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不知道,所以就想辦法知道;有些事情已經知道,卻還不如不知道;有些事情現在還不知道,不過早晚都會知道;有些事情不說出來,那麼你永遠都不知道。
這是一個大晴天,火辣辣的太陽在當空掛著,灼熱的空氣裡連一絲風都沒有。街上除了飛馳而過的汽車外,幾乎看不到什麼行人。
我坐在沙發上一邊喝茶一邊翻報紙,這可是郵遞員頂著烈日辛辛苦苦送來的哦。不過報紙上並沒有什麼太重要的消息,除了某領導去某地進行視察,就是某大國要對某小國動武,要不然就是哪兒又出現了飛機打滾兒、火車親嘴兒、輪船沉底兒的倒霉事兒。
然而,就在我想靜下心來看一篇報道的時候,屋外傳來了一陣敲門聲。
我打開門,一個小夥子站在外面。這個人的身材和我相當,臉型不胖不瘦,一副黑邊眼鏡騎在鼻梁上,由於天氣太熱,還一個勁兒用手裡的紙巾擦汗。這個人是我的好朋友,他的名字比較有趣,與八仙中的藍采和同姓,與珠寶中的紅寶石同名。我們還有個共同愛好,那就是喜歡探索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
我趕忙側身把藍寶石請進屋,只見他直奔冰箱而去,拿出一瓶礦泉水,咕咚咕咚地猛灌了幾口,然後一屁股坐在沙發上。
我和藍寶石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以至於他可以把我家當成自己家裡一樣。不過我也很清楚,以他的性格和為人,到我家裡絕不是因為偶然路過,肯定是有事情才特地來找我。
“武皎星,你還記得易老伯麼?”藍寶石問我。
“易老伯?有印象。”我回答。
在印象中,我從未和易老伯見過面,只是聽藍寶石說過有關他的事兒。易老伯是個性格孤僻的人,偏偏還是個獨身主義者,他的古怪脾氣使他只有幾個朋友,其中就包括喜歡探索神秘事物的藍寶石。這是因為易老伯有收藏的愛好,而且收藏的全部是異靈物品,比如傳說中可以降妖除魔的桃木劍,或者是經過法師開光後的護身符等等。可惜他收藏的這些東西沒有一樣可以靈驗的。
“他最近怎麼樣?”我問。
“死了。”藍寶石的回答很簡單,同時也讓我感到很震驚。我想,藍寶石這次來找我,八成和易老伯的死有很大關係,所以我就追問了下去。藍寶石很快就猜出我的意思,把事情的原委講了出來。
據藍寶石所說,易老伯前天死於一場車禍。可惜肇事者當場逃逸,一直逍遙法外。在處理後事的時候,藍寶石發現了易老伯的收藏筆記,那裡面詳細記載了各種異靈物品的名稱、來源、作用等等。但是在最後的一筆記錄裡,只寫道購買了一塊可能藏有玄機的琥珀。至於藏有什麼玄機,筆記裡沒有說明。這琥珀在易老伯的收藏品中,成了既不知其然,也不知其所以然的物品。因為藍寶石非常想知道琥珀裡到底隱藏著什麼秘密,所以就把它收了起來。
如果事情僅僅是這樣,藍寶石並不需要來找我,因為他完全可以自己去研究的,況且也不急需知道結果。之所以我能夠聽他說這件事,原因全在一個飛賊的身上。這個飛賊到底是什麼身份,那是警方的事情。不過我一直不叫他小偷,是因為他的身手極好,能夠趁夜從窗戶摸進易老伯的房間。(易老伯可是住在八層樓上啊!)昨天晚上,藍寶石和幾個朋友整理完易老伯的東西就回家了。沒想到半夜裡,易老伯的屋子被飛賊給翻了個底朝天。不過說來也奇怪,現金、存摺、珠寶等值錢的東西並沒有被偷走,實際上,易老伯屋裡所有的物品一樣都沒有少。這種情況下,警方也只好先做了個備案,然後讓居委會提醒各家各戶注意安全。至於破案,他們當然不會透露半點消息。
那麼飛賊到底來找什麼呢?我想,既然什麼都沒少,那麼要找的東西當時並不在易老伯的家裡。雖然我不清楚他想偷什麼,但有一樣符合條件的東西我是知道的,就是那塊神秘的琥珀,因為昨天它恰恰被藍寶石拿回去研究了。
實際上,藍寶石的想法與我不謀而合,自從早上報案後,他一直呆在派出所裡解釋他的猜測。但是警方對這塊琥珀並不感興趣,他們需要的不是猜測而是證據。當然,他們對於藍寶石的積極態度還是大為表揚。然而,藍寶石對這塊琥珀的興趣非常濃厚,所以才會頂著炎炎的烈日,從派出所直奔到我這裡。
說到這,只見藍寶石一仰脖,又灌了幾口礦泉水,然後從兜裡掏出巴掌大的盒子。那塊神秘的琥珀就躺在裡面。
琥珀很硬,微黃色而且半透明,裡面似乎還嵌著什麼東西,好像是一隻蜘蛛。
“不錯,非常精緻。”我一邊看一邊說,“不過從外表看來,除了比一般琥珀的透明度差一些之外,看不出其他問題。這樣吧,我有個朋友叫萬炳迢,他正在攻讀考古學碩士,對於地質方面的問題也有一定的研究,我們可以找他幫忙。”
我拿起電話很快就和萬炳迢取得了聯繫,不過他正在實驗室裡。因為上周三在城北發現了一座古墓,萬炳迢的導師負責鑒別墓主人的身份,他也順其自然地加入到了考古工作組裡。目前工作進程比較順利,所以他的心情非常舒暢,隨時都歡迎我們過去。
藍寶石聽後立刻來了精神,看著他那按奈不住的樣子,我只好又從冰箱裡拎出兩瓶礦泉水,帶著他奔往萬炳迢的實驗室。
天上終於看見片雲彩,可太陽還是那麼毒。我和藍寶石是兩個大小夥子,自然不能像小姑娘那樣打著旱傘在街上逛,所以不惜繞遠也要選擇有陰涼的地方走。但是在這一路上,我的心裡並不安寧。這是因為我不經意間的一個回頭,卻看見一個黑影迅速逃離了我的視線,其速度之快,令人乍舌。此後,我覺得黑影一直在跟著我們,但是他的身法太敏捷了,每當我回頭時,已經不見蹤影。這會不會是錯覺?應該不會。一來是我相信自己的感覺,二來是我此前沒有什麼心理壓力,那又何來風聲鶴唳呢?所以我告訴藍寶石,有人在跟蹤。
被人跟蹤畢竟不是什麼好事,要擺脫的辦法也有很多,只不過基本上都需要因地制宜。我們的方法很簡單,那就是是乘其不備,一頭鑽進公交車,然後再多換幾趟。雖然沒能看清跟蹤者是誰,但是我確信尾巴已經甩掉了,至少心裡要踏實些。
就這樣折騰了一陣子,我們才到了萬炳迢那裡。
說來你可能不信,萬炳迢的實驗室居然在地下室裡,不僅僅是他的實驗室,整個考古工作組的辦公地點全在地底下,露出地表的只是一層象徵性的平房。難道他們掘墳墓不過癮,把工作地點也搬到地底下了?
萬炳迢顯然是看出我的疑惑,告訴我這裡的地價非常便宜,節省下來的資金可以進行更深入的研究。湊巧的是附近又發現了一座古墓,這回研究起來更方便了。
我聳聳肩,笑了笑,把藍寶石向他介紹了一番,然後把琥珀交給他,靜靜地等待結果。
萬炳迢辦事很認真,所以他在操作間檢測琥珀的時候不希望我們打擾。藍寶石為了這件事情也耗費了不少精力,趁這會兒有空閒時間,他趕緊歪在座椅上打盹兒。我則顯得比較無聊,但又不好意思在這裡到處亂闖,只好順手抄起辦公桌上的一份報告看起來。
這份報告是關於那座古墓的,墓主人是北宋時期一個喜歡雲遊四海的法師,隨著出土的還有他的法器以及《降妖除魔記事》。不過《降妖除魔記事》是用梵文寫的,不僅有點殘缺不全,而且還沒來得及翻譯。至於那些類似法器的文物,在古墓剛被發現的時候,竟然有幾樣被當場搶跑了,十分可惜。接下來是一大堆證明墓主人是法師的材料,有的理論性極強,我也看不大明白。
就在我看得有些入神的時候,忽然間聞到一股淡雅的清香。我抬頭一看,屋子裡又多了一個人。
這是個女孩,看上去二十出頭,烏黑的頭髮像瀑布一樣垂過肩膀,還有幾絲輕拂在臉上,看起來讓人感覺更加嫵媚動人。那股淡雅的清香自然是從她的身上發出來的。
她打量了我一下,問道:“記者?”
我微笑著搖了搖頭。
“公安?”她又問。
我仍然微笑著搖頭。
這時,她也給我一個微笑,然後說:“對不起,這裡是辦公地點,如果找人可以在會議室等侯。”
我說我是萬炳迢的好朋友,為了一塊琥珀來找他幫忙,並把事情簡要地告訴了她。說完,我又指了指實驗室的操作間,示意萬炳迢就在裡面。
她又笑了一下,說:“哦,是這樣啊。其實我們這裡也沒有那麼嚴格,只不過前兩天有個陌生人混進來,到處亂翻,現在大家都提高警惕了。”
說完,她便走進萬炳迢的操作間。我沒有想到她會這樣,因為萬炳迢一向不喜歡在研究的時候受人打擾的。然而更想不到的是操作間裡還不時傳出他們兩個人的竊竊私語和輕聲歡笑。剛才那個女孩大概是萬炳迢的女朋友吧,至少他對人家女孩子肯定有那種意思。唉,萬炳迢現在算是有異性沒人性了。不過這也不能怪他,因為他和我說過,“系裡學生八十人,男生占了七十六”。現如今他是過上幸福生活了,我和藍寶石卻還在和尚廟裡住著。
不一會兒,萬炳迢和那個女孩一起出來了。我趕忙推了推藍寶石,他開始搓揉自己睡意朦朧的眼睛。
萬炳迢並沒有說檢測琥珀的結果,而是向我們介紹那個女孩。她叫艾達,其父親是萬炳迢的導師。不過艾達對於考古並不在行,她是學習語言的。據萬炳迢所說,她不僅精通許多國家的語言,而且還是跆拳道黑帶,這次主要是來幫助翻譯一下殘缺不全的《降妖除魔記事》。我沒有想到艾達會有如此神通的本領,心裡不禁暗暗佩服。
藍寶石顯然更急於知道有關琥珀的事情,所以在萬炳迢介紹艾達的時候,不斷地用眼神暗示。我只好拍拍他的肩膀,讓他不要著急。因為我很了解萬炳迢的性格,他有意避開琥珀的話題並不是想賣關子,而是在檢測方面遇到了難題。但是他的虛榮心很強,大概不願意在自己的女友面前丟面子,所以才故意扯開話題。
結果不出我所料,幾番客套話說完之後,艾達去辦別的事情了。萬炳迢關上實驗室的門,臉色沉重了許多。
“這東西確實有點古怪。”萬炳迢說,“你們應該知道,琥珀是古代樹脂化石。可是經過檢測,它的碳、氫、氧的分子比例並不符合琥珀的化學式。起先,我以為它是現代合成的仿製品,後來發現這也講不通。從化學式中分析,它起碼也有近千年的歷史了。這東西到底是什麼,我現在還不好下結論,只好暫時還叫它琥珀。不過,沒準兒它會值很多錢。當然,如果再給我幾天的時間,讓我多查些資料,會有更多的發現。”
想不到萬炳迢檢測了半天只得到這個結果,我們不免有點失望。易老伯收藏它並不是為了錢,那個飛賊偷東西也不是為了錢,可惜我們現在除了知道它可能會值錢以外,什麼秘密也沒有找到。眼下沒有別的辦法,好在萬炳迢願意繼續幫忙,但願能有新的發現。藍寶石自然不甘心,他給萬炳迢留下了自己的電話,想在第一時間知道結果。
回到家裡的時候已是夜晚,天色卻並不黑暗,月光皎潔,還有幾顆閃爍的星星。
我躺在地毯上,不斷琢磨著那塊神秘的琥珀、那個奇怪的飛賊和白天跟蹤我的黑影。琥珀是易老伯從古玩市場上買的,明天去那裡看看,也許能有什麼線索。至於跟蹤我的黑影,雖然不知道他的目的,但還是小心為妙。
我在思索中迷迷糊糊地進入了夢鄉,叫醒我的是樓下女孩的驚聲尖叫。聲音是女孩從臥室裡發出來的,顯然是受到了極大的刺激,叫聲之尖,令人聽後毛骨悚然。我頓時睡意全無,一個鯉魚打挺,從地毯上翻了起來,跑到陽台上看個究竟。
一個黑影正順著樓下女孩臥室的窗戶往上爬,很快就要摸到我的臥室窗台了。女孩的一聲驚呼讓他不知所措,動作一下僵在了那裡。
我站在陽台上,剛好在他的斜上方。他轉過頭看我,一張慘白的臉也讓我心裡咯噔一下。這張臉在皎潔的月光下顯得毫無血色,但是那雙眼睛卻放出煞人的凶光。我們這樣對峙了大約十幾秒鐘,他僵在那裡,我也一動不動。公寓裡有幾戶人家陸續亮出了燈光,這使我醒悟到他還扒在高樓的墻壁上,而我則站在自家的陽台裡,我與這個飛賊近在咫尺,卻根本抓不到他。
大概是那個女孩的叫聲太聳人了,其他居民竟然都不敢出來,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順著排水管道滑下去,消失在寂靜的夜色中。
第二天一早,我不得不改變自己的計劃。原本上午打算去古玩市場,現在只好在派出所裡度過了。據樓下的女孩講,她晚上睡覺之前沒有拉窗簾,半夜醒來的時候正巧看見一個黑影從她的窗前往上爬。她當時被嚇壞了,那聲尖叫就是證明,然後她蜷在床上一動都不敢動。就這樣,我成了當晚在公寓裡唯一看見飛賊面目的人。
派出所的劉警官是個很和善的人,這一上午我就是和他在影畫室度過的。我們一點一點地拼湊那個飛賊的面目,不論我提出多麼苛刻的修改要求,他都笑眯眯地欣然接受。
畫像終於拼出來了,劉警官的臉色卻變得非常嚴肅。
“怎麼是他?”他一邊看著畫像一邊自言自語。
“慣犯?”我問。
“也不能這麼說。”劉警官抹了一下額頭上滲出的汗水,說:“上周三在城北發現了一座古墓,在考古工作組到來之前,他把一些文物給搶跑了。此後有人舉報他在古玩市場倒賣文物,我們根據線索找到了他的住處,結果他卻失蹤了。那些被盜走的文物也不見了,只剩下一個被打開火漆封印的瓶子。再後來,他竟然混到考古工作組的實驗室裡盜竊,不過沒有得手。接下來,就是你昨天晚上看到的那一幕了。”
“這還不是慣犯?我看他手腳很麻利。”我說,“還有,昨天跟蹤我的人可能也是他。”
“問題就在這裡。”劉警官繼續說,“據他的鄰居反應,這個人以前笨手笨腳的,蹬梯子爬高一類的事情根本做不來。怎麼突然變得……”
劉警官不再言語,只是說如果有情況,要及時向警方匯報。
從派出所出來,我直接去了古玩市場。可惜那裡並沒有神秘琥珀的線索,轉悠了一陣,我只能打道回府。
也不知道萬炳迢那裡研究得怎麼樣了,現在只好把希望都寄託在他那裡。我知道易老伯的異靈收藏品雖然很多,但是沒有一樣是靈驗的,也許這塊琥珀也……。可是,這兩天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離奇了,易老伯屋裡的飛賊、路上跟蹤我的黑影、琥珀怪異的成分、盜竊文物的罪犯,這期間或許存在著某種聯繫。
一陣電話鈴聲打斷了我的思路,我拿起聽筒,裡面傳來萬炳迢那興奮的聲音。
“喂,武皎星,那東西有結果了,你想不想知道?”
“是麼?”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剛才的希望似乎變成了現實。
“其實這裡的功勞還有艾達的一份,雖然她現在還不知道。”萬炳迢說,“《降妖除魔記事》裡面記載了有關的內容,我也是翻看她的翻譯稿件後才知道的。”
“好啊,說來聽聽。”
“說來話長,不如你過來吧。另外,我已經告訴了藍寶石,他馬上就要到我這裡了。到時候一塊兒說吧,然後咱們去附近的館子慶祝一下。哎,有人找我,就這樣了,待會兒見。”
掛上電話,我覺得輕鬆了許多,事情總算有結果了。我稍微整理了一下,換了件衣服,心情愉快地出發了。
到了萬炳迢那裡已是傍晚,那層小平房亮著微弱的燈光,周圍卻顯得出奇的安靜。
我推門進去,值班室上著鎖,裡面也沒有人。整個屋裡死一般的寂靜。
萬炳迢這傢伙搞什麼鬼?我一邊想一邊四處張望。很奇怪,竟然連半個人影也看不見,莫非都在地下室廢寢忘食不成?
我順著樓梯走到地下室,心裡不斷琢磨,考古工作組的人都哪去了?可是除了聽到了自己的腳步聲外,再也聽不到什麼動靜。我拿出手機,本想給萬炳迢撥個電話,卻發現這裡根本沒有信號。大概是地下室的原因吧,我只能這麼想。不得已,我又回到了一層,可是手機仍然沒有信號。
見鬼。我心裡暗暗罵道。
這裡不是山區,庭院裡總該有信號的。我一邊想,一邊伸手推門,卻發現門被鎖上了,怎麼打也打不開。
一股寒意頓時涌上了我的心頭。我收起手機,活動了一下手腕,眼睛警惕地掃視著屋裡,耳朵盡可能地去聽能夠聽到的聲音。我確信,一定有什麼意外情況發生了。
地下一層是考古工作人員的實驗室,但是我只認得萬炳迢那一間。在印象裡,那間屋子有固定電話可以打。
拿定了主意,我又來到地下室,推開萬炳迢的屋門。
我只覺得“呼”的一聲,有什麼東西向我飛來,於是本能地向旁邊一閃,“啪”的一下,那東西落在我的身邊。
如果你問我那東西是什麼,我實在不好回答。因為那不是東西,而是人,一個面色煞白的死人。這個人我認識,卻叫不出他的名字;我們只見過一面,印象卻非常深刻;為了他,我還在派出所過了一上午。不錯,他就是劉警官所說的那個倒賣文物的飛賊,想不到會落得如此下場。
然而,我顧不得多想,趕緊抄起那部電話。可是我的手指還沒有碰到鍵盤,就已經停滯在半空中。因為電話的聽筒裡傳來一陣喘氣聲,聲音很粗而且很痛苦,我相信不論是誰聽到這種聲音都不會好受。
我努力使自己鎮靜下來,狠狠地拍了一下壓簧。喘氣的聲音沒有了,但是電話也無法撥通。
我警惕地環顧四周,屋裡有些零亂,似乎經歷了一場搏鬥。萬炳迢他們在哪?為什麼飛賊會出現在這裡?
桌子上還擺著那份考古的報告,但是顯然比昨天多了許多內容。
我看了一下,其中竟然還涉及了那塊神秘的琥珀,有關內容是根據《降妖除魔記事》翻譯出來的。墓主人是北宋的法師,這個我已經知道了。沒想到他還降服過一個吃人的蜘蛛精,其實是完全可以殺死這個怪物的,但是法師動了惻隱之心,只是把它的妖魂打入一個瓶子,然後用火漆封上,再熔化一種樹脂封住它的原形,讓它魂魄分離。而那個被封住的原形就是易老伯收藏的神秘琥珀。
這時我突然想起上午劉警官說的話,他們沒有找到罪犯,只找到了一個被打開火漆封印的瓶子。莫非蜘蛛精的妖魂已經……
報告裡說蜘蛛精是吃人的,那麼這裡豈不是很危險。
與其在這裡擔驚受怕,不如到其他人的實驗室裡看看。就這樣,我又轉了幾間屋子,到處都是亂糟糟的,但是沒有發現其他人。
這個時候,我看到了地板上有血跡,順著血跡尋找,我又推開了一間屋子的門。
可以說,我從來都沒見過這麼駭人的景象。有兩個人躺在地板上,身上緊緊地纏繞著白絲,血肉幾乎被吸乾了,只剩下了皮包骨頭。這兩個人我也見過,是這裡的工作人員,沒想到竟然遭此不幸。那麼萬炳迢、艾達、藍寶石他們……我不敢再往下想。
頭頂上的天花板裡面傳來了一點點響動,雖然動靜很小,但還是被我察覺到了。動靜漸漸移到了房間的通風口,然後便沒了聲響。我趕緊背靠墻站好,防止有什麼東西從背後偷襲。周圍的一切都是靜悄悄的,我聽不到任何動靜,也不敢擅自亂動。
過了一會兒,房間的通風口打開了,從裡面鑽出一個人。接著,我聞到一股淡雅的清香。
“艾達!”我叫起來,簡直不敢相信會在這個時候碰見她。
艾達豎起食指放在嘴前,示意我不要大聲講話。隨後我看見萬炳迢和藍寶石也從通風口裡鑽出來。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我急切地問。
他們沒有馬上回答,只見萬炳迢和藍寶石互相使了個眼色,然後兩人小心翼翼地在門口觀望。艾達則向我講述了這裡發生的可怕事情。
下午來了一個陌生人,自稱知道琥珀裡的所有秘密。後來有人認出他,說他是盜墓賊。可是他並不理會這些,執意要看那塊琥珀。當他把琥珀拿在手裡的時候,琥珀開始發出淡黃色的光,而且越來越刺眼。考古工作組的人員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紛紛放下手裡的活,過來觀看。誰能想到,琥珀在刺眼的光線中消失了,陌生人也一頭栽倒在地上。正當人們不明白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的時候,突然有人驚聲地尖叫,屋裡出現了一隻巨大的蜘蛛。這個蜘蛛大約有一米多長,樣子十分可怕,而且行動迅速。於是,實驗室裡亂成了一鍋粥,大家紛紛尋找逃跑的路線。可是大門莫名其妙地被鎖上了,通訊設施也失靈了。蛛絲很快纏住了兩個人,結果就是我剛才看到的。後來,其他人都躲到了地下二層的機械室裡,鎖住了房門。
畢竟躲藏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萬炳迢很快就想到是蜘蛛精的妖魂與原形合為一體了。艾達恰巧帶著《降妖除魔記事》,通過翻譯,發現裡面有消滅蜘蛛精的辦法,就是用法師的乾坤鏡照它。
乾坤鏡自打出土之後,一直放在B1的陳列室裡。但是現在沒有人敢去拿它,因為誰都清楚,如果離開機械室,就會有被蜘蛛精撞上的可能。已經有兩個人遭到不幸了,又有誰再敢去冒生命危險呢?況且,萬一那乾坤鏡不靈驗的話,豈不是羊羔送虎口、少女遇流氓?
後來艾達自告奮勇要去,萬炳迢當然不放心她,藍寶石見他們倆都要去,自然也跟在後面。他們從通風管道爬上來,就這樣遇見了我。
陳列室離這裡不遠,我們決定迅速出發,只要拿到乾坤鏡,一切都好辦了。
我們穿過走廊,拐過彎就是陳列室。然而,最不願意發生的事情竟然在這個時候發生了。
蜘蛛精突然出現在拐角處,並且慢慢地向我們逼近。
看著它那一米多長的塊頭,我真有點吃驚,立刻張開雙臂,緊握拳頭,擺出一副拼命的架式。沒想到艾達卻從我的身後竄出,一個箭步衝了上去。
若是普通的女孩,此刻一定會躲在別人的身後。可是艾達不同,她給我的感覺是極有膽識而且非常潑辣,何況人家還是跆拳道的黑帶。
不過蜘蛛精畢竟十分凶悍,絲毫不理會艾達那種逼人的氣勢。一股蛛絲過後,艾達被緊緊地纏住,任憑她怎麼掙扎,還是動彈不得。
萬炳迢頓時急了,不顧一切地撲了上去,完全忘記了自己只是一介書生。結果又一股蛛絲掠過,萬炳迢也被緊緊綁住,倒在艾達的身旁。
我沒有想到會出現這種情況,心裡不禁一驚,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半步。
這時,只見藍寶石給我使了個眼色。兄弟做久了,當然知面知心。所以,我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藍寶石貼著走廊的墻壁,飛快地向前跑去。蛛絲再度射出,藍寶石一腳點上墻壁,全身立刻騰空而起。然後他側身一個翻轉,只見蛛絲纏在他的右臂上。蜘蛛精並不甘心,開始把蛛絲向回拉。藍寶石也使出渾身的力氣,與蜘蛛精展開拔河的較量。
我趁此機會,立刻飛身上前,輕鬆地從蜘蛛精的身上一躍而過,來到了陳列室。
天啊,好多鏡子都有八卦的符號,到底哪個才是乾坤鏡啊?
我大聲呼喚萬炳迢,可是他被蛛絲纏著,根本聽不清在說什麼。
“二號架、三層、左邊第二個。”外面傳來了艾達的聲音,顯然她除了不能動彈之外,並無大礙。
我拿著乾坤鏡跑出陳列室,藍寶石還在和蜘蛛精較量,雙眉緊鎖,臉色也紅得發紫。一切都該結束了,我把乾坤鏡對準了蜘蛛精,可是什麼反應也沒有。
蜘蛛精此時變得非常囂張,它一下震斷了纏在藍寶石右臂上的蛛絲,轉身向我過走來。
而藍寶石當時正在全力向後拉,蛛絲突然被震斷使他重重的摔在地上,一時沒有爬起來。
我使勁用乾坤鏡照它,還是一點用也沒有。“唰”的一下,一股蛛絲噴射過來。儘管我極力跳起躲閃,但是雙腿還是被纏住了。蛛絲開始慢慢向回收,我躺在地上,卻無從發力,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怪物把自己緩緩拉過去。怎麼辦?鏡子根本就不靈驗,這樣下去只有死路一條。
我大聲問艾達,這玩意到底該怎麼用?艾達非常無奈地告訴我,《降妖除魔記事》裡只提到用乾坤鏡去照,別的什麼也沒說。
蜘蛛精離我的距離越來越近,可是任憑我怎麼擺弄乾坤鏡,就是一點作用都沒有。
也許,這面鏡子有什麼開關;也許,這面鏡子需要什麼咒語。咒語?忽然間,我看見鏡子的背面刻著梵文,莫非這是使用乾坤鏡的咒語?
藍寶石已經從地上坐起來,我像仍飛盤一樣把乾坤鏡扔給他。
“藍寶石,快讓艾達念一下後面的字!”
藍寶石把鏡子對著蜘蛛精,艾達則念了一句我聽不懂的梵文。
一道強光閃過,蜘蛛精消失得無影無蹤,就連纏在我們身上的蛛絲也不見了。我躺在地上,長舒了一口氣,腰間的手機響起收到短信息的提示音。這是我在網上訂制的英語學習短信,上面寫著“Something attempted, something done./有所嘗試,有所作為”。
事情到此本該結束,可是我的心情卻平靜不下來。那個盜墓賊打開火漆封印,結果讓蜘蛛精的妖魂附身,成了行屍走肉。當蜘蛛精找到原形,覺得他沒有任何利用價值的時候,把他拋棄掉了。到現在我也不清楚他從古墓裡盜走了多少文物,那些文物裡還有沒有異靈的妖魂。其實,並不是所有的妖魂都要尋找原形的,如果它附身之後不出來,一直隱藏在人類內心深處,這樣的妖魂或許更加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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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來說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