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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人

frandyni 發表於: 2015-4-30 10:32 來源: ADJ網路控股集團


第一部分
    抗恐怖心理測試

    預料之中的恐怖,命中註定的恐怖,都不至於讓我們如此害怕——明明陽光燦爛,明明幸福平安,明明沒做虧心事,明明在讀發生在別人身上的恐怖故事……突然,一隻不懷善意的手從背後顫巍巍地伸過來了,它是來要命的。


    抗恐怖心理測試

    在遙遠的異國他鄉,在行人如梭的大街上,你突然見到了一個故鄉人,那張無比熟悉的臉在你眼前晃了一下,就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中……

    你驚呆了,因為這個人已經死了很多年。

    他依然穿著他經常穿的那件醬色皮夾克,藍色牛仔褲,劣質旅遊鞋。

    他的相貌沒有隨著時光而變老,依然是死前的樣子,只是他的臉十分蒼白。

    你想看個仔細,可是你在人流中找了半天,卻再也不見他的影子了……

    這時候,你會怎麼想?

    1. 哦,我出現了錯覺。

    2. 他是那個死者的雙胞胎兄弟。

    3. 太恐怖了,這世界上竟然有長得這麼像的人!

    4. 我見鬼了。 (答案在書中找)

    第一部分
    古怪的乘客(1)

    張清兆開五年出租車了。
    沒活兒的時候,他經常聽其他的出租車司機講一些稀奇古怪的事。

    有個司機,晚上拉了一個頭髮很長滿臉疙瘩的年輕人,一看就是個地痞。果然,到了目的地之後,那個年輕人一邊開車門下車一邊說:“大哥,下次一塊兒給你啊。”


    這個司機沒敢說什麼。

    大約兩個月之後的一天晚上,他又拉了一個乘客,感到很面熟,卻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下車時,那個人說:“大哥,下次一塊給你啊。”

    他一下就想起來,這傢夥正是兩個月前坐車不給錢的那個地痞,不由嘟囔了一句:“這已經是下一次了……”

    還有一個司機,他跑夜車。

    一天半夜,他拉了一個妖艷的女孩。

    那個女孩坐在他旁邊,主動跟他搭話,言語放浪,表情風騷,話題直奔下三路。走出兩條街之後,她已經把手伸過來,開始摩挲他的“根”了……

    那一次,他當然沒有賺到錢,只享受了一路撫摸。

    張清兆很內向,是個老實人,他不願意遭遇無賴,也不奢望碰上那種“艷福”。他只想每天多賺幾張鈔票,給老婆帶回好生活。

    這天是個陰天。

    張清兆跑了一天,只拉了幾十塊錢,其中還有一張十元的偽鈔,他很沮喪。

    天黑下來,大街上的人越來越少。

    他在濱市第二醫院門口趴了一會兒,看到風擋玻璃上落了幾個雨滴,就打算回家了。

    他剛剛把車開出不遠,就看見路邊有一個踽踽獨行的人,他穿著雨衣,慢慢朝前走。

    那是一件灰色的雨衣。

    稀稀拉拉的雨只落了幾滴,現在已經停了,這個人卻穿著厚重的雨衣,看上去有些古怪,而且,他還戴著雨衣的大帽子,把臉遮得嚴嚴實實。

    張清兆把車慢下來,按了幾下喇叭。

    那個人理都不理,悶頭朝前走。

    顯然,他不想坐車。

    張清兆一看沒戲,就踩下油門,走了。

    沒想到,他剛剛開過去,就從反光鏡裡看到那個人突然舉起手來,朝他擺了一下,好像正在想什麼,猛然意識到有出租車開過。

    張清兆踩了一腳剎車,停下來,扭過脖子,透過後窗看他。

    那個人低著頭朝前走,步履依然那樣緩慢,張清兆開始懷疑他剛才擺手並不是想要車。

    終於,他走到了車旁,伸手拉開車門,低著頭慢慢鑽進來。

    他坐在張清兆旁邊的座位上,又慢慢抬起頭,直視正前方,那個雨衣的大帽子擋住了他的臉。

    “師傅,你去哪兒?”張清兆小心地問。

    他沒說話,只是抬手朝前指了指。

    張清兆只好朝前開去。

    在路上,這個古怪的乘客一直沒有摘掉那雨衣的帽子,也一直沒有轉過頭來,張清兆也始終沒看到他的臉。

    玻璃上的雨滴又多了幾顆。

    張清兆打開雨刮器,刮了幾下,又關了。

    他朝前開出了幾條街,這個乘客始終不說話,也不指路。

    張清兆有些不安,又問了一句:“師傅,還朝哪兒走?”

    那個人又慢慢抬起胳膊朝前指了指。

    張清兆沒辦法,只好一直朝前開。

    漸漸的,路上沒有人了。

    漸漸的,兩旁的路燈也沒了,只有車燈的光慘白地照在路面上。

    張清兆開始胡思亂想:

    這個傢夥會不會是一個地痞呢?

    也許,他的頭髮很長,而且滿臉疙瘩,下車時他會突然轉過臉來,低低地說:“大哥,下次一塊兒給你啊。”

    張清兆馬上又想到,假如他僅僅是不給錢,那還不算什麼大事,在東北,這種事多了。

    他怕就怕,走到偏僻之地,這個傢夥突然掏出一把刀來,一聲不吭就扎進他的脖子,然後,搜走他身上的百八十塊錢,把他扔到草叢裡,開走他的夏利車……

    張清兆有點後悔了。

    這個人第一眼看上去就不正常,為什麼還要拉他呢?

    現在,他已經無法趕他下去了。

    他一邊開車一邊緊張地朝兩旁張望。這裡是市郊,屬於太平區,遠離市中心,平時,他很少開車到這地方來。

    兩旁的樓房黑糊糊的,只有寥寥幾戶人家亮著昏黃的燈光。

    他想跟這個乘客說點什麼,引他轉過頭來。

    他必須看到他的臉。

    “師傅……”張清兆轉過頭去,挺友好地叫了他一聲。

    這個人面朝前方,紋絲不動,好像沒聽見。

    張清兆慢慢把頭轉回來,不尷不尬地住了口。他的心開始“怦怦怦”地狂跳。

    他陡然想起了同行講的一個鬼故事:
    古怪的乘客(2)

    半夜,一個乘客上了一輛出租車。
    他說他要去郊區的某某村。

    司機沒多想,就拉他走了。

    一路上,司機總聞到有一股紙灰的氣味。

    那個乘客很少說話,表情一直冷冷的,目視前方。

    出了城之後,越走越荒涼。

    終於到了一個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那個乘客突然伸手示意司機停車。

    司機停了車之後,四下看了看,腦袋“轟”的一聲就大了:藉著車燈的光,他看到路兩旁都是荒地,雜亂的草叢中布滿了高高低低的墳,有的墳頭上還飄動著白花花的紙幡。


    他全身發冷,顫顫地問了一句:“你來這裡……”

    那個乘客冷冷地說:“燒紙。”

    然後,他按照表上的價錢付了車費,打開車門走了。奇怪的是,他下了車就不見了蹤影。

    司機害怕了,趕忙調轉車頭,想盡快離開這個鬼地方。

    這時,車裡的紙灰味更大了。

    他轉著身子找了找,車裡沒有明火也沒有暗火。

    最後,他把手伸進了口袋,發現剛才那個乘客給的錢已經不在了,只有一些紙灰……

    張清兆抓緊了方向盤。

    他看不到這個乘客的臉,那麼,這個乘客也同樣看不到他的臉。他把頭微微側了側,偷偷看了看對方的手。

    手是他惟一暴露出來的地方。

    那兩隻手太白了,平平地放在腿上,一動不動,沒有一絲生氣,好像沒有血液,沒有神經,是兩隻假肢。

    張清兆收回視線,暗暗想,如果他要一直開出城的話,堅決不能去。

    又走了一條街,到了一個十字路口,這個乘客慢吞吞地抬起右手,食指朝下點了點。

    張清兆急忙把車靠了邊,停下來。

    他依稀記得,這個地方叫王家十字。

    乘客把左手伸進雨衣,抖抖地掏出一張百元人民幣,遞給張清兆。他依然梗著脖子,面朝前方。

    現在,張清兆已經不想看他了——他怕看到一張血淋淋的臉。

    他把錢接過來,捏了捏。這張錢很硬實,應該不是偽鈔。

    他把它裝進口袋,開始找錢。

    計價器上顯示著二十一元,他應該找給對方七十九元。

    忽然,他產生了一個不道德的想法,於是,不動聲色地把那張十元的偽鈔夾在了另幾張票子裡,遞給了這個乘客。

    一路上,他讓張清兆忐忑不安,這是一種報復。

    張清兆清楚地記得,他找給對方的錢是一張五十元的,兩張十元的(其中一張是偽鈔),還有一張五元的,一張兩元的,兩張一元的。

    那個人接過錢,沒有看,也沒有裝進口袋,他抓著它,直僵僵地下了車。

    他始終沒說一句話。

    因為那個鬼故事,張清兆緊緊盯著他。

    詭異的事情發生了——在他關上車門的一瞬間,人忽地就不見了。

    張清兆大驚,在車上轉著身子找了一圈,仍然不見他的影子!

    這不是活見鬼了嗎?

    他想了想,橫下一條心,打開車門走下去,四下張望。

    四周空盪蕩的,沒有一個人。

    起風了,地上的草屑和紙片像幽靈一樣忽高忽低地亂舞著。

    臨街的房子沒有一間亮著燈,也沒有一間開著門。

    王家十字很寬闊,這麼短的時間,那個人不管朝哪個方向走,都不可能離開張清兆的視野。

    他俯下身子,朝車底下看了看,除了四個輪子,什麼都沒有。

    他趕緊鑽迴車裡,探著腦袋朝後面看了看——他擔心那個人藏在前後座之間的空當裡。

    那個空當裡黑糊糊的,也沒有人。

    他掛擋轟油,想立即逃離這個地方。

    可是,他太緊張了,離合器松得太快,車一下就憋滅火了。

    四周一片死寂。他一邊緊張地望著外面,一邊手忙腳亂地打火,卻怎麼都打不著。

    他的手腳哆嗦得越來越厲害。

    終於,車著了,像受驚的兔子一樣猛地狂奔而去。
    半夜的電話

    張清兆直接回了家。
    他住在安居小區,買的是二手房。

    本來,他生在農村長在農村,前些年,他做大醬掙了一點錢,在別人的攛掇下,才到城裡買了這輛夏利車,開始跑出租。

    進了家門之後,張清兆的心還跳個不停。

    他老婆王涓睡了,房子裡一片漆黑。

    她正懷著孕,離預產期還有半個月。

    過去,王涓一直待在農村老家,三年前張清兆才把她接到城裡來。

    張清兆走進臥室,靠在門板上平靜了一會兒,然後打開燈,把手伸進了口袋……

    他要看看那張百元人民幣是不是變成了紙灰。

    沒有,它還在,硬挺挺的。

    張清兆把它掏出來,在燈光下仔細地看,沒有一點毛病。

    他松了一口氣,又把它裝進了口袋。

    王涓醒了,她迷迷糊糊地說:“回來了?”

    “回來了。”

    她的眼睛睜大了一些,盯住張清兆,問道:“你怎麼了?”

    張清兆反問道:“我怎麼了?”

    “你的臉色太難看了!”

    張清兆走到鏡子前看了看,果然,他臉色灰白,雙眼猩紅。

    他轉過身來,小聲說:“沒事兒,可能是缺覺。睡吧。”

    他一邊說一邊關了燈,脫了衣服,在王涓身邊躺下來。

    王涓卻精神了,她說:“剛才,我做了一個嚇人的夢……”

    張清兆打了個冷戰,問:“什麼夢?”

    “我夢見你回來了,穿著一件灰色的雨衣,還戴著雨帽,靠著門板低頭站著,我怎麼叫你你都不抬頭……”

    張清兆陡然一驚。

    靜了一會兒,王涓說:“你怎麼不說話?”

    張清兆實在忍不住了,他轉過身,在幽暗的夜色中望著王涓,說:“我,我今天也遇到了一件怪事……”

    接著,他就把剛才的事講了一遍。

    王涓的聲音都變了:“今天怎麼這麼邪氣?”

    “我也不知道。”

    張清兆話音未落,電話突然響了。

    他和王涓緊張地對視了一下,都沒有動。

    電話響了兩聲就斷了。

    王涓突然問:“你以前是不是……撞過人?”

    “沒有。”

    “真的沒有?”

    “真的沒有。”

    “明天,咱們得找個陰陽先生驅驅邪。”

    “沒用。”

    “試試唄!你天天在外面開車,萬一出點事……”

    電話又響了。

    這次,張清兆抖了一下。

    為了方便用車,附近的鄰居都有張清兆家的電話,因此,張清兆不能確定是不是來生意了。

    他爬起來,一下就把話筒抓在手裡:“喂?”

    裡面只有電流的“■■”聲,沒有人說話。

    張清兆聽了一會兒,怔怔地把電話放下了。

    王涓小聲問:“誰?”

    張清兆說:“沒有人說話。”

    “鬧鬼了!”王涓一邊說一邊費力地坐起來,靠在床頭上,“你快想想辦法啊!”

    “我想把這一百塊錢……扔掉。”

    王涓想了想,說:“那可不行,你跑了一天還沒拉到一百塊錢呢,扔掉的話,連油錢都搭進去了。”

    “那你說怎麼辦?”

    “挺過今夜,明天你到銀行去換一張。”

    “……好吧。”

    又等了一會兒,電話沒有再響,兩個人重新躺好,輕輕摟在一起,要睡了。

    外面的風越刮越大,吹得窗戶“啪啪”山響,好像什麼東西急切地要進來,又好像什麼東西急切地想出去。

    “假如……”王涓剛想說什麼,張清兆就掐了她一下,制止了她。

    “你怎麼不讓我說話?”王涓小聲說。

    “別提這件事了。黑燈瞎火的,說什麼招什麼。”

    王涓就不說了。

    過了好長時間,張清兆突然轉過頭,問:“你剛才想說什麼?”

    “我想說,假如電話再響……”

    她還沒說完,電話果然又響了起來。

    兩個人同時抖了一下。

    王涓一下就住了口。

    黑暗中,只有那電話在響:“鈴……鈴……鈴……鈴……鈴……鈴……”

    張清兆猛地爬起來,伸手抓起了電話:“喂!”

    等了一下,裡面才緩緩傳出一個很輕很輕的聲音,似乎沒有震動聲帶,只是靠氣流發出來的:“火……葬……場……停……屍……房……”

    張清兆一下就扔了電話。
   
        張清兆一下就扔了電話。






        火葬場(1)

        夜裡不知道什麼時候下雨了。
        早晨,張清兆睜開眼,聽到外面淅淅瀝瀝響成了一片。

        這個夏天陰雨不斷,松花江水不斷上漲,防洪成了全市的頭等大事。

        張清兆爬起來,找到一件雨衣披在了身上。

        “你去哪兒?”王涓問。

        “火葬場!”

        王涓愣了愣,輕聲說:“你小心點啊……”

        張清兆開門就走了出去。他沒有吃早飯。

        他不知道昨夜打電話的人是誰,他必須趕到火葬場整個明白。

        火葬場在城南,八里路。

        張清兆遠遠就看見了陰沉的天空中豎著一個高高的大煙筒,不過沒有冒煙——這一帶對死亡有另一種說法:爬大煙筒了。

        火葬場大門口,有兩輛等活兒的黑車停在雨中,都是麵包。

        張清兆把車停下來,披上雨衣,走進火葬場的大門。

        那兩輛麵包車的玻璃上淌著雨水,隱約有兩雙眼睛在裡面盯著他,充滿敵意。

        張清兆第一次到火葬場來。

        大院裡沒什麼人,很整潔,有大片大片的草坪,還種著美人蕉,那高大的花在雨水中鮮紅鮮紅的,有點像血。

        張清兆走在水泥甬道上,不停地四下張望。

        他不知道自己是來找誰的。

        雨衣的帽子太大了,他只能看到前方,卻看不到兩側,更看不到後面。

        這雨衣讓他想起了昨夜那一幕,心又“撲騰撲騰”地亂跳起來。

        突然,他聽見雨中響起“■■■■”的聲音,好像有人朝他走過來。這個人一定穿著皮鞋,而且皮鞋上還釘著鐵掌。

        他左右轉了轉身子,到處都是雨,沒看見人。

        他朝後轉過身來,終於看見了這個人。

        他穿著一件灰色的雨衣,帽子大大的,扣在腦袋上。他的臉很白,眼睛盯著張清兆。

        張清兆不知道他是不是昨晚那個乘客,就那樣愣愣地站著,看著他。

        他一點點走近了,那雙深深的眼睛一直盯著張清兆。

        張清兆試探地叫了一聲:“師傅……”

        他停在了張清兆的面前,一言不發,等著張清兆的下文。

        張清兆提了一口氣,說:“師傅,我想找一下你們這兒管屍體的人。”

        對方終於說話了,他的聲音有些嘶啞:“你要幹什麼?”

        “我想……問他一些事。”

        “你跟我來吧。”

        “你是……”

        “我是。”

        他說完,就繼續朝前走了。

        張清兆半信半疑地跟在他後面,不住地打量他的背影。

        他的心越來越緊張,因為他怎麼看這個人的背影怎麼像昨夜那個乘客。

        前面是一趟青磚平房。一排高高的窗子,安著鐵欄桿。那些窗子都很小,黑洞洞的,更像透氣孔。不過,現在這些窗子都關著。

        平房的正面,除了窗子沒有門。

        看屍人帶著張清兆來到平房的側面,這裡有一扇鏽跡斑斑的鐵門。

        看屍人掏出一大串鑰匙,摸出一枚,插進去,扭動了幾下,“■■啷啷”地把鐵門拉開,走了進去。

        張清兆猶豫了一下,也跟著走了進去。

        進去之後是一個很小的外間,只放著一張破舊的木桌和兩把破舊的椅子,顯得冷冷清清。桌子上放著一個髒兮兮的練習本,已經卷邊,估計是登記用的。


        除此,什麼都沒有了。

        正對著鐵門還有一扇鐵門,走進去應該就是停屍房了。

        張清兆第一次走進這種地方,脊梁骨一陣陣發冷。

        那個人在椅子上坐下來,沒有脫掉雨衣,也沒有摘掉帽子,說:“你問什麼?”

        張清兆不安地看了看他,說:“我是開出租的。昨晚,我拉了一個乘客,他下車就不見了……”

        “你找我幹什麼?”

        “昨晚,我接到一個電話,不知道是誰打的,他在電話裡只說了一句——火葬場停屍房……”

        對方有些不耐煩了,說:“這跟我沒有關係!”

        “我想……”

        突然,看屍人想起了什麼,他盯住張清兆的眼睛,問:“那個乘客花了多少錢?”

        “二十一塊。”

        看屍人似乎吃了一驚:“他給你的是一百塊,你給他找了七十九塊,是嗎?”

        “你怎麼知道?”

        看屍人呆呆地想了想,然後說:“你跟我來!”

        他站起來,掏出鑰匙打開停屍房裡間那扇鐵門,走進去。

        張清兆站在那裡沒有動,他突然有點不敢進了。
        


   
        火葬場(2)

        看屍人走著走著,感覺到他沒有跟上來,就停住了腳步,回過頭看了他一眼,說:“你進來呀!”
        張清兆低低地說:“師傅,我有點怕……”

        看屍人突然笑了,說:“你要是不想看就算了。”

        張清兆顯然不甘心放棄,他左右打量著看屍人的兩隻眼睛,問道:“你到底讓我看什麼?”

        看屍人說:“你進來看看不就知道了嗎!”

        張清兆咬咬牙,慢慢走了進去。當他的腳跨進停屍房裡間的鐵門時,打了個寒噤,“這裡面怎麼這麼冷?”

        “放冷氣了。咱們這個火葬場沒有屍體冷藏櫃,有隔日大殮的屍體,就放在這兒。”

        張清兆看到,這個停屍房中間,有一條長長的過道,兩邊是停放屍體的簡易隔檔,大約有三十個。隔檔裡是冰冷的鐵架子床。

        這個房子太空曠了,太寂靜了,只有看屍人的皮鞋聲:“■,■,■,■……”

        外面是陰天,窗子又小,裡面的光線很暗淡。

        張清兆好像走進了某種不流動的時間裡。

        他朝兩旁看去,多數的隔檔都是空的,他只看到兩三個屍床上矇著白布,露出死屍的腳丫子。

        他發現,那些腳丫子都顯得比正常人的腳大許多。

        他把頭轉過來,看了看前面看屍人的腳。

        他的腳好像也比正常人的腳大許多。同時,張清兆還發現了另外一個問題——這個人好像越走越慢了。

        張清兆感到更冷了,他也慢了下來。

        他忽然有了一種預感——這個穿雨衣的人接下來就會走進一個隔檔,慢慢躺在一張高高的屍床上,用蒙屍布蓋上自己……

        張清兆停住了。

        他猛地轉頭看了看。

        那扇鐵門,那惟一的出口,已經離他很遠了,而且不知道什麼時候關上了。

        看屍人回過頭來,說:“你怎麼不走了?”

        在這個陰森的停屍房裡,張清兆感到這個看屍人的聲音更嘶啞了。他直直地盯著他的雙眼,突然說:“你為什麼不脫掉雨衣?”

        看屍人說:“你不是也沒脫嗎?”

        張清兆這才意識到自己也穿著雨衣。

        在對方的注視下,他又朝前邁步了。

        看屍人也轉過身,繼續走。

        他果然走進了一個隔檔。

        那裡面躺著一具死屍,臉矇著,只露出兩隻棕色的尖頭皮鞋,長長的。那無疑是一雙新鞋,鞋底乾乾淨淨,沒有一點塵土。

        看屍人轉過身,朝張清兆招了招手。

        張清兆遠遠地站著,雙腿好像灌了鉛。

        看屍人說:“你到跟前來。”

        他吃力地朝前移了兩步。

        看屍人不再勉強他,慢慢掀開了那具死屍腰間的白布。

        一隻蒼白的手露了出來。

        它的血不流了,神經不通了,像一截僵直的木頭。

        張清兆看著這隻手,頭皮一下就炸了——它緊緊捏著幾張鈔票。

        張清兆仔細查看這幾張錢,驚怵到了極點——這些錢正是他昨夜找給那個乘客的錢,其中還有那張十元的偽鈔!

        他的眼睛離開了死屍的手,慢慢朝上移,最後死死盯住了死屍臉上的白布……

        千真萬確,就是這具死屍,昨夜坐了他的車!

        他始終戴著寬大的雨衣帽子,沒有說一句話。

        張清兆一直沒有看到他的臉。

        現在,這張臉蒙在白布下面,張清兆仍然看不見。

        他緊張地對看屍人使了個眼色,示意他趕快離開,然後,踉踉蹌蹌地退出隔檔,跑到了外間。

        看屍人跟著他走出來,返身把鐵門關好,鎖上。

        外面響起了雷聲,天更黑了,雨更大了。

        張清兆驚惶地問:“這具屍體是什麼時候送進來的?”

        “昨天下午。”

        “你是什麼時候發現他手裡這些錢的?”

        “今天早上。我數過了,是七十九塊。我還抽了幾下,竟然抽不出來,就像夾在老虎鉗裡一樣。我一直很納悶,因為昨天晚上我離開時還檢查了一遍屍體,並沒有發現這些錢。”


        “這個停屍房還有人能進來嗎?”

        “只有我一個人有鑰匙。”

        張清兆不說話了,他盯上了看屍人的雨衣。

        看屍人低頭看了看,不解地問:“怎麼了?”

        剛才,張清兆清楚地看到了那具死屍的袖子,他身上穿的不是雨衣,而是一件深藍色嗶嘰上衣。

        張清兆低聲問:“昨天夜裡,你的雨衣放在哪兒了?”

        看屍人指了指墻上的一個掛鉤,說:“我就掛在這兒了。”

        接著,他又補充說:“昨天早晨天很陰,我來上班時帶了雨衣。晚上,我看雨沒下來,回家時就沒有穿。”

        這件灰色的雨衣昨夜一直掛在這個陰森的停屍房裡。

        就是說,昨夜那具死屍穿的就是這件雨衣!

        要不然,剛才張清兆怎麼一見到這個看屍人就心裡發冷呢。

        “我能進去看看……他的臉嗎?”張清兆突然說。

        “為什麼?”

        “到現在為止,我還一直沒見到他的臉,我想看看他到底什麼樣子……”

        看屍人搖了搖頭:“他的臉已經沒了。”

        “沒了?”

        “他死於車禍,腦袋撞碎了一半。今天,美容師要用石膏給他做一張假臉,要不然,他昨天下午就燒了。”

        “他是什麼時候死的?”

        “前天晚上,六月五號。”

        “是什麼車撞的?”

        “好像是出租車。”

        “司機呢?”

        “跑了。”

        “他在哪裡出的車禍?”

        “王家十字。”

        張清兆像被電擊了一樣猛地抖了一下。
石膏臉(1)

        這件詭怪的事,讓張清兆受了很大刺激。
        他兩天沒有出車,躲在家裡,回憶在停屍房的每一個細節。

        到城裡開出租車五年了,他每時每刻都很小心,沒有發生過一次交通事故。

        他算是一個善良的人,假如撞了人,他不會逃逸。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他的膽子很小,他寧可接受處罰,也不想日後被抓住嚴懲。

        有這樣一句話——常在河邊站,沒有不濕鞋的。

        三年前的一天晚上,兩個警察突然來到他家,把他帶走了。

        他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到了公安局之後他才知道,原來,前一天晚上,在王家十字路口發生了一起車禍:

        有個男人帶著妻子過馬路。

        他妻子懷著孕,剛滿九個月,丈夫陪著她遛彎。突然下雨了,很急,路面上轉眼就有了積水。

        幸虧他們拿著傘。

        夫妻倆過路口的時候,猛地拐過來一輛出租車。

        那車開得太快,而兩個人又撐著傘,躲避不及,被那輛車撞了個正著。

        司機明明知道撞了人,但是由於當時天黑,又沒有人,他連剎車都沒踩,猛轟油門瘋狂逃竄了。

        丈夫爬起來,看到妻子四仰八叉地躺在馬路上,圓圓的肚子已經被軋扁了,鮮血濺了滿地,他悲慘地叫了一聲。

        這是一起特大交通事故,那個孕婦和腹中的孩子都死了。

        倖存的丈夫一口咬定他記下了那輛車的牌號——濱A65927。

        濱A65927是張清兆那輛車的牌號。

        警察對張清兆進行了訊問。張清兆百般爭辯,聲稱他根本沒有撞人。

        警察當然不相信,把他留置了。

        王涓聽說張清兆被抓了起來,嚇壞了,急忙從老家趕來,四處找張清兆的表哥,請他幫忙。

        張清兆的表哥叫陳勝,在市交警大隊當交警,他不在事故科,在宣傳科,是科長。

        知道這個關係的人,都以為張清兆是因為他才到城裡跑出租的。實際上不是這樣。

        陳勝是個小肚雞腸的人。

        多年前,他在中學當老師,因為一台照相機,他和張清兆弄崩了,兩家多少年都沒有來往。

        老實人■起來,十頭牛都拉不回。這麼多年來,張清兆一次都沒有主動找過陳勝。

        有幾次,和張清兆在一起等活兒的出租車被扣了,司機來找他幫忙,他每次都一口回絕。

        別說別人,就是他自己因為違章被扣了駕照,都沒有求過這個親戚,他寧可交罰款,甚至參加學習班。

        就這樣,他們的關係越來越生分。

        果然,陳勝接到王涓的電話後,連面都沒露。

        兩天后,張清兆被放了出來。

        警方經過調查發現,出事的那天晚上,張清兆確實和兩個朋友在家裡喝酒,車停在樓下,沒有開出來。

        那兩個朋友先後作了證。

        張清兆回到家之後,聽說王涓給陳勝打過電話,把她罵了一頓。

        那之後,他一直暗暗慶幸出事那個晚上他沒有出車,要不然,很可能就說不清了。

        警方認為,那個受害者丈夫提供的車牌號有誤。

        當時是黑天,而且下著大雨,他一定是看錯了。

        另外,他眼見著妻子一眨眼就被軋得鮮血四濺,不成人形,那種打擊無疑是巨大的,極有可能陷入了精神恍惚狀態。

        後來,警察又調查了和這個牌號相近的幾輛車,都一一排除了。

        直到現在,那輛肇事車都沒有找到……

        時隔三年,王家十字又發生了一起車禍!

        張清兆開始回想,六月五號那天晚上他在哪裡……

        那天晚上,他一直趴在第二醫院門口等活兒,只拉了一趟,是一對夫妻,抱著一個孩子。

        他們是從醫院出來的,那孩子好像病了。

        一路上,那對夫妻沒說任何話,只有那個襁褓中的孩子哭個不停,一直到下車,還在哭,哭得人心煩意亂。

        第二醫院在市中心偏東,而王家十字在西郊。

        他肯定沒去過那個偏僻的十字路口。

        可是,那具被撞死的屍體為什麼要糾纏他呢?






        石膏臉(2)

        事情就這樣不明不白地過去了。
        王涓的預產期越來越近。

        張清兆把母親從農村接來,照顧她。

        他照常出去拉活兒。

        這個家全靠他的車輪子賺錢餬口。自從買了這輛夏利車之後,家裡就沒什麼積蓄了,現在又要添一口人,他突然有了一種急迫感。

        他聽說,到醫院生個孩子得花不少錢,還得給醫生塞紅包。

        張清兆不吝惜這點錢,千金難買母子平安,這道理他懂。

        這天晚上,他又到第二醫院門口等活兒。

        天陰著,但是沒有下雨。

        他等了半天也不見有人坐車,心裡惦記老婆,就到旁邊一家公共電話前,給家裡打了個電話。

        是母親接的,她說:“王涓沒什麼事,你放心吧,她在看電視呢。”

        張清兆放下電話,一轉身就看到有個戴墨鏡的女人正在他的車旁轉來轉去,等著司機回來。

        他急忙跑過去。

        “走嗎?”她問。

        “走走走。”張清兆連忙說。

        那女人打開車門,鑽進去,坐在了後座上。

        張清兆上了車,一邊發動車一邊問:“小姐,你去哪兒?”

        “李家斜街。”

        張清兆猶豫了一下。

        這是一個大活兒,少說也得二十塊錢,但是,去李家斜街要經過王家十字。

        他通過頭上的反光鏡朝後看了看,那女人的墨鏡幾乎遮住了半張臉,他看不到她的眼睛。

        “怎麼了?”她問。

        “啊,沒事兒。”他一邊說一邊把車開動了。

        一路上,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張清兆時不時地抬頭看反光鏡一眼,他總覺得她擋在墨鏡後的眼睛一直看著自己。也就是說,她雖然坐在後面,但是她的眼睛卻一直懸掛在他的頭上。


        他想,也許是他的警覺引起了這個女乘客的警覺,不能再鬼鬼祟祟地看人家了。

        路燈沒了,越走越黑暗,雨稀稀拉拉地掉下來。

        過王家十字的時候,張清兆緊張地四下看了看,四周黑糊糊的,沒一個人影兒。

        他忍不住又通過反光鏡朝後看了一眼,那個女人好像還在定定地看著他。

        他猛轟油門,開了過去。

        過了王家十字大約又走了一站路,到了李家斜街,那個女人說:“師傅,停下吧。”

        張清兆把車停在路邊。

        那個女人付了車費,下車走了。

        她走出幾步,又回過頭來,警惕地看了張清兆一眼。她始終沒有摘掉墨鏡。

        張清兆慢慢把車開走了。

        朝前走就是郊外了,張清兆想返回去,必須得經過王家十字,沒有路可以繞行。

        他掉轉車頭,朝回開。

        路上太安靜了,只有兩旁黑糊糊的房子和白晃晃的車燈。

        他的膽子像一隻正在泄氣的皮球,慢慢地抽縮著,他甚至不敢朝前開了。

        前些天,這個路口軋死過一個人……

        如果下車查看,也許還能在路面上看到殘留的血跡……

        那個古怪的乘客就是在這個路口下的車,他下車之後就不見了蹤影,始終沒露出臉來……

        而死在這個路口的那個人躺在火葬場裡,一夜間手裡就多了一沓錢,那正是他找給那個古怪乘客的錢……

        他矇著白布,張清兆到最後也沒看到他的臉……

        他的臉已經沒有了,燒掉之前,火葬場美容師為他做了一張石膏臉……

        

        石膏臉(3)

        漸漸的,王家十字出現在了車燈的照程之內。
        張清兆加快了速度,想快點衝過這個陰森的路口。

        突然,他的眼睛瞪大了——十字路口正中間,孤零零地站著一個人,他穿著灰色雨衣,戴著雨帽,車燈亮亮地照在他的後背上,他一動不動。

        這個人不可能是警察,這地方白天都沒有警察!

        張清兆一邊慢慢朝前開一邊死死盯著這個古怪的背影。

        他一直那樣站著。

        張清兆把車開到十字路口,突然一轉彎,朝右拐了去,同時猛地加了速。

        右邊這條路更偏僻,不是回市中心的路,但是可以繞回去。

        膽戰心驚的張清兆從兩側的反光鏡朝後看了看,那個地方已經是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到了。

        這段路也沒有路燈。

        張清兆的心稍微放下了一點,挺了挺身子,正在左右張望找路,突然聽到一個啞啞的聲音:“你開過了……”

        張清兆的頭皮一下就炸了。

        這聲音絕對不是來自外面,就是來自車內!

        他猛地回過頭,後座上竟然坐著一個人,他穿著雨衣!

        他好像一直藏在下面,剛剛坐起來……

        雨衣帽子中的那張臉似乎沾滿了麵粉,白慘慘的——那不是一張人的臉,而是一張石膏臉!

        張清兆嚎叫了一聲,一腳把剎車踩到了底。

        他的前胸“咚”地撞在了方向盤上。

        此時,他根本不知道疼痛了,打開車門,撒腿就朝前狂奔。

        他沒有回一次頭。

        不知道跑出了多遠,迎面開來一輛出租車,亮著空車燈。

        張清兆站在路中央,拼命地擺手。

        那輛車在離他十幾米遠的地方停下來,司機從車窗裡伸出腦袋,大聲問道:“怎麼了?”是一個年長的男司機,大約五十多歲的樣子。

        他趔趔趄趄地走過去,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鬼!鬼!……”

        “什麼鬼?”那個司機警惕地看著他。

        他知道,此時在這個司機的眼裡,他就是一個鬼。

        他站在了兩米遠的地方,顫巍巍地說:“我也是開出租的,我的車就停在前面……”

        “你看見什麼了?”

        “我正開著開著,車裡突然冒出了一個穿雨衣的人!”

        年長的司機想了想,說:“離這兒多遠?”

        “我也說不清了。”

        那個司機沒有讓他上車,只是說:“你朝回走,我跟著你。”

        張清兆驚恐地回頭看了看,終於聽從了這個同行的建議,轉過身,朝他停車的地方走去。

        前面一片黑暗,看不見他的車。

        這時候,他才意識到,雨又停了。

        那個年長的司機開著小燈,慢慢地跟在他後面。

        他走幾步就回頭看那輛車一眼,怕它突然消失。

        終於,他那輛紅色夏利車靜靜地出現在前面的馬路上。他剎車的時候,車滅火了,車窗裡黑糊糊的,什麼都看不到。

        他停下來,回頭求助地看那個年長的司機。

        那個司機看到了他的夏利車,似乎對他信任了許多。

        他打開大燈,直直地照在那輛夏利車上,拎著一根撬槓下了車,說:“走,我跟你看看去。”

        張清兆跟在他後面,走得很慢,如履薄冰。

        在離那輛車兩三米遠的地方,張清兆停下來,不敢朝前走了。

        那個司機回頭看了他一眼,然後一個人走過去,猛地拉開車門,朝裡看了看,回頭說:“什麼都沒有啊!”

        張清兆這才走上前去。

        他的車裡果然空空如也。

        他看了看那個司機,說:“剛才我真的看見了!”

        “乾我們這一行,從早到晚一個人開車在路上跑,什麼事都可能遇上。別怕,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

        說完,他上了自己的車,開過來,按了兩下喇叭,說:“小夥子,你可能太累了,回家睡覺吧。以後,少到這麼遠的地方來。”

        他離開之後,張清兆趕緊鑽進車裡,打著火,把車開動了,風馳電掣地朝市中心駛去。

        一路上,他不時地看頭上那面反光鏡,生怕那張石膏臉又突然出現在後座上。



        張清兆終於回到了家。

        王涓和母親都沒有睡覺,她們在看電視。

        王涓打量了他一下,說:“你怎麼了?臉色又這麼難看!”

        “沒怎麼,讓雨淋了。”他說。

        王涓大著肚子,他不想再讓她受驚嚇了。

        母親站起來,說:“我給你熬一碗薑湯吧?”

        他說:“不用。我太累了,想睡覺。”

        說完,他就走進了臥室,隨手關上了門。

        嘈雜的電視聲還是擠了進來,是粗劣的古裝片,哭哭啼啼,飛來飛去。

        他一個人躺在黑暗中,回想剛才那恐怖的一幕。

        在穿雨衣的人冒出來之前,他拉了一個女乘客,她一直坐在後座上,並沒有發現車裡有什麼異常。

        她下車之後,車一直在行駛,沒有停下過,後座上卻慢吞吞地爬起來一個穿雨衣的人!

        他知道,他肯定是被一個橫死的鬼纏身了。

        這個橫死的鬼一定是想在王家十字下車,可是,他卻開過了那個十字路口……

        他刻骨銘心地記著他說的那句話:“你開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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