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十九歲。和父母住在A城普普通通的一套樓房裡。男孩很帥,也很聰明。性格卻像女孩子一樣文靜。他從不和人爭吵,也不會在別人面前顯出屬於自己的那份優越。但如果有人誤解了他,他也會憤怒得像個真正的男人。男孩打得一手好藍球,是校隊的主力隊員。這為他贏得了大批女生的芳心。但我們的男孩竟然還沒有初戀。這不得不說是這座城市裡的奇跡之一。男孩還有一項很深沉的特長——會用古老的二胡拉出許多美妙的樂曲。在這樣的年代裡一個年輕人會拉這種樂器的還真不多呢。因此,可想而之,我們的男孩在學校是個眾星捧月似的人物。可是,今年男孩提不起精神來,因為沒有考上他一心嚮往的名牌大學,只是二分之差啊!男孩氣得差點沒當場暈倒。男孩再也不在每個清晨讓手中古老的樂器流瀉出溫柔的音樂了。這個時間改成了黃昏,顯得壯嚴而沉重。父母知道男孩已盡力。只是男孩自己覺得壓抑。男孩後悔自己沒有用功。只要再多考兩分。只差兩分啦!男孩傷心地想。
那天,男孩鄉下的姑姑來城裡辦事。見到男孩後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小陽,怎麼瘦這麼多呀!”父母背著男孩把情況告訴了姑姑。姑姑說小陽你不如跟姑姑到鄉下住幾天吧!男孩可是最喜歡姑姑了,每年都吵著讓父母同意他到姑姑家住幾天。但每年暑假男孩都要和別的孩子一樣參加各種補習班,所以一直都沒有成行。這次對男孩來說自然是個難得的機會。於是男孩高興的答應了。男孩的笑在這一刻真誠的綻放。男孩真的很帥。
男孩的姑姑和姑父在鄉下同一所中學裡當教師。一個教語文一個教化學。他們沒有孩子,一直把男孩當成自己的孩子。男孩喜歡鄉村的寧靜和清純。走的時候,男孩自然會帶上那架二胡。
農村的夜晚似乎也比城裡涼爽。男孩依舊在每天清晨拉響二胡。在寧靜的清晨裡,男孩總是起得很早,用悠揚的琴聲把朝陽換醒。住慣了城市的男孩一點兒也不嬌氣。沒事的時候他幫著姑姑做家務。當夕陽慢慢躲進一座小山背後時,男孩養成了一個新的習慣。在這時提著二胡走到一片小樹林邊的一塊大青石旁拉起來。男孩覺得在這裡住久了連琴聲也會變得充滿靈氣。
故事裡我們的男孩在這裡愉快地度著他的假期。其間媽媽來看過他一次。帶來了他需要的新出版的二胡演奏曲目。在這裡,沒有網絡,沒有新的電影。但是男孩非常開心。
有一天傍晚,男孩像往常一樣一個人來到屬於自己的地方。天真熱啊!男孩想。而這裡卻仿佛另一個世界。有涼爽的風穿過小樹林撫慰著他的發他的臉他的手臂。男孩幸福地嘆息了一聲。他先在大青石板上躺了一會,讓身體更快的涼快下來。然後男孩伸了個懶腰。遙望遠方,視力的邊緣是一片大房子和一隻大煙囪。男孩想,農村也有這麼大的廠房。接著,男孩開始拉他的二胡。男孩拉得很投入,工工整整一絲不苟,就好像演奏多年的藝術家所表現出來的那樣風度翩翩。所以我不得不重複一下,男孩真的是很優秀。一曲終了,男孩擦擦額頭的汗,這時他聽到背後響起了掌聲,很清脆。男孩猛地回過頭來。他看到在一棵小樹旁倚著一個嬌小的女孩。藉著就要消失的天光,男孩看到女孩小巧的五官完美的排列在白皙的臉蛋上。女孩很瘦弱,穿著一件白色的連衣裙,帶著一種病態的美。女孩大約也是十八九歲的樣子。男孩難以想像這一帶有這麼漂亮的女孩。這時候,女孩微微一笑,說你的二胡拉得真好把我吸引過來啦!男孩靦腆一笑。男孩還沒學會和女孩子單獨相處呢。於是男孩的臉紅了。他說謝謝!因此我們又可以定論出男孩是很單純的。女孩說你住在這裡嗎?男孩說不是我不住在這裡我是來姑姑家過暑假的。女孩說這裡真美我也是來過暑假的,我在我爺爺家。男孩說是嗎你一個人來散步嗎?女孩說在家裡好悶哦就出來散散心。女孩說我沒有考上大學,在家被爸爸媽媽罵死了,我就一個人偷偷跑到爺爺家來啦!爺爺對我可好了。男孩說是嗎?然後男孩就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女孩說你怎麼啦?男孩嗯嗯哼哼地說沒什麼。女孩說好吧我該走了。有時間再見吧!男孩也覺得這樣的時候和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孩子在一塊不好。於是男孩說那我也回去了。於是他們轉過身各自走開。走出幾步男孩回過頭來。他看到一個白色的倩影在小樹林裡越飄越遠。
那天夜裡,男孩做了一個夢。夢中那個女孩對他說她就住在山邊的那座大工廠裡。但是現在不許去找她。因為她現在在做一件事,一件很重要的事。等她做完了,他就可以去了。男孩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第二天晚上,男孩又去了小樹林邊。男孩等了五分鐘。並沒有看到那個女孩。於是男孩拉了一會二胡。停下來後天已經慢慢開始黑了。女孩還是沒有來。男孩想我再等一會吧!就這樣天完全黑了,女孩還是沒有來。男孩有點失望。但轉念一想又禁不住笑出聲來。男孩想我和她才認識不到一個小時呀!人家憑什麼要天天來這裡見我呢!於是男孩搖搖頭,提著二胡回家了。
夜裡男孩又夢到了那個女孩。女孩說對不起啊本來想來的,但是今天爺爺過生日,出不來。明天晚上我一定來。然後男孩恍惚覺得女孩對自己很燦爛的笑了笑。
男孩在等待中迎接著黃昏的到來。男孩沒有把這個秘密告訴任何人。在他這樣的年齡是不好意思對別人說起這種事的。
女孩已經在那裡等著他了。他們彼此打了招呼。然後女孩說你能給我拉二胡嗎?男孩說當然可以。女孩說我要聽你最喜歡拉的那首。男孩說好。於是男孩就靜心地拉起那首“真的好想你”。纏綿而悠揚的琴聲纏繞著這片小樹林。男孩拉得太投入了。連男孩自己都被感動。後來男孩回憶說,那是我有生以來拉得最好的一次。
當最後一節琴音慢慢靜止。男孩聽到女孩哭了。女孩捂著臉,慢慢蹲在地上。男孩手足無措。怎麼啦男孩問。女孩搖搖頭。她抬起頭來,擦了擦臉上朦朧的淚水。她輕輕地說:能認識你真好!藉著月光,男孩發現女孩的臉龐就像月亮一樣栩栩生輝。男孩發自內心地讚嘆到:你真漂亮!
從那天起,男孩和女孩約好每天這個時候都到這裡來單獨呆一會。女孩對男孩說不要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不然讓她爺爺知道她就出不來了。
男孩和女孩相愛了。男孩知道女孩叫何菲兒。男孩說我叫你菲兒好嗎?女孩柔順地答應了。女孩也知道男孩叫顧明陽。女孩溫柔地問,我叫你陽陽可以嗎?男孩肯定且認真地點頭。在四天后的那個時刻,男孩獻出了自己的初吻。男孩握住女孩柔若無骨的小手。男孩覺得女孩的手冰涼,連嬌嫩的脣也是冰涼。男孩憐惜地問菲兒你冷嗎?女孩不說話,把頭埋在男孩懷裡。
男孩每天一睜開眼睛,就開始盼望夜晚的到來。那個時候是男孩一天中最幸福的時刻啦!男孩和女孩像一對真正的情侶那樣偕手坐在青石板上說著屬於他們的話題。男孩在拉起他心愛的二胡時女孩就偎依在他身邊靜靜地聽著。男孩覺得女孩身上總是籠罩著一種冰冷的氣息。男孩鼓勵女孩說不要緊,今年沒考上還有明年呢!你一定會行的。女孩突然變得優傷起來。女孩搖搖頭。說沒有機會了。男孩還想再勸說兩句。女孩說我要回去了。男孩覺得是落榜對她的打擊太大。男孩又想起了自己的事。男孩想如果時光能倒退一年,我一定會更加努力的學習。
有一天午後。男孩翻看姑父到城裡辦事帶回來的一張報紙。突然一個名字跳入男孩的眼簾——何菲兒。那個名字在一個標題裡,那是一則新聞:
高考落榜草率輕生花季少女割脈自盡
市三十二中高三一女學生因差零點五分而落榜。
不堪忍受父母責罵,在家中割脈自殺。
雖經緊急搶救仍醫治無效。於翌日死亡。
2002年7月28日
今天已經八月七日。男孩覺得真倒霉。自已心愛的人竟然和那個死去的女生同名。男孩想我可不能把這個消息告訴她。不然她非氣死不可。
於是男孩燒了那張報紙,像往常一樣來到小樹林邊迎接女孩的到來。女孩來了,冰清玉潔。但今天女孩顯得更加憂傷。女孩坐在青石板上一言不發。無論男孩怎麼哄她都沒有回應。男孩於是也靜靜坐在青石板上。好久,女孩開口了。女孩說明天我就要走了,永遠離開。男孩猛地從青石板上跳起來驚問你要去哪裡?女孩說我爺爺帶我去另一座城市生活。為什麼?男孩簡直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你別問了,我不能不走。男孩哭了。女孩摟住他的肩膀。男孩發覺女孩渾身都冰涼冰涼。像冰一樣讓人受不了。女孩問:你會記得我嗎?你會把我忘記嗎?男孩哭著說不會的不會的。我不會忘記你。女孩說給我一樣你的東西吧!我想永遠留著,看到它就像是看到了你。男孩說我什麼都沒帶。女孩說你不是有一塊藍手帕麼就把它送給我吧!男孩說你怎麼知道的。女孩說我猜的。於是男孩把手帕送給了女孩。男孩哭得死去活來。把女孩緊緊地抱著。女孩把一個又一個吻灑落在男孩的發上和肩上。然後女孩捧著男孩的臉說:答應我!把我忘記。不!男孩歇斯底裡地大叫,我愛你!我也愛你!女孩也哭了。他們瘋狂地親吻著對方。直到精疲力竭跌倒在青石板上。他們都沒有再說話。
當皎潔的月光牽出歡快的蛙鳴/當孤獨的流星劃過幽遠的夜空/當涼爽的夜風敲響黎明的門扉/你還會記得我嗎女孩說:我要走了。不要走!男孩無力的抱著女孩。女孩說我不想走可我做不到我真的不想走可我真的不能不走。答應我,把我忘記。總有一天我們一定會見面的。一定會。女孩猛地推開男孩。捂著臉抽泣著跑進樹林裡。男孩的聲音還在身後呼喚。
那一夜,男孩徹夜無眠。眼前總是浮現女孩的音容笑貌。男孩哭了整整一夜。這是他的初戀。是男孩第一次愛上一個女孩。
第二天清晨。男孩早早起床。但是男孩並沒有拉響二胡。男孩出了門。男孩要到那個工場去找那個女孩。他想留住她。我一定會留住她的!男孩想,我愛她!
男孩做夢也不會想到,那裡竟是火葬場。把門的老頭問他來做什麼。他說來找人。老頭問找誰。男孩說一個年輕女孩,大約十八九歲的樣子。老頭用很古怪的目光望著他。良久,老頭問,那個姑娘說她住在這裡?是的!男孩肯定地點頭。老頭搖搖頭,小夥子。我在這乾了十年,這裡從來沒有來過小姑娘。男孩說可她真的是住在這裡啊!求求你讓我進去找找吧!求求你了。你不怕?不怕!男孩的確不是個膽小的孩子。但男孩畢竟還是感覺出了一點古怪。老頭讓男孩走了進去。裡面哭聲一片。男孩到宿舍區找了一遍也沒找到那個女孩。男孩越來越感覺到了古怪。男孩走進了火化室。他看到兩張鐵床上擺放著兩具屍體,上面蓋著白布。周圍有一群人。一個中年婦女哭得死去活來。男孩突然有了一種衝動。他走過去,向離自己身邊最近的那個很嬌弱的軀體伸出手。白布揭開後,男孩呆了,他看到了那個女孩。她靜靜地躺在男孩面前,卻絲毫沒有死人的那種恐怖之相,女孩好像睡著了一樣。也許女孩在做著一個甜蜜的夢吧!她的臉上浮著微笑。男孩居然一點都沒有害怕。他似乎想證實什麼似的。揭開白布的手繼續往下。他終於看到,在那隻蒼白的右手上,緊緊攥著那塊藍手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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