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無福,痴戀男子,卻落得一場荒唐
只是命中注定,擦肩而過
夜。
寒風蕭瑟,天際飄雪。
漆黑的夜,與屋子裡的燈火輝煌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彷彿一處是天堂,一處是地獄。
在這夜色中卻有一穿著黃衫的女子臨窗佇立,一雙淚眼,望向窗外無邊的夜色。這白色的精靈啊,不解人情的冷漠,兀自翩翩而舞。一片雪花飛入窗內,她伸出纖纖柔荑,捧在手心,未待仔細端詳,雪卻融為一滴晶瑩的水珠,宛如她臉上的那滴眼淚。她緩緩的轉過身來,燭光映上了那張絕美的臉,剪水雙瞳透漏著無邪與純真。
眼前,是一杯酒,不,確切說是一杯加了毒的毒酒,正幽幽的散發著琥珀色的光芒。
宮娥太監們跪倒了一大片:「恭請娘娘升天!」
她不語,直注視著眼前的這杯酒,不,是這杯加了鴆毒的酒。嘴角泛上一抹苦笑:老天真的很會開玩笑,昨天,自己還是身繫三千寵愛的梅妃,而今宵,今宵卻要飲盡這杯中的毒酒。
那一年除夕夜
「哇——」一陣嘹喨的啼哭宣告了她的降生,也宣告了這世界即將增加一個孤獨寂寞的靈魂。
「恭喜老爺,夫人生了,是個千金呢,呶,小姐長的好可愛呢!」穩婆一臉的媚笑,討好的看向這家的主人方博方老爺。這樣顯赫的人家,在他們這個小縣城可是屈指可數的,想必他們家的打賞也會多些吧。
方老爺皺了一下眉頭:怎麼又是一個女孩啊。為了滿足添丁的願望,他一連娶了三房姨太太,誰知這些大小老婆的肚子跟商量好了似的,一連六個都是女孩。這下可好,那些士紳好友們又該背地裡取笑他不生夠七仙女誓不罷休了。
老天啊,我到底是上輩子做過怎麼孽啊,難道非讓我成為絕戶頭嗎?方博抬眼望天,氣憤難平。
「老爺,您看我也該回去了……」一旁的穩婆輕輕的提醒。
「哦,還請桂姨借一步說話。」方知府迅速的打好了如意算盤,一臉誠摯的邀請穩婆留下來。
想必老爺有要事相商,不然也不會請我到內堂,一臉惶恐的桂姨坐在椅子上,單等方老爺發話。
方博揮下手,管家忠叔端來一個蒙著紅布的托盤,他輕輕的撩起一角,露出了白花花的銀子。隨即又附在桂姨的耳邊如此這般的交代一番,「只要你照我的吩咐去做,好處自然少不了你的!」
桂姨聽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嚇得連大氣也不敢出:「老爺,這恐怕有些不妥吧!」
「哼!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如若不然,嗯——」說著管家用手一橫,在脖子上做了個咔嚓的姿勢。
「那好吧!」看在白花花的銀子的份上,即使掉腦袋的大事,也只好鋌而走險了。一干人等秘密商議了半天,黎明時分,才悄悄的從屋裡走出來。
一切,在神不知鬼不覺的進行中……
次晨,城中大街小巷紛紛傳言,方家四姨太生了對龍鳳胎,又有人傳言,那個女孩因為算過命了,命中注定和父母的八字相剋,怕養不活,需要到廟裡誠心禮佛,待年滿十六歲方可回家。
光陰荏苒,一晃六年。
綠瓦紅牆,古寺青燈。
正是初春時節,一個年約六歲的小女孩獨自在院子裡放風箏,因為風向老是不對,她放上去的風箏沒一會就掉下來了,小女孩記得直跺腳:「靜月師姐、靜心師姐,你們快來幫幫我啊!它怎麼老是飛不高呢?」
「月茹又在調皮了,小心師父罰你哦!」從屋子裡走出來一個年約十七八歲的比丘尼,雖然嘴上說是責罰,但是目光中滿是寵溺與愛憐。
「靜月師姐,師父不是下山去了嗎?你就讓我玩一會吧,就一會好嗎?」月茹一看到一向疼愛自己的靜月師姐,高興的丟掉了手中的風箏飛奔過去,一下子撲到了靜月的懷裡。
「你個淘氣鬼,呵呵,就依你一回,讓你瘋一天!」靜月抱起六歲的月茹師妹舉過頭頂轉了一圈,又把她放下來。
「師姐萬歲!師姐好棒哦!」看到藍天上扶搖直上的蝴蝶風箏,月茹樂得拍手大叫,門前的空地上響起了她們歡快的笑鬧聲。
不知道什麼時候一個年約五十左右的老尼已經悄悄的站到了她們的身後,望著她們歡快的背影無奈的發出一聲輕嘆。可憐的月茹啊,你本來應該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卻因為你父親的一己私利被送到這深山古廟中,伴隨古寺青燈,這山中清苦的歲月對於你來說也確實太殘酷了些。
月茹和靜月師姐在空地上笑鬧著,她還從來沒有這麼的快樂呢!打從記事起,每天要做的就是誦不完的經,念不完的佛,這樣的生活太枯燥,也太無趣,難得今天,趁著師父下山的機會,偷得浮生半日閒,好好的瘋一回。不知不覺,天已過晌。
「靜月,月茹,快點回屋吃飯了!」無心——水月庵的掌門師太站在門口的大樹下,遠遠的朝她們喊。糟了,師父今天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看來自己犯戒要受罰了,靜月顧不得天上的風箏了,匆忙中不小心扯斷了手中的長線,風箏搖搖晃晃飄到遠處了。
月茹也知道自己犯戒了,無限留戀的看了一眼她心愛的風箏,乖乖的耷拉著腦袋跟在靜月師姐的後面往回走。
奇怪的是今天師父並沒有罰她們念一百遍觀音菩薩心經,只是囑咐她們多吃一點,就回轉內堂誦經去了,難得今天師父心情好,下午,我可以偷偷溜出去找我的寶貝風箏了,那還是前幾天師姐下山化緣時偷偷給她買的呢,月茹心裡一陣竊喜。
初春時節,柳條尚未吐綠,但是小草卻開始微微透出尖尖的青芽,月茹沿著彎彎曲曲的山路朝著風箏飛掉的方向一溜小跑著,一面慌張的四下張望,菩薩保佑,千萬不要被師父發現才好呀!
忽然一陣清風掃過,只聽「啊——」的一聲悶哼,月茹只覺得眼前一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老爺,我這招瞞天過海還不錯吧!」一個滿臉絡腮鬍子的大漢諂媚的看向籐椅上的方員外。在他眼裡,這個方員外無疑成了自己後半輩子的搖錢樹。雖然不能說富可敵國,但是富甲一方用在方博的身上卻絕對不為過,誰不知道方家的經營的絲綢產業壟斷了大江南北,什麼蘇繡杭繡的巨頭,見到他方博還不是一樣的靠邊站,是以,雖然不是朝廷大員,方博的勢力在江城一代卻也不容小覷。
「嗯——」半晌,籐椅裡的方博才抬起頭:「事情辦的麻利點,注意不要走漏了風聲,放心,好處老夫自然不會少了你的!」
「是,老爺,我這就去上下打點一下。」一番千恩萬謝,絡腮鬍子的大漢捧著得來的一包銀子笑咪咪的走了。
也不知道我這番是對是錯?月茹啊月茹,你能體諒爹爹麼?為了我們方家長久的興旺發達,看來也只有你做出犧牲了。不,也許你還要感謝我呢,總之,我今生的榮華富貴就全押在你的身上了。方博輕輕的踱出屋外,嘴角露出一抹若有似無的冷笑。
是的,他方博就是要處處高於他人之上,讓他們仰視、讓他們羨慕、甚至讓他們嫉妒,他不僅滿足於做生意場上的龍頭,他還要封王拜相,至於女兒是否原意,他才不會在乎呢!這是她的使命,也是她的宿命!
3 淪落風塵
絲竹聲聲,曼舞輕歌,如煙女子的嬌笑顧盼,與男人薰薰的沉醉,交織成一片濃烈、華麗、歡騰的頹廢。
醉月樓!
豔名遠播江南,是秦淮河畔最大的妓院,每日裡迎來送往,歡歌笑語通宵達旦。其中的十二花魁更是豔名遠播,吸引了大江南北的風流公子,王孫將相,更有傳言,當朝天子還微服私訪,到這裡一親花魁娘子百合的芳澤呢!
這一日傍晚時分,醉月樓忽然來了一名奇怪的客人。他戴著一定寬寬的大沿斗笠,帽子壓的很低,彷彿生怕人認出自己來,更為奇怪的是他的身邊還帶了一口很大的紅木箱子,他叫了天字一號房,卻沒有叫醉月樓裡最漂亮的姑娘,而是直接點名要醉月樓的老闆娘——那個姿色平平的半老徐娘親自伺候,出手自然是十分闊綽,連打賞下人都是用整錠十兩的銀子,拿他自己的話說是沒有零錢,惹得一干人等十分眼紅,紛紛猜測他的紅木箱子裡會不會是更為貴重的東西。
天字一號房,佈置得自然是十分的奢華,待到坐定,他才慢慢的摘下頭上斗笠。開始端詳周圍的一切。
「喲,是哪位爺駕臨我們的寒舍啊!」隨著一股刺鼻的香風,一個滿頭珠花玉鈿的半老徐娘在他的對面坐定,一雙肥的像饅頭似的的手拿過桌上的玉杯,風情萬種的為她斟上了上好的紹興女兒紅。
他不由得皺了一下眉。
「你就是這個醉月樓的老闆娘春花?」絡腮鬍子的大漢低沉的問。
「是!不知這位爺如何稱呼?」老闆娘春花一臉的諂媚。
「我是誰不重要,叫我何三爺就行了,這是定金十萬兩!你要做的就是把我帶來的人調教成一流的花魁,但是她必須是清倌人,記著,十年後我來這裡領人,到時候還會有五十萬兩奉上!」說著話他打開了身邊的紅木箱子,露出了一個年約五六歲的小女孩。
許是被下的迷藥太重了,那女孩還在昏沉沉的睡著,小巧的鼻子隨著呼吸還在輕輕的噏動著,嘴角也帶著一抹迷人的微笑,也許她還在做著一個香甜的夢吧!
還可以,是個美人胚子,只要我好生調教,以後足以當我們醉月樓的台柱了。老闆娘春花心裡盤算著,一邊笑吟吟的接過話頭:「成!成!成!只是——」
「放心,沒有人知道他的來歷身份,除了我!」
「是嗎?」老闆娘笑的更甜了,一個大膽的念頭在她的心裡迅速的盤算著,「來,我再敬您一杯!」她從懷裡抽出一方繡帕在他的眼前一晃,隨後她又沖門外招呼:「含翠,給張羅幾樣精緻的小菜,今天我與何爺不醉不歸!」
「不了,我還有要事在身,就不多逗留了,記得我們的約定!」何三爺搖搖晃晃的站起來,但是還沒跨出房門,就一頭栽倒在地上。
「哼!我管你是什麼何三爺,反正這丫頭我是看上了,她以後就是我們醉月樓的搖錢樹了,以為我會稀罕你的區區五十萬兩!」老闆娘輕輕的拍了幾下手,門外走進來兩個彪形大漢。
「把這個人給老娘做了,我要他活不見人,死不見屍!至於他身上的銀子,就送給二位買酒了!」說著,老闆娘扭著她那肥嘟嘟的屁股,緩緩的出門去了。
兩個大漢對視一眼,打開櫃門後的暗門,拖著昏死過去的何三爺悄悄溜了出去。
這裡是什麼地方啊?房間佈置的好漂亮啊!月茹悠悠的醒轉,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柔軟的床上,身上還蓋了一張柔軟的棉被,一個約莫十五六歲的女孩坐在她的床邊,正微笑的端詳著她。
「這裡是什麼地方啊?我怎麼會在這裡?」月茹摸了一下還微微發暈的額頭,轉頭問床邊的女孩:「對了,你是誰啊,師父呢?師姐呢?」
見她發出一連串的問題,床頭的那個女孩微微的笑了:「我也不知道!總之,你以後就跟著我了,我叫百合,以後我們都會在一起,我會教你彈琴畫畫,教你唱歌下棋,怎麼樣,喜歡嗎?」
「可是,我師父呢?」
「不要問什麼師父了,媽媽知道了會不高興的,對了,以後你的名字就叫臘梅了,我們這的姑娘都是以花取名字的,比如我,你以後可以叫我百合姐姐!」
「媽媽?這麼說我以後有媽媽了!」不諳世事的月茹聽說自己一下子有了姐姐,有了媽媽,高興得幾乎要飛起來了。從小她做夢都想要媽媽,想要一個家呢!
「對了,你餓嗎,我給你拿桂花糕吃!」說著,百合從桌上的盤子裡拿出了兩瓣桂花糕,遞給月茹一半,兩人一起開心的吃了起來。
天哪!這樣的幸福——對於月茹來說,不會是一種奢侈吧。
蘭馨院——百合姑娘的香閨。在這個醉月樓裡,為了顯示為數不多的幾位姑娘的尊榮,老闆娘特意給她們建造了自己的院落,以顯示地位的與眾不同,事實上百合姑娘的身價高的嚇人,能叫得起的客人本就不多,平常也只有貴賓來的時候才出來彈彈琴、下下棋,一般情況下百合過得可以說是相當的悠閒。平常沒有客人的時候,這個小小的院落就是她和月茹的樂園。
這一日午後,月茹和百合正在後院下棋,忽然聽得有丫鬟來報,說是今夜子時在思過堂集合,讓所有人都參加,媽媽特地來請她到時候也帶月茹過去一趟。
不知道哪個可憐人兒又要倒霉了,百合聽得此言一驚,手裡的棋子應聲落地。
「怎麼了,姐姐?」月茹看她慌得大驚失色,關切的詢問。這個百合姐姐啊,平日裡靜的很,很少有什麼事能夠嚇到她的,今天如此反常,料想此事一定十分嚴重。
「哦,沒什麼,你去了就知道了。」百合稍稍平復了慌亂的心,心不在焉的應著。
4 思過堂的貓刑
漆黑的夜,天上沒有一顆星星。
四角的松明火把將整個思過堂照的恍若白晝,院子的中央擺放著一張檀木的圓桌,老闆娘黑著臉坐在桌子的一側,他的身後垂首肅立著四個穿著黑色勁衣的彪形大漢,宛如座座鐵塔。周圍是醉月樓裡所有的姑娘丫頭和夥計們,看來今天人好齊呀,只是不知道倒霉的又是哪個姐姐了,百合心裡暗暗思忖。
月茹小小年紀哪裡見過這等場面,早已駭得大氣也不敢出一口,她緊緊的尾隨在百合的身後,小小的掌心濕漉漉的攥著百合的手心,不時的透過人縫來看一眼前面的動靜。
只見老闆娘大喝一聲:「把那個狐媚子給我帶過來!」
人群分開,一個披頭散髮的女子被兩名大漢從內堂拖出來,雙手分開,吊在大廳的兩個柱子上。圍觀的姐妹都屏住了呼吸,一起看向那個中央。
「姑娘們,你們都認的她是誰吧!昨夜,她竟然妄想逃走,還好我們發現的及時,媽媽在這裡就是要警告你們,但凡是誰,只要她一入這個門就永遠也別想能夠逃離,整個煙花巷可到處都是媽媽的眼線,如若你們中的誰膽敢懷有二心,水仙就是你們的下場!」
那喚作水仙的姑娘聽到這話抬起頭來,憤怒的看向老闆娘:「有什麼刑罰儘管來吧,反正這樣的日子我也是生不如死!」
「你死到臨頭還敢嘴硬!」老闆娘怒極,一記響亮的耳光已經甩上了水仙的面頰,血沿著她的嘴角緩緩流下,眾姐妹看到水仙遭此厄運,無不唏噓連聲。
「來人啊!執行貓刑!」不帶一點感情的聲音,宛如死神下達的號令。
已有人扒光了水仙的外衣,只剩下貼身的小件。衣只見右首那個大漢拿了一條寬大的皮褲過來,胡亂的給水仙套在身上,又有人麻利的從內堂抱了一隻貓過來,看來這樣的刑罰在這裡是司空見慣吧。水仙嚇得魂飛魄散,想不到自己喚了二十年的媽媽竟如此狠毒!
所謂貓刑,其實就是把一直貓裝進受刑者的皮褲裡,然後紮緊袋口,由執行的人拿根棍子上下趕貓,那貓兒受驚必會來回躥跳,尖利的爪子將受刑者的身體抓的皮開肉綻,血肉模糊。
淒厲的哀號劃破夜空的沉寂,而月茹早嚇得昏倒在百合的懷裡。
受刑後的水仙奄奄一息,沒有熬到天明!
「姐姐,媽媽好狠的心啊!你說媽媽就是這樣的麼?」月茹的心裡久久不能釋懷,反反覆覆的問百合。
「她不是我們的媽媽,她怎麼會是我們的媽媽呢?天下哪有如此的父母呢?你還小,長大就知道了!」哎!苦命的月茹啊!真希望她永遠不要長大,自己能永遠的保護她不受傷害,只是她還能保護她多久呢?百合愛憐的月茹摟在懷裡。
經歷這麼一劫,小月茹彷彿忽然長大了,慢慢的懂得了人心的險惡和世態的炎涼。
又一年春天來臨,本來該是萬物復甦的時節,百合卻病了,而且得的是那種髒病。
她奄奄的躺在屋子裡,連下床的力氣也沒有了。陽光透過窗子,照在她那蒼白的臉上,曾經芳華絕代一代名妓再不復當日的神采。
媽媽倒是也不時的過來看一下,不過月茹知道她不是擔心百合的病情,而是來查看自己歌舞學的怎麼樣了。
媽媽對百合的態度越來越差,對月茹卻越來越好了,不時的拿給她些姑娘們大都喜歡的胭脂水粉什麼的,從她讚許的目光裡,月茹明白自己的好日子不會太久了。
但是月茹只是淡淡的,每日裡除了按照媽媽的安排到師父那學琴,就是陪在百合的身邊,她只希望百合姐姐快點好起來。
這一日,大夫來看過,走的時候連連搖頭,輕聲的吩咐媽媽準備後事。月茹聽得膽顫心驚,本來以為她過些日子就會好起來的,怎麼卻是不治了?
百合走的時候很安詳,她甚至沒有來得及和月茹道別,就那麼靜靜的去了。月茹本以為她是睡著了,誰知卻再沒有醒來。留給月茹的只是頰上珍珠般的一滴淚,彷彿是對這個世界無聲的控訴!
這就是煙花女子的歸宿嗎?月茹好不甘心!
5投湖
日月如梭,十年的時間也在彈指一揮間。
煙花三月,楊柳如煙。
波光粼粼的仙女湖畔,鶯歌豔舞一片,好不熱鬧。
湖邊的一棵柳樹下,擺放著一個琴案,一個十五六歲的白衣女子雙手撫於琴上,那宛如天籟般的音樂便隨著滿湖的波光瀲灩開來,她輕啟朱唇,緩緩唱到:「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正是當朝詩人宋升的名句,自她的口裡唱出來,語音圓潤,曲調優美,宛若乳燕出谷,又似嬌鶯恰啼,未及唱罷,已博得一片喝彩之聲。
「看哪,醉月樓的臘梅姑娘學藝期滿,來給大家見面啦!」「嘖嘖!你瞧那臉盤,你瞧那身段!還真是個小美人兒呢!」不知道誰大喊了一句,人越聚越多,大家都爭相一睹醉月樓的新頭牌臘梅的芳容。
這時,人群中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一個醉醺醺的大漢,叫道:「臘梅姑娘唱的好,只是大好的日子裡唱這頹廢的歌曲豈不大煞風景?我們要聽十八摸!」
「對,我們要聽十八摸,臘梅姑娘快唱啊!哈哈——」一干人等也齊聲附和,淫穢之詞不絕於耳。
那個叫臘梅的女孩站了起來,一雙鳳眼冷冷的掃向周圍那些起鬨的眾人。「對不起!十八摸我不會唱!既然各位不喜歡這支,那我就給大家唱一曲西江月如何?」
「裝什麼清高,誰不知道你是醉月樓的窯姐啊!什麼頭牌!什麼清倌人,我今天到要脫下衣服看看你與她們有什麼不同!」為首的那個醉漢一面搖搖晃晃的走過來,一面就要動手去拉扯那個喚作臘梅的女孩的衣服。
直駭得臘梅姑娘連連後退,眼看著就要退到湖裡了,圍觀眾人見有熱鬧可看,紛紛圍了上來,隨聲附和著:「對啊,對啊,把她扒光了看看有什麼不同,哈哈——」淫蕩的笑鬧聲不絕於耳。
「你們——簡直無恥!」臘梅姑娘怒極,她伸出自己那纖纖柔荑指向眾人,一面用驚恐的雙眼望向四周,期望能找出一個能為他解圍的人,但是,她失望,周圍的人全都是一副色迷迷的嘴臉。
「啪——」一記響亮的耳光打上了臘梅的面頰,醉月樓的老闆娘不知道什麼時候衝了過來:「你以為你是誰呢?大家閨秀?千金小姐?敢得罪我們的客人!媽媽給你說過多少回了,客人是我們的衣食父母,你不要飯碗老娘我還要呢!」一面沖四圍的人們作揖致歉,「念在臘梅沒有見過世面,大家就原諒一下啊!這樣吧,今天大夥的酒錢算在我身上,本月月圓之夜,我將在醉月樓舉行臘梅姑娘初夜競價會,底價是一百萬兩!大家意下如何?」
「好啊!到時候我們一定賞光!嘖嘖,老夫就喜歡這朵帶著刺的臘梅花呢!」
圍觀的人見沒熱鬧可看,紛紛悻悻離去。留下臘梅一人站在空蕩蕩的湖邊。媽媽剛才說的話還言猶在耳。臘梅啊臘梅,難道這就是你的歸宿嗎?不,我不甘心這樣!爹娘啊,你們到底在哪裡,為什麼不來救救我,難道臘梅真的就那麼多餘嗎?
依稀記得師父曾經告訴過自己,她本是大戶人家的小姐,但是父親不知為何故,竟不能容她,硬是要讓她過寄人籬下的生活,最奇怪的是不知道怎麼回事,她竟為強人所擄,淪落風塵,成了人們眼中人人不齒的低賤的煙花女子,為什麼命運對她如此的不公平,不,她好不甘心啊!
那些,都好遙遠!想想今天,才第一次亮相,就遭受如此際遇,而今天,距月圓之夜還不到一星期,想起剛才那些人的嘴臉,她依然膽顫心驚,那麼她以後的道路……她不願想,也不敢去想。
罷罷罷,莫如就投身這仙女湖,讓清凌凌的湖水來蕩滌自己的靈魂吧!眼睛一閉,她縱身投入湖中。
熱!好熱啊!這是哪裡,彷彿聽到周圍有很多的人,人馬聲嘈雜,有兵器交鳴的聲音,也有喊殺聲。
痛!好痛啊!渾身上下哪裡都痛,彷彿自己在一輛奔馳的馬車裡,馬車搖搖晃晃,幾乎把她的骨頭都震散了!
冷!好冷啊!自己彷彿是在零下幾十度的冰窖裡,透骨的寒氣正侵蝕著她的身體!恍恍惚惚中她彷彿看到了師父,看到了百合姐姐,但是他們為什麼不理她呢?「師父!百合姐姐!你們不要離開我啊!」接著她又看到了媽媽那雙貪婪的眼睛正惡狠狠的瞪著她,哦!不要啊!
「渴,好渴啊!」她昏昏沉沉的睜不開眼來,乾裂的嘴唇發出微弱的聲音。
「她好像要醒了,她說她渴呢!」一個慌亂的聲音叫道。「是啊,她是說她渴呢?」又一個聲音叫著,「水,快拿水來!天哪,她喝不下去,怎麼辦,我們怎麼辦?」好多的人聲嘈雜,估計馬車該很寬大吧!
「你們退下!我來!」一個低沉而極富磁性的聲音自頭頂上方傳入了她的耳朵。伴隨著沉重的鼻息聲,一股溫熱的甘流直沁入喉嚨,她一下子睜開了眼睛,一張英氣逼人的臉龐躍入了她的眼簾。
天哪,這個人居然敢佔自己的便宜!雖然自幼在青樓長大,但她一向潔身自好,平日裡除了學藝就是呆在自己的屋子裡,媽媽為了讓她保持如玉的肌膚,幾乎連太陽都不讓她見呢,今天,這個陌生的男人居然這樣對待自己!她又羞又怒,揮手就是一掌。
「呵呵!我好心相救,你就如此報答我嗎?」揮到半空的手被一雙大手牢牢的握住,她抬頭,卻迎上了一張清秀俊朗的臉,立體的五官,微微上揚的唇角,略帶點邪氣的壞笑!
她用力的往回抽手,卻怎麼也抽不回來,手彷彿被一雙大鉗子夾得牢牢的,臘梅又羞又急,一下子又暈了過去。
6 西夏王宮
莊嚴而寬大的院落,小樓矮屋,層疊有序,曲曲迴旋的長廊,參差的樹木,正是梨花盛開的時節,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花香,沁人心脾!
「昊王,我們怎麼辦!這姑娘的身體也太虛弱了些!」一旁的太醫畢恭畢敬的看向高坐在龍椅裡的男子。
「蠢材!你是太醫,居然問我怎麼辦!」李元昊大怒,順手抓起案上的茶杯擲了過去,「本王告訴你,若是你不把她救活,滿門抄斬!」
他是昊王,西夏王李元昊,以專橫暴戾聞名,除了她的母親蕭太后,從來沒有人敢忤逆他的旨意,今日,他算是領教了。「是,是,是!」太醫誠惶誠恐的應著,一邊擦了擦額頭冒出的冷汗,慢慢的退了下去。
不知道昏睡了多久,月茹悠悠的醒轉。一睜開眼,正迎上了一張美的炫目的臉,眼前的元昊朗眉星目,一身黃色的錦衣,雅緻而尊貴,長身玉立,器宇軒昂!他不就是夢中輕薄自己的男子嗎?
「你是誰?是你救了我嗎?」稍稍理了一下慌亂的思緒,月茹慢慢的回過神來,看樣子,自己是被人救了,只是恩公是誰?眼前的男子嗎?
「大膽!」一個異族打扮的丫頭打斷了她的詢問,「還不拜見我們西夏的國君!」
他——西夏的國君,李元昊!這麼說自己現在已經離開醉月樓了,她心底有絲竊喜,但是面上仍是不動聲色,看來昏迷中他用口喂她水喝的情景是真的了,她臉上掠過一抹紅暈。
「月茹謝過昊王!」雙手扶向床沿,想要起身,但是又無力的倒了下去。
「快躺下,你的身體還沒復原呢!」眼前的美人是如此的虛弱,元昊怎麼忍心讓她給自己下跪謝恩,忙不迭的吩咐下人速去傳喚太醫再來給她診治,看來這回她是小命算是從閻王的手裡奪回來了。
太醫來看過,一切無恙,只是她還很虛弱,需要靜養,謝天謝地,一屋子的人歡呼雀躍。
這一日,月茹正專注的在房中作畫,昊王忽然來了,他以手示意下人不要出聲,自己則悄悄的站到了她的身後。
好一個絕色美人啊,氣質如蘭,色藝雙絕,一身雪白的衣裙,將她不施粉黛的嬌容襯托的益發清麗,兩彎柳葉眉下是一雙靈動的眼睛,和自己前些日子的絕望判若兩人。「好美的《牡丹富貴圖》,是給我的嗎?」默默的注視著她畫完,他輕輕的開口。
月茹大驚,連忙福身行禮:「拜見昊王!」
「什麼昊王,昊王的,本王特許,以後只有我們兩人在的時候你就叫我元昊!」
「您太折殺奴婢了!」直呼其名,月茹怎敢!
「對了,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元昊用手中的摺扇輕輕的托起她的俏臉,「你長的真美!和我後宮的那些庸脂俗粉完全不同,我就是喜歡你!」
月茹有一絲的歡喜,但轉瞬即逝,他說喜歡她,是一時迷戀吧,自己只是一介煙花女子,而他,卻是高高在上的西夏王李元昊,這份愛自己如何能承受得起。
「昊王——」
「又來了,我最討厭這些繁文縟節了!」
看到他眼裡的怒火,月茹只好妥協。
次日,聖旨頒下,冊封她為梅妃,賜住梅韻閣,即日完婚!他就是要她明白自己的心,自從那日在湖邊將她救起,他的眼裡就再也沒有過別的女人!
而月茹又何嘗不是,她一遍遍的在心裡告誡自己,不可以對這個男人動心,但緣何自己的心卻不屬於自己。
「什麼?你要娶那個漢家女子為妃!」聞聽此言蕭太后怒火填庸,皇族血脈絕對不允許混淆,她必須站出來阻止這個膽大妄為的兒子了。
「母親,請您恩准王兒的請求!您知道,王兒決定的事一向不容更改的!」元昊單膝跪地,俯首懇求自己的母親,從小到大,母親在所有的王兒中,最疼愛的一直是自己,這次,怎麼會如此的固執,一定是聽了哪個妃子的挑撥吧。
「母親,您可曾試著愛過一個人,王兒愛她,就是要她,所以,請您成全!」
打從元昊出生到現在,記憶中這是自己第一次求自己吧,居然是為了那個低賤的漢家女子!但是看著兒子那誠摯的臉,蕭太后實在不忍心拒絕,莫如先這樣,以後再——主意已定,蕭太后終於點了點她那高傲的頭。
7 洞房花燭
婚禮佈置的非常熱鬧,月茹心裡卻始終高興不起來。她渴望得到元昊的愛,又怕得到元昊的愛。難道自己也要向她後宮中的那些女人一樣,遭受始亂終棄的命運嗎?
昨天皇后來看過她了,小坐了一會就走了,字字句句,還向尖刀一般在切割著她這顆剛感受到一點點溫情的心。
「你不會得意太久的!後宮裡像你一樣妄想飛到枝頭當鳳凰的妃子少說也有兩百,可是沒有一個有好結局的,誰不知道昊王的脾氣,對誰都是三分鐘熱度,你以為自己是個例外嗎?」
當然皇后並沒發表完她的演說,因為後面的話被聞訊趕來的昊王一巴掌打了回去。自此梅韻閣又多了一條不成文的規矩,除了昊王本人外,任何妃子不得入內!他就是要金屋藏嬌,不要任何人來分享她的美!
大紅喜燭燒啊燒,搖曳的燭光傾灑一室的溫馨!月茹忐忑的坐在床頭,透過大紅的蓋頭,偷眼觀看洞房的擺設。
喜蠟燭、金秤、喜帕、剪刀、麥斗、尺子、茶杯、五色同心花果,成親的儀禮居然是這樣的嗎?大紅的蓋頭遮蓋著她如花的嬌容,四圍是喜堂裡其他人豔羨的眼光,她這個煙花女子得此禮遇,今生夫復何求!
門吱呀的一聲,不是昊王卻是誰?
「梅妃!」今日的元昊格外的高興,喝了許多的酒才搖搖晃晃的來到自己的新房。他一把扯下蒙在月茹頭上的紅蓋頭,順勢坐在床沿,一把拉了月茹的嬌軀,緊緊的摟在自己的懷裡,好像生怕過了一會她就會飛走一般。
「怎麼?你不高興?為什麼?」元昊一眼看到了月茹臉上的淚,「誰惹得你不高興了?」
「不,沒什麼,我沒有不高興啊!」月茹含羞迎向他的目光,在紅燭的映襯下,元昊的臉龐顯得益發的英氣逼人,她多想時間就永遠停留在這一刻。
「那麼,你是想我想的嘍,你真的很沒羞哦!」元昊戲謔的用手勾了勾他的鼻子。
「討厭了!」月茹含羞的鑽入他的懷裡,不管這幸福是真是假,哪怕只有一天呢,今夜,讓她就此沉淪吧!
盈盈十六七,宛然如芍藥,大紅喜服下的月茹全不似平日的清冷與孤傲,宛如盛開的芍藥花,溫暖多情而盎然熱烈,元昊扳起月茹含羞帶俏的臉兒,在她濕潤的紅唇上印下了雨點般的親吻。燭光中月茹烏黑的長發如瀑布般披洩而下,落在她凝脂般的香肩上,元昊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衝動,翻身將月茹壓倒身下……
溫柔的花燭之夜,畫上了完美的記號。
8 墮胎
盛夏,一池的蓮花裊裊婷婷的開放,雨後的天空掛著一道美麗的彩虹,池塘裡的青蛙不知疲倦的叫著,盈盈的露珠在荷葉上滾來滾去,空氣裡瀰漫著泥土芬芳的氣息。
月茹撫著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在花園的涼亭里納涼,這幾個月裡,自己有一名低賤的煙花女子一躍而成西夏的王妃,且得到昊王的專寵,而今又懷了龍胎,這樣的幸福,夫復何求?!
我該知足了!月茹幸福的想著,每日裡靠彈琴打發無聊的時光。
元昊為了克制自己想要她的衝動,極力壓制住自己瘋狂的想念,把自己埋在如山的公文裡,想要淡化對她瘋狂的思念,但琴聲淙淙,仍然不時的撥動著他的心弦。該死!不要考驗我的意志力好不好,元昊低低的咒罵一句,拚命的堵上了自己的耳朵!
「太后駕到!」
「兒臣叩見母后千歲!」一聲宮人的傳喚聲驚擾了月茹的平靜,她連忙起身迎接。
「免禮!」太后的聲音冷冷的,月茹不由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梅妃!你可知罪!」
「兒臣……兒臣不知何罪之有?」月茹怯怯的。
「放肆!」一記耳光結結實實的打上了月茹的臉頰,只打的她眼冒金星,一下子跌倒在地,月茹用手護住自己的小腹,她不能讓自己的孩子受到一絲的傷害!
盈盈淚光中,她看到了太后的不屑,和皇后娘娘那張得意的臉。
「你可知道皇室的血脈決不容許混淆!」太后的聲音宛如一根鋼針,字字句句都紮在了她的心裡。
「不!你怎麼懲罰我都可以,但千萬不要殃及我的孩子,我求求您了!」月茹掙紮著爬起來,匍匐在太后的腳邊。
「哼!休得多言!來人啊,請娘娘喝下紅花藥水!」
「不——」月茹慘叫一聲,昏死過去!
一陣天旋地轉的絞痛,一團血肉模糊的血水從她的下體流了出來,月茹叫天天不應,喊地地不靈,昊王啊,你在哪裡?救救月茹啊,救救我們的孩子啊!
「哼!以為昊王還會像以前一樣的寵你嗎?你這個人盡可夫的煙花女子!」皇后的聲音裡掩飾不住的得意,原來他們已經查明了自己的身世,儘管自己入出淤泥的白蓮,終究逃不過出身青樓的事實。
昊王知道了也許會鄙夷自己吧!月茹的心彷彿要碎掉了。
心已死,淚,早已流乾!既然生無可戀,那麼死也許是最好的選擇!她不要如同那些冷宮中的棄婦一樣,渾渾噩噩的過完下半輩子!事實上也沒有人允許她這麼做!
可是她仍不甘心的,也許昊王念在以往的恩愛,或許會網開一面!
「那你就等吧!邊關戰事吃緊,昊王征討女真去了,也許半年一年不回來也不一定!」太后冷冷的丟下了一句,回宮去了。
9 決裂
轉眼隆冬已至,元昊班師凱旋!
「兒臣給母后請安!」風塵僕僕的昊王一回宮就直奔母后住的養心殿,接下來,他打算去看看那自己日思夜念的人兒!
「王兒免禮,你且過來,母后有重要的事說與你聽!其實梅妃她……」太后極力挑撥著兒子的怒火!
可惡!月茹,你實在該死,怎麼瞞了我這麼久?難道我如此待你,你卻始終未將真心給我!他當然知道月茹身世的秘密,只是一直不曾點破,他怕月茹面對他會難堪,他也不忍心月茹再去想那不堪回首的過去!他只是想等月茹親口告訴他的那一天,只是一直未曾等到。原來他在他的心裡始終不曾得到過信任,原來他始終不曾獲得過她的真心!
「你看像此等不潔之人,我們西夏王宮豈能容她!」蕭太后看到兒子如自己預料的這樣,心底浮上了幾許得意,自己的兒子麼,還是尊重自己的母親的。「我本來欲肅清後宮,但是念在她是昊兒的寵妃,故而等昊兒回來親自處理!」
「不用!母親做主就是!」元昊幾近瘋狂,想也不想的回了一句,一頭衝出了養心殿。
月茹日思夜盼,終於盼得昊王歸來的消息,她多想撲到他的懷裡訴說這些日子的相思,還有她瘦的委屈,她們未出生就夭去的孩子,然而昊王卻不肯見她,甚至連辯駁的機會都不肯留給她。難道他就如此在意自己的出身嗎?那個女子願意出身青樓,出身青樓不是她的錯啊!
10夢碎成殤
「太后懿旨,梅妃妖顏惑君,著今夜子時,賜死——」月茹終於等來了死亡的號令!
夜。
寒風蕭瑟,天際飄雪。
漆黑的夜,與屋子裡的燈火輝煌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彷彿一處是天堂,一處是地獄。
在這夜色中卻有一穿著黃衫的女子臨窗佇立,一雙淚眼,望向窗外無邊的夜色。這白色的精靈啊,不解人情的冷漠,兀自翩翩而舞。
一片雪花飛入窗內,她伸出纖纖柔荑,捧在手心,未待仔細端詳,雪卻融為一滴晶瑩的水珠,宛如她臉上那滴水晶般的眼淚淚。她緩緩的轉過身來,燭光映上了那張絕美的臉,剪水雙瞳透露著無邪與純真。
眼前,
是一杯酒,
不,確切說是一杯加了毒的酒,正幽幽的散發著琥珀色的光芒。
宮娥太監們跪倒了一大片:「恭請娘娘升天!」
她不語,直注視著眼前的這杯酒。
嘴角泛上一抹苦笑:老天真的很會開玩笑,昨天,自己還是身繫三千寵愛的梅妃,而今宵,今宵卻要飲盡這杯中的毒酒。
杯子在手中慢慢的旋轉,這澄明的液體啊,它是如此的剔透美麗,宛如一塊晶瑩的琥珀,又如她美麗而短暫的愛情,難道這就是她的命運嗎?老天既然讓她遭遇愛情,為何卻又安排如此的結局,既如此她又何苦來人間走這一遭,何苦愛他這一場!
不!她不後悔!短暫如曇花一現的愛情,對於她來說已經足慰平生了。
一仰頭,她飲下了杯中酒。腹內一陣絞痛,她跪倒在地,對天大呼:「昊王!」
「我在這裡!」一陣寒風,挾著元昊而入,天哪,他簡直瘋了,他怎麼會不瞭解她,他怎麼會失去理智說出那樣的話,母后,你實在太不懂兒臣的心!
雙手交握,她已失去了往日的溫度,唇角的鮮血流下,宛如妖冶花瓣。
「月茹,你怎可如此待我!不,月茹,對不起!」
「昊王,我不怪你!」月茹氣若游絲,一滴清淚劃過她的面頰,「如果有來生,我還願再與你相遇,還要愛你……」
「不,你一定會好起來的,要堅持!」元昊絕望的大吼:「太醫!太醫在哪裡!」
只是月茹的眼睛慢慢的閉上了,她是唇角還帶著幸福的微笑。
屋外,雪漸漸的大了,潔白的臘梅開得異常的絢爛,他又回想起他第一次在湖邊遠遠地望向她的時候,那時她,一身白裙,雙手撫於瑤琴,也如白梅這般純潔,這般絢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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