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圍著說鬼故事時,總是一個鬼故事說完,又換另一個鬼故事。但整個過程最精彩的地方,總是只在一開始時出現,隨著一個個鬼故事的述說,大家對於恐懼的感覺見會慢慢麻痺。
習慣了這種氣氛、習慣了大家說鬼故事時刻意裝出的詭吊語氣、習慣了鬼故事千篇一律的情節,等一切都習慣了後,那麼整個過程將會變的無趣。
我剛說完了一個從網路上看到的恐怖鬼故事,但大家的表情似乎都沒什麼變動,好像我剛剛說的只是一篇無聊的文言文。
這也難怪,因為我們已經在這間僅開著床頭燈的飯店房間裡說了兩個小時的鬼故事了。
「好了,該你說了。」我把說故事的權利讓給趴在我旁邊的聖瑞,並一邊打了個哈欠。
但聖瑞似乎已經興趣缺缺,他揉了揉眼睛,好像已經快睡著了。再看另外兩個人,士翔跟俊輝也已經快倒在床上睡著了,明明一開始我們還興高采烈地說要講一百個鬼故事的……結果現在算算,四個人合計只說了十二個鬼故事,每個人都是即將要登入周公Online的狀態。
「好吧,那我最後說一個簡短的鬼故事,然後我就要睡了,我真的受不了啦。」聖瑞說:「這個故事也是我在網路上看到的……」
我提起精神想聽完聖瑞說的這最後一個鬼故事,但沒想到他只簡短地說了幾句話:「有一天,世界上的最後一個人類正坐在屋裡,突然屋外傳來了敲門聲。」
聖瑞說完最後一個字,我們四人安靜了好一陣子,當時的感覺可以用啞口無言來形容,最後由士翔先出聲說道:「就這樣?」
「嗯,這個故事就是這樣啊。」聖瑞說:「要細細品嚐,才能知道這故事可怕的地方……」
「可怕個屁啦,」俊揮豪不客氣地吐槽道:「你只說『世界上的最後一個人類』,又不是『世界上的最後一個生物』,說不定敲門的是一隻啄木鳥也不一定。」
俊輝的這些話讓聖瑞張大了嘴巴,一副「唉呀我怎麼沒想到」的樣子。
我急忙說話打圓場:「那把這個故事改一下吧,當屋外傳來敲門聲時,如果還有一句「請問有人在嗎?」的聲音……那不是恐怖多了嗎?既然在屋內的是世界上最後一個人類,那麼在屋外敲門的人是誰呢?」
對於我說的這些,俊輝卻又吐槽我:「可能那隻啄木鳥旁邊還有一隻鸚鵡吧。」
……好吧,那我無話可說了。
「喂,拜託別對這種白癡話題認真好嗎?不過是個簡短的鬼故事啊。」士翔說:「沒必要那麼認真,這種故事之所以會可怕,就是因為它的『無從解釋』不是嗎?」
「無從解釋?」
「嗯,你想一想,為什麼這個世界上會只剩這最後一個人類?不知道。這個人是誰?不知道。他在屋內做什麼?不知道。屋外敲門的是誰?也不知道。這整則故事,根本無從解釋啊,這就是有趣的地方,若硬要合理解釋這些東西,那就不好玩了。」
士翔說的很有道理,我不禁點了點頭。
「那麼,這就是我說的最後一個鬼故事了……」聖瑞張開嘴巴,打了一個超級大哈欠:「呼啊……我要睡了,明天我們不是還要騎到台南去嗎?」
「是啊,與其花一個晚上說鬼故事,不如早點睡覺好了……」我看向房間牆壁上的時鐘,深夜的一點四十分……
我們四個人打算騎摩托車從台北玩到墾丁,而現在是旅程的第三天,我們正住在台中的某處便宜小飯店。
就當我們要關燈睡覺的時候,一件事發生了。
一件極其單純,但根本不應該發生的事情發生了。
房間的門,突然發出了「叩叩」的敲門聲。這聲音同時傳進我們四人的耳朵裡,而同時我們也聯想到了聖瑞剛剛說的故事,那「無從解釋」的敲門聲。
我們四個人你看我,我看你,從彼此間的動作可以知道,我們並沒有聽錯,確實有人在敲我們的房門。
敲門的是誰?我們並沒有叫客房服務。如果是要整理房間的話……這種時間跑過來,不會太白目了嗎?
「誰?」我朝門問了一聲。
沒有回應,離門最近的士翔採取了動作,他直接走過去打開了門。
門外沒有人,也沒有啄木鳥這類的東西,外面是空蕩蕩的走廊。士翔「呿」了一聲後,關上了門,回頭說道:「可能是住同層樓的死小孩跑來亂敲門的吧。」
真的是這樣嗎?我可不這麼認為。
在住進這家飯店前,因為怕我們會玩到太晚吵到其他旅客,所以我們特地跟老闆要了這間房間,因為這層樓除了我們以外,其他房間都是空的……這點士翔也心知肚明。
剛剛的敲門聲,該怎麼解釋?
根本無從解釋……
抱著這樣的疑問,我們關上了燈,上床睡覺。
有時候很奇怪,你睡到一半時會起床,然後想一些事情,做一些動作,然後再度入睡。
但當你早上醒來時,卻會忘記你當時到底做了什麼,想了些什麼。
你只知道你睡到一半時曾經起床過,但卻不記得做過什麼。
但我記得,我記得我起床,瞇了瞇眼睛,來自膀胱的感覺叫我趕快去廁所。於是我順從我的直覺,下了床,走向廁所,打開廁所的燈,痛快的撒了一泡。
接著,我在洗手台簡單的洗了一下臉,這時我才總算是真正的清醒過來,有了精神。
我知道我正在起床上廁所,而不是在夢遊。
我走出廁所,眼睛看著還躺在床上的其他三個人,其中最愛打鼾的聖瑞正發出巨大的鼾聲,如果我躺回床上繼續睡,應該會被他吵得睡不著吧……我一邊這麼想著,一邊伸手正要把廁所的燈關掉時,我的眼睛卻注意到了一件事情,讓我準備關燈的手硬生生停在空中。
一件根本不應該發生的事情。
我瞇起眼睛,透過昏暗的廁所燈光,我看到在聖瑞跟士翔的床上,躺著三個人。
我們住的房間有兩張雙人床,我跟俊輝睡一張,聖瑞跟士翔睡一張,而現在俊輝還在他的床上,但聖瑞他們的床上,竟然有三個人?
我再算了一下,一二三,棉被下的身體,看起來的確有三個沒錯。
再算一下,一二三,露出棉被的人頭,也有三個……那個我看不清模樣的頭,就夾在聖瑞跟士翔中間。
那是誰?
我該怎麼做?我該把其他人叫醒嗎?這樣做會不會有什麼危險?如果多出來的人是「那種東西」的話,他會不會傷害我們?我不知道,完全不知道。
燈光會不會刺激到那個「人」?如果他被刺激到,會不會傷害我們?這兩個問題剛出現在我腦中,我的手已經不聽話的把廁所的燈給關上了。
房間內又恢復一片黑暗,只有走廊上的一絲燈光,透過門縫溜了進來。
我還在考慮接下來該怎麼做時,一個聲音突然在黑暗的房間中響起,讓我全身血液瞬間凍結。
啪唦啪唦……我不需要用眼睛看,就能知道在黑暗中,有人從床上起了身。
「誰?」我大膽地問。
那人沒有回答,甚至沒有再做出其他動作。我可以感覺到,他正在黑暗的環境中盯著我。
會不會,剛剛起床的其實是聖瑞或士翔其中一個?
這樣想,我便突然不會怕了,便又問道:「聖瑞?士翔?」
然後,一個聲音回答了我。
我一聽到這個聲音,雙腿瞬間軟了,一個想法瞬間衝上我的腦袋:「快逃!」
我有點忘記當時怎麼逃出房間的了,我全身似乎被腎上腺素給控制了,僅管腿已經軟了,但我還是衝到門邊,打開門鎖,打開鐵鍊,赤腳衝出了房間,直接從樓梯從所在的七樓跑到位在一樓的服務台。
我沒有坐電梯,原因很簡單,我不知道坐電梯後又會遇到多可怕的事情……
值夜班的服務人員看到我一副被嚇壞的模樣,連忙拿了杯熱水給我喝,要我冷靜下來。但我哪有這種閒時間冷靜下來,我指著樓上,要他陪我到樓上的房間去看看。
當時的我打死不敢再一個人回房間,硬要服務人員陪我上去。說實話,如果可以我是想直接衝出飯店永遠不要再回來,但想到其他三個人還在樓上……
就當服務人員已經妥協,正要陪我回到七樓的房間時,我聽到了外面突然傳來一聲相當巨大的「碰」,幾秒後,第二聲「碰」聲也出現了,然後,第三聲「碰」……
透過飯店的玻璃自動門,我已經可以看到是什麼東西發出那三聲「碰」聲。
我看到聖瑞、士翔跟俊輝三個人躺在外面的柏油路上,他們的身體像斷了線的木偶一樣雜亂扭曲著,鮮血正在他們的身體周遭蔓延。
服務人員尖叫一聲,拿起了服務台上的電話,開始打電話叫救護車。
而我,已經整個人癱軟在地板上。
我還記得,當我問:「聖瑞?士翔?」時,在黑暗中,有個輕輕的、毫無情感的女人聲音回答了我:「都不是。」
為什麼房間內會有女人的聲音?
為什麼床上會突然多出一個人?
為什麼聖瑞他們在我逃出房間後,突然墜樓……
我想起了在睡覺前,那詭異的敲門聲,還有士翔開門後,門外空無一人的景像,
難道當時,我們讓什麼東西進了房間……
我不知道,我根本什麼都不知道,甚至無法思考這些問題,因為這些問題根本無從解釋……
無從解釋……
查看全部回復
我也來說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