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 清都山水郎一當我躺在精神病院的時候,非常想告訴大家一個故事,每個人都認為這是我的幻覺,可是每當我閉上眼,中山醫院那淡黃山壁上血色的大字,斑駁的招牌,以及每夜裡凄厲的慘叫,都給我一種說不出的真實感。
1984年我從一所醫科大專畢業,那時我一心想去美麗的鄉村生活,淳樸的民風和新鮮的空氣一直被我所嚮往。一天我從報紙上看到一則廣告,說是有一醫院招聘一名醫生。這所醫院傍山而建,是一個名副其實的鄉村醫院。另外其景色相當秀美,村民熱情好客。我看後大喜,第二天便動身前往。
火車呼嘯著穿過濃密的森林在,一個簡陋的小站前停下,我下了車。月台上一塊被高高舉起的牌子上寫著三個大字,非常顯眼。走近一看,“周定國”我的名字。
手持牌子的是醫院的院長,也是醫院唯一的醫生——孫小蘭。她很年輕,也很漂亮。畢業於北京的一所醫科大學,當初抱著支援山區的理想,來這裡當醫生。誰知這兒連醫院也沒有,在當地人的幫助下蓋了幾間瓦房。
路不遠,翻過個山頭便到了。中山醫院建在村莊的西南角,幾間屋子緊挨著大山,山岩上刻著“中山醫院”四個大字。
我被安置在最靠山的一間屋,屋裡很暗。卻收拾的十分整潔。唯一不好的是空氣中總有一種異味。就象是什麼東西腐爛的味道。
第二天,我去院長的房間請示工作。她帶我參觀了那幾間簡陋不堪的房間。用一種希望的口氣要我好好工作。我嚴肅的點點頭。說實話我來這兒並不是抱著拯救萬民,支援山區的志向來的。只是想找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來逃避世俗的困擾。可是她又跟我說了許多,說山區的貧困,山區人的苦難等等。這些激發了我的強烈同情,登時有一種熱血沸騰的感覺。一抬眼,就發現小蘭嬌美的面貌又清麗了幾分。
一個星期過去了,倒沒有幾個病人。有幾個也無非是一些感冒傷風。我很悶!這裡的工作並不多呀,一個人總也忙地過來。為何還要請人呢。空閒的時候我就出去溜達,享受大自然的美貌。除了夥食,住宿的問題,到也過的十分舒暢。我以為自己作了一個很正確的決定,來到了這麼一個人間仙境。可是不久我才知道這兒並非仙境,乃是地獄中的地獄。
一天,我找到小蘭。因為想要回去幾天,不得不向這位美麗的領導請個假。開始,我蠻以為請個假當然沒有問題。誰知小蘭斷然拒絕了,並嚴肅地說了一些大道理。然後她頓了一頓,用一種異常的聲音說:“再過幾天就是中秋節了,月亮會很亮。”她說完這些,便看著窗外發起呆來。
下午,當我正在睡午覺時,又聞到了那股怪異的味道。我開始以為,是有什麼東西在山腳腐爛了而發出的味兒,也沒有注意。
一直到那天晚上……
我每天都睡的很晚,當我關上對著山的窗戶,並一口吹滅了暗黃色閃爍的油燈時,從大山的內部傳來一種叫聲,凄厲萬分。那好象是某種生物臨死時的慘叫。我忽然想到了那每天都會聞到的腐屍味,我覺得這二者間會有一點聯繫,我感到了一種莫名的恐懼。
第二天,我找到小蘭,對她說了我昨晚所聽到的聲音以及屋裡的怪味,她告訴我說這是很正常的,那味道是每處山野裡的共性,是山的味道。至於那叫聲則可能是一些野獸碰上的山上的捕獸夾而發出的。
說完又對我微微一笑:“你想的太多了”。當我陶醉在這春風般的笑容裡的時候,我卻忽然覺得她的笑容裡隱藏著什麼,我同時也發現自己喜歡上了這個美麗的笑容。
又是夜晚,又是腐爛的味道,又是凄厲的叫聲。我失眠了,一整夜,都在聽那種所謂的野獸的聲音,聽著聽著我就被自己的想法嚇壞了,我在這個黑色的夜晚把那個聲音聽的一清二楚,那哪裡是野獸的聲音,那是,那是人啊!那是人遭遇了世間從沒有過的恐怖時,所發出的最後的聲音。那種氣味無疑是人的味道,是死人的味道。啊!原來我每一天都呼吸著屍體的氣息而入睡。我的腦海里又浮現出了小蘭那詭異的微笑,她與這種恐怖必然有著一定的關係——我痛苦地想著。
月光無聲無息地從微微打開的窗子裡,悄悄爬了進來,我走到窗外看著月亮那金黃色的臉,不久我就發現那張臉上也掛著同小蘭一樣奇怪的笑容。它很亮,因為再過幾天就是八月十五。恐怖也就這樣開始了……
八月十五。
我悄悄的從山的另一邊上山去看看。我知道了這裡一定被一種神秘的力量詛咒過。因為在山上,在那荒涼的了無人煙的山上我看到了一些東西,那是世間最為駭人的物體。我實在不能準確的把它描述出來。在山頂上,也就是靠近我的住所的那一片寸草不生的山地上。我真的看到了一些東西,那好象是一張臉,但我卻看不見臉上的五官,那不是一張人類的臉,那上面寫滿了怨恨。那物體好象會移動,那是一種飄渺的力量,從那裡我感到四周的怪異的植物都滲出了詛咒,是萬分可怕的詛咒。我體會到了那種早已被我了解到的世上從未有過的恐怖。我發瘋般地跑下山去,我不敢回頭,我知道後面的那種力量在追我。可我在將要逃離那片森林時,又聽到了每日縈繞在耳邊的熟悉的慘叫聲。我不自覺地回了頭,我看見了那神秘的物體,又清晰了幾分,那奇怪的形狀更象是死亡的外表——我只能這樣來形容那個神秘物體。我對著世界上從未有過的恐怖,一點也不能動彈。這種狀態只維持了幾秒,但我感覺我的一生也不過是如此之長了。我一發覺自己的手腳又能動了,就不假思索的向外跑去。眼看就要跑出那片陰森森的世界。可是奔了好久仍然看不到森林的邊緣。我害怕了,感到自己的生命就要被這種恐怖所吞噬。可仍是拼命地跑著。我的後頸感到一陣涼,我知道自己甩不掉那詛咒,我不去回頭。而後我的後頸又感到一種濕潤,我對著地下依稀的影子,看見我的背後又多了一個東西。
我回頭一看那,那竟是一張扭曲的臉,蒼白的嚇人,是一張神秘的臉,它正在伸著它長長的舌頭舔著,我一回頭那舌頭便舔在我的蒼白的臉上。我聞到了,就是那種味道,是死亡的味道。我只聽見“啪”的一聲巨響,便不醒人世了。
醒來時,已是夜晚。我仍睡在自己那間充滿著死亡味道的屋裡。
月亮把她那長長的舌頭從靠山的窗口伸進來。我對上午的事情記得十分清楚。我知道這不是普通的山村,這也不是普通的醫院。這是地獄,而小蘭則是地獄裡最美麗的也是最恐怖的那個物體。這個醫院,一定還隱藏著什麼。強烈的好奇給了我從未有過的勇氣。這時,小蘭帶著那詭異的微笑,緩緩踩著月光——那太亮的月光走進來。我不禁臉上露出了恐慌,但我卻張不開嘴。用手一摸自己的臉被一些東西包裹著,隨即我便用力扯,妄想擺脫那些禁錮我大腦的封條。小蘭一把拽住我的手,我知道她是不會如此輕易地放過我的。她用一種很奇怪的語氣對我說:“你瘋了!幹嗎扯繃帶!”我的眼神裡一定露出了疑惑,“我怎麼了?”不禁自言自語道,雖然我明知她不會告訴我真相。果然她又對我說:“你在山上被狼抓傷了,幸好有一位獵人路過,打死了狼才把你從鬼門關救了回來。”我掙扎著坐起來,小蘭趕忙走上來扶助我,在她的手碰住我的一剎那我感到了她的顫抖,我不明白這是為什麼。而且我竟在那一刻感到了一陣甜蜜。我走到窗前,看著亮的異乎尋常的月光,對小蘭說:“我一點也想不起上午的事了。”她微笑著:“不用擔心,這只是輕微的腦震盪,休息幾天就好了。”
晚上十點半,月光更亮了。在我的一再要求下,小蘭和我一起走到醫院裡。這是兩間非常簡陋的瓦房,破破爛爛的蹲在山腳下。月光又帶來了那種叫聲,凄厲的,恐怖的叫聲。這時我正在她的攙扶下站在窗前。我聽見後,竭力壓抑我顫抖的身體與靈魂。我向她看去,見她正望著月光發呆,那種表情給我十分熟悉的感覺,就象是上午那恐怖山頂的那張神秘的臉。我忽然有一種想要帶小蘭去看那張臉的衝動。
我忽然說:“我想去上午去的那座山,陪我去好嗎?”她的臉上隨即出現了驚恐的表情,用力搖了搖頭“不去!都這麼晚了。你去幹嗎?”
“沒什麼,就想去看看!”我急忙掩飾著自己的不安。咚!咚!有人敲門。小蘭走出去開門,是孫二來看病。等他們進了後屋,我就走到了小蘭的房間去找尋我的恐怖。
一進門,撲面而來的就是那種死亡的味道。這間房雖也是簡陋萬分,可布置的非常精美。我的目光在這屋裡不停的搜索,忽然我的眼神停在一張匾額上。那上面寫的是“中山醫院”四個血紅的大字。這與屋裡的布置非常的不協調,我感到奇怪。我想把它拿下來,卻發現自己無論如何用力也不能把它摘下來,我試著把 它象兩邊轉,我忽然聽見一種聲音。是什麼機關被打開的聲音。我打開了,打開了的卻是地獄的門。
那裡是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我也不敢亂動,努力回想自己是怎麼掉下來的,誰知卻一點也想不起來。正當我迷惑不解時,有一種聲音從前方很遙遠的地方傳來。我微側著頭,傾聽那種怪異的聲音。
那聲音很奇怪,好象是用刀把卷心菜嗤啦嗤啦切斷的聲音。我很好奇,開始移動我顫抖的雙腿,沒走幾步便被一樣東西拌了一下,我伸出手想去摸那個軟綿綿的東西,忽然我閃電般地縮回了手——我知道那,那是,是屍體呀!是屍體!我的病態的大腦飛快的思索:小蘭的屋裡怎麼會有屍體?我想起每晚凄厲的叫聲,想起山頂上的神秘物體,莫非這裡有什麼聯繫。我的心在這無邊的黑暗裡,在這屍體的氣味裡劇烈的跳著。遠方又傳來了那卷心菜被切開的聲音,那異常的聲音雖十分微弱,但卻在恐怖裡無情的衝撞我的心。我的腳又觸到了那屍體,我發現那屍體只有半具,我再一次聽著那微弱的聲音:嗤啦…嗤啦,我的心幾乎要從胸膛裡跳出。那種異常的聲音一定是屍體被撕裂的聲音,也就是說在我的前方,正有什麼東西在哪兒撕著屍體。我耳邊又響起凄厲的叫聲,很響,真的很響,我的耳膜幾乎要破了,可我仿佛什麼也沒有聽見,被一種力量驅使著向前面走去!我明知前面就是地獄,可是我腳卻不聽自己的使喚,帶我奔向地獄!走了大約十分鐘,我發現地下躺著的都是屍體,走上幾步就要被那些一半的肉體絆一下。
我雖看不見卻可以想象,這是一座地獄裡的墳墓。到處都是屍體,屍體都被殘忍的撕裂,地下都是內臟。而我此時就在這個地獄中的地獄裡,並向著惡魔走去。走到了一塊墻壁面前,我再也止不住心中的恐懼大叫起來。那聲音十分熟悉,是我每晚聽到的聲音。原來有過許多人都是和我一樣經受著如此的恐怖,放聲大叫起來的。
我向前望去,那堵墻的後面是一片被月光籠罩著的屠宰場,很小很小,一眼就能望遍。我在這個幾乎堆滿了屍體的地方——喘息著。
我沒有看見什麼,這一點更讓我感到詭異,我不明白剛剛那種撕裂我內心的聲音是從哪裡傳來的。它不會憑空而來,我想象著。也許那個不知道是什麼的物體,就在我的身邊,而且隨時都會把我的生命從這世俗中帶走。耳邊又有了那種聲音,嗤啦,嗤啦。我把頭微側聽到它就在我的身後,我慢慢回過頭去,卻什麼也看不見。過了一會兒,我把自己的目光停在了月光下的一塊陰影上,我發覺那東西好象會動。
我的四肢又開始麻木了,我移動不了自己的眼神,只能盯著那萬分可怕的物體,看著它一點一點從那陰影中現出它那神秘的詭異的身影來,它的嘴裡(如果那東西可以稱作嘴的話)銜著一條腿。呼哧呼哧地允吸著那腿裡的血,鮮血還不時地從嘴裡緩緩滴出。我對著它竟仿佛感到一種莫名的平靜,雖然平靜後面蓄滿了世上所有的恐懼。
這時那物體後面的石墻慢慢開了一個口子,小蘭從那裡帶著那份常有的微笑,用一種同那微笑同樣詭異的步伐無聲地走出來。並用一種奇怪的聲音告訴我一件事情:★↑◇☆々々々↑▲№↑▲←♀′「〖ˉ§←→¢★□→¥£♂°¢§□々~…… ●●↓◆″○$↓‘「》。我什麼也沒能聽見,就只看見那物體的舌頭,伸了上來,纏住我的脖子。我窒息了,休克了,恐怖從食道一直通過我的全身並在我的五臟六腑間游走……
我睜開眼後,看見在自己的房裡,小蘭坐在我的床邊向我投出那令我終生難忘的微笑,我怒吼著,又是那種聲音我向那個美麗的恐怖撲過去,雖然我知道自己必死無疑……
上述文字,是我的一個朋友向我口述的。他躺在精神病院裡,患上了精神病。具體我並不知道他的病情,只是醫生告訴我,他所看見的都是他的幻覺。他每天都喋喋不休地向每位去看他的朋友講這個詭異的故事。幾個月後,我很好奇於是去了他所說的那個山村,卻怎麼也找不到那位美麗的小蘭,據當地人說那姑娘自從被我朋友用硫酸潑在臉上毀了容之後就在也沒回來。我又由當地人帶著去了那片樹林,我的耳邊真的好象出現了那種凄厲的叫聲,在那片特別陰冷的森林裡我真的仿佛看到了什麼,回頭看著那個帶路人,真的帶著一種詭異的微笑在看我。我感覺到這個地方真的有些異樣。到了晚上月也出奇的亮,在月光下我不禁地想為什麼小蘭莫名的不知去向,為什麼這裡的空氣都有一種怪味就象定國說的那樣有一種屍體腐爛的味道。難道定國說的會是真的,他是經過了那一系列的事情之後才瘋的,還是先瘋了才看到那一系列的怪異呢?我想真真假假在這個荒謬的地球是很難說清的。我不知道什麼會是真的,也不知道什麼是假的,當然也不知道是定國瘋了,還是我們大家都瘋了。我仿佛陷入了一個怪圈,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我走到門外,月光更亮了,照亮在山壁上的血色的字——中山醫院。這時一股氣味撲鼻而來,是那種屍體腐爛的味道,我竟然也在恐怖裡聽到了那凄厲的叫聲。真的聽到了,它確實很可怕。我忽然想起了什麼,一回頭看見便一張臉在空中微笑著向我慢慢飄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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