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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陽線

shareonce 發表於: 2010-12-17 17:34 來源: ADJ網路控股集團


林琳在欄桿邊來回徘徊著,她覺得有些頭暈,好象剛剛洗完桑拿一般,渾身疲軟虛脫。
  深夜的山頂幾乎沒人,只有海風帶來的涼意。

  她只穿了一條連衫裙,紅色的,在夜色中,突兀而詭異。

  “好吧,我可以再等一等。”她自語,眼神遙遠而無際。

  “嗯,我不會遲到的,放心吧。”林永輝吸了口煙,眯縫著眼看自己的作品,他是個很挑剔的人。

  方婷笑盈盈地看著他工作:“當然咯,自己的作品展,怎麼可能遲到嘛!對了,你妹妹有消息了嗎?我總覺得這個東西很象她哎,是以她為模特嗎?”

  林永輝沒有回答,卻好象決定了什麼,拉直手中的玻璃線,開始在未完成的泥塑上小心的切割。

  方婷頓覺無趣,跳下椅子,湊近了看他工作。

  一下,一下,一下。毫無猶豫,乾脆地切割。奇怪的是,泥塑在這樣的殘酷虐待下竟會越來越具人型,越來越清晰了。

  “為什麼要用線呢,輝?”她忍不住問,“幸好只是泥的,否則被這樣割啊割的,痛死了!”

  會痛啊!

  痛。。。。。。痛。。。。。。

  嗚。。。。。。為什麼。。。。。

  “滾!”

  林永輝突然將煙狠狠砸向她,方婷嚇得花容失色,一邊後退一邊叫:“輝,輝,你怎麼了!輝,哎呀,別砸了。。。。。。!”

  。。。。。。

  工作室只剩下林永輝一個人了。所有的東西全都散亂地掉在地上,工作室亂成一團。只有那座泥塑,站在那裡,穩穩地,靜靜地。林永輝跪在地上,仰頭看著它,仿若虔誠的信徒,絕望地等待聖人的救贖。

  “哎?”林淋疑惑地看著手腕上的線:透明的線泛著暗紅色,她的兩隻手腕上都有。她伸手摸摸頸間,果然也有。不禁嫣然一笑:“我的記性也真壞,總不記得他給買的這些古怪的飾品。”

  她伸平雙手,讓那線垂下來,在山風中,線搖搖晃晃,襯著幽暗夜色,好像在不停地延伸,延伸。。。。。。

  “可是真的很遲啊,還不來明明是他約的時間!”她順著線望向遠方,“不過,還是再等等吧!”

  “我那時真的快急瘋了呀,輝!”方婷氣乎乎地替林永輝打著領帶。

  “啊啊,是我錯了!已經一個多月了,怎麼還記得呢。”林永輝漫不經心地回答,順勢偷了一個吻,“藝術家都有些不正常對不對?”

  方婷被他吻得雙頰緋紅,嬌嗔一句:“去你的!以後你工作時,我絕對不陪你了,差點傷了我!我問你,我要是死了,你怎麼辦!”她一勒領帶,佯裝努意地問他。

  你想要我死?

  如果我死了。。。。。。你。。。。。。你。。。。。。怎麼。。。。。。

  “啪——”林永輝一把打掉方婷的手。

  方婷驚愕地看著他。

  “沒什麼,你把我勒疼了。”他撫著脖子,急急向她解釋。

  方婷送了口氣,最後替他理理衣領:“要進展廳嘍,大藝術家!”

  “對,別再想以前了,去感受榮譽和讚美吧,這是我應得的。”他深吸一口氣,推開展廳大門。

  “砰————”

  重重的關門聲中,一對男女跑出紅色跑車,相擁著靠上欄桿,雙脣相疊,熱烙似火。

  林淋有些嫉妒地別過頭,心裡雖在罵“不害臊”,卻又忍不住偷聽他們。

  “你真的不去林永輝的展覽?他可是你們美術界的紅人呢!身為資深美評,不去好嗎?”悠悠的女聲傳入她耳中。

  “林永輝?”她不禁一緊張,湊近他們。

  這對男女根本沒發現她的存在似的,動作越發過分。男人喘息著說:“去!那種吃軟飯的小子!為了成名不擇手段,結果還不是靠方氏集團的千金!你們做記者的,應該知道一些小道消息吧!那是真的,他真的和自己的妹妹亂倫,我在核查展品時,就看見以他妹妹為模特的裸身泥塑呢!”

  “哇——!怪不得他妹妹模特事業正紅,卻失蹤了三個多月呢!會不會是他為了遮醜,把他妹妹給。。。。。。”

  男人用吻堵住了女人的話,“大白天的,說話要小心,走啦!”

  林淋氣得大叫:“我們是真心相愛的!他約了我今天晚上在這裡,就是要和我一起離開香港,離開那個女人!你們懂什麼!”

  那對男女卻似乎沒聽見,嘻笑相擁著鑽進跑車,林淋握緊拳頭,衝入車道!

  “謝謝賞光!”“謝謝!”

  林永輝不停地舉杯敬向一位位美術界要人。完美的展廳,聚焦的閃光燈,還有這些人。他閉目享受這一切。

  哥哥,我很痛。

  哥哥,你答應。。。。。。要帶我走的。。。。。。

  我不會忘記的,林永輝!

  他猛然睜開雙眼,又是夢魘般的臉和聲音,這次不一樣,它們一直纏在他腦海里,沒有消失。他痛苦地丟開杯子,四處尋找它們,想把它們打散,把它們丟得遠遠的!

  他在展廳中踉蹌前進,終於跌倒在放在廳中央的泥塑下。

  你為什麼跟那個女人在一起!

  我只是利用她,成功後我們還可以在一起!

  我要走,不管你走不走!我和成功之間,你選一個!

  不許,不許,不許,不許離開我!!!!!!!!

  “啊————!”

  林淋站在車道上凄慘地大叫,如流的車輛穿梭而過,她依舊站著,沒有血,沒有傷,只有手腕上和脖頸上的玻璃線滑過每一輛車。她靜靜地流下眼淚,在淚水中,夜晚仿佛一匹浸入漂白劑的黑布,越來越淡,越來越淡。。。。。。

  。。。。。。 。。。。。。

  “哎!你知不知道?你最討厭的林永輝在展覽會上發瘋了耶!聽說他突然又叫又嚷的,還砸了自己的作品,最後跪在那座泥塑前,就是你說的以他妹妹為模特的那座,用你們雕塑用的那個玻璃線狂割泥塑的手啊,脖子啊的,還不停地說什麼:‘不許離開的’。你說奇怪不奇怪?”女人翻看著報紙,興奮地對身邊駕駛著跑車的男人說。

  “真邪門!”男人咂咂嘴。

  “哇!還有更邪門的!聽好:11日晨,在××山頂發現一具女屍。據法醫鑒定,該名死者系著名模特林淋,亦是青年畫家林永輝的妹妹,已失蹤近四個月。死者手腕和脖頸被某種利器嚴重割傷,直接導致失血過多死亡。。。。。。”

  男人突然剎車:“11日!林永輝的展覽不就在那天!”

  “ 哎喲,11日,我們就在那個山頂哎,好噁心!”女人掩嘴,似乎要吐。

  “真的。。。。。。好邪門。”

  紅色跑車漸漸遠去,他們沒有發現:車窗上,滑過暗紅色的玻璃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