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座城市里,我算一個小有成就的商人。
我經營一間竹器和肉類食品的公司,住一套小二樓的別墅,開自己的私家車,還有一個漂亮而性感的女朋友琳。
我也有一大群的敵人。
他們中一些是我生意上的對手,他們一天到晚算計著我,想讓我的利潤減少一點這樣他們的利潤就能增加一點。
還有一些是我的情敵,他們盼望著我患上性病或者某一天陽萎,以為這樣琳就會耐不住寂寞轉而投入他們懷中。
另外一些敵人是那些日子過得不如我的失意者或是入道不久的小后生,他們在別人的公司或是我的公司里打工,但是他們像所有中國人那樣都想自己做老板。每日見到我時他們心里想的那句話很經典:彼可取而代之!
對這些敵人我心中有數。我自己就是從他們這個階段過來的,假如我沒有經曆這些套路,我也不能成為一個小有成就的商人。
但是最近有一群新的敵人在我的生活里露面。他們讓我一天到晚寢臥不安。我不知道他們姓甚名誰,在夢里他們總是一副模糊不清的面孔,象臉上蒙著襪子的搶劫犯。
可我知道他們確實存在著。一到晚上,他們在頭上套著琳大腿上那種肉色性感的絲襪,從所有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古嚨咚的角落里悠閑地踱出來,風度蹁蹁如披著斗蓬的佐羅。
對付這類敵人我有著豐富的經驗,我知道只要天黑之后我老老實實呆在琳的公寓里不動,他們就拿我沒辦法。他們的目標總是深夜大街上單身踽踽獨行的過客。可是我不能不睡覺。只要我一睡覺,他們便會破門而入,闖進我的夢境。
在夢境里,我總是一個不走運的笨蛋,一個人在午夜空蕩蕩的大街上漫無目的地行走,我不知道自己想干什麼,也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我總是這樣疲憊不堪地行走著,腦子里想一些關於生命或人類命運的深奧問題。
這時候那個家伙就出現了。他從街邊一個墻角的陰影里不緊不慢地踱出來,披著一件黑色的斗蓬,戴著一頂壓得很低的黑色寬沿帽。
這個人的出現引起了我的警惕,我懷疑他是一個帶槍的殺手。我覺得我必須看清他的臉,以便我被他殺死之后能向前來調查的警察描繪他的樣子。
這時我看見了一張沒有五官沒有表情的臉,最讓我憎惡也最讓我恐怖的那種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剎那籠罩了我的全身,我知道他馬上就要掏槍了。
他真的掏出了槍,他掏槍的動作極快極優雅,就象電影里的快槍手。
你是夏嗎?他用低沉的嗓音問我。
這時候我總是產生一種罪惡感!我不敢回答他的問題,我撥腳就跑。
這時候我開始有一點點走運。那個職業殺手的子彈總是打在地上或是我身邊的墻上,火花四濺,響聲沉悶。
聽到槍聲,他的同伙們從四面八方涌現,大街上槍聲大作,子彈帶著藍色的火焰在城市的街道里織成密集的網。
在這藍色的網中我是一條絕望的魚,我知道我今天晚上一定完蛋了,我沒有武器,也沒有幫手,甚至連一條能給予我一點朦朧希望的死胡同也沒有。
在子彈和殺手的圍追堵截下,我逃進了市政府的大廳。
大廳里站著一個人,穿著警察的黑制服,我想我或許有救了,我向他奔過去,希望他來救救我,可是我看不到他的臉。
他轉過了身,我還是看不到他的臉!他的臉上蒙著殺手同樣的絲襪。
他的手上拿著一枝同樣烏黑锃亮的槍,槍上裝著一個消聲器,他猙獰地笑著:夏,你跑不了啦!
我驚恐萬狀地逃向樓梯。每上一層樓,在樓梯的拐彎處就會出現一個衣黑蒙面的家伙,他們從黑暗的墻角里扑出來,想要抓住我。
可是每個家伙都被我打翻在地。
逃上市政府的最頂層,我已經精疲力竭,可是子彈不管這些,它們照樣在我身邊呼嘯而過。敵人在身后狂笑著,他們總是說著同樣一句話:夏,你跑不了啦!
我絕不能讓自己落到敵人的手里!我寧可從這樓上跳下去!
當我轉過身,我卻並不是在市政府的頂樓上!
我在海邊,腳下是一片溫軟的沙灘,我站的地方印著一個淺淺的人形。我突然記起我跟琳不久前就在這片沙灘上做過愛,當時琳興奮地呼喊著我的名字,而我則累得滿頭大汗。
我看見市政廳里出現的那個警察抓著手槍的手揮了揮,槍聲突然停下來,寧靜的夜比槍聲中的夜更加讓人恐怖!
夏,你跳過去,假如你能逃出這塊墓地,你就贏了!他說。
這時我發現身邊的沙灘上擺滿了陰森可怖的棺材!
我不知道自己最后有沒有跳過去。每天晚上就在這個關鍵的時刻我醒過來了。
我睜開眼睛看見的是琳睡眼惺松的臉,她關切地問:夏,你又做噩夢了?
每當這個時候,我就會性欲勃發,帶著劫后余生的驚悸,翻身將琳壓到身下。科學家說動物在生命受到威脅的時候他們會想盡一切辦法進行種群的繁殖,我想他們說的那種動物就是我。
每當這個時候,琳就會將她那兩條套著肉色絲襪的腿高高地舉起,很快她快樂的呻吟就會在床頭柔和的燈光里泛濫。
可是今天晚上我沒有平常那麼走運,我沒有在這個關鍵的時刻清醒過來。當那個該死的蒙面警察舉著槍命令我:“夏,跳過去!”的時候,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
我絕望地考察了周圍的地形。我處在一塊兵法上稱之為“死地”的地方,在我身體的兩側都是綿延不絕的黑色黲人的棺材,它們不太齊整地排列著,象一群不守規矩的蒙著黑色皮革的木馬。只有我身后走向海洋的這個方向上,棺材的數量要少一些。
我粗略地測算了一下,這個方向上的棺材是8具。
我估計我能跳過去,可是跳過去又會怎麼樣?前面是一望無涯的黑暗的大海,雖然我是一名游泳健將,現在卻已經被敵人追殺得精疲力竭了,我還能游到大海的彼岸嗎?
我還想繼續我的邏輯思考,槍聲又響起來了。
我不顧一切地朝大海奔去。我用我嫻熟的跳馬技術,跳過了一具、兩具、……七具等待我的屍體光臨的棺材。
我就要成功了!
可就在這關鍵的時刻,一顆罪惡的子彈擊中了我。就在我即將躍過最后的第八具棺材的時候!
我重重地摔進了海里。
我的身體開始往下沉,我不能呼吸,我知道我今天真的完蛋了!
我想到了我的爺爺,想到了給予我生命的父親和母親,也想到了夢,想到了琳,我掙扎著發出了我最后的聲音!
我恐怖地睜開了我絕望的眼睛。
我看見了一只貓!白色的貓。它盤踞在我的胸膛上,在黑暗中瞪一對炯炯有神的眼,用綠色的眼光驚恐地望著我!
喵!它叫了一聲,跳下床跑掉了。
琳!我虛弱地喚了一聲。
琳從我身邊一驚而起。她打開床頭燈,睡眼惺松地腑到我臉上:夏,怎麼了?
琳,我已經死了!我痛苦地告訴她。我看見她那對美麗的乳房在我眼前晃蕩,就跟睡覺之前一樣。
別怕,夏,你又做噩夢了。琳輕聲對我說。
不,我真的死了。我的胸部中了彈。我掉進了海里,我正在往下沉……
琳低頭察看了我的胸部:我的天!夏,真的有血!怎麼回事?
琳伸出舌頭舐著我的胸:沒關系,夏,只是破了一點皮。我給你找點雲南白葯!琳下了床,走向她的葯柜。她走路的樣子真的美絕,就跟上床之前一樣。
她美麗的胴體上什麼也沒穿,除了那雙該死的肉色長筒襪!
琳給我端來了茶杯,茶水的味道象平常一樣苦澀。
夏,這是怎麼回事?是不是你自己把皮摳破了?琳給我上葯的時候關切地問。
喵!那只貓突然叫了一聲。
我的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一下:琳,你為什麼要養這只該死的貓?
琳用她美麗的鳳眼瞥了我,溫柔地一笑:夏,難道是這只貓嗎?你不是說你最喜歡貓嗎?你不是說我的樣子最象貓嗎?
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這只貓。最近我老是做著同樣的夢,可是我醒來的時候從來沒有一只貓盤踞在我的胸脯上,因為昨天晚上琳才帶了這只貓回來。
我坐起些,把琳攬在懷里。
我真的很喜歡琳偎在我懷里時這種如貓的感覺:我是喜歡你這樣的貓,琳,可是在我們的傳說里,有一種靈貓,這種貓全身雪白,眼睛象幽靈一樣射著藍光,它們平常居住在荒野的墓穴里,如果哪家死了人,它們就會接到死者的請柬悄然而至,在靈堂里時隱時現。
夏,這個傳說你已經跟我說過好幾次。我感到琳的身體在顫動,她象貓一樣趴在我身上,雙手緊緊地摟住我的身體,抬起頭用迷離的眼神茫然地看著我。
你必須把這只貓從靈堂里趕走。假如讓她的眼睛同死者的眼睛象我們這樣對視,死者就會被她吸引,從棺材里坐起身來,象熱戀中的情人那樣蹦蹦跳跳地跟著她離去!
他會成為一具陰魂不散的僵屍。
琳的眼睛突然睜大了,她的雙手將我的身體箍得更緊:夏,你別嚇我。說著莞爾一笑:你看我象不象那種貓?
喵!床下的貓又凄慘地叫了一聲。
我的身體再一次無法控制地顫栗起來。
夏,琳又恢復了迷離的眼神:如果你真的不喜歡這只貓,我明天就把它送了人。
琳,我以前從來沒死過,每次我都在就要被敵人殺死的時候醒來了。可是昨天你帶回這只貓,我就死掉了。
你這一段精神太緊張了。夏,也許是因為夢。明天我再陪你去看看心理醫生。清明到了,你休幾天假,我們去看看夢,給她掃掃墓。琳伸出舌頭舐著我的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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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來說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