臉色沈的駭人,眼中第一次流露出憂慮。沒過多久,突然有人在外面“砰砰砰”的敲門,把我嚇了一跳。爺爺打開門後,隔壁的王大叔滿臉恐懼,吐詞不清:“出,出問題了,您,您趕快跟我過去 爺爺點下頭,讓他先過去,自己隨後就到。然後走進後屋,抱出一只黑貓,塞進我懷裏,摸著我的頭:“聽話,不要碰她,就在這等著。”說完匆匆走出屋子,來到來到王大叔家。王大叔見爺爺來了,連忙帶他進了裏屋,王大嬸正躺在床上,雙腿亂蹬,口中念念有詞。王大叔看了她一眼,滿頭冷汗,告訴爺爺:“剛才我們睡覺,睡了一半,她突然醒了,一邊掐我,一邊大喊大叫。我拼命才跑出了,您幫我看看吧。”
爺爺連忙走到床頭,王大嬸掙著慘淡淡的眼睛,喉結中發出恐懼的哀嚎:“她來了,她來了...”陡然見到爺爺過來了,王大嬸眼神掙紮,恐懼異常,愕地從床上跳起,死死掐住爺爺脖子,叫道:“都是你,都是你!你招她來的,招她來的!我要掐死你。”說完雙手使勁,爺爺年邁,也推不動他。王大叔見了,嚇的魂飛魄散,拼命掰她的手,拉扯半天,王大嬸指頭“咔嚓”一響,斷掉了。這才放開爺爺。爺爺喘了幾口氣,沈聲說:“我明天就送她走。”
王大嬸聽了這句話,臉色突然好了,喃喃說了幾句:“走了好,走了好...”然後身體一軟,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王大叔連忙把她抱在床上,問爺爺:“她沒事了吧。”爺爺點下頭,道:“明天就沒事了。這幾天,不要讓她見血,吃素食,堅持一個星期。”王大叔連忙點頭答應。
“爺爺!”我一聲淒厲的慘叫,連滾帶爬的從屋中跑到王大叔家裏。鑽進爺爺懷裏,身體不停發抖。見到爺爺,這才安心多了。爺爺臉色一變,急忙問我:“出什麽事了?”我瞪大眼睛,半天才緩過神來,咽了一口水,才斷斷續續的說出來:“棺...棺材倒了。她...她摸到我了。”那時我已經害怕的說不出話來,具體的情況,遠遠比這恐怖。
爺爺剛出家門,我就抱著黑貓,盯著燭光看。以前我是不怕死屍的,但這次不同,只要想起那娃娃的哭聲,我心裏就莫名的發慌。過了一會,耳邊傳來“吱吱”響聲。一直在我耳邊響動,揮之不去。我猶豫一會,偷偷往一旁望去。只見棺材躺在二條長凳上,“吱吱”的響聲,就是從長凳上傳來的。當時就一跟蠟燭,閃著微亮燈火。棺材邊陰風陣陣,要多恐怖,就有多恐怖。我連忙把頭轉過去,只是想爺爺怎麽去了那麽久,還不回來。
“哐當”一聲巨響,這麽靜的夜,我身體陡然一驚,心頭提倒嗓子邊了,只覺得腳腕一片冰涼。我哭都哭不出來,只是麻木的轉身,望一旁望去。那條長凳,不知什麽時候塌了,棺材滾在地上,一地的冰水。女屍不知滾到我旁邊,冰涼的右手,搭在我腳腕上。我長大嘴巴,茫然的看著女屍。她臉龐貼在地上,白深深的沒有一絲生計。最難忘的,是她的眼睛,不知什麽時候睜開了。白晃晃的眼球,仿佛盯著我一般。過了許久,我才反應過來,嚇得什麽都忘記了,怪叫一聲,撒腿就跑。才站起來,就被她右手絆倒了,這下更害怕了。想哭,又哭不出來,在地上拼命的爬。爬到門口,見到月光後,才有些穩住。一路喊著爺爺,朝王大叔家裏奔去。
爺爺聽了過程,連忙掀開我的褲腳,腳腕上面留著幾道暗黑的手痕,就像印在肌膚裏面一般。爺爺看了一會,問我:“有什麽感覺沒?”我搖了搖頭,委屈道:“沒,就是冷。好冷。”當時我感覺身體一陣幽冷,這種冷,不同於冬天寒風,卻是不自覺的冷,仿佛鑽入冰窟窿中一樣。王大叔聽了,連忙翻出幾件衣服,給我披上,說:“這是我兒子以前的衣服,你先穿著。”爺爺搖了搖頭,說:“穿再多也沒用。”確實,我穿上好幾件衣服,仍然感覺冰冷,身上熱氣仿佛被抽空一樣。
爺爺告別王大叔後,帶我回到屋中。有爺爺在身邊,我沒那麽害怕了,不過地上女屍泡在冰水裏,頭發散亂漂浮,眼睛圓睜著,說不出的駭人。爺爺蹲了下來,右手一抹,替她合上眼皮。爺爺年紀大了,棺材搬不動,屍體也抱不起。於是找了個掃帚,把地上水掃幹淨,然後再用破布擦幹地面。把女屍翻過來,換了一塊上等紗巾,替她把容貌擦幹淨,最後用一張白布蓋著。
等爺爺做完這些事後,我已經冷的不行了。臉色慘白,裹著一個大被子,蹲在椅子上發抖。爺爺從書櫃裏翻出不少黃黃綠綠的符紙,拿出把剪刀,又找了幾根竹簽。這是我第一次看到爺爺剪符紙,雖然很冷,但還是好奇的看著。燭光下,爺爺寥寥幾刀,就剪出八個小紙人。然後找點比較硬的紙張,剪成幾張碎片。然後用糯米粘成一個小花轎,插上竹簽,再用細紙把竹簽包起來。弄完後,爺爺找來一個小簸箕,把東西都放在裏面。帶著我走出屋子,來到月光下。
爺爺把花轎架了起來,然後把八個紙人放在下面,點上火柴,引燃了。輕輕揮著右手,口中念道:“去吧,去吧...”然後燒了不少冥錢。我呆呆的蹲在那裏,好奇的看著這一切。紅紅綠綠的火苗,慢慢燒完花轎,再過不久,小人也燒光了。看著看著,眼中就模糊了,只有朦胧的火光。火光中,小紙人臉色五顔六色,仿佛小醜一樣,回頭對我嘻嘻笑著。再不久,小紙人們就擡著花轎走了。一陣威風吹過,我身上貌似有什麽東西被帶走一般,但又覺得涼涼的,還是那個樣子。
那晚過後,我身上寒意消退很多了。不過還是留下禍根,時不時身體發涼,四肢無力。爺爺告訴我,那天送的是“瘟神”,但這個女屍怨氣太重,很難送走。這也是後來爺爺爲什麽帶我闖蕩江湖的原因。他老人家只想查明女屍的死因,讓她安心入土,才能解開我身上殘病。
送完瘟神後,我們回到屋裏。女屍就在腳底下,我也沒那麽害怕了,反正睡不著,索性趴在四方桌前,看爺爺剪冥幣。其實爺爺家裏還有不少冥錢,都是以前爺爺買的,基本都是紅綠顔色,一張就值一億。不過這也沒用,大家都燒一億的冥錢,到了地府,還是不值錢,還不如燒張椅子來的有效。看見爺爺親自動手剪冥幣,我疑惑的問他:“家裏不是有麽,還要剪?”
“錢多好辦事。這次事大,那點小錢不經用。”燭光下,爺爺花白的頭發隱約閃亮,布滿老繭的手,靈動的舞弄著剪刀。這是我第一次覺得爺爺老了,心中涼涼的,好奇的問道:“都是送給誰呢?”爺爺已經剪好一疊冥幣了,把剪刀放下,告訴我:“送給河神呗。”我愣愣的點下頭,然後拿起桌上剪好的紙片,沾上點糯米,也幫著爺爺弄起來。爺爺那麽大的手,就動二下,整出個元寶,然後塗上點金色細沙,活似一個真的元寶。我在那搗弄半天,就擰成一團小疙瘩。爺爺把手揮了揮,讓我睡覺去。玩了半天,我也累了,反正爺爺在家,於是爬到床上。那晚村裏的狗叫的可凶了,一直到天亮,都沒停過。我也是翻來覆去好久,才慢慢睡著。
第二天早上,天還沒亮,我就被堂屋響聲驚醒了,於是跑出來看看。一大清早的,昨天的四個人又來到我家中,圍著爺爺。爺爺一夜沒睡,桌上堆滿了元寶。清秀男子看著地上死屍,聲音微弱無力:“前輩,她...她怎麽掉...掉出來了。”爺爺終於把手中活停了下來,轉身對他們說:“自己爬出來的。”
四個人聽了身軀都微微抖了一下,面面相觑,臉色更白了。清秀男子頭冒細汗,對其他三人說:“來,我們把她擡進去。”其他三個猶豫半天,卻不肯動手。爺爺連忙喊住了他們:“你們擡不得,外人來擡。”四個人聽了,都吐了一口氣,大覺舒心。爺爺繼續說:“你們不願送她去殡儀館,既不道明來曆,又不說明她的死因。讓我一個老頭就這樣埋了,說實話,遲早要壞事的。”
清秀男人滿臉沈重,低頭道:“這事我們說不得,牽連太多人了。我們知道您的難處,只求您找個地方把她藏起來,最多二十年,我們就會把這案子結了。得罪了,得罪了。”我也看得出來,清秀男子恨不得給爺爺跪下了。”爺爺點下頭,回答他:“我不想答應,也得答應,她把我孫兒拖下水了。你們不肯告訴我她的死因,老頭自己查。”
幾個人聽了爺爺答應,都面露喜色,聽到後來,也有不少愧疚之心。然後塞了二萬塊錢給爺爺,當時的二萬塊錢,能在農村蓋二棟樓房了。爺爺只收下了一萬,其實也不是爺爺愛財,至於這錢怎麽用的,等會就知道了。爺爺和他們商量好,約定三天之後在村頭碰面,把女屍下葬的地圖繪下來,然後給他們。四個人也沒逗留多久,馬上乘車走了,從頭到尾,一直急匆匆的。
他們走後,爺爺牽著我的小手,天蒙蒙亮,就起步了,在村裏尋擡棺人。擡棺的四人,都是固定的,其中一個是爺爺最樂意帶的人。姓劉,叫劉青山,也不是他有什麽本事,而是他一根筋,有些傻,像二愣子,天不怕,地不怕。擡棺的人,他最適合了,鬼魂不能輕易接近。不過村裏傻子少,聰明人多,聰明人反而心有破綻,不適合幹這個事。還有三個,就沒劉青山腦袋硬了,不過有點優勢,就是務實,心沈,不易被誘惑
走了一大圈,劉青山,鄧虎,曾文俊都齊了,唯獨少了譚傑。譚傑前幾天竄親戚去了,一時半會也趕不回來。爺爺卻也沒辦法,擡棺這種損人的苦力活,除非是親戚,沒人願意幫忙的。這四個人,也是家中太窮,過不下去了,才跟著爺爺擡棺的。我們幾個人站在鄉間小道上,左顧右盼,一旁早有人發現了。這個人,不是別人,是村裏的一個流氓。說他流氓,其實還好,小時候不成器,長大後,父母雙亡,就剩他一個人,也沒姑娘願意嫁給他。人到了這種地步,就沒臉皮了,他經常調戲人家姑娘,在別人門口尿尿,男人一來,他就跑。家中天荒廢後,就偶爾幫人打雜工,賺點生計。其實他很早就有意跟著爺爺混,爺爺嫌他嘴巴不幹淨,得罪屍體,一直沒要他。這次事急,沒有人選,於是朝他招手,讓他過來流氓巴不得爺爺叫他,一溜煙的跑了過來。爺爺等人齊了之後,才開始說話:“老頭不欺你們。說實話,這次棺木重,錢也多。你們不怕死,就跟我去。”除了劉青山,其他人都面露猶豫。流氓聽說錢多,連忙問道:“多少錢。”爺爺看了他一眼,回答道:“你四千,其他人二千。”流氓聽說這麽多錢,驚的何不攏嘴,腦袋像雞啄米一樣,連忙答應:“我去,我去!”
劉青山聽了有些惱怒,質問爺爺:“憑什麽他四千,我們二千。他又不是什麽三頭六臂!”爺爺臉色一沈,帶著威嚴,喝了他一句:“怎麽,我的話,你也不聽!他就一個人,不像你們,還有親人。就當我們行行善,幫他一把也好。”劉青山幾個聽爺爺這般說了,也沒有吭聲。流氓本來心術不正,但這次爺爺說到他心坎裏面去了,眼眶也微微濕潤。爺爺看了他一眼,輕輕歎了口氣:“哎,我對不起你。”這句話,他們都沒聽懂。
我那時還小,隱約覺得爺爺舉動有些不正常。事隔多年後,我再次問及爺爺,裏面的厲害關系,足足把我震驚幾天。其實那天爺爺已經算好了,流氓過去擡棺,肯定要得罪那具女屍的,不過非常時刻,也只能拿他填命了。再過些年,我回家看望母親,才知道流氓已死去好幾年了。相當於三千塊錢,買了他幾十年壽命。
爺爺回家後,把女屍身上白布揭開,讓他們擡進棺木中。流氓一見到女屍,眼睛都直了,雖然死去好幾天了,女屍仍然栩栩如生,異常漂亮。流氓搶先一步,把其他人扒開,來到女屍身旁。他也不怕,雙臂環繞,把手搭在女屍胸脯上,就要往棺木裏塞。爺爺看了他龌龊舉動,沒有訓斥他,反而面帶憂愁,對鄧虎使了個眼神,鄧虎連忙擡起女屍雙腳,和流氓一起把屍體放進棺中。
爺爺等女屍入棺後,拿出工具,給女屍補了一下妝。然後把她身體擺正,整理好衣服,合上棺木。接下來,爺爺讓他們找幾根繩子綁住棺木,然後帶著我找到村中船夫,借了二條船。讓船夫把船開到河中上遊碼頭,讓他在那裏等我們。
安頓完畢後,我們回到家中,四個人擡著棺木,我從兜裏翻出條白巾,纏在右臂上,準備在前面開路。爺爺連忙拉住我,把白巾扯下來,說:“什麽也別做,擡上棺木,速度走,去上遊碼頭。”四個人聽了,加快腳步,走在山間小道上,往碼頭趕去。這次的確很詭異,以往擡棺,都是童子開路,老人斷尾。走上十米,就要把棺木放下來,幾個擡棺人大吼一聲:“安心上路!”宏亮的吼聲就會在山澗蕩漾,氣勢恢宏。
不過這次不是,天色陰沈,幾個人一聲不吭,往碼頭走去。爺爺拿著把掃帚,跟在棺木後面,走一段距離,就在地上輕輕掃一下。我見了難免好奇,把掃帚要了過來,一路掃過去。走了二裏山路,流氓力氣不支,滿頭大汗:“休息一下,休息一下。越來越沈了!”爺爺連忙阻止他:“不能落棺,直接上碼頭。”
“老爺爺,不是不肯擡呀,幾百斤了。”流氓汗越流越多,差點哭了起來。劉青山在一旁大樂:“雖然你手腳不老實,壓死你。怪不得這麽輕呢,原來全被你扛了。”爺爺聽了,看了看他們四個。果真,劉青山三個一臉輕松,就流氓一個被壓彎了腰。於是眉頭一皺,說:“先放在地上,休息一下。來來來,你給棺材磕幾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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