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清朗的早晨,大學校園裡散落著三三兩兩的早起學生,選第一堂課的人不多,所以整個校園看起來還是空蕩蕩的,每個人臉上看起來都還帶著倦意,不然就是起床氣還沒消的臭臉,學校附近的早餐店倒是十分熱鬧,不管是中式的還是西式的,都擠滿了急著要去上課的學生,老闆忙得連手都快停不下來了,不過臉上還帶著生意興隆的笑意。
鄭希文手上抱了兩本書,微微打了個呵欠,懶洋洋地從口袋裡掏出三十塊準備從老闆手上換回他的香雞堡加蛋,今天早上的課是他最討厭的老頑固上的,如果不是因為必修,而且還沒有別的老師開課,打死他也不會給自己搞個早上八點的課,如果老師是英文系那個教現代英語的辣妹老師也就算了,偏偏他們系上的老師一個比一個老,還一個比一個龜毛,他咬了一口香雞堡,實在是怎麼都提不起勁,到了等校內公車的站牌下,他重重把書往候車椅上一放,一屁股坐在椅子
上開始大口享用他的早餐,不過老實說,學校附近的早餐店就那幾家,吃了三年了,再好吃的東西也有點食不知味,他無意識地吞著食物,旁邊的一個女生發出厭惡的嘖嘖聲,用力拖著包包往旁邊坐了一格,他也懶得管,他知道自己長得不帥,不是女生喜歡的類型,如果換了那些又高又帥的男生,不要說在這些女生面前狼吞虎嚥吃東西了,就算當場放屁她們也覺得是香的。他有點不屑地想著,忽然肩膀上被人一拍,他把最後一口香雞堡塞進嘴裡,回頭看看是誰。
「難得喔!你居然會來上課!」希文抬頭看著那個拍他肩膀的男生大聲說,那是他們班上的蹺課大王呂延豪,延豪笑了笑,晃了晃手上的袋子說: 「嘿嘿,我告訴你,我再也不會遲到了。」他邊說,邊把手上的袋子打開,拿出裡面的東西。
「幹!那是什麼?」希文瞪大了眼睛,吞了一口口水。
延豪手上拿的東西,讓人忍不住都要吞口水,那是一塊炸成金黃色,有巴掌大的酥餅類食物,上面撒著烤成微焦的豬肉屑和新鮮的蔬菜條,更引人遐思的是那塊酥餅看起來頗有厚度,他大口咬了一口,鮮美還透著香味的牛肉汁多到從他嘴邊溢出來,他一臉滿足的神情,好像這輩子都沒吃過這麼好的東西一樣,希文看得傻了眼,好一會兒才恢復說話的能力吼道:「你是中樂透喔?吃這麼高級的東西當早餐?拿來我吃一口啦!」
延豪嘻嘻笑著,忙把手上的酥餅往身後藏,笑著說:「這可是我發現的大秘密,你有什麼好處給我啊?」希文一拳往他身上掄過去說:「你快說,我就少扁你十拳。」
「好啦好啦!文哥別動怒嘛!話說前幾天我蹺課閒晃的時候,無意間發現橋附近新開了一家簡餐店,而且還開幕大酬賓,一客簡餐只要50元,我那時反正肚子也餓了,就當作被騙去吃吃看吧!結果一吃,哇靠!這種東西居然只賣50元,我當場又點了好幾客,各種口味都吃吃看,結果一種比一種好吃,你知道我手上這個酥炸牛肉餡餅要多少錢嗎?告訴你!跟你手上的香雞堡一樣,只要30元!」延豪看起來十分得意,又大大咬了他的酥餅一口。
希文低頭看著剛剛裝香雞堡的空塑膠袋,裡面滲出的氣味感覺油膩膩的,完全沒有君豪的酥餅那麼香味四溢,他忍不住把塑膠袋揉成一團丟在地上,說:「這家店在那?帶我去!」
延豪搖搖頭,趁著希文還沒伸手過來搶,連忙把最後一口酥餅吞入口中,還意猶未盡地舔著手指說:「抱歉,不行,他的早餐時間只供應到早上八點,現在已經八點五分了,老闆會等到中午才再度供應餐點,這下你知道我為什麼以後都不會遲到了吧?我真是不能容忍一天吃不到那家店早餐的日子啊!」
希文只好把暫時把剛才聽見的話忘掉,忍住食慾,匆匆搭上校內公車往山上校區去。
一進教室,瀰漫著一股古怪的氣氛,平常都要等老師來才肯坐定停止哈拉打屁的同學們,全都埋著頭死命念書,希文跟延豪照慣例還是走到教室最後一排找空椅子坐下,他踢了踢前面嬌小女生的椅子問道:「幹什麼?知道妳用功,也不用表現出來吧!」那個女生一臉緊張地回頭說:「別踢啦!剛才老師說要來個臨時抽考,跟期中期末考的成績平均,怎麼辦啦!我根本都沒有念啊!」
「靠!那老頑固怎麼這樣!沒有人去抗議嗎?」希文好像受到驚嚇,一下子椅子差點翻過來,那女生緊張地搓著手說:「有啊!剛才班代有去拜託老師能不能下星期再考,可是老師的態度很強硬,不跟你說了啦!我還有20頁沒看!」她馬上轉回頭去,把注意力集中在書本上。希文雖然成績不是頂好,不過從來沒試過讓自己被當,趕快拿出課本,臨時抱個佛腳也好。
當全班都希望時間能過得慢一點時,偏偏一下子時間就到了。只見老頑固一臉嚴肅地走進教室,推了推他有稜有角的牛角框眼鏡,清清喉嚨說:「有鑒於一些同學常常不來上課,就算來上課也沒有在聽,」
這時以班代為首的好學生群回頭狠狠瞪了坐後排的幾個人一眼,老頑固絲毫不以為意,繼續說:「這種風氣不可以長,所以今天來個臨時抽考,至於沒有來的,請各位也不用打手機通知他們了……」他有意無意地往角落一個拿著手機正在輕輕撥號的女生那邊看了一眼,嚇得她手機掉在地上,「缺席者直接零分計算,我也可以少改個十幾張考卷,」
他開始發下裁成小張的考卷,「題目很簡單,只要有聽課就一定都會寫。」
後來他還絮絮叨叨地說了些什麼,已經沒人在聽了,大家一拿到考卷,就紛紛振筆疾書,一直到下課鈴響,才看見老頑固帶著滿意的笑容收罷考卷離開。
全班都怨聲載道地一邊收拾東西一邊抱怨,一個長得十分漂亮,打扮時髦的女生秀婷大聲說:「媽的鬼咧!(不要懷疑,她的性格是標準的豪爽大姐)這是什麼老師啊?難得我今天心情好來上課了,他給我搞什麼考試,很機車耶!」
「妳跟舒紜運氣算夠好囉!平常都不來上課,今天算給妳們矇到了。」一個看起來很用功的女生把鉛筆盒收進包包,眼光飄向正無意識望向窗外的舒紜,舒紜咧嘴苦笑說:「那有矇到?妳也知道我都是靠妳的筆記過活的,我還來不及背筆記,誰知道今天就考了,容容妳比較用功,那個舉古今流變的字,到底要寫什麼啊?」
容容把包包背上肩說:「好啦好啦!都考完了,我們先慢慢走下山好了,其實我也有很多都不會寫啊!」
教室裡的人零零散散都差不多走光了,希文看著那些嘰嘰喳喳的女生走出教室之後,還在想著今天的午餐,不過接下來還有兩堂通識課要上,他決定還是乖乖去上課,等到十二點下課時,他才迫不及待地向延豪告訴過他的那家簡餐店衝過去,生怕晚了佔不到位子。
他到了橋附近,開始仔細尋找那家簡餐店的下落,終於給他看到有一家小小的、不起眼的小店躲在巷子裡。
Nightmare city,招牌上潦草地寫著店名,「夢魘之城,好古怪的店名。」希文失笑,「難道吃了他的料理會做什麼惡夢不成?」雖然這樣想著,他還是推開門走進店裡。
「歡迎光臨。」一陣悅耳的女聲傳來。
看著笑吟吟的女店主迎向前來,希文猜想,延豪大概不只是為了食物好吃才到這裡來光顧的。
女店主看起來不到三十歲,似乎像是混血兒,她有著攝人的美貌,她身穿一襲紅色細肩帶洋裝,留著及腰的大波浪捲髮,嘴唇和十指都塗上鮮紅的蔻丹,一雙淺棕色的媚眼彷彿可以奪人心魄一樣,希文看著她笑著走來,不覺喉頭發乾說不出話,女店主微笑道:「歡迎光臨,請問幾位?」希文說不出話,伸出顫抖的手指比了個一字,她仍然保持著優美的微笑說:「一位是嗎?請跟我來。」
她領著他走向一個靠窗口的小桌子,沿途他看見了好幾位認識的人,舒紜和她的帥哥男朋友正在嘻嘻哈哈地搶對方盤子裡的東西,另一桌則是班上幾個愛惡作劇的同學,完全不顧這間簡餐店該有的靜謐而大聲吵鬧,希文用帶著一點譴責的目光看著他們,不過他們卻好像渾然不覺。
希文在靠窗的位子坐了下來,女店主遞上菜單,並體貼地幫他翻開,希文立刻就被那些琳琅滿目的食物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他實在拿不定主意要吃上面淋上紅酒醬汁的烤小羊排,還是配料是法國松露的燉牛肉,最重要的是,每一個都只要一百多,是他這種窮學生負擔得起的。於是他終於能體會延豪說的話,他掏出口袋裡的一千元,點了好幾道他拿不定主意的菜。女店主臉上的笑意更深了,以清脆明亮的聲音說:「好的,馬上為您送上您的餐點。」
當希文嘗到他的餐點時,整個世界好像都從他身邊消失了,那種特有的濃郁香氣,還有入口即化的口感,再配上一塊小小的提拉米蘇,如果說真有天堂,那麼他現在一定就是到了天堂,他知道,從此以後,他再也無法吃下其他的東西了,沒有東西能像這家店的食物一樣,引起他的食欲,女店主在吧台後面看著他,露出愉悅的笑容。
希文已經不記得他吃完後是怎麼離開那家店的,他只覺得好像鴉片上癮一樣,好幾個小時口中都仍有食物的香味,但是一旦香味消散,他又開始坐立難安非常痛苦,那家店說也奇怪,每餐時段只供應一百份的餐點,晚去的人只得向隅,他很快就發現,並不是只有他一個人覺得這裡的東西好吃,這件事很快就像野火一樣傳開了,沒幾天的時間,這家店前面就排了滿滿的長龍,學校附近的其他餐廳全都門i羅雀,只有一些懶得排隊的人會去光顧。
連續幾天向隅之後,希文已經無法忍受,他蹺掉所有的課,凌晨四點就去排隊等買早餐,吃飽了回寢室睡到九點多再來排午餐,不在意學分的學生們也紛紛仿傚,不過還是有些人覺得大學讀畢業比吃東西重要,因此在Nightmare city簡餐店前排隊的人潮似乎慢慢又減少了,校園又恢復了往日的熱鬧景象。
今日不知為何,Nightmare city竟然休業一天,讓起個大早的人怨聲載道,希文一邊咒罵,一邊想起,他好像已經快一個月沒去上過課了,而且這周是期中考周,雖然說他已經沒有那麼在乎考試了,不過今天又是老頑固的必修課,他決定去看看久違的同學,順便考試。於是他像之前一樣,搭上了八點五分的校內公車上山,奇怪的是,今日的公車上感覺死氣沉沉,以前常常會有人趁著坐公車時多k幾頁書,或者是大呼小叫的討論自己什麼都沒看,這次當定了之類的話。
可是今天全都沒有,除了少數幾個還在低頭看書的人以外,大多數的人都是雙眼無神地坐著,眼睛沒有焦點地凝視著前方,嘴裡喃喃念著,而且每個人看起來都面頰凹陷消瘦,眼周有著極深的黑眼圈,看起來就是一副考試熬夜念書念到抓狂的樣子,希文無意中抬頭,從公車後照鏡看了看自己,他驚愕地發現,自己也是相同的一副憔悴樣,可他左思右想,並不覺得自己作息不正常啊!每天他還是都有睡到八小時以上,也都吃了豐盛的大餐,怎麼會憔悴成這個樣子?他正在驚愕中尚未回神,車子已經到站,那些雙眼無神的人們紛紛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其中有一個瘦弱的女孩子,睜著空茫的雙眼走下車時,忽然往前撲倒,哇地一聲吐了一車,希文馬上迴避退開,不過鞋子上還是濺上了幾滴嘔吐物,那個女生吐完之後,狀似痛苦地伸出顫抖的手,
嘶啞著嗓子道:「救我……救……」
可是全車上的人都面無表情地自顧自下車,那個女生慘叫著抓住希文的腳踝,但也在此同時,她的臉開始扭曲變形,有一塊塊的東西好像在她皮膚下鑽動一樣,希文還來不及反應,那個女孩的身體就碰一聲爆開,血花四濺,濺滿了整台公車和希文的身上,更怪異的是,有數萬隻不曉得什麼小小的生物,從女孩爆裂的腹中紛紛竄出,逃離了公車,希文瞪大了雙眼,發抖著罵了一聲幹,連忙用另一隻腳將女孩的斷手踹開,連連後退,卻不小心跌下公車,昏了過去,在他失去意識的前一秒,看到那些小生物快速向他湧來,以及空蕩蕩的司機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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