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紙人

總覺得情況越來越不對勁了，雖然小R這個習慣就已經讓人感到很怪異，但那天之後所發現的事、她所做出的舉動才令我感到毛骨悚然。
  
　　喀斯——
  
　　愣了一會，我睜大眼轉過頭看著小R用力撕下那泛黃的紙張，那種近乎瘋狂的眼神配上呆愣的傻笑，她揉爛自己手中大大超過自己瘦小臉型的破紙，像品嚐什麼美食一般，不是細嚼慢嚥，而是迫不期待、狼吞虎嚥一口吃下。
  
　　就這樣一張接著一張……直到她滿意為止……
  
　　似乎是吃飽了，那種渴求著什麼的眼神漸漸消失，又回到平常一樣，她微微笑走到我前方的椅子拉開後坐下。
  
　　終於，這幾天忍受她怪異舉止的我決定開口詢問：「R，髒掉破舊又泛黃的紙有這麼好吃嗎？」
  
　　有些呆滯，她回道：「什麼？」
  
　　「什麼什麼？」我轉過身用食指比著她桌上那本看似塵封已久的筆記本，這幾天早就被她撕又吃的破爛，「妳最近都超瘋狂撕那本的紙！然後把它吃掉！」
  
　　她的疑惑更深了，「妳在說什麼？我哪有？」
  
　　……
  
　　我選擇安靜，有種感覺正在勸自己不要繼續。是害怕問越多會發現這件事更複雜而使的更加清楚。不是她有神經病那就是……
  
　　——有什麼東西在她以為是有意識的情況下控制了小R。
  
　　而且讓她存在在另一個幻覺中，重點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吃下了紙，於是我決定換個方法問：「那妳有沒有感覺……妳的筆記本頁數變少或者有改變就對了。」
  
　　「改變嗎？」我點點頭，看著她自然的撐著下巴表情盡是疑惑。
  
　　頓了幾秒，良久，「沒有啊！我沒做什麼改變，她也沒有啊……」
  
　　等等……
  
　　「她是誰？」
  
　　「就跟我一起寫那本筆記本當交記的好朋友。」大大的弧度，她一臉滿足開心的笑著，「剛剛我還坐在那邊陪她聊天呢！」小R比著剛剛她瘋狂吃紙的空位。
  
　　「剛剛？」她用嗯哼一聲回答。
  
　　「我剛剛還在跟她討論寫的內容呢！她還很白痴撕了一小塊的紙臉上滿足的吃了下去，竟然還問我要不要吃？」她的臉縮成一團，「當然啦！我不敢吃，吃紙這種行為很奇怪吧！但除了這點她其實其他都不錯！」
  
　　「欸欸……不對……她似乎沒有什麼朋友……」
  
　　「所以平常她都待在我身邊。」
  
　　「平……」
  
　　常？
  
　　心跳的有些劇烈，有股陰森的氣息圍繞在自己的身旁。
  
　　一定是自己在胡思亂想……一定是……
  
　　但是我幾乎都陪在小R的身邊啊！哪裡來的平常？哪裡來的好朋友！
  
　　「噓。」她扁扁嘴，食指擋在嘴唇前，「其實她叫我不要說出去的！如果她知道了肯定會生氣的！」
  
　　「畢竟她生氣……」小R的眼神忽然有些空洞，像是在思考些什麼，嘴裡喃喃自語，但我卻聽的很清楚。

  
　　「可是很可怕的……」又呆滯了幾秒，眼神完全放空，「她說，會殺了我。」

  
　　之後發現待在學校的時間已經過久，我說個掰掰後揹起書包衝出了學校，然而回程的路途腦中一直回盪著她今天對我說的話。
  
　　以及那近乎瘋狂的表情、狂扯著紙張吃下的樣子……


  
   
　　「班長！」才剛走到教室附近，一群女生忽然衝向自己，停下腳步，我有些訝異的看著她們臉上驚恐的表情。
  
　　「怎麼了？」問著，順勢安撫著她們的情緒。
  
　　「小R，她變的好奇怪……」
  
　　「她抓狂似的到處找紙，看到就吃、拿到就吃，我們一直阻止她的舉動，然而當她對上我們視線的那瞬間，她就好像變個人似的……」
  
　　啪——
  
　　我大力的推開門，映入眼全是凌亂的紙張以及一群不知所措的同學們圍在牆邊，全是一臉呆滯望著冷靜坐在自己位子上的小R。
  
　　「小R……」我輕呼喊，放下身上的書包，小心放慢腳步靠近她。
  
　　而我又發現她在喃喃自語。
  
　　她說她生氣了、她說我不守信用、她說她討厭我……
  
　　她說她要……
  
　　我緩緩拉開她前方的椅子，四周全是凌亂被撕的破爛的紙張，輕輕敲了幾下桌子，試著不驚動她我想拉回她的魂魄。
  
　　「小R……」
  
　　原本呆滯的雙眼像是得到什麼指示一樣，她似乎真的看到我了，原本美麗深邃的雙眼如今佈滿了血絲……
  
　　「班長……」一滴淚從她的眼裡落下，一滴接著一滴，淚如雨下。
  
　　「她說她不想跟我寫交記了……她說她想認識新朋友了……」
  
　　「明明本子就只剩下一頁……」
  
　　抿著嘴，試圖想安慰她，卻發現我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也或許我有些開心，因為或許這代表那個不明的她不會再纏著小R，不會再讓她變的如此怪異。
  
　　不會讓她……一次又一次的在自己不知道的情況下……
  
　　吃紙。
  
　　「別難過了……」我微微笑著，想伸出手擦拭她的眼淚。
  
　　然而下一秒我卻愣住了。
  
　　才撫摸一下小R的臉，就像觸摸到紙一般的感覺，粗糙，接著就像要被揉爛的紙，一張美麗的面容漸漸皺成一團，發出的聲音就像紙被撕碎般。
  
　　腦中忽然迴盪昨晚小R對我說的話語以及她剛剛的喃喃自語……
  
　　她說，會殺了我。
  
　　她說她要……像吃紙一樣……
  
　　吃掉我。
  
　　速度忽然變的更加快速，小R的身體似缺水般隨著那從她身上發出的揉紙聲變的越來越乾燥。
  
　　「不要！」我站起身大喊著，伸出手抓住她那完全皺乾的手臂，就像紙那樣脆弱。下一秒，有如小R在吃紙那樣的方式，她的身體被狠狠的撕裂，那一瞬間像是被什麼吃掉，而我看見一道齒痕，最後她的身體完全消失。
  
　　皺乾、撕裂、揉爛、吃下。
  
　　這步驟就像她在吃紙的規則，也是她現在消失的方式。
  
　　完全的過程我清楚只有自己看到，因為那場景太過驚悚，而只有我離小R最近，其他人早就在我坐到她前面時躲在教室外了。
  
   
　　過了不知多久，小R的事情早就傳遍了全校。
  
　　然而也成為校園大傳說……不！大家都看的很清楚，這不是個傳說，小R是真的瘋狂的吃著紙。
  
　　至於她怎麼死的，沒有人來問我，或許是因為知道我跟小R很要好，害怕我會因此傷心難過，又或者是因為她當時吃紙像是被操控的樣子已經徹底嚇到大家了，何況又是死的樣子呢？
  
　　其實也不算死，她是種消失。
  
　　而且，是憑空消失。
  
　　在她消失的那天晚上，我緊張害怕再次打開了那本被撕爛的黑色筆記本。
  
　　記得小R說剩下最後一頁。
  
　　其他紙雖然被撕，但依然能看見沒被撕下不乾淨的部份，完全泛黃。
  
　　而這最後一張跟其他紙比起來，是最乾淨也最空白的一頁。
  
　　正當我打算闔上，卻忽然有隻過度潔白的手壓制本子。
  
　　撕下、揉爛、遞上。
  
　　「要吃吃看嗎？很好吃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